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手摘月

为了让教室里不那么闷，班里的窗户一直都开着，外面的微风也顺着窗口吹进来。
炽烈的阳光也随之溜进青春洋溢的班级里。
白昼阳光格外亮，照在白花花的卷子上竟然有些许刺目。
男孩子修长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试卷上。
他看着商清致叁个字，忽然一怔。
继而把那张红色的纸再次折折迭迭，最后迭成了一小块。
商清致看着红色的小纸块。
他动作放轻，那块红色纸张被他靠在了他试卷的封装线旁。
两张纸的边角恰好对上。
此刻的阳光再怎么刺目。
他也能看清。
外面有一阵微风吹过，和叁楼齐高的樟树小幅度摇晃一下，泻出‘沙沙沙’的音乐声。
叁楼的某个窗口处，倒映着一张清隽男生的侧脸。
他正神情专注。
他按着那两张薄薄的纸。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两行字。
上面一行：商清致。
下面一行：夏熠。
要是有心人能看到，一定会驻足说他。
“原来就是你把之前的那张年级大榜给撕了啊。”





空手摘月 chapter40
chapter 40
夜晚。
夏熠坐在书桌前。
正对着敞开的窗户迎进丝丝凉风。
夏季已然过去一段时间。
她已经穿上了比较厚的长袖。
随着压在胳膊下的作业本越来越厚，高考的步子也愈加近。
她睁着眼睛，身子微微往前探去。
通过这一扇小小的窗口。
俯首，她能瞧见小区外的玉兰树，抬头又能把满天星河入眼底。
时间总在不经意间溜走。
夏熠又去剪了一次头发，理发师没有估计好长度，剪的多了她便直接让剪发师再剪多一点，直接成了短发。
夏远莲看了之后是很不满意的，她总觉得女孩子就该长发飘飘的。
但是夏熠自己不太在意，她喜欢现在的发型。
很方便。
夏熠的眼尾天生往上微翘，之前她爱笑还不太显。现在她总是面色淡淡，加上干净利落的短发，整个人都清冷极了。
很不好亲近。
桌面上还有燕井送的倒计时日历。
还有两百天多一点。
寒假就要来了。
夏熠深深吸了一口气。
或许是装了太久，虽然现在她在学校的处境并不好，但是自如的生活反而让她觉得日子没有之前那么的难捱。
凉气扑在脸上。
有点困意的她忽然清醒了几分。
她闭闭眼又睁开。
眼睛望着远方的路灯，思绪一点点飘远。
莫名的。
就想到前几天七班的情景。
怀着少女心事的女生悄悄给心仪的男孩子递纸条。
画面犹在眼前。
后面是什么……
哦，商清致接过来了。
然后两个人说了什么。
最后……
他把纸条放在了口袋里。
然后呢……
好像就是……看见她了吧。
夏熠眼睫微颤，情绪忽然不稳。
她知道自己一直是个没有什么感情的人。
一般都是，别人付出多少，她就回报多少。
是好是坏，都不太有所谓。
她只是尽量不让自己吃亏并且不惹事上身。
但是，商清致是个例外。
是她主动招惹他的。
夏熠睁开眼睛。
眸光微闪。
想到什么。
她拉开抽屉，在很少有机会翻开的日记本上写：
他是真的很受欢迎，他该——
笔尖一顿。
——他该一直这样。




空手摘月 chapter41
chapter 41
月底。
商清致坐在维思音乐附中门口对面的奶茶店。
身边来来往往都是人流。
维思是私立，很多学生早就选择好出国这条路。
自然里面学生的家庭条件不会差。
对面的奶茶店里，男孩女孩都是穿着讲究。
还有许多女生，是带着淡妆上课的。
商清致搅着杯里的冰块。
他望了眼，没觉得这味道有多好。
他的视线落在玻璃门外。
他在等人。
他之前答应师畅畅喝奶茶，本来是想刺激刺激她的，结果放学才知道夏熠早就走了。
她不在学校上晚自习。
但是他听说，夏熠放学会在维思附近的公交车站上车。
正这么想着。
旁边忽然有人碰他。
几乎是下意识的。
商清致蹙眉离出一段距离。
他看站在自己右边的人，“有事么？”
女生穿着维思的校服，“你好，我可以问你要一下微信么。”
商清致皱眉。
莫名其妙。
他疏离的样子，“不好意思，不怎么用，不方便给。”
直接拒绝。
女生失落回去。
他才反应过来——好像他从来没给过别人联系方式。
唯一一次主动加的。
现在都在躺列，脾气大得很，就是随心情回他消息。
商清致瘪了下嘴。
