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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被杀就会死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阴天神隐
在这四百年间,他究竟做了什么,即便是完美推演也无法知晓。
但苏昼根本不用猜,作为噬恶魔主吃了无数恶人魂魄后的经验,令他可以轻松推断出太阳皇的所作所为:对方在这四百年肯定是在不间断地利用帝国意志制造灵魂,批量地制造血之神木这样的另类魂魄集合体,然后收割它们,作为农作物,囤积庞大到匪夷所思的魂量。
而血之神木即便并不完整,可归根结底仍然是神木,如此多的神木在四百年间被不断地催生而出,最终将整个世界都啃噬一空,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无论是朋友,帝国的居民,埃安大陆上的众生,乃至于整个埃安世界,都是这位太阳皇的为了达成自己目的的工具。
“留他不得。”
苏昼的拳头硬了,他啧了一声:“要尽快杀了这家伙,不然这人活的越久,受害的人就越多。”
苏昼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伊洛维兹也听见了他的自语,故而骑士起身,慎重的摇头道:“你杀不死他的。我说过,太阳皇是不死之身。”
“通过帝国意志,祂已经是整个阿斯莫代帝国的化身,帝国不灭,即便是你消灭了那具肉身和心光体,全新的太阳皇也会从帝国万民的思念中再诞而出。”
苏昼没有回话,因为他听出了伊洛维兹的话中有话。
果不其然,在停顿了一会后,这位骑士向前走出一步,他的气势开始恢复,甚至变得比之前朝着希光山脉飞来时更加炽热。
“我想要询问一个问题。”
原本因为友人的死于背叛,伊洛维兹的双眸黯淡,但现在,骑士眸子开始燃烧着暗金色的光辉:“希光的斯维特雷,你究竟要对这个世界做什么?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要做什么?”
苏昼看了伊洛维兹一眼,他摇了摇头:“你不是有眼睛,有耳朵吗?我做的都在北方,都在希光山脉和延霜领,在极北冰原的传承大殿那里。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要询问我?”
“我要做的,乃是让所有人都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所有人都能得到自己的意义,每个人都与每个人平等,世间再无苦难与折磨,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好。”
“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话至此处,他抬起头,凝视着苍穹上的圣日,乃至于苍穹之上,虚空中的无数宇宙。
“因为时间正在流动,因为生命正在诞生。”
“因为更好的明天就在那里,我能‘想象’,所以我要去实现。”
“……真好啊。”
骑士艳羡地注视着此刻的苏昼,他忍不住重复道:“真好啊……不愧是希光,您的答案比我想象的更好……”
他将手伸出,按在剑柄之上,伊洛维兹在赞叹过后,忍不住叹息:“你如果能早点出现该多好啊……阿哈罗诺夫不必去违背自己的本性抓捕那些当年他也很同情的魔化者,也不至于去屠杀那些本来不应该死,也不应该反叛的帝国居民,也不会死在您身前。”
“而您也有另外一种拯救世界的方法,我知晓,燃薪神木重耀世间,比陛下的更好,更人道,更加……”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词穷,但很快,伊洛维兹就找到了一个贴切的词汇。
“更加充满着爱。”
“这样一来,我也不会有和你战斗的理由。”
苏昼扫了一眼对方已经握住剑柄的手,他微微摇头:“现在也为时不晚,你可能有很多缺点,但至少是一个值得挽救的好人。”
“嗯,虽然有些不合时宜,而且也有点傻,但是你身上就连点咒怨都没有,你的确是个好人。”
苏昼之所以愿意和伊洛维兹说这么多话,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个。
这位帝国第一骑士,是他在埃安世界中见过的,最强的,也是最纯洁的‘好人’。
他的身上没有半点咒怨,他的敌人也不曾憎恨他,民众爱戴他,同僚尊敬他,甚至就连太阳皇,那位似乎正在利用他的家伙,也没有觉得伊洛维兹不好。
究竟要做怎样的人,才能有这样纯净的灵魂?
