不聊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陈留堂
阎罗司命奇特的声音说道:“并无大事,只是陈大人担任潘州巡抚,吾等该有祝贺表示。”
陈唐一怔:“就是这事?”
“呵呵,虽然说阴阳有别,但生死两界,多有相通。生人皆会死,亡者寄人间。陈大人高迁,本司命若无贺礼,未免失了礼数。” : :
说着,一拍手,就有一鬼物从行列中走出,赫然是王六郎。它手捧一玉盘,盘上用红布覆盖着。
王六郎来到陈唐面前,它可没有别的鬼物那种畏惧之意,毕竟彼此间相处过,恭声说道:“公子,请受贺礼。”
陈唐微一犹豫,随后接过,揭开红布,见到是一方长条的小木匣子。
匣内,一支造型奇特的毛笔静静地装在里面。通体黝黑,黑得深沉。
第四百三十二章:祭文
拿着匣子,陈唐仔细端详那一支造型奇特的大毛笔,一时间,瞧不出究竟是用什么毫毛制成的;笔杆子的材质也十分特殊,非铁非木,有一种深沉的光泽,如同古董的包浆,显示出非同凡响的质感。
“这笔?”
陈唐抬头,看着身前的王六郎。
王六郎穿皂衣,这身衣裳,把他与其他的阴兵给区别开来。
前些时日,其有消息禀告,说已在阎罗麾下的罚恶司里当了个小官。
王六郎与陈唐之间的关系,并非上下属。王六郎感恩于陈唐,为之效命,搜集各类阴器,献给陈唐。不过碍于实力有限,效果越发式微。
因此,当王六郎说有机会进入阎罗阵营,陈唐立刻便允许了。王六郎之前得了陈唐的天人之气,有此基础,便拥有了成长的潜力。他毕竟是阴魂,注定是属于阴司的。
面对陈唐的询问,王六郎没有回答,却是座上的阎罗司命开口了“此乃判官笔,能定阴阳,分春秋,颁赦令,写祭文……”
陈唐听着,颇为惊喜。此笔,可真是一件宝贝了。
但也因为如此,使得这份贺礼显得贵重,略一沉吟,缓缓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如此厚礼,陈某受之有愧。”
阎罗司命忙道“陈大人,在阴司里头,判官笔有多种,各有功用。这一支,却正适合阳间生人,留在阴司,反而蒙尘了。那宋司命想法偏激,一心要颠倒阴阳,还大量炼制活死人,入朝为官,企图扭曲阴律,乱考城隍,酿成诸多祸端。幸得陈大人力挽狂澜,此乃大功业。区区一支判官笔,算得什么,请陈大人莫要推辞。”
陈唐想了想,便一拱手“既然如此,那这笔,我便领了。”
阎罗司命大喜“陈大人爽快,实不相瞒,今日之潘州,非吾辈阴魂所能常驻停留,天色将亮,吾等告辞。”
“请!”
陈唐不多言语。
呼呼呼!
一阵阵阴风席卷而起,殿上陈列的阴影一道道地告退,消失不见。
王六郎躬身道“公子,我送你回去。”
“好。”
陈唐很简单地应了句,随王六郎走到外面,早有一顶轿子停在那儿。
上了轿子,如来时一般,轿子被抬起,稳稳当当地走着。
走了一阵后,轿子停下。
“公子,到了。”
王六郎恭声说道。
陈唐下了轿子,就发现自己回到衙门之中。
王六郎有些畏惧地站在外边,忽而跪拜在地“公子大恩,六郎铭记于心,虽然阴阳相隔,但只要公子吩咐,六郎必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陈唐拿着装有判官笔的木匣子,微微一笑“我有了这笔,便等于是阳间城隍了吧。”
王六郎回答道“差不多是这意思。”
陈唐哈哈一笑“阎罗司命,倒是舍得。放心,你回去告诉他,只要他守规矩,不犯人间条文,我便会助其一臂之力。”
王六郎道“多谢公子成全。”
有这层关系在,他在阴司就能如鱼得水。
陈唐又道“你的本命铁牌,上次我已经给回你了,祝你在阴司官运亨通,如有成就,莫忘前尘。”
王六郎正色道“六郎死不敢忘。”
陈唐点点头,一摆手“那便走吧。”
王六郎躬身退去,连带轿子,转瞬不见。
陈唐回到堂上,坐着椅子,突然觉得倦意上头,就伏案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听闻鸡啼声响,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正睡在公堂之上。
“不矜哥,你怎么到这儿睡了?”