手里搅冰块的速度快了些。
大概十分钟吧。
他没如愿看到公交站的人。
因为，那个人直接坐到了他旁边。
商清致没反应过来。
嘴里含着的碎冰是那么凉。
面容俊秀的男孩子保持着这个动作，显得有点呆。
夏熠看他，觉得好笑。
心情不自觉地好了点。
她凑过去。
这是一两个月离他们靠的最近的一次。
彼此都能感知到呼吸热度。
女孩子靠的太近，纤长的睫毛近在咫尺。
眼睁睁的，他看见夏熠舔了下小唇。
几乎是下意识，他滚了滚喉头。
夏熠忽然抬头，她眨巴了下眼睛：“你喝什么呢？”
商清致清了下嗓子，“奶茶。”
夏熠恢复：“哦。”
他愣愣的，“你剪短发了？”
“嗯。”夏熠晃了晃，“好看么？”
“好看。”
夏熠是真的觉得商清致挺好玩的。
在她面前，总是个呆子。
她笑了，“真的？”
商清致郑重点头，“嗯。真的。”
一秒后，他像是怕她不信——
“好看，什么发型都好看。”
“别人也剪短发，都没你好看。”
夏熠：“哦。”
商清致被噎了一下。
他主动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夏熠反问：“你不是在等我么？”
商清致很懊恼的样子，“你怎么都知道。”
“不然你到这里能干嘛？”夏熠环视一周，“来找其他人的？”
这边几乎都是女孩子。
商清致急了，“没！”
他泄了气，承认道：“就是等你。”
“哦。”
“那你等我干什么？”
商清致有点难开口，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只是死心眼的，觉得该来找她。
说不上话也没关系。
总之，见见她也是好的。
他咽了咽喉头，“你最近为什么都不来找我？”
半天憋出一句话。
夏熠眨眨眼，“我这不是来了么。”
商清致没看她，“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来？”
夏熠顿了下，她看着他。
莫名的，她没回答他，只是抬肘然后把手掌放在了商清致的脸上。
手指用力。
她捏了下商清致的脸颊。
“？”商清致终于抬眸看她。
满脸疑惑。
还有点害羞。
夏熠也冲着他眨眨眼。
她转移话题，“你高考去哪里？”
没想到是这样的话。
商清致瞬间噤声。
这个话题很敏感。
对于高叁的男男女女来说。
高考一张志愿表。
就能把叁年的一切都分割开来。
商清致有点闷，不想回答。
他盯着木质的桌面不说话。
“怎么了，难道你要出国？”
这话一出，他立马反驳，“当然不是！”
夏熠撑着脸看他，眉眼含笑，平静地问道：“那你去哪里？”
他说：“没想好。”
其实不是没想好，只是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夏熠心知肚明，她说道：“那你去那个城市？”
店里的灯光温和。
洒在两个少年人身上。
商清致看她，觉得她连发丝都在发光。
他看到面前的女孩慢慢呢喃道：
“你去哪个城市，我就去哪一个。”
此时此刻，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空手摘月 chapter42
chapter 42
一切都照常进行。
崇明的同学们发现，商清致和夏熠似乎真的在一起了。
他们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一起学习，一起吃饭。
七班和五班的老师也发现了。
但是他们不能说什么，因为离高考只有两百天了。
他们可不想影响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只要这两人的成绩不下降就好。
马上就要放寒假。
天气装冷。
对于商清致来说，几乎所有东西都是随便就能得到的，在成长的过程中，他几乎没有经历过失败和遗憾。
只有夏熠尚且能算上一个。
不对，准确说，是唯一一个。
突然闯进他的生活。
最后他都不想让其离开的一个。
这很特殊。
学习对于商清致来说很简单。
他现在没有了保送名额，但是对他影响不大。
几乎每天放学之后，商清致都在翻书。
是一本志愿书。
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志愿代码和说明。
对于以后要做什么。
