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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是女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罗青梅
饭桌上唯独少了傅云启,大吴氏让韩氏吃过饭接着去照顾他,小吴氏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韩氏恭敬应了。
傅云泰扭来扭去,伸长胳膊夹菜,卢氏对着他的脑袋狠拍了一下,夹了一碗肥腻的夹沙肉推到他面前,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对大吴氏道:“娘,桐哥下午要搬回去了。”
大吴氏噢了一声,“不是说好等他养好伤再走的吗?”
卢氏眼风淡扫,瞥一眼傅月和傅云英,笑眯眯道:“桐哥虽说不考试了,怎么说也是童子试的案首,常有同案的人找他请教,强留他住着妨碍他读书呢。”
大吴氏点点头道:“也是,反正两家离得不远,看他们家缺什么,你多备一点让丫头送去。我看还是柴米菜蔬这些东西实惠,多送些吃的穿的用得着的,猪肉、果子什么的都秤上几斤。孤儿寡母的,也是可怜。”
坐在她旁边的傅月身形一僵,啪的一声,手中的竹筷跌落在地。丫头连忙蹲下、身捡起筷子,很快有人送上一双干净的筷子,她心不在焉,接过筷子的时候没看准,又是啪啦两声,筷子又掉了。
这一下子连向来粗心大意的傅三婶和韩氏都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傅月不敢抬头,脸上烧得滚烫,耳根红透。
傅桂双眼微眯,盯着她看了半天。
傅云英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喝粥,卢氏的反应比她想象的要快多了,不知道告密的是谁。
傅月是姐妹几个中最安静柔顺的,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种越矩之事。小娘子爱慕年轻俊朗的小官人,这没什么,只要不背地里私相授受,长辈们说不定乐见其成。可她不该喜欢苏桐。陈老太太和苏娘子达成默契,没有公布取消订婚的事,傅月明知苏桐尚有婚约在身还试图接近他……这就不仅仅是小娘子春心萌动的小事了。
吃了饭,大吴氏挪到抱厦里乘凉,傅三婶、韩氏和卢氏陪她打牌,傅月、傅桂和傅云英坐在一旁铺了簟席的榻上做针线。
抹了几圈,傅四老爷房里的丫头过来找卢氏。
卢氏站起身,让大丫头替她打。
大吴氏挥挥手,“你去忙你的。”
卢氏慢慢退出去,经过软榻边的时候,视线落到傅云英身上,笑意盈盈,“英姐,你跟我过来,你四叔有个账目要你帮他理一理。”
傅云英没有意外,放下绣线和绷子,跟着卢氏出去。
“苏家少爷上午忽然过来找你四叔,非要走,你四叔苦留不住……”卢氏打发走丫头,领着傅云英走到凉亭里,压低声音道,“英姐,你晓得苏少爷为什么急着搬回去吗?”
傅云英诧异了一瞬,原来是苏桐主动提出要搬走的,莫非他也察觉到傅月对他的情意了?
“五表哥的事,四婶为什么来问我?”
卢氏双手紧攥丝帕,指尖发白,“英姐,你虽然年纪小,但经过的事多,从甘州一路走到湖广,比你两个姐姐有见识……你老实告诉我,上午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大姐姐站在花架底下摘花。”傅云英面色不改,轻声道,“院子里太热了,我看大姐姐脸上晒得红红的,让张妈妈送她回房。”
卢氏双眉紧皱,神色严厉,盯着她看了片刻,目光里带了几分森冷,“英姐,其他人问起来,你怎么回?”
傅云英反问:“其他人为什么要问?大姐姐只是摘几朵花插瓶而已。”
卢氏脸色不大好看,勉强挤出一丝笑,“对,她只是摘几朵花……”
她挥挥手,穿过凉亭前的夹道,径自走了。丫头婆子连忙跟上去。
傅云英独自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才回大吴氏的院子,刚进门就被傅桂的丫头菖蒲拦了下来,“五小姐,我们小姐请您去厢房。”
厢房是傅桂的寝房。她快到说亲的年纪了,从大吴氏房里的暖阁搬了出来,夜里还是陪大吴氏一起睡,衣箱用具之类的东西堆放在厢房里。和她交好的族中姐妹上门探访时,她都在厢房这里待客。
厢房外面一个人都没有,窗全是支起来的,里面的人可以随时看到外边的情形,菖蒲守在回廊底下,不许任何人接近厢房。
傅云英走进厢房时,听到傅月压抑的低泣声,傅桂站在拔步床前,厉声数落她:“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要喜欢苏桐?他已经订亲了!如果他没有订亲,这是门好亲事,随你喜欢他,你送荷包、送帕子,送网巾给他也使得!我绝不拦着你!还会帮着你。可他和容姐订亲了,你还上赶着凑上去,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傅月趴在床上,捂脸哽咽,“我,我也不想……”
“做都做了,还说你不想?”傅桂冷笑,“哭,你接着哭,哭有什么用?”
