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是这即将下车前的几眼，宋何心中很快就对宁县警局有了一个基础判断
青黄不接，有心无力。
“沈教授好。”
沈江河刚下车，警局门口的一众警员就齐齐敬礼。直到警衔高出他们好多的沈江河回礼后，为首的几人才放松下来，满脸堆笑的走上前来。
其中一人五十余岁，抬头纹深深刻在额头上，被众人拱卫着，明显是宁县警局局长。
就见他率先开口道“沈教授，这个案子就拜托您了。再没有进展，宁县警员实在是没有脸面见同行了。”
沈江河点点头，也不多客套，直接说道“场面话我就不多说了，带我们去看看案子资料吧。”
宁县警局局长侧身让开道路，伸手一引道“这边走。”
很快，众人来到一间不大的会议室，相关资料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会议桌上，而早已经准备好的投影边正站着一名警员，略有些局促的看着突然走进会议室的沈江河等人。
待众人落座，局长开口道“小张，开始吧。”
“是，局长。”站在投影旁边的警员应了一声，迅速打开了一应设备。
“宁县灭门案是发生在五年前十月，死者是一家三口。除男女主人外，他们年仅十二岁的儿子也惨遭杀害。”
“发现死者一家全部被杀害并在第一时间报案的，是男主人的弟弟。但是当警方赶到的时候，距离案发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八小时。”
“我们当时经过细致的现场勘察，可惜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案发现场的烟灰缸中残留有烟灰，却并没有烟头。”
“地面经过细致的打扫，也没有遗留脚印。”
“现场没有采集到任何陌生人的指纹，所以我们判断嫌犯始终带着手套。”
“”
宋何一边听一边翻阅案件资料，眉头微微皱起，不是因为案子线索稀少，而是因为案犯的凶残手段。
三名死者，致命伤均为穿刺伤，最多的身中十余刀。而且他们每个人都被绳索绑着手脚，嘴也被案犯用布条堵住了，显然是为了防止他们呼救，
每一名死者在临死前，都是先被案犯用一张床单盖住，才下的杀手，目的则是为了防止血液喷溅到自己身上。
在杀害了一家三口之后，案犯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死者家中逗留了数个小时。期间甚至下厨做菜，在吃饱喝足之后才离开，足见其具备强大的心理素质。
“在走访了附近一百多家住户以及周边近千名群众后，我们的收获依旧微乎其微。只是死者弟弟曾经反应过，死者家中有一张近万元的存折消失了。”
“之后我们迅速在相关银行网点展开调查，发现有两名男子曾去银行将死者存折中的钱取了出来，这是银行的相关影像。”
警员说着打开一段视频，然后暂停在一个画面上。
只见两名身着灰色西装的男子出现在画面上，身形不胖不瘦，只是面部特征极为模糊，即便想做面部还原也很困难。
沈江河见状略一皱眉，还没开口，讲解案情的警员已经解释道“银行网点的监控设备太过简陋，这已经是最能反应嫌疑人体貌特征的一段视频了。”
“继续。”沈江河点点头谈声道。
“是，沈教授。”讲解警员连忙关掉视频，打开几个现场图片道“因为嫌疑人取钱的时间在死者的死亡时间之前，所以我们判断还有第三名犯罪嫌疑人在案发现场，负责看守尚未被杀害的死者。”
“而由于嫌疑人手段娴熟狠辣，现场也被打扫得很干净，体现出了相当强的反侦察意识。因此大概率是劳释人员伙同作案，所以我们对相关的劳释人员进行了调查，可是并没能锁定嫌疑人。”
“沈教授，案情基本就是这个样子。”
讲解警员说罢欠了欠身，站到了一旁。
“我看到你们在追索嫌疑人的过程中，间接破获了一些陈年旧案，也算有所收获。至于这起案子”
沈江河瞥了眼宋何道“嫌疑人手段凶残老练，遗留线索极少，不好办也是正常。后面的事情咱们一步一步来，别着急。”
第一百六十六章 试探陈华
回到警局，宋何帮着陶勇将一个个有案底的人员筛选出来后，胡乱吃了口饭，便跟着陶勇直接找人去了。
而一名警员在打听了陶勇和宋何等人上午的去向后，一溜烟的跑进了张局长的办公室，许久没有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宋何和周凯陪着陶勇一个一个的问询目标，对于他骨子里的执着劲都颇为赞叹。
众人这一番忙碌，直到晚上才停歇下来，并在分别之际约定好了次日的行动。
“这个陶队，可真是能下苦功夫的人。”宋何看着远远离去的陶勇，赞了一句。