答案其实很简单的。
只要和黄昏一样,什么都不做就行了。
“只是,我觉得,你可能宁肯做个坏人,也不想做一个这样的好人。”这就是苏昼的结语。
然后,他便震惊的看见,眼前紧握手中剑柄,似乎马上就要拔剑战斗的骑士,居然就这样因为一句话而无声地痛哭。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伊洛维兹紧闭的眼角滴落,但他却在笑,已经能看出老态的燃灵强者大笑着自嘲:“是啊,就是如此——我过去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去成为可以钳制米哈尔的元帅,没有去做可以制衡皇帝的权臣,没有去争夺帝国意志的控制权——这就是我最大的错误。”
“我怎能将信任托付给人的本性,相信一个人永远不会变,永远都像是年轻时那样意气风发,善良可敬?”
苏昼凝视着泪水从伊洛维兹的眼角落下,滴落在移动都市被血肉神木残骸覆盖的大地之上,他看见泪水中蕴含的磅礴源能瞬间就将那些血肉净化挥发,有风暴和雷霆在那泪水蒸腾的水雾中炸响。
他并不因为对方的哭泣而轻视对方,与之相反,苏昼比谁都明白。
——当一个男人开始肆无忌惮的哭泣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意任何其他人的眼光。
他只是为自己而哭泣,为自己一生的错误而懊悔——他不是脆弱,不是不堪打击,而是已经完全失去了束缚,失去了停滞不前的理由,并且下定了决心。
——所以,悲伤了就哭。
然后。
苏昼,看见骑士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一柄完全由灵魂构筑,以伊洛维兹闪耀的光之魂凝聚而成的暗金色长剑!
——所以,想要战斗,就会战斗。
血肉神木的尸骸之上,两位强者对峙,伊洛维兹抽出手中长剑,那就是他的心光体,他的灵魂,他的意志!一柄流转着无尽神光,为了斩断不义和不公而铸就的神兵。
天象已经开始变动,源能因为强者的一个举动就开始变幻,令风暴和雷霆在骤然而生的云层中孕育诞生,伊洛维兹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如雷霆一般带着隆隆震鸣。
“希光的斯维特雷!”
“在你面前的是贝尔格莱德之子,平定四方的伊洛维兹,帝国第一骑士!”
“杀了我,太阳皇面前就再无一人守护,帝国内部将分崩离析,贵族将会质疑帝国的权威,不再遵从皇帝的命令,而太阳皇的行动也将会因此大大停滞。”
“杀了我,太阳皇的支柱会倾倒,帝国意志的一柱,我的燃灵之魂将会溃散——祂会得到的更大的权限,得到更多的力量,成为帝国意志的唯一主持者,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将会有一个短暂的破绽,不再是不灭之身,可以被人杀死!”
骑士将长剑竖在自己身前,声音仿佛叹息,却比雷鸣更响亮,他没有任何举动,但仅仅是意志一动,便有一道明亮无比,足以摧毁一座城市的闪耀雷光从天上劈落。
飞驰的雷霆就像是一个借口,蕴含着寻常灾境会退避三舍的力量,它所过之处大气炽燃,电浆就像是雨水一般落下,化作一场能焚尽整个移动都市的大雨。
伊洛维兹一路飞驰而来的目的,终于展现。
他乃是为了求死而来,为了挽回自己的错误,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
作为帝国意志的创造者之一,三人组中另一位燃灵,骑士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帝国意志’的部分凝聚——为了不争夺阿斯莫代十三世的光辉,他选择不作为官员,不担任武职,不成为贵族,不钳制皇帝的任何行动。
这选择被证明是错误的,一个人总会有滑向深渊的时候,这个时候需要朋友伸手拉一把,而太阳皇显然没有在堕落的过程中遭到过任何挽留。
他的朋友太过相信他,以至于他甚至无法察觉自己错了。
但即便如此,伊洛维兹仍然是帝国意志的重要组成部分,这足以说明他的重要性。
究竟如何才能阻止自己昔日友人疯狂的计划?如若是正面战斗,伊洛维兹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击败同为燃灵,且帝国意志权限更高的太阳皇,而且倘若被太阳皇杀死,他的权限当场就会被对方掠夺,就连半点虚弱状态都不会有。
他必须要将真相告诉另一位和帝国意志无关的强者,并以他的手杀了自己。
伊洛维兹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现在攻击苏昼,就是为了给对方一个和自己战斗的理由。
同样,战斗也是一个测试,测试对方的确有战胜自己,战胜比自己更强的太阳皇的力量——只有倾尽全力与自己作战,并且战而胜之的人,才能真正的拯救这个世界,让埃安众生有着未来。
“太傲慢了。”
但是,伊洛维兹搞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说这话时,选择的对象不对。
此时此刻,拔出手中光之剑的骑士,突然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并非是空气,燃灵强者早已不需要空气,窒息的感觉来自于源能,灰发骑士忽然惊愕地察觉,以自己为中心,直径五千公里的范围,甚至更大范围内,所有的源能都开始澎湃,呼啸,开始朝着一个方向凝聚。
——并非是自己的方向。
“太傲慢了。”
从天空中劈落的雷霆突兀地消散于无形,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一个声音响起,在他的身前。激荡的源能本应该驱逐周边所有的空气,将大气化作真空,但这个声音却蛮不讲理的直接跨越一切媒介,以灵气和灵魂为载体,硬生生地砸入伊洛维兹的脑海:“你怎么敢这么说?!”
