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源起

    蓝小鱼摇摇头，果然，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还是迈尔斯船长的风格啊。离开亚斯机甲学院后，他将那张毕业证书挂在了星尘号自己的船舱里。

    今天，星尘号就要启程了。




302 乱局（1）
    三个月的时间，然世岑都还没完全适应自己身份的转变。

    眼前这间位于裁决城巨大的办公室，其奢华程度完全超越了自己在米斯特衔尾蛇总部的那间会长办公室。

    高拉特联邦政府是星际战争之后成立的，距今也有五百年的历史了。这里却丝毫看不出有陈旧的气息，所有的一切都显得相当的现代化。只有进到这里之后，然世岑才发现，做一名高拉特联邦政府的总理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高拉特星系拥有几十亿人口以及数亿人类移民，拥有五大移民星以及几百座小型移民空间站。其领土范围横跨了上千个天文单位，在不到一光年的尺度上，都是高拉特文明的影子。

    而自己作为高拉特联邦的总理，每天要处理的事情真的是超过自己的想象。根据高拉特联邦的分工，亚伯作为政府首脑，更多的是从决策层面影响整座星系。而总理，就需要完成许多琐碎的繁杂事务。

    因此，然世岑这段时间全身心的投入到政府的工作事宜中，整个衔尾蛇的工作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当然，衔尾蛇作为南星本地有数的超级大集团，本身也不需要然世岑做过多的关注。毕竟这会儿所有人都知道衔尾蛇的老板已经成了高拉特联邦政府的总理。

    然世岑这项花费了近十年的布局，总算是在机缘巧合、无数人的努力之后，收获了它应该有的成果。

    衔尾蛇集团一共有五名副会长，然世岑作为集团继承人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副会长。另外四名副会长分管集团的各项业务。在然世岑成为总理之后，尼尔副会长和他的其他同事们，一道为衔尾蛇这家超级大公司掌舵。

    在这种时候，尼尔副会长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当初相当看好的主管娜塔莎。然世岑曾经给尼尔说过，娜塔莎因为他交办的事务，意外在M43大遗迹失踪。经过多番寻找之后仍无下落。对此，尼尔副会长除了表示遗憾之外，也没有过多可以说的。毕竟对他来说，现在正是衔尾蛇集团蒸蒸日上的阶段，每多努力几分，也许为了会收获想不到的利益。

    这种时候，区区一个中层主管，就算是曾经得到过自己不小的赏识，也无法引起他的全部关注。

    然世岑自然也没有将娜塔莎绕过尼尔向自己申请主持X基因计划的事告诉尼尔，尼尔并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段插曲。

    至于X基因计划的另一个重要人物，长田拓巳，恐怕是这段时间最为失意的人了。原本在蓝小鱼身上，他已经找到了不小的突破口，耗费精力制作完成的精神刺激装置，也显示出了有所功用。可意外发生的救援行动，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蓝小鱼被人救走了。恰逢娜塔莎主管意外失踪、然世岑和集团高层忙于竞选事务，一时之间，长田这个南星基因研究所的所长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行动人员去追回蓝小鱼。

    蓝小鱼和妮可等人跟随星尘号离开南星，迅速的亚斯星隐居起来。虽然蓝小鱼的背景资料被调查的非常清楚，可在对方的有心防备之下，长田也没有办法去继续他的研究。

    好在，蓝小鱼的事给了他不一样的启发。这段时间以来，长田沉迷于南星基因研究所的基因资料库。在这里留存过去一百年间整个衔尾蛇集团X基因计划中发掘的各种基因样本。在他认为，蓝小鱼的穿越事件绝对不是巧合，既然有蓝小鱼的存在，那么在偌大的高拉特星系和太阳系之间，自然也很可能有其他类似的情况。

    所以在这上百万份基因样本中，长田拓巳一头就扎了进去，希望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话分两头，衔尾蛇集团蒸蒸日上的同时，高拉特星系的另一家巨无霸企业-探索星公司，则无比郁闷。集团总裁苏邦进的意外身亡对这家超级企业造成了相当的困扰。苏邦进是在进行时空线计划的时候意外失踪的，事前完全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对整家公司的指引。