周凯点点头道“确实。在这里历练几年，云安县警局局长的位子恐怕也能坐。”
“陶队能不能坐我不知道。”宋何嘿嘿一笑道“反正张局应该快坐不住了。”
云安县警局局长办公室内，平日里早该熄了的灯此时依旧亮着。
张局正皱着眉头翻看着一份笔录，而办公桌上还堆着厚厚的一摞笔录，正等着他一份份的翻阅。
片刻后，张局烦躁的将手中的笔录丢在一边，用力的揉了揉眉心。等平复了心情后，又拿起一份笔录从头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而根据笔录的数量，可以预见张局今晚是完全不用休息了。
至于大胆做出预言的宋何，则在招待所中笃定的说道“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他一定会亲力亲为，绝不让任何人插手。”
“毕竟他向来喜欢耍小手段，所以在他眼中，看谁都像在耍小手段对付他，尤其是被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陶勇。”
周凯思忖片刻，再次确认道“你确定他不会再干扰我们的调查了”
“不会，张局最缺乏的，就是撕破脸皮的勇气。”宋何肯定的说道“我查过他的任职经历，说实话立的功不少，可是却一桩硬桥硬马的案子都没有，所有的政绩都是通过小聪明和绕弯子达成的。”
“所以他具备从警的才智，却不具备警务人员应有的精神。”
“今天我在笔录中留下了痕迹，就是为了让他觉得小辫子可能被我们抓到了。这样一来，他在疑神疑鬼之下，自然会把伸出来的手脚缩回去。”
吴雪蕊闻言忽然问道“伸出来他有小动作了”
“对啊，这个消息还是马学先战友打听到的。”宋何摊手道“他让手底下警员散布我们来了的消息，并且把我们夸得极为能干，简直就是秦夏警界的破案专家。”
“至于他这么做的目的，大概是想让我们疲于应对，没时间调查案子吧。毕竟破案专家都来了，哪个老百姓手里要是有个什么尚未侦破的案子，不得找上门来催一催”
马学先笑道“怎么感觉和看病一个样，都喜欢找专家。”
宋何点点头道“你们看着吧，虽然他不会再让警员去到处宣扬我们来了的消息，可是已经听到消息的百姓自然会把消息传开，过几天陶队可就有的忙了。”
吴雪蕊听了皱起眉头，不悦道“这种手段除了加重内耗，还有别的意义吗”
“有啊。”宋何请轻拍了吴雪蕊肩膀一下，笑呵呵道“总之他觉得这样做能维系自己的权威地位，所以最起码还是有点心理安慰作用的。”
众人闻言失笑，对于宋何的奇葩解释不以为意。
宋何则继续说道“如果这种行为仅仅是极少数时候出现，也不过是有些烦人罢了。”
“可是张局的性格和升迁经历，导致他已经将这种观念固化到自己的价值观中，所以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想着用小手段去处理。”
“再加上他现在身为一局之长，行事风格自然而然的会影响到手下警员，也就间接致使陶队这样的人显得有些特立独行，两个人不对付自然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事情了。”
周凯叹道“怎么感觉云安县警局内部不协调的根本原因，就出在张局身上”
“本来就出在他身上。”宋何认可道“所以我们这次来的目的除了案子，就是让张局从局长的位置上下来。”
“不过今天上午我已经把种子种下去了，至于什么时候会开花结果，就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了。”
“接下来的时间应该会比较轻松，我们帮着陶队把戏唱好就行。”
第二天，宋何依旧陪着陶勇奔波了一天，直到下午，两人才按照计划，一同来到陈华的家。
“陶警官，宋顾问，案子有进展了吗”陈华见面还是同样的老问题，表情也依旧是关切无比。
“有了一点，知道你比我们还操心案子，这不是就来通知你了么。”陶勇笑了笑，指着宋何说道“让宋顾问和你说吧。”
“是这样。”宋何也不客气，全神贯注的看着陈华的眼睛说道“我和法医沟通了一下，针对一些疑点重新做了鉴定。这不是上午才出了结果，下午我们就来通知你了么。”
“经过法医鉴定，您爱人的死因有了进一步确认。不过由于时间比较久，一开始我们对于您爱人的死因产生了分歧，陶队认为是锐器，法医认为是钝器，我则觉得两者都不是。”
“后来我们一致认为，您爱人是死于窒息，并且很有可能是凶手用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导致的窒息。”