骑士睁大眼睛,他看向身前那位白发老者的身影,在那里,一面巨盾的正在凝聚成形,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璀璨辉光盾面的中心凝聚,然后,就这样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直至他的眼前!
轰!!!!
坚固无比的盾牌此刻化作无坚不摧的重锤,直接了当地撞击在了伊洛维兹的身上。
“你也配在我面前,说你想死?!“
苏昼此刻神情冰冷可怖,赤色的双瞳中燃烧着比血更猩红的光:“你也配逃避自己的职责!?”
此时此刻,天空之上,云气澎湃成潮,然后化作龙蛇的模样虬结在一起,四首巨龙凝结为神木,然后化作一支擎天巨手般的心光体,就这样带着匪夷所思的力量附着在巨盾中,对准骑士轰出!
霎时间,被击飞的骑士速度就超过了流星,一个正在怒吼的人形想要制止自己的退势。
可即便他再怎么全力阻止自己飞出,他仍然变成了在天际闪耀的星光,以每秒十七万米的速度。
“这就是我选择的职责!”
但很快,化作星辰的骑士以比飞之前更快的速度归来,他整个人都化作了流动的暗金色光辉,彻底转换为了灵态,只有他手中的剑清晰可见,宛如实体:“死亡就是我残存的意义!”
可是怒吼并没有用处,超凡者的世界中生气并没有任何用处,尤其是伊洛维兹面对的力量是如此的不讲道理。
面对他的愤怒,苏昼回敬以漫天弹幕。
雷霆,光流,电磁炮,以及狂风凝结的刀刃,各式各样的攻击在瞬间就占据了整个天幕,充斥了骑士的视角。
在飞回的途中,伊洛维兹手中的光剑纷飞,骑士以精湛到极点的技艺斩开了所有源能凝聚点,他一剑挥出的速度几近于光,在千分之一秒内就破开了纵横身前七千五百米内的所有攻势,挡住所有追击的风暴和雷霆,以及朝着他贯穿而来的电磁炮洪流。
在这样的速度下,即便是每秒三千发,每一发都以秒速两十万米,六百倍音速袭来的电磁炮弹头也和孩童的弹弓那样无力。
帝国第一骑士,的确名不虚传,他手中的剑简直抵达了技巧的极限,无论是再怎么凶猛的攻击,再怎么迅捷的射击都会被他挡住,甚至反击,高周波震荡的风暴之刃被他像是解开纽扣那样解离成徐徐微风,而胜过整个帝国所有舰队合力轰击的超高速动能炮弹直接被全部挑飞,轰砸在周边大地之上,飞溅出无数岩浆,令岩层就像是饼干一般破碎。
甚至,就连光,炽热的光束光流,也被他预判,以手中的辉光长剑或是吸收,或是挑飞。
技之极。
但是,他要面对的,是同样抵达了极限的源能。
此时此刻,苏昼站立在半空,原本脚下的移动都市已经被他周身溢散的波动直接压入地底,整个城市连带周围的大地岩壳正在不断地蔓延塌陷,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地渊那样,裂缝中展露出地底深处金红色的熔岩。
可是,苏昼周身的光辉更加耀眼——实质化的源能甚至凝聚成粘稠的液体,最终凝聚成结晶,在其身后凝固成了一颗结晶巨树。
在超高压的环境下,固体可以像是液体一样流动,无形的源能也可以凝结为实体,‘形态’已经失去意义,那是人类用自己的主观标准界定的真理。
以神木之力,以及埃安世界的可怖源能密度。
此时此刻,苏昼以另一具肉体,超越了性之道的约束,跨越了灵之道的界限,持有了只有神木一族才有可能拥有的,数百上千倍于同级强者的源能储备。
以及,瞬间输出能力。
抬起手,他开口。
“谁允许你,去死了?”