苏菱披着衣服,一脸的关切。她做人妇后,经历了不少波折,而今算是稳定下来了,饮食得当,渐渐养得身子圆润丰腴,别有一番风采。
陈唐呵呵一笑“半夜睡不着,记得尚有公事未了,就出来了。”
此际东方大亮,一轮朝阳正喷薄而出。
苏菱见到案上有一方长条匣子,匣子内装着一支造型奇特的毛笔,忍不住问道“这笔好漂亮,以前都没见过。”
伸手去摸,却感受到一股怪异的阴寒之意,当即打个冷颤,把手缩了回来。
陈唐忙道“这是别人送的,据说用寒玉做的笔杆子,冻手。”
苏菱鼓起了眼睛“还有这样的笔?这么冷,怎么抓笔写字?”
陈唐含糊地道“用惯就不怕了……早饭吃什么?我有点饿了。”
苏菱不再理会笔的事“我现在就去做。”
转身去往内宅,忙活早饭。
陈唐伸手拿起判官笔,那股阴寒之意遇着天人气息,顷刻间便化作无形。随即铺开纸,磨了墨,要提笔写字。只是笔在手中,一时间不知该写些什么,落不下去。
思虑一会,叹息一声,难以醮墨,又把笔放回木匣内。
吃过早饭,开始新一天的公事。
潘州久乱,平定不久,宗卷甚多,不过多数的琐碎事件,都由新任的同知去审理了。
陈唐只定大局,平日里,坐在衙门养气。
快到午间,詹阳春来到。其忙碌的事多了,显得黑瘦,但精神颇好,一对眸子,炯然有神,显然是修为大有增进。听他所言,浮尘道人对其表现很是满意,有意要让他主持潘州道观。
“陈老弟,那金禅寺好生无礼,处处咄咄逼人,要把功劳抢光了。”
道人一坐下,就开始告金禅寺的状。
金禅寺家大业大,僧侣众多,平日又积攒着较好的口碑,因而在超度法事方面,很受百姓欢迎。陈唐有言在先,这些法事的费用收取,能少则少,最好不收。金禅寺有心卖好,着实卖力了。
相比之下,詹阳春只得一人,业绩自然远远不如。
陈唐笑道“都是为苍生,何必争那点香火?”
心中腹诽,早干嘛了,现在才想着争。其实也是詹阳春年轻,要争口气。
詹阳春脸色有些郁闷,也不好多说什么。
陈唐又问“城府之中,各大街道,巷陌之间,都走遍了吧。”
詹阳春点头“差不多了,众多阴魂,皆已超度,归于阴司。现在就等你一道文书,以官方的名义,通告全城,以表祭奠。”
陈唐听着,心中一动“好,我就写篇《祭鬼文》。”
再度铺开纸张,磨好墨,提起大笔,这番已是成竹在胸,落笔如飞
“国有患难,家园遭毁;生人艰辛,亡者悲哀;人鬼不幸,律法有灵;礼无不报,神其听之!急急如律令……”
詹阳春早瞧见那笔,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失声道“判官笔?” 。
第四百三十三章:文成
“判官笔?”
詹阳春是识货之人,很快就认出了陈唐手中把持的毛笔,失声叫道。叫出声后,顿觉不妥。人家可正在秉笔写文章,贸然一叫,会造成干扰,乱了思路。
陈唐这篇《祭鬼文》不长,就十来行,他文思泉涌,写得很快。书就搁笔,这才抬起头来。
詹阳春去看那文章,未看内容,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一股奇特的气息。
“是文气?不对,又像是阴气……”
道士心中琢磨不定,瞧着那杆笔,双眸有炙热之意。
陈唐呵呵一笑:“这笔,昨晚阴司送的。”
詹阳春干咳一声:“如此你便是阳间城隍了。这一篇文章张贴出去,可比我们这些修士作法超度还要见效。”
陈唐抹了一把汗:“但这样的文章也不好写,很是费神。”
詹阳春道:“那是当然,天地之间,有得有失。”
顿一顿,接着说道:“此笔阴气缠绕,莫说把握于手上,便是摆放在近处,也会受到阴气侵蚀,使得身体亏空。在使用方面,可要慎重。”
等人之辈,根本用不了。
对于这个,陈唐早已知晓:“阴司方面,已经向我陈述厉害了。”
詹阳春疑问:“现在的阴司?”