“而弃尸的时间，我们同样意见不一，陶队认为是十点到十二点，而我觉得是十二点之后，最后当然也达成共识，一致认定是在十二点之后。”
“”
陶勇看着宋何不紧不慢的和陈华谈论着并不存在的分歧和结论，隐隐感觉陈华有些不对劲，似乎颇为紧张。
而宋何则仿佛没注意到一般，始终看着陈华的眼睛，表情极为温和，似乎怕吓到陈华一般。
片刻后，宋何说道“除了上面的推测，我们还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您爱人失踪的当晚，周边曾发生过盗窃案。而盗窃案发生的时间恰恰比我们推测的弃尸时间早了那么一点。”
“所以，我们觉得这个小偷极有可能见到过抛尸的凶手，所以正在追查这个小偷，希望能有所收获。”
“哦，是这样啊。”陈华表情略有些僵硬的回应，似乎在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回忆什么。
宋何装作没有察觉，站起身道“基本就是这样了，如果案子再有什么进展，我们会来通知你的，你就不用往警局跑了。”
陈华闻言连连点头“哦，好，那就辛苦您二位了。”
宋何笑着回应“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功行圆满
走出陈华的家门没多远，宋何不动声色的扫了眼陈华家的窗户，隐隐见一个身影站在窗边，心知那是陈华，心头冷笑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发觉的走出小区。
直到上了汽车，宋何才对陶勇和一直在车内等候的周凯点了点头，语气肯定道“就是他了，案发经过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你们有没有兴趣听一下”
“快说说。”陶勇早已急不可耐，周凯也露出好奇的神色。
“刚才聊天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他的微表情和微反应，发觉他对某些信息的反应很不寻常。”宋何分析道“尤其是在谈及一些作案手法的细节时，他的呼吸会出现细微的混乱，瞳孔和鼻孔也会有相应的变化。”
“而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故意说出一些错误的判断，这个时候他就很放松，甚至有多余的精力去控制表情和情绪。”
“所有这些引起他反应的信息和细节，总结起来，基本可以还原他作案的过程。”
“难怪感觉你比平时啰嗦了很多，原来试探了这么多东西。”陶勇恍然大悟道“那具体的作案过程是怎样的”
“啰嗦陶队你是认真的吗”宋何无奈的耸耸肩，继续道“我在谈及他爱人的死因时，陈华的眼神曾向卧室方向短暂的游移了一下。”
“所以他应该是在卧室中将妻子掐死，等到晚上十二点后，再将她装入旅行箱中带出去，弃尸附近的某个下水道口。”
“至于他妻子的旅行箱和身份证，应该被丢弃在桃源巷。”
“桃源巷难怪。”陶勇皱起眉毛点了点头，奇怪的看着宋何道“三年前的桃源巷里发廊多得很，不过都不是什么正经理发的。”
“只是宋顾问，你怎么知道桃源巷的”
“我们也是做过功课的。”宋何神秘的笑笑“咱们之前不是分析过丢弃身份证的位置特点吗再结合陈华今天的反应，大致就能判断出来了。”
陶勇看向宋何的眼神满是赞叹，不由感慨道“难怪沈教授让你们来援助，果然都不是简单人物。”
“哪儿的话，就算我们不来，了结这起案子也只是时间问题。”宋何言语间对陶勇很是认可。
陶勇闻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问道“之后呢，咱们怎么安排”
“我估计真实的目击证人是找不到了。”宋何摇摇头，思忖道“咱们还得抓紧时间造一个假的目击证人。”
“好在案件细节也推敲的差不多了，这个假目击证人能够将大部分目击到的细节原原本本的交代出来。”
周凯闻言突然开口道“桃源巷也可以造一个目击证人。”
“不错不错。”陶勇哈哈一笑“这下可就齐活了，一个不行就再来一个。”
数天后的早晨，陈华正准备上班，忽然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而电话中传来的消息，却让他骇然难以自抑
陶勇在电话中告诉他，在追查盗窃犯的过程中，一名不久前在荔城被捕的盗窃犯声称，曾在三年前目睹了一场时间与地点都与他妻子被害案高度吻合的凶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