    好在，苏邦进的儿子很早已经就被引进了至高议会，至少在至高议会的层面上，他是知道自己的父亲因何而亡。

    常年在星际航线上的旅客最近这段时间都发现了他们乘坐的飞船的异象。探索星公司的飞船统统挂上了苏邦进的巨幅海报，以纪念他们这位总裁的逝世。不明所以的旅客自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而苏邦进的儿子和然世岑一样，对至高议会的整个关于起源派、降临派的假说都没什么兴趣。然世岑的事迹给了他新的启发：与其沉迷于祖先的莫名其妙的传说和任务，不如聚焦于当下，想想怎么发展自己的公司才是硬道理。

    同作为至高议会的成员，苏邦进的儿子自然知道怎么联系然世岑。双方经过一番友好亲切的交谈之后，然世岑同意以联邦政府的名义给予探索星公司少许帮助。苏邦进的儿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位于裁决城的总理办公室。

    当然这些事情对生活在南星乃至于整个高拉特星系的普通民众是不得知的。在某个傍晚，位于亚斯星的探索星公司“时空线”计划研究基地黯然关闭，数百名工程师乘坐探索星总部提供的飞船将回到他们位于南星的总部。苏邦进的儿子做的相当彻底，完全不顾至高议会其他议员的怒火，直接终止了起源派的研究计划。

    这一动作得到了然世岑的赏识，为此，然世岑还答应在未来的政策上，将给予探索星公司更大的便利。

    毕竟，作为大高拉特国家党的代表，然世岑和亚伯一样，要对未来高拉特星系的经济结构做动作，改变多年以来的经济局面。探索星公司这样的以高拉特人为主体的超级公司，自然是新一届政府的重要扶持对象。

    因为这个缘故，损失了自己领导人的探索星公司，反而因祸得福，获得了不少的便利，这恐怕也是苏邦进生前未曾想到的事。

    无论是衔尾蛇还是探索星，这些高拉特人的集团都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但对生活在高拉特星系的人类来说，则遭遇了重大的变故。这项变故，在高拉特新政府的五百年历史上，从未发生过。



303 乱局（3）
    高拉特陆军第一学院，这是一座位于高拉特星系南星的著名高等学府，隶属于高拉特军方，专门为军方培养优秀的军事人才。学院的学员，大都是高拉特人，毕竟这里是高拉特军方的学员。但和许多高拉特本地企业一样，不可避免的，其中也包含了少量的人类后裔。在这之中，所含比例最高的，自然是陆军第一学院的招牌学院-机甲系。

    也许是人类天生的敏捷性、领悟力就比高拉特人高，在机甲驾驶这方面，人类中出现的天才比例往往高于高拉特人。

    在以前，和亚斯机甲学院等其他学校一样，人类学员和高拉特学员共同生活、学习，都为了自己的机甲梦想而努力。然而，事情就在大高拉特国家党成为高拉特政府执政党之后产生了改变。

    席卷高拉特社会方方面面的“反人类风暴”自然不会放弃学校这片乐土。

    史丹，来自亚斯机甲学院的交流学生，已经在陆军第一学院机甲系学习了快一年的时间了。拿着亚斯机甲学院院长介绍信的史丹，是被认作是院长学徒的身份来陆军机甲系做交流学习的。他的老师，亚斯机甲学院的院长，还是陆军机甲系的客座教授。

    本来，从小就生活在南星贫民窟的史丹，是相当不屑于回到这座星球的，不过和许许多多机师一样，对机甲的追求超过了其他想法。在经历了一小段不适应之后，他发现所有学校的生活其实都是差不多的。每天就在教室、宿舍、机甲训练室三点一线生活，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改变。

    于是一晃接近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外面如火如荼的大选，影响不到在学校学习的史丹，他在这里沉浸于学习完全没有关注外界的改变。

    直到有一天，如同往常一样来到机甲训练室的他，惊讶的发现有两群人正在机甲训练室里虎视眈眈瞪着对方，似乎马上就要打在一起。

    “这，这是怎么回事？”史丹惊讶异常，在他的印象里，虽然作为年轻的机师时有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可这样成群结队的对峙情况还是不常见的。毕竟这里是陆军第一学院的机甲系，大家都是预备军人，受军队纪律约束。