“你也配牺牲?”
然后,苏昼就像是挥动重锤般舞动盾牌,他毫不留情地一盾盾击在眼前好不容易跨越重重阻击,来到自己身前的骑士身上,将其打的精神恍惚后,又补上第二次盾砸!
咔嚓!顷刻之间,正在陷入大地的移动都市整个都崩坏了,钢铁和坚岩铸就的移动城池就像是被天和地合击那样崩碎成无数碎屑,而就在这漫天纷飞的尘埃和岩雨中,根本来不及对苏昼发起攻击的伊洛维兹就这样被自天而降的伟力压入了地壳。
他就像是一根钉子那样,被一盾打进了地幔,直入地底十万米!
“什么……什么玩意?!”
通体凝聚的暗金色光辉不断震荡,虽然被打的有些神志不清,甚至可以说有些懵逼,但仍在不断朝着地底深处坠落的伊洛维兹脑海中,下意识地涌出了一个荒谬无比的念头。
“这斯维特雷嘴上说着不让我死……”
“但现在这不就是正在用足以打死我的力气打我吗?!”





怪物被杀就会死 第六十三章 执拗者 (1w1,大章,为运营官手白脸不黑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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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日历,8284年,年末,希光山脉外围。
一只属于女孩,但满是老茧,显得十分粗糙的手用颇为不熟练的姿势握住笔,在有些忐忑地在比她皮肤还要白的纸张上书写文字。
虽然说纸张是免费的,但是在希光结社之外,这样有着牛奶般颜色的纸张可是只有贵族才能使用,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由不得持笔者屏息凝神,然后才缓缓动笔。
【至亲爱的弗雷德】
——我亲爱的哥哥,虽然你我分居世界两端,但我的心却始终和你在一起。
最近这么半年来,过的还好吗?南境的叔叔对你如何?
我虽然被叔叔卖到了北境,商队还被盗匪袭击,但却恰好被延霜领的军队救下,而且因为被检测出了有一些源能天赋,也因为身为魔化者的身份,我通过了考核,加入了希光结社。
说来真的是很难以想象,我原本以为我会成为奴隶矿工,亦或是营地中泄欲的娼妓,想着只要活下去怎么样都可以,却没想到希光结社居然真的像是传说中的那么好,斯维特雷导师对我们一视同仁,他亲自教导我们知识,而且还有红手团长,燧光大师,还有其他许多人一齐当我们的老师!
也有些年纪也并不比我大的孩子,他们也成为了导师,他们就和我们一样,一样是魔化者,之前一样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但是希光结社让他们迅速地成长,那么多知识随我们自由学习,每一位老师都悉心教导……
或许未来,我也可以成为他们那样?