傅月的哭声停了一下,泪水打湿薄被,“我不会连累你和英姐的,我、我出家做尼姑去!”
傅桂一愣,气得直跺脚,“谁问你这个了!你这性子去做尼姑,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傅月扯过薄被盖住自己的脑袋,哭得更凶了。
傅桂又气又急,围着拔步床打转,想把她整个人翻过来,“别哭了!你看着我说话!”
傅云英心里闷闷的,被姐妹俩争吵的声音吵得脑仁疼,走到榆木四方桌前,给自己倒了杯金银花茶,喝了几口,略觉畅快了点。
傅月哭得双眼红肿,一个字不肯说。
傅桂揎拳撸袖,踩到脚踏上,硬是把抱着薄被不肯放的傅月扳过来,“月姐,你有没有送什么信物给苏桐?”
傅月这几天太过反常,傅桂心思敏感,早就有所察觉。刚才饭桌上卢氏看傅月的眼神太奇怪了,等卢氏一走,她立刻把傅月拉到厢房来逼问。傅月心里正七上八下的,被她恐吓几句,一股脑把自己仰慕苏桐的事全说了。
傅桂快被气死了,傅月长得不丑,嫁妆丰厚,性情柔顺,肯定能说一个好人家,偏偏要自己作死!
傅云英走到床边,柔声道:“月姐,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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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少爷今天下午要搬回去……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还是送了他什么?”
傅月抬起头,泪水涟涟,“我……我没送信物,就是上午让丫头给他送了一碗甜汤……”
“四婶知道甜汤的事吗?”傅云英挨着床沿坐下,接着问。
傅月梨花带泪,哭得哽咽难言,“不,不知道……我怕她生气。”
这么说,卢氏只知道傅月故意靠近苏桐住的院子,刚好苏桐突然坚决要搬走,她才会起疑心。至于送甜汤的事,苏桐没有告诉别人。
“没事,只是一碗甜汤,四婶要是知道了,就说是我送的。”傅云英轻拍傅月,拿绸帕一点一点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月姐,你真的喜欢苏家表少爷?还是听四叔和四婶说想和苏家结亲,才喜欢他的?”
傅月一怔。
以前其实她没有特别注意苏桐,她不怎么出门,只隔着人群远远看过苏桐几眼,知道对方是个俊秀斯文的小官人,家里有个寡母,一个姐姐。后来无意间得知爹娘想把她说给苏桐,她才开始留意他,然后就放不下了。一个人坐着的时候,脑子里总会浮现出苏桐的身影,他这会儿在做什么?他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他会不会经过家门口?
原本只有三分喜欢,听说他和大房傅容订亲,她不敢告诉别人,自己躲起来偷偷伤心。谁曾想他竟为了救泰哥和启哥受伤,耽误考试,成了自己的恩人,每天听到爹娘提起他的伤势,那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慢慢在心底扎根,酿出一颗酸涩的果实,越想忽视掉,根须却长得越牢固,再也拔不掉了。
“月姐,今天的事传出去也没什么,你用不着绞头发做尼姑。”
看傅月发怔,傅云英心里有数,放轻声音道,“不过以后你不能再这么做……再过几个月,说不定你就不喜欢他了。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等苏家表少爷搬走,你不能去三老爷家看他,我和桂姐会监督你的。我们赌半年。”
年底陈老太太会当众宣布苏桐和傅容取消婚约的消息,那时如果傅月还是非苏桐不可,这事必须告诉傅四老爷,由傅四老爷来定夺。这期间不能让傅月和苏桐见面。
傅月紧咬樱唇,肩膀抖个不住,倒回床上低声啜泣。
虽然她还在哭,但明显情绪稳定下来了。
傅桂慢慢冷静下来,发生这种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遮掩过去,不能把傅月逼急了,以她做出更出格的举动。
她抖开薄被盖在傅月身上,“你别怕,我不会把这事告诉别人。”
傅月羞惭不已,眼泪顺着眼角哗哗往下淌。
傅云英低叹一口气,到底是孩子,一时冲动送了一碗甜汤出去,结果把自己吓着了。
哭声越来越低,饭桌上傅月受了一场惊吓,又被傅桂抓来喝问一通,道出自己的心事,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傅桂放下绣蝈蝈蚊帐,拉着傅云英走到外间,拍拍她的手,认真道:“英姐,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和月姐。”
五妹妹对她和傅月不冷不热的,不和她们一起玩,也不和她们一起做针线,她上午去大房跟着二少爷读书,下午和启哥、泰哥一起上课,夜里在房里编网巾,没事时帮四叔记账……她很忙,忙得傅桂和傅月根本抓不到她的人。
如果不是四婶卢氏看傅云英那一眼别有深意,明显她知道傅月反常的原因,傅桂不会叫丫头请她过来。
她觉得傅云英不会帮傅月,五妹妹那么冷漠生疏,怎么会关心傅月呢?