商清致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
晚上九点。
由于夏熠不再学校上晚自习，他也直接请了假。
商家的二楼。
他的房间门被敲响。
“进。”
元若琴推开门把水果和坚果放在书桌上。
“儿子，你看什么呢？”
元若琴瞥了眼。
商清致直接回答：“志愿书。”
元若琴点点头，问道：“你想好了吗？”
“什么？志愿吗？还没有。”他简单回答道。
元若琴：“那你以后想做这么职业？”
商清致顿了顿：“也没想好。”
他抬头：“妈，你是有什么想法么？”
元若琴眨眨眼，“这倒没有，主要看你喜欢什么。”
商清致点了头，“嗯。那我再想想。”
元若琴：“行，你好好想想。”
她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就往后走，走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她回头问道：“对了，你考完要不要去哪里玩。”
商清致头都没抬，“妈，到时候再说吧。”
“好吧，那你早点睡。”
“嗯，知道了。”
门被轻轻关上。
商清致手指按着目录，认真地扫着各个专业的代码。
最后犹豫一会儿。
他把这页折起来，也把这几个专业名圈上。
他拿出手机打字：【你喜欢北方么？】
那边的夏熠正在写学校的作业。
她看到手机看到消息。
她顿了下，回道：【可以啊。】
商清致笑了下，他继续问道：【那曲川大学行不行？】
夏熠垂眸。
八个字看了好久，最后她认认真真地回答：
【行。】
两个空间里。
商清致笑着，他拢了下自己卫衣的帽子，房间里的暖气吹得人心里暖乎乎。
夏熠神情淡淡，她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晌久，她勾着唇笑了下。
她抬手摸了下旁边的毛绒手套。
商清致怕她长冻疮送给她的。
“曲川？”
夏熠抬眸望着黑漆漆的窗外。
她缓缓说：“是个冬天会一直下雪的城市吧。”




空手摘月 chapter43
chapter 43
十二月伊始。
是一个周一。
“我出门了。”夏熠换上厚厚的棉衣，外面随意套着崇明校服。
林业治最近一直很忙，很早就出门了。
而到了冬天，夏远莲就犯了老毛病。
“小熠，你等等，我送你去。”拾碗筷的夏远莲听到赶紧说。
夏熠在玄关摇摇头，“姑妈，你就别出门了。外面很冷，你身体不好。”
“那你一个人怎么去啊。”
夏熠眨了眨眼睛，“我和同学约好了，我们一起上学。”
推开门又关上。
夏熠套上手套，呵出一口凉气。
抬眸就撞见了对门的人。
燕井倒还是之前的样子，“早啊。”
夏熠笑了下，“你这么早出门干嘛，不是已经等开学了么？”
燕井扬了下眉：“你能不能上点心，我开学也得等到一月了。”
“哦……这样啊。”
夏熠若有所思。
燕井无语，“走吧，一起下去。你再拖拉就要迟到了。”
夏熠顿在原地，“你还要上学？”
燕井摇了摇头，紧了紧自己衣服，“当然不是。”
他抬手示意自己手里领着的垃圾袋。“下楼扔垃圾。”
夏熠歪着头提醒他：“现在才早上七点。”
言下之意，你大清早穿着严严实实就为了做个环保市民？
燕井喉头紧了紧，“顺便送你上学，反正我也没事。”
空气静了一瞬。
夏熠缓缓却坚定地说道：“我和同学一起去。”
哪个同学？
话就在嘴边了。
忽然意识到什么，燕井生生止住话，干涩地说道：“哦。”
夏熠垂下眼睫，“那我走了。”
她说完从他身边走过。
就在擦身而过的那瞬间。
燕井倏地拉住她的手腕。
夏熠回头，眼睛里写满疑惑。
看着女孩子水润的双眸。
燕井呼吸一窒，他生硬地提起垃圾袋：“那就顺便帮我扔个垃圾。”
“……哦。好吧。”
这几天。
夏熠都是和商清致一起上学的。
冬天的树桠枯，枝枝树干挨在一起。
看上去有些萧条，但人们呼出的热气却给这幅景象添上几分生机。
“等很久了吗。”夏熠把垃圾扔掉，小跑到小区门口附近的早餐点。
商清致手里提着热乎乎的豆浆。
他把豆浆塞到她的手心里，“没有，才到。”
“我尝过了，这家的豆浆最甜而且还没有很多的滤渣。”
商清致眼睛亮闪闪的，很高兴地跟她分享他琢磨了好久的大发现。
夏熠捧着豆浆，隔着手套都能感受到炙热。
她点点头，“好，那我尝尝看。”
她小心翼翼垂首抿了一口，“是挺好喝的。”
