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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香小陌
陈嘉忍了半天,憋不住说出实话:“不知道女生喜欢什么样儿,但是,我妈喜欢乖乖虎。”
噗双双低头一阵狂笑。
俩人下意识互相端详对方。生活中正常人谁长那么乖那么嫩的?就没有。反正眼眉前儿没一个“乖”的!周遥比较白,男孩长得好看,但论性情绝不是省油的灯。至于陈嘉,陈嘉从小到大就跟“乖”那个字没关联,吓死谁哦……
“哗啦啦”迅速翻过几张女明星海报,俩人都盯着齐秦的一脑袋大波浪式卷发看了半天。那绷着大腿的紧身牛仔裤,再斜挎一把吉他,那个范儿,帅。
大街上也看到过有人敢这么穿的,二十多岁的小青年,用老人儿的话讲都是“流里流气”“流氓的”“不正经的”,就穿这种紧身的前tu后qiao的牛仔裤,玩着摇滚,留着爆炸式的长发。摇滚青年们身背的长柄吉他,事实上就带有某些器官的造型含义,在舞台上每一次颤抖着、咆哮着挺动吉他,就是向这个浮躁的世界传递性解放的诱惑和冲动……
“这歌会吹么?哎你吹一个我听听。
“《红蜻蜓》,《青苹果乐园》,你吹一个么!”
周遥永远是那个话多的,挑头的,直到陈嘉皱眉回了一句:“烦,你嘴就合不上吧?”
陈嘉就把两手凑在唇边,手里其实就没有琴,没带口琴出来,却能以手型模拟口琴,甚至对得准每个音符应该存在的位置,紧闭的嘴唇里轻轻哼出那首歌的调子……
真好听。
周遥目不转睛望着人。
周遥跟店主买了小虎队三人组以及齐秦的两张海报,八毛钱一张,两张卖一块五毛。他又要买专辑磁带,死活缠着店主砍价,十块钱一盘带子实在太贵了,五块钱吧!“五块钱我们俩一人买一盘!”周遥说。
陈嘉瞪了周遥一眼,五块钱忒么也是钱啊,谁说要买了。
周遥当时那样儿,就是把羊皮小夹克往后掀开着,吊在后背上,俩胳膊肘把夹克撑开,胯一扭,戳在音像店里,一双长腿轻晃着,还穿的一双皮鞋。
清秀,帅气,有范儿。他也就是年龄还不大,年龄再大点儿,他自己就可以印成一张海报,贴在这家店门口,毫无违和感。
周遥把两张五块钱纸币贴在他下嘴唇上的,叼着,瞅着那店老板,卖不卖,您到底卖不卖?!
店老板拗不过这种,以为又是胡同里野出来的不良少年,再不卖就要把三棱刀拔出来了。算了,十五块钱给你两盘带子拿走拿走!
周遥美滋滋儿地把两盘磁带揣怀里,顺手搂着陈嘉跨出店门,冬天里的阳光真好啊。
“你听吗?你挑一盘拿走,咱俩换着听。”周遥说。
“不用,你自己听吧。”陈嘉说。
听个屁,他只有来音像店里才能听歌。
“那你下回去我们家听,”周遥说,“我们家礼拜六下午总没人,下回去我们家玩儿。”
……
在陈嘉不太靠谱的回忆里,周遥好像也是第一个,邀请他去家里玩儿的。
中午他俩吃的是烤白薯,就在关东店副食商场门外,路边卖烤白薯的摊子。
冬日里老北京街头的“老三样儿”,比食堂里可好吃多了,就是糖炒栗子,冰糖葫芦,烤白薯!路边就支着这一个生锈的铁皮桶子,里面生火,冒出一股一股黑烟,铁桶上面摆着一圈白薯,干烤,慢慢地烤熟。
“红瓤的白薯最好吃,你挑红瓤的。”陈嘉特意教给周遥。
“我们那边儿管这个叫地瓜。”周遥说。
“白薯。”陈嘉说。
“这瓤要么是红的,要么是黄的,我就没见过白色的!”周遥反问,“你们凭啥管丫叫白薯啊?”
老子从小到大就管这个叫白薯,陈嘉瞅对方一眼。
“白薯丫同意你们这么叫么?”周遥道。
陈嘉瞪了一眼,你吃不吃,你这么多废话?
“呵呵我也知道叫白薯么……”周遥咧嘴笑了,就是逗陈嘉呢,“我在北京生的,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城里住过,后来才去东北。我们家爷爷奶奶亲戚都还在北京呢。我还有点印象,好像是在东单大街边上、中山公园门口,看菊花展览,我吃过烤白薯……”
三毛钱一个烤白薯,陈嘉也就请得起周遥吃白薯了。
他又拦腰把周遥往后推了推:“有火。”
周遥:“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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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又说了一遍:“有火,你皮衣服会烧出疤。”
周遥已经迫不及待伸手去抢了:“这个烤好了,可以吃了吃了!”