可五妹妹几句话就把傅月安抚好了……
傅云英微微一笑。
她不和傅月、傅桂亲近,不是因为她不喜欢这两个小娘子,她们单纯,稚嫩,有自己的小心机,她们如此年少,不知世事险恶,会为一个俊俏小官人而欢喜或是犯愁……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翰林家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不知愁滋味,盼着能嫁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夫婿。
她上辈子经历过绝望,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样糊里糊涂嫁人,糊里糊涂相夫教子,糊里糊涂过完上天额外恩赐的一生。这一世她注定要走和傅桂、傅月不一样的路,虽然孤独,虽然前路渺茫,可她走得充实而满足。
月姐、桂姐和她不一样……能过得轻松一点总是好的,她们会过得很好。
她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送网巾:青年男女之间送网巾,一般是代表那个意思,开开小车的那种。
☆、心事
苏桐当天下午果然搬回去了。
临走前他向大吴氏请辞。傅桂硬把傅月拉上,按在屏风后面的小杌子上坐好,附耳过去:“坐在这儿,不许出声!什么事都没有!”
傅月攥着绸帕瑟瑟发抖,心乱如麻,听她吩咐,不敢吱声,点头如捣蒜。
大吴氏、卢氏、傅四老爷和苏桐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话。傅四老爷极力挽留,苏桐再三推却。
等家仆送苏桐出去,傅月长长吐出一口气,软倒在坐在她身边的傅云英身上。
她脸色苍白,手心里都是潮湿的汗水。
傅云英没说话,扶她起来,和傅桂一起送她回房。
“桂姐,英姐,千万别告诉我娘……”
苏桐一走,傅月心口像是缺了一大块,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害怕,抓着傅桂和傅云英的手一遍遍苦求,“别告诉我娘……”
卢氏爱面子,喜欢听人奉承,爱在族中妯娌面前争荣夸耀,傅月是她的长女,性子偏于怯懦,在亲戚们面前不大讨好,比不上傅桂讨长辈喜欢。卢氏心中难不悦,对傅月管束严厉,恨不能耳提面命,每次家中来客,总要先把她叫到跟前细细嘱咐,怎么和客人打交道,怎么和平辈姐妹谈笑,怎么和长辈们撒娇,连她落座、喝茶、走路的动作都要管,不能快不能慢,一言一行皆要端庄持重。
卢氏愈如此,傅月愈发放不开。
母亲一变脸,傅月能当场吓哭。
傅桂眉头紧蹙,既然有胆子接近苏桐,就该想好事败之后怎么场,犯错之后再怕有什么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果换做是她,早去找卢氏坦白了。
“你放心,我不会和四婶说的。”她说完,悄悄瞥一眼傅云英。
傅云英淡淡道:“其实说了也没什么,那碗甜汤我已经代姐姐揽下了……姐姐不用害怕。”
傅月默默垂泪,她觉得自己就像三姑六婆们碎嘴时提起的那些失德妇人,一朝行差踏错,以后再无脸面承欢父母膝下。
傅桂最不耐烦看到她哭,一跺脚,瓮声瓮气道:“你歇着吧,别多想。”
言罢,拉着傅云英出去。
卢氏疑心傅月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私底下找人旁敲侧击暗中查问,并没打听到什么,傅云英已




老大是女郎 分卷阅读60
经把各处都打点过了。
傅月辗转反侧,唯恐事情败露,傅桂时刻不离她左右,帮她壮胆。卢氏几次想把傅月叫到跟前盘问,傅桂和傅云英在一旁代为遮掩打岔,卢氏怕自己穷追猛打引起傅三婶、韩氏和大吴氏的注意,不想节外生枝,查了几天,终于放下心中疑窦。
这事竟就这般蒙混过去了。
但傅月仍旧闷闷不乐,愁闷难解。
傅云英理解她为何如此畏惧。男子年少时有几件香艳韵事,甚或眠花宿柳、公然狎妓,并不会损毁他的名声,别人说不定还会夸一句风流,但闺阁女子一旦传出恶意的流言蜚语,婚姻就难了。
眼看傅月每天躲在房里不出门,思忖一番后,她决定把这事透露给傅四老爷知道。
这天她找到傅桂,告知她自己的决定。
傅桂脸色大变,拉她走到厢房里,惊诧道:“英姐,你怎么言而无信!”