    史丹这个人比较大条，他都完全没注意到两方人是相当有区别的，一方是高拉特人，另一方是人类。

    “史丹，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一名看热闹的同学压低声音给他解释，“再来晚就看不到好戏了。”

    “到底什么事啊，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政府号召大家将人类赶出高拉特社会，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同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将人类赶出星系？”史丹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咱们这有这么多人类？”

    和他的同学不一样，史丹从小是在贫民窟长大的，在一起讨饭打劫的日子里，穷孩子可不分身份的。他的同伴中既有高拉特人也有人类，他们的身份都是一样的，就是流浪孤儿。在被亚斯机甲学院的院长带去亚斯之后，他的同学中也不乏优秀的人类机师，比如时云，比如蓝小鱼。大家都生活在学校里，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对方的种族和身份。

    “史丹，你真是个傻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啊，新政府刚上台，总统都说了，人类趴在高拉特社会的上层吸血，攫取高拉特民众的利益。没有了人类，高拉特人才会过得更好，高拉特星系才会更繁荣。”同伴不遗余力的给史丹解释道。

    “这什么跟什么啊？”史丹忽然想到自己还在贫民窟的时候，那些富有的高拉特人看自己不屑和嫌弃的眼神。人性，从来都是不分种族的。

    “啊啊啊啊啊啊！”惊呼声打断了史丹的回忆，就在同伴给他解释两句的档口，场中的人类学员和高拉特学员已经混战作一团。大家都是穿着陆军第一学院的机师作训服，人类的更瘦小一些，高拉特人魁梧不少。只是战作一团的时候，已经分辨不出那些身影是高大还是瘦小了。周围看热闹的高拉特学员不少也忍不住了，冲上去帮忙。人类学员的数目要少得多，虽然比较团结，但很快寡不敌众，被打的节节败退。无奈之下，几名心思活络的人类学员冲到了一旁的机甲旁，居然启动了训练机甲。

    见对方如此，高拉特学员也不甘示弱，纷纷跳上训练机甲。来不及上机甲的学员，不敢再在机甲脚底下逗留，将战场转移到训练室外面。结果里面机甲在搏斗，外面学员在打架。史丹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完全不能理解。那些打作一团的人类学员和高拉特学员，虽说平时关系也不见得有多好，但很多人至少都是在同一间教室上课、同一个食堂吃饭的。可为什么短短时间之内，就变成了“仇人”？

    这到底是为什么，史丹从小就觉得自己不是个聪明人，所以他根本没法理解这样的问题。

    陆军第一机甲学院的教官们，谁都没有插手这场“群架”，史丹甚至都不知道，在学院的教官中，那些人类教官也正在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甚至如果将视线转移到南星的其他城市、转移到高拉特星期的其他移民星，像陆军第一学院机甲系这里正在发生的事，同样正发生在星系的角角落落。无数的人类，猛然间发现周围那些高拉特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如同仇人相见。别说史丹不能理解，所有的人类都不能理解。

    高拉特政府似乎乐见如此局面，在无数的流血事件发生之后，政府才由总理然世岑发表了一份不痛不痒的声明，呼吁高拉特星系的高拉特人和人类克制自己，不要造成过大的混乱。声明是如此的无力，以至于无数生活在高拉特星系的人类就当这份声明是在说胡话。现在的局面是高拉特政府不想给这些人类活命，那人类岂能坐以待毙。

    这样的举动却恰好中了高拉特政府的下怀。

    无数的闹事人类被关进了监狱，他们的产业被高拉特政府没收，他们的财富进了政府的口袋。

    生活高拉特星系的人类，如同进了水深火热的地狱一般。而这一切的是始作俑者，大高拉特国家党，正享受着无数高拉特人尊崇的敬仰。



304 乱局（4）
    从生活在高拉特星系的人类视角来看，这纷乱的政局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各自的生活，但对无数的高拉特人来说，从来没有任何时候，他们活的如此自在。

