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聊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陈留堂
作为本地势力的领首者,杜县尉的态度是风向标,他已经服服帖帖的了。叫干嘛就干嘛,让向东绝不向西。暗地里又勒令手下衙役,都安分些,尤其不能再随便地敲诈商贩百姓了——至少现阶段不行。
整个县城的面貌肃然一变,有着几分清正严明的氛围来。以前间或有人失踪,虽然对于很多人家来说,事不关己,但这样的消息总是叫人心中不安,暗生惶然。
不过近日衙门出了告示,说有妖物作祟,但已经被斩杀除掉,让大家放心生活,安居乐业云云。
见了告示,众人自是奔走相告,喜上眉梢。
陈唐诛杀刘君保,可以有好几个处理方案,甚至包括换上无忌画皮,来个“不留名”。然而考虑之后,觉得并无必要。刘君保背后是否有人,是一回事,但不管有还是没有,其实结果都一样的。其冲着陈唐而来,然后死掉了。这样的一笔账,别人当然是算在陈唐的身上。
有些事情,从来都不需要证据的。
该事的根由,从借宿王默家,出手斩杀驴猪二怪时,便已经埋下了。
但即使重来一次,陈唐还会出手。
既然没有隐瞒的必要,不如宣扬开来。在明面上,诛杀精怪,本就是一件功绩,将会获得上级嘉赏。而对于满城百姓,也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
将首级送去州衙后,有公函发回,上面多有褒奖之词。另外还提及,过一段日子,将有巡按使下来视察……
地方官者,任期大都为三年。在此期间,自有考核审查的制度,以评估该官员的政绩优劣,从而进行升迁,而或罢黜。
整套程序,井井有条。
考核的内容五花八门,主要为税赋、人治、教育等方面。管辖下出了人命案子,都会被扣分。比如说那桩灭门案,若是人为,即使最后破了案,缉拿到凶手,可在政绩上,也会被记上一笔。不过查出是精怪所为,案件的性质就不同了。
关于邪祟,关于妖魔,两者存在,早不是秘密,而由它们犯下的事件,主要由九扇门处理。但如果地方上自主办妥了,该地主官便会受到表扬。
这都是定下来的规矩。
南服县出现精怪,虽然已经被除掉,但按
第两百二十七章:乱始
?
王甫近日很是烦躁。
自从公子赴任,奔赴江南后。才过了一个多月,潘州的状况便有些恶化起来。
先说生意方面,赵三爷的顺福镖局接连出事,死伤数十人之多。有幸存者逃回来哭诉,押镖路上不是遭遇不详,便是碰到了山贼。不但镖师趟子手多人折损,而且镖货都丢失了……
损失如此惨重,镖局步履维艰,已然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在此之前,顺福镖局也曾遭遇过多次危机,还停顿过一段时日。但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绝望,频临倒闭。
这是外难,还有内忧。
潘州府内有些当官的,对于赵家偌大的产业虎视眈眈,借机施压,不断进行兼并吞食……
陶家那边的布匹营生同样遭遇到了问题,货物大量囤积,竟卖不出去,流动资金极为紧张。
与之形成对比的,则是粮食价格暴涨,简直要到一个离谱的地步。
对此,很多人都是一片茫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世道就变成这样了
人心初始迷惑,继而被时势给裹挟着,渐渐也变得躁动疯狂起来。
大势之下,无人能幸免。
不过很多事情,绝非寻常百姓所能接触了解得到的。
生意上的事情让人焦头烂额,王甫甚至怀疑,公子的家业是否能守得住,都成了问题。
而他的家族中,也不安宁。那位侄子王兴,年纪轻轻中了秀才,本来有着光明的前途。但不知怎地,他一次外出,遇到了位美艳女子,名叫“孙氏”的,顿时就被迷上了,执意要娶回家中。
家人拗他不过,见孙氏长得确实也还行,就答应了。
然而娶亲之后,王兴日夜沉迷于男女之事,就连白天,都关在房间内颠倒衣裳,不亦乐乎,整个人一下子瘦削了下来。他爹娘百般劝说无效,便求助于王甫,让他出面说说。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难以把持得住……”
王甫回到王家村,满腹忧虑,还在担心生意上的事,若是无法帮公子守住家业,日后陈唐归来,该如何面对
而在他看来,侄子的荒唐,不外乎是没有节制,加以劝说,过了新鲜期后,应该就能收敛的。只是登门之后,看见王兴的样子,他大吃了一惊。
眼下的王兴,形销骨立,瘦得完全脱了形。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夜夜当了七度郎