声音里带了几分质问。
傅云英道:“桂姐,你听我说。”
她看一眼窗外,院子里晴光正好,花红柳绿,粉蝶翩跹,小娘子正值青春年少,如枝头如火如荼的花朵,应该无忧无虑尽情嬉戏,而不是为了一时的忘情而战战兢兢夜不能寐,“我常听人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原本我打算等半年之后再告诉四叔,但是月姐天天以泪洗面,不说她自己的身体受不受得住,四叔和四婶迟早会发现端倪,与其到时候被四婶看出来,不如早点告诉四叔实情,好让月姐解了心病。”
傅桂虽然年纪比傅月小,心智却比傅月成熟,知道傅云英说得中肯,面露踟躇之色,忐忑道:“四叔知道这事……会不会怪月姐?”
大房的媛姐是傅三老爷和三夫人的掌上明珠,自幼娇宠,吃穿用度和官宦人家的小姐一样。傅媛和苏桐青梅竹马,傅家人都以为傅家和苏家要结亲。孰料傅三老爷和三夫人那么疼闺女,在得知媛姐心系苏桐时,一改平时慈父慈母之态,大发雷霆,怒斥媛姐女大不中留,狠心把她送到外祖家去,一年多了也不说派人去接女儿归家。
万一傅四老爷一生气,也把傅月送走,她们岂不是害了傅月?
“四叔不会怪月姐的……”傅云英唇边浮起一丝笑,“我有把握。”
上辈子她的一位远房表姐待字闺中时,和在家中借住的一位穷书生互生情愫,暗中将自己的妆奁送出去变卖,拿换来的银两资助那书生。后来书生科举落第,回乡探母,一去不归。府中的婆子无意间拾到表姐写给书生的信,以此为把柄要挟表姐,表姐受她胁迫,将私房银子和贵重首饰全部交出,求她代为隐瞒。婆子犹不满足,数次催逼,表姐愧疚畏惧之下,竟至于一病不起,药石罔效。
要不是舅舅、舅母察觉不对问出实情,果断处置婆子,表姐可能就那样带着恐惧和羞愧悔恨香消玉殒。
后来表姐病愈,舅舅将她大骂一顿,表姐悔不当初,痛哭流涕,表示愿意落发出家,舅舅却流泪道:“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送你出家?”
表姐泣不成声。
魏选廉得知此事后,告诉云英,若有什么委屈烦难,不要自己担惊受怕,一定要告诉爹娘,不管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爹娘不会弃她不顾。
傅月确实动心了,但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就害怕畏缩,苏桐也没有承她的情。以傅四老爷的性子,说不定根本不把这事放在心上。退后一万步说,就算傅月真的做了什么不被世人所容的丑事,傅四老爷绝不会像傅三老爷那样绝情。
“英姐,四叔疼你,你去和四叔说,如果四叔生气了,你帮帮月姐。”
傅桂咬着指甲发了半天呆,最后一挥手,诚恳道。
傅三叔和傅三婶都是老实庄稼人,傅桂嫌弃父母没见识,有事宁愿和丫头菖蒲商量,也不找父母求助。傅月神恍惚,再这么下去确实不是事,但和四叔一五一十道出女儿家的心事,在她看来,还是不妥。
不过眼下也只能这么办,她自小在大吴氏身边养大,奶奶的脾气她知道,傅月的事不能让奶奶晓得。
傅云英拉开门出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问:“四姐姐,你很喜欢大姐姐,是不是?”