“是吧。”
听到回答，商清致瞬间更加骄傲。
夏熠笑了下，点头：“嗯。”
两个人肩并肩走到公交车站。
一路上，夏熠都在静静喝豆浆。
商清致的话很多。
他原来真的可以叽叽喳喳说很久。
上个星期五的事情。
这周末的事情。
他妈妈又看了什么电视剧哭了。
他爸还陪着他妈一起看。
“我真佩服我爸，那么无聊的电视剧，他一个但男人居然也能坐在那儿两个小时。”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一停。
夏熠抬眸看他，“怎么了？”
只见商清致很认真地说道：“当然，要是陪你看的话，我觉得不会觉得无聊。”
“……行呢。”
走到第一个站口。
手里的豆浆刚好喝完了。




空手摘月 chapter44
chapter 44
这一年过的很快。
或许是因为当时光给人愉悦感时，人们就自然忘却了时钟。
今年过年早。
二月初，各个学校就放了假。
夏熠依然是名列前茅的好学生。
但是没有发挥的那么好。
她退到了第五名。
但是她自己似乎不太在意。
放学路上，商清致一直在悄悄观察她的脸色。
最后送她回家的时候。
商清致忍不住：“要不然，你给我补课吧。”
给他补课？
夏熠抬眸：“嗯？我给你补？”
商清致理直气壮：“嗯。我语气很不好，尤其是作文。”
夏熠还没说话。
商清致就又提议，“然后，作为补课，我帮你写数学作业。”
“你帮我写？”
她又确认一遍。
他重重点了头：“嗯。”
夏熠觉得好笑，没理他。
回到家里。
商清致依然不依不饶。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多担心自己的语文。
最后夏熠嫌烦，直接按着他的要求，把她的数学作业拍给了他。
拍了好几张卷子。
夏熠就放下手机去洗澡了。
回来的时候，手机里全是消息。
商清致发来了好几张图片。
一一点开。
她才忽然明白他的意思。
每一题，有的不只只解题答案。
还有步骤，旁边还用铅笔标注着思路和方法。
总之是很详细的。
夏熠坐在书桌前，擦着半湿漉的头发。
良久，她笑了下，感叹道：“把我当傻子啊。”
她想了下，动动手指；
夏熠：【还有一周就是除夕了。你还是好好看看自己的作文吧。】
那边没回。
似乎在斟酌着怎么回答。
“在发什么？”夏熠望着‘正在输入中’嘀咕一句。
下一秒。
商清致：【除夕那天，我们能一起出去么？】
没说做什么，只是一起出去。
夏熠抿了唇线，回答：【好。】




空手摘月 chapter45
chapter 45
除夕那天。
天气很冷。
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还算多。
万家灯火，尽在此刻。
夏熠吃完年夜饭和夏远莲说着要出去，她本是不愿意小姑娘一个人在街上的。
但是回家的林戈眠却是吊儿郎当的说：“人家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出去就出去呗。你别管了。”
说这话的时候，林戈眠正在看春晚。
她按着遥控机，视线放在电视屏幕上，话却是对着夏熠的——
“去吧，这可是你高中最后一个新年了。”
晚上八点。
夏熠穿着厚厚的棉服，早早来到广场。
这里的人流挺大，身边都是些等待着跨年的年轻人。
她找了个花坛附近的长椅上坐着。
今年冬天特别冷，但是却没下过一次雪。
她呵出股股热气，抬眸看着漆黑的无尽的天空，偶尔闪出两点星光。
夏熠觉得冷，抬手拢了下自己的帽子。
行人说笑声在耳边浮过。
“今天人真多啊，我们早点去，找个好地方先坐下。”
“我今年买的新衣服可好看了。”
“希望明年可以找个人结婚。”
……
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日子，每一句话都伴着善意和对未来的期待。
每一个人都在这短短几个小时里，把之前的叁百多天重新捋了一遍。
在此时此刻，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滤过了阴郁的心情，都原谅了这一年里遇到的所有的不公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