王甫心中有火,当即大声叱骂起来。其自从跟随了陈唐,身份地位扶摇直上,与以前浑然不同。
骂完之后,拉着王兴去找那孙氏,也想责罚女人一番。
进屋之后,见到一位容光焕发的美艳女子坐在那儿,正对镜梳妆,仪态万千。
王甫到了嘴边的言语,竟生生又吞了回去,讪讪然,然后便离开了。
到了外面,越想越不是那么回事。他帮陈唐打点生意后,随着交际广阔,识人不少,眼界方面也是大有拓展,知道了些不同寻常的事。再想到侄子王兴的暴瘦,更觉得此事诡谲。一咬牙,进城到道观找詹阳春,述说起来。
詹阳春何许人也,听完之后,当即与他赶到王家村。
时近傍晚,凉风飕飕。
王兴走出来,见着王甫带个道人来,当即怒气冲冲地道:“阿叔,你究竟想怎地”
王甫道:“我是为你好。”
詹阳春朝着他打量一眼,嘴里啧啧有声:“精阳亏空,果然是妖魅所为。”
王兴怒道:“胡说八道,你们快走,莫要误我好事。”
王甫不理,示意王家下人上前,把王兴抓住。
这番动静,把那孙氏惊动,走了出来,看见道士,本来娇艳无匹的脸容登时狰狞起来,皮相裂开,现出一具青面獠牙的样貌。吓得王甫等人屁滚尿流,连忙躲到一边去。
詹阳春持法剑,握铃铛,与那妖物一番激斗,并诛杀之,曰:“此妖才山魈成精,借交合之行,采补精阳。”
王兴痛哭流涕,磕头谢恩。
王甫又斥责他一顿,便带着詹阳春离开。
在路上,道人忽问:“你家公子可有信笺回”
王甫摇头道:“无。计算时日,只怕还没有抵达南服县。”
道人昂首望天,缓缓地道:“潘州大乱在即,尔等不可久留,不如收
第两百二十八章:巡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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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将尽,寒风渐起。这个时候,若在北地,早已满地枯黄。不过在这江南,依然绿树环绕,青山未老。
官道之上,一队人马走来。前后十多骑兵甲,俱是全副披戴,刀枪在手,显得雄壮。居中一顶软轿,由六名壮汉“吭哧吭哧”地抬着走。
走了一阵,轿帘子掀开,一名略显胖态的中年官员探头出来,瞧了一眼,问道:“距离南服县,还有多久”
立刻有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跑来禀告:“大人,尚有三、四里路。我已吩咐探马先行入城通知,让他们出城迎接了。”
“好。”
官员简单地说了个字,放下帘子。坐回轿子内,脸色静如水,闭眼养神。
……
南服县城外长亭处,陈唐与杜望云等人在此等候,人群中还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官员,乃是县丞吴云悠。其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大好,很少理事,已经到了致仕还乡的阶段。
但今日巡按使来视察,吴县丞也得来迎接。
其实从品阶上,各州巡按使的官阶并不算高,基本都在从六品和六品之间。可他们手中权柄却不小,上达天听,掌握着地方基层官员的升迁命脉。是以每次下来,皆是前呼后拥,无限风光。
“吴大人,这次来的是叶大人。你老与他打过交道,到时就得劳烦你出面招呼了。”
人群中,杜望云笑着跟吴云悠说道。
吴县丞虽然年事已高,但在县城里有着根基,颇得名望。他双眼一眯,笑道:“县里有陈大人在,何时轮得到我这把老骨头出马再说了,这次是陈大人斩妖立功,叶巡按是下来嘉奖的,是好事。”
旁边陈唐听着,微笑不语。他拜访过这位吴县丞,知道是一位浸泡官场多年的老条子,经验极为老道。以其年纪,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往上爬的了,但并不妨碍他满腹官场的阅历和见解。
陈唐甚至觉得,这位老县丞之所以早早处于半隐退状况,乃是一种明哲保身的选择。毕竟与黄道志共事,压力何其大
这次前来视察的巡按使姓叶,名“璠”,字“望春”。在三年前,曾来过一次南服县,吴云悠与之打过交道。根据吴云悠的说法,叶巡按性子倒算和蔼,平易近人。
但对此,陈唐持怀疑态度。当官的如果看上去一团和气,那多半都是笑脸虎,还是吃人不吐骨头那种。不是偏激,而是客观事实。都说鬼话连篇,但官话,却更为扯淡,当不得真。
具体如何,等那叶巡按来到,便可见分晓了。
等得一阵,派到前头去打前哨的衙役骑马回来,大声禀告道:“诸位大人,我看见巡按使的仪仗人马,已经快要来到了。”
众人闻言,当即整理衣冠,端正仪容。过不多久,人马来到,轿子停下,叶望春缓步走了出来。
“见过叶巡按!”