傅桂总喜欢挑傅月的不是,动不动和傅月闹脾气耍性子,横挑鼻子竖挑眼,三五不时讽刺几句,但出了这种事,原本应该幸灾乐祸的她却为傅月跑前跑后。
听了傅云英的话,傅桂一怔,脸上飞快掠过一缕薄红,不自在地轻咳两声,“不懂你在说什么。”
温暖的阳光透过竹帘照进长廊,如水一般缓缓流淌下来,晒得人晕晕乎乎的。
傅云英嘴角微翘,心道:年轻真好啊。

傅四老爷刚从外面账回来,在房里看账本。婆子说五小姐过来了,他整了整衣裳,让丫头去切西瓜,准备酸甜剔透的凉粉。
傅云英前脚踏进门槛,傅四老爷捧着装凉粉的瓷碗和瓢羹逗她,“英姐,热不热?来,吃碗凉粉解暑。”
凉粉晶莹如雪,滑嫩爽口,是消暑佳品。
傅云英摇摇头,眼神示意婆子、小厮们出去。等房里只剩下她和傅四老爷,她走到罗汉床边,慢慢道出傅月的事。
傅四老爷果然如她猜到的那样,浑不在意,挥挥手道:“不就是多看了人家几眼嘛!没事,苏桐搬走了,叫月姐别沉心,我不生气。”
少年男女互生爱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苏桐年少俊秀,黄州县爱慕他的小娘子多不胜数,小姑娘哪分得清喜欢和好奇?过几天慢慢就淡了。他年轻的时候跟着族里的堂兄弟扒墙头偷看员外老爷家的千金小姐,心里发誓非人家小姐不娶,结果不到半个月就把人家小姐忘得一干二净。
傅云英叹口气。
傅四老爷时常出远门,儿女由卢氏教养,倒也不能说傅四老爷对一双儿女漠不关心,但他不懂女儿家七弯八拐的满腹心事,素来只会用一招讨好傅月给钱。
闺女不高兴了,给钱。好久没见到闺女了,给钱。闺女长大了,给钱。闺女好孝顺,给钱。闺女最近好像瘦了,给钱。
对儿子傅云泰呢,那就是钱钞加棍棒,听话就多给点零花,不听话脱了裤子狠狠打。
“四叔,月姐这几天怕得不行,您亲口和她说,她就不怕了。”傅云英道。
傅四老爷撩起袍子,起身趿鞋,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好,我去看看她。”
到了傅月房里,院子里静悄悄的,麻雀躲在树丛间吱吱叫。
傅桂已经把丫头们支开了,告诉傅月傅四老爷马上要过来。
傅月双手发颤,躲进蚊帐里大哭:“英姐答应过我不会说出去的,呜呜……”
傅桂扯开蚊帐,皱眉道:“别哭了!你天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




老大是女郎 分卷阅读61
算英姐不说出去,我也会说出去的!”
她心中暗暗想,怪不得四叔和四婶时常说傅月不能远嫁,只能嫁给本地人,以傅月的脾性,确实不能嫁得太远。如果自己能和傅月换过来那该多好,她一定跟着卢氏好好学怎么管家,日后嫁个书香门第或者官宦人家,让全家人跟着自己一起享福。可惜她爹不争气……
走到长廊底下的时候,傅四老爷听到里头的哭泣声,眉头一皱,脚步加快。起初他没当一回事,等看到形容憔悴的傅月,心里一惊,坐在床沿边问:“怎么瘦了这么多?”
柔和的语气让傅月哭得更伤心,泪如雨下道:“爹……我,我对不住你……”
她肩膀一抖一抖的,趴伏在床上给傅四老爷磕头。
傅桂和傅云英对望一眼,退到外边守着不让人靠近。
屋里,傅四老爷劝慰之下,傅月终于止了哭声,低着头含愧问:“爹,您、您不生我的气?”
“你都怕成这样了,爹怎么生气?”傅四老爷嗤笑,粗糙的手指抹去傅月腮边的泪水,“好了,事情过去了,以后你要是看上谁家小官人,不要害羞,只管和爹说,若是两家门当户对,那小官人人品也端正,爹立刻登门帮你把事情定下来!”他顿了一下,笑了笑,“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和英姐说也是一样的,让她告诉我。”
傅月呆了一呆,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心里却一下子亮堂了,她提心吊胆,心惊胆战,觉得自己犯下大错,这辈子都要带着这个污点活下去……可是爹却一点都不在意,轻描淡写把事情含混过去……还说以后会顺着她的心意帮她挑夫婿……
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恐惧,一瞬间化为乌有。
“爹……”她鼻尖发酸,泪水纷纷掉落,扑进傅四老爷怀里大哭。
“傻丫头。”傅四老爷低叹一声,拍拍她的脑袋,“这事都怪爹,爹和娘以为是为你好,没有问过你的意思,之后也没看出来你喜欢苏桐。月姐,你是我的女儿,容姐只是亲戚,别说你只是犯了点小错,哪怕你真的想把苏桐抢过来,爹心里肯定还是偏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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