烫,贼烫的。
周遥“腾”地又缩回来,吹手指,然后再拿,“嘶嘶”地又缩回来,往嘴里含着他的手指,“真烫啊”。
陈嘉冷笑一声,好像是笑话他瞎咋呼又怂,轻骂了一句“傻b样儿的”。
“你说我什么……”周遥一肘子从后面勒住陈嘉就往后扳,陈嘉已经空手把一个白薯抓起来了,热气腾腾抓手里正倒腾呢,“烫着”“我靠”“啊”
两人勒着抱着打成一团,一个烫白薯在四只手里颠来倒去,周遥狂浪地大笑。还是陈嘉拿了那个白薯,在冷风里吹了一会儿就不那么烫了,帮他剥开皮。然后才去拿自己那块热白薯。
“还是你手上皮厚,好用。”周遥腆着脸呵呵的一乐。
“你脸上皮厚,有什么用?”陈嘉说。
“靠,你又说我。”周遥吃得满嘴都是,笑,“陈嘉你行。”
一团红瓤在冬日的温度里特别诱人,香气扑鼻,又暖又甜。在周遥儿时的记忆里,烤白薯这玩意儿并没这么好吃。可能是饿了吧……真挺香的。
他们又坐回一站地的电车,回南营房胡同,回陈嘉的家。周遥也想不清楚要去干什么,就是俩人挺开心的,没晌没晚地就混呗。
“听听歌,听你吹个口琴。”周遥说。俩人手插着衣兜,周遥的外套怀里还揣着他的磁带和明星海报,并排挨肩往胡同口走,迎着漫天很细很碎很美的小雪花。周遥高兴了,声乐小王子突然扯开喉咙吼一句:”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
吼完了看陈嘉,给点儿面子,赶紧接下一句啊。
陈嘉是下意识张嘴了,但实在不习惯这么傻帽,没理他。周遥自娱自乐地又吼了一句:“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
“雪人还在么?早上就化了吧?”他兴致勃勃地问。
“还在,”陈嘉忽然一笑,“没化。”
一拐弯,绕过路灯兼电线杆子,就是胡同里他们昨天堆雪人的地方。地上有一片黑黢黢的融雪,被踩成稀烂。雪堆里隐约还能找见碎掉的栗子壳和小红辣椒,“土肥圆”胖雪人的脑袋已经碎成八瓣,身子也瘪一大坑,都碎了……
两人站着愣住,周遥猛然有点儿失望。
陈嘉抬眼,就那胡同墙上,有人用粉笔之类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大字,骂人的话,骂谁“臭傻b”“没爹养”之类的。早上路过时候还没有的,很明显的。
“没了就没了,回家呗。”周遥抬胳膊搂着人要走了。
身后胡同口有几个少年在嘀咕,瞟他们,挑衅似的笑了两声。陈嘉停住脚,猛一回头,那时脸色就变了,怒视。
房檐上头的天色骤然陷入阴霾,一阵冷风吹进胡同,穿堂而过,卷起雪花。
其实就是闲了没事儿手欠、瞎捣乱,一帮半大的屁孩子,能有多大怨多大仇怎么的?当一个孩子往来都是形单影只,看起来极为孤僻冷峻不合群的时候,或者他的家庭暴露了激起旁人轻视嘲笑的弱点,他就容易成为被其他群体轮番嘲弄的对象。
连一个雪人都不放过。
只是陈嘉今天碰巧没有耍单,今天碰巧让周遥目睹了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注:“我们亚洲”那两句,是90年亚运会主题曲《亚洲雄风》,刘欢韦唯唱的。)
第4章端倪
只是陈嘉今天碰巧没有耍单,今天碰巧让周遥目睹了一回。
陈嘉甩开他的胳膊,突然调转180度就过去了,还两次低头弯腰捡了什么东西。
“……”周遥猝不及防,喊,“哎?”
对面几个捣蛋的少年也炸窝了,叫嚷着要抄家伙自卫。陈嘉低头是在刨雪,掊起一捧雪,用力捏了一个很硬的雪球,眼神比手里雪球还硬。
只是捏雪球吗?周遥觉着不对。
陈嘉突然发飙拉开步子就是一发凶狠的炮弹!平直球暴力而准,直射脖子。有人中弹了发出“啊”一声惨叫,捂着脖子嚎叫逃跑……
陈嘉应该是在雪球里裹了一块石头,来狠的,是用石头捏的雪球。
一群人抄家伙,陈嘉从不知谁家门口顺手就拎过一根勾