以陈唐为首的衙门官员,分层次站好,施礼问候。
“各位好,有劳久等了。”
叶望春果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人畜无害,他看着陈唐,笑道:“这位肯定便是探花郎了,果然年轻才俊,仪表堂堂。”
“叶巡按过誉了。”
陈唐谦虚了句。
双方做了一番寒暄,随后上轿的上轿,骑马的骑马,浩浩荡荡地进入县城。
接风宴早已准备妥当,只等人来到,当即一盘盘热菜开始端上来。
官面功夫,推杯换盏,热闹不提。吃喝过后,时辰已不早,安排叶望春一行住下。正事,得留到明天才能进行。
返回后宅,陈唐浑身都带着酒气。席间,他喝了
第两百二十九章: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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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所然,叶望春一行不能住在衙门,而是住在县城驿站上。
驿站条件不怎么好,不过县衙方面早早命人进行了收拾,整理干净了。
来到房间,叶望春打量一眼,觉得还行,便点一点头。随后师爷亲自端来热水,给大人沐浴更衣。
一番琐碎事毕,叶望春吩咐道:“一路来奔波劳碌,大家都累了,尔等就下去歇息吧。”
师爷恭敬地道:“好,大人若有吩咐,叫唤一声即可,卑职就睡在外面。”
“嗯。”
叶望春点点头。
师爷退出去,关好房门。
虽然有些疲倦,但叶望春并没有早睡的习惯。房间里点起一根蜡烛,火光之下,他坐在椅子上,手捧一卷书看。只是目光有些飘忽,注意力难以集中在书页上。
看了一会,他放下书卷,开始想事情。
这次受命来到南服县视察,上面的意思很明显,是要擢升陈唐,为他记上一笔政绩。
当然,不可能马上就擢升,那不合程序。不过有了这一笔政绩在手,只要在任期内不出大错,下一阶段的升迁,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以陈唐的年纪,三年之后,依然青春,当真是前途似锦。
这便是起点高的优势,所说的“起点”,不但指功名,还指年龄。两者兼备,便差不到哪里去。这还是在陈唐出身寒酸的情况之下,如果是大族,以探花的功名,根本不会到下面当县令,直接便进入翰林院,入京为官了。
对于这样一位青年俊秀,叶望春不介意卖个好。
呼呼呼!
夜色渐浓,外面风声大了起来。
“现在的故乡,应该快要下雪了吧……”
叶望春喃喃道,他出身北地,但常年在江南为官,已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风声掠过,噼里啪啦的,竟下起了雨,从打开的窗户洒落进来。
叶望春一皱眉,起身走过去,要把窗户关上。
呼!
一团风雨吹来,有雨点飘在他的脸上,凉凉的。
啪的一声轻响,桌子上的蜡烛被吹灭了。房间之内,顿时一片漆黑。
……
衙门后宅,亮着灯火,陈唐在灯下看书。看的是一卷《行川志》,乃游记杂书。笔墨不俗,笔下情景,寥寥数笔,便活泼生动起来。让人读着,如临其境。
“不矜哥,今天来的大人,好不好说话”
旁边苏菱问道。
陈唐回答:“挺和气的。”
“既然和气,为何还让你喝那么多酒”
小丫头依然对陈唐的那一身酒气耿耿于怀,醉酒伤身,虽然陈唐看着并没有醉的样子。但喝多了,总归不好。
陈唐笑道:“酒席应酬,难以豁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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