    大高拉特国家党在竞选初期他们的目标就是保证高拉特人、尤其是底层人士的利益，而排除一切人类商人对高拉特人的剥削。

    就在新政府上台之后短短时间内，无数不接受百分之一百法案的人类商人不得不关闭他们在星系各移民星的商店、工厂。那些失去了租户的店铺很快被高拉特本地人租下。

    高拉特人自己工厂生产的产品获得了新的销路，原本人类那些物美价廉的进口商品，瞬间被高拉特本地产品代替了。

    这种事，在许多社会评论家眼里说不上是好是坏，但这种改变短时间内还是刺激了不少领悟的高拉特经济的发展。

    要知道，在过去的二十年间，旧政府对经济的衰退没有任何办法，高拉特本地的失业率已经暴涨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就在人类商人、工厂大批量关闭以后，市场的空额自然就被高拉特本地商人所占据。大量的原本失业的高拉特工人得到了新的工作岗位，大量濒临破产的高拉特工厂获得了新的利益增长点。

    至少，从宏观数据上来看，高拉特的经济情况由于这一剂强心剂的原因，获得了看上去的“新生”。

    最直观的数据显示，自从然世岑成为高拉特政府总理以来，在联邦政府商务部、税务部等涉及经济的各大部门的协助下，然世岑根据大高拉特国家党竞选初期的承诺，开始对高拉特社会的经济结构进行调整。

    在强力政策的帮助下，那些原本被人类同行逼退到“角落里”的高拉特商人，获得了巨大的活动空间，很快就完成了同样商品的高拉特本土化；在中小企业疯狂增长的同时，以衔尾蛇、探索星为代表的高拉特本土大型集团，同样也在抓紧时间扩张着自己的势力。如果说中小企业是抓紧一切时间喝汤的话，那这些大集团，则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的脚步了。

    就以然世岑自己的衔尾蛇集团来说，本来就是高拉特本地最大的生物医药公司。衔尾蛇的药物，相当有市场，占据了高拉特市场的大部分份额。在人类商人退出市场后，衔尾蛇几乎完成了对生物医药市场的垄断。

    很多人都说，然世岑在政治上的这笔投资，超过了历史上所有高拉特商人的投资。毕竟，任一企业，它的利润增长都是有限的。只有像然世岑这样，依靠着自己背后的集团，成功攫取了高拉特联邦政府的政治利益，他给自己的集团带来的利益已经没有办法用数字来形容了。

    在高拉特人日常生活中，民众们也很快发现了改变。

    人类商人的商品，几乎都集中在日用生活品上，比如高拉特每个家庭都要使用的锅碗瓢盆、日常吃食，囊括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这实在是因为人类商人的产品，相比较于高拉特人的产品做得更为精美，价格更为亲民。即使是最固执的高拉特人，也更加愿意使用来自于太阳系的进口产品。

    在人类商人被赶出高拉特星系之后，这方面的情况就发生巨大的改变。许多不知道从哪个厂子生产出来的高拉特产品开始出现在市场上。这些带有浓烈的高拉特种族风格的产品，刚一上市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虽然质量比不上人类的产品，价格上也没有什么优势。但很多高拉特人还是兴奋异常的对着电视新闻采访记者欢呼道，“这是我们高拉特人自己的产品！这是我们工业复苏的象征，我们再也不用去太阳系进口这些原本自己就可以生产的东西了。”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本来就是大高拉特国家党的支持者们，他们发明了一个句口号，“用高拉特商品，拒绝人类商品，从我做起，振兴种族！”这种莫名其妙的口号伴随着大高拉特国家党执政政策的推行，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高拉特星系。

    人类商人很快发现他们除了要面对“百分之一百”法案的剥削，还要应付高拉特人突如其来的种族情绪。

    种族情绪，这无论是在高拉特人还是人类的历史上，都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应付过去的事。就比如人类历史上的小行星带分裂时间，元闵的理念就是引发了小行星带人的种族情绪，从而获取了无数人的支持。在他死后不久，小行星带，这个原本人类分离出去的移民聚居区，彻底的和内星系的人割裂了。

    而现在，高拉特人的种族情绪，怎么看都比当初小行星带人的更为强烈。这种恐惧感，不止是生活在高拉特星系的人类恐惧，即使是太阳系的人类，都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