啊,哥哥,原谅我说的太多了,但我总是忍不住开始回忆。
持笔之人写到这里是,她停顿了一下,这位女孩的字写得很公正规范,看得出是用心学过,但也能看得出,就在不久之前,这位持笔者根本就没写过几个字,生涩的就像是画画。
——当初我们在帝国时,还能吃饭,也能穿暖,即便是魔化者,但只要父亲和母亲有着工作,能在下城区找工干,还是可以偶尔吃饱的。
可惜父亲死了,母亲被抓走,太阳皇的法律规定,每个魔化者家庭每过几年,就要献出一位魔化者去做苦役,我们不能,只能是母亲。
我们被不是魔化者的叔叔从帝国带回南境。
南境对魔化者并不好,甚至可以说非常糟糕——叔叔带我们回去,只是为了继承父亲的财产,一点帝国币,还有下城区的房产。
而且在南境,魔化者甚至不允许拥有财产,不允许有娱乐手段,只能居住在下城区之余,甚至还要容忍其他人随意的欺压甚至是杀害……还记得小汤米吗?他死了,因为有个路过的法师老爷想要用他试验一下他的法术,他被酸液侵蚀的只剩下一团绿色的烂泥,米娜大婶是多伤心啊,可是日子还得照过,她还要负责把小汤米的泥铲走,别碍着老爷眼呢。
在帝国,魔化者是被欺辱的一群人,我们要忍受白眼和歧视,法律令我们不能反抗,只要反抗,就是犯罪,会被抓捕,再也回不来。
可在帝国之外,我们根本就不是人类,是比奴隶还要低劣的畜生。
被卖走的我,还有被留下来的你,都是如此。
根据斯维特雷导师所说,皇帝需要我们,他需要我们当炉心的薪柴,这就是他眼中我们存在的意义——导师似乎觉得,说出这个事实后,这惨烈的真相已经足够刺激地令人奋起反抗,但我却知道,有不少魔化者对此根本无所谓。
他们甚至会为了这意义感到欣喜,因为这样反而可以证明,他们的一生并不是彻底的虚无和痛苦,哪怕是最彻底的压榨和剥削,他们也算是为了更宏大的目标而献身。
难以理解吗?哥哥?其实我们都很清楚,就像是当初趴在货运舰的仓底,吃着鼻涕都不如的苔藓和烂米粥的我们,倘若知晓有一个地方需要我们献身,愿意给我们一顿饱饭,一个体面的,譬如说被烧成灰这样的结局,那为什么不去死呢?
那是太阳皇陛下对我们的怜悯啊——无论如何,总比活着强,对吧?
导师说,那是被驯化的表现。可能吧,就像是有些牛和狗被杀时都不会反抗那样,那时的我们已经被驯化了。
但是。
弗雷德哥哥,我知道你很可能已经死了,我这封信就算发出,也不太可能寄到叔叔那里,希光结社已经和帝国正面宣战,移动都市的信使不会冒险穿过戒严区……
我知道叔叔不可能留下你,你是继承财产的唯一阻碍,你无论如何都会死,只是看死的方法……
我知道。
但是,但是……但是我仍然想要告诉你。
——这个世界,我们,无论是魔化者还是贫民,无论有没有源能技艺!
无论我们是谁,都是可以活的有尊严的!
仅仅是活着,烂泥一样,奴隶一样,被驯化的畜生一样,这样的活着毫无意义!只有有尊严,当一个人,我们的生命才有意义!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为了斯维特雷导师……不,我要为了我们的事业而奋斗!
即便是死亡,也甘之若饴。
信件完成了。
持笔者放下了笔和纸张,女孩将其放在桌上,呆呆地凝视了许久,然后表情变得坚定。
她站立起身,然后拿起一旁的,朝着图书馆走去。
在那里,有着,知识和传承。
有着源能最基础的引导,符文的知识,技艺的细节和技巧,还有它们的基本原理。
在那里,有着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的导师,有铭刻在图书馆墙壁两侧的奥秘,有乐意分享自己学习成果的同学和朋友。
是的,很有可能,前往图书馆的人,包括这位有一点天赋的女孩,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入门的修行者,成为心光,成为神意乃至于其之上的强者。
他们注定只能在入门处徘徊,永远不能踏入超凡世界最精妙高深的殿堂。
但是他们会构成一个文明的基础,一个最基调的世界氛围,他们可以学会那些他们可能用不出来的知识,然后将其传承下去,尝试用自己的方法推演下去,构成新想法的食粮。
而在这个氛围中,在这浑厚的累积下,文明会壮大,积累,孕育出强者。而强者又可以反过来引领文明前往他所能看见的方向——无论是人工灵魂,人造冥府,亦或是超凡芯片植入,这样的想法会被提出,反馈文明和众生本身。
——弱肉强食,强者剥削弱者,保证自己的存在。
这是一种正确,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但是互相扶持,团结合作,令文明发展壮大,是一种比前者更文明,更秩序,更强大,也更被人接受的正确。
从今日开始,它就将成为新世界的规则。
越是处于黑暗中的灵魂,越是渴望希望的光。
希光结社是一个组织,更是一种思想,是一种思维方式,一种可以被传承下去的信条。
信留在原地。
它寄不出去,也无人查收,但这本来就不需要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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