“此一时,彼一时,换了司命,换了态度。我想,不用太久,或许便能确立起一套井然的秩序来。”
陈唐直言相告。
“原来如此,那样的话就好了,阴司稳定,阳间也就免去许多鬼怪祸端。”
詹阳春没有多问,这样的事也容易理解。一如阳间,这潘州以前由阎之峰把持,那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如今又是个什么样子,相差得多了。
又说了几句话,道人便拿着祭文离开,要寻个适宜的地方张贴上去,祭奠全城鬼魂,算是盖棺论定了。
过得一阵,陈唐准备回内宅吃午饭,燕还丹来到。
燕还丹瞧着精神还不错,但脸颊明显瘦削了一圈,眼睛都有点凹了下去。
那天晚上,两人闯入阴司与宋司命恶斗。燕还丹是当仁不让的主力,出了莫大力气,几经凶险。
陈唐看他的模样,心里猜测到几分,问道:“燕伯伯,你要走了?”
燕还丹点头道:“潘州事了,我得押送夏侯青上京,交给总部审讯。”
这是公事。
陈唐便道:“这样的话,今天就在我这儿吃饭,喝酒,当是为你饯行。”
“好。”
燕还丹答应得干脆。
陈唐进入内宅,告诉了苏菱。苏菱开始张罗,让人杀鸡宰鸭,又去买了几斤牛羊肉回来,一个时辰后,满满一大桌酒菜就摆了上来。
燕还丹见着,呵呵一笑:“多了。”
陈唐道:“难得几何?”
于是两人便坐下来,开始吃喝,苏菱陪在边上,问道:“干爹此去京城,莫不是要升官了?”
陈唐道:“应该如此,平定潘州邪祟,乃是一大功劳。”
依照程序,他作为潘州主官,要出一份文书,记录整个过程,以及请功。这些东西,稍后他自会写出来,交给燕还丹。
燕还丹喝一口酒,摇摇头:“我在九扇门中,官职已经升得很快了。”
言下之意,为了平衡,上面或许有说法。
陈唐呵呵一笑:“此等时世,当不拘一格,能者居之。对了,你从京城来,应知京城事,前些时日,一直想问你来着。”
燕还丹放下酒杯:“我隶属九扇门,主要负责各类邪祟事件,对于朝野之事,并无太多涉及,只有所耳闻。新皇大刀阔斧,要励精图治,着实受到不少阻力和压力。”
这些,陈唐都是知道的,也是各地战乱的根源所在。上面要削兵权,各州府的大统领不甘心,是以拥兵自重,闹出事来。
燕还丹又道:“这潘州,在皇帝眼里颇为看重,要当做是一个突破口。”
陈唐问:“所以,就让我来?朝野上下,不乏能人,为何偏偏选我呢?”
燕还丹一笑:“你应该也清楚,你只是一个选项,如果你不愿意来,自会选别人。当然,在其中,有人力荐你。”
“胡家?”
陈唐脱口而出。
燕还丹点头:“正是,你呀,估计被看上了。”
苏菱问:“看上是什么意思?”
燕还丹哈哈笑道:“阿菱,那就是有人要跟你抢夫君了。”
苏菱面皮一红,微微低头下去,心里却也不觉的有什么恼怒。这世界,士林阶层,尤其是当官的,多两个妻妾很是普遍,在观念上早已习惯,不以为然。尤其她出身低微,与陈唐结合,称得上是真正的糟糠之妻了,只要陈唐的恩爱在,地位便在,其他都是次要。只是脑海不禁勾勒出胡不喜的面容来,暗道:此女性子好生刁蛮精怪,不矜哥娶了她,难免吃苦头……
她倒是不知还有一个胡不悔。
陈唐嘴一撇:“没有的事。”
燕还丹目光闪动:“其实这是好事,这胡家来历神秘,乃是一大世家,势力深厚。而且,你既然当了这潘州巡抚,也就等于站队了。”
陈唐一耸肩:“燕伯伯,你都说人家是世家,传承千百年,不知多少规矩,哪里那么好接触相处的。我回潘州,承了人情,却也不是卖身,各取所需,有利于社稷罢了。”
燕还丹道:“有此清醒认识,倒是不错。以前咱家闯荡,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不在江湖,也是如此。主要是能做出无愧于心的选择,就足够了。其他的,管得了那么多?不过话说回来,你平定了潘州,真正当上了巡抚,我估计不错的话,是过了第一道考验,往后可能有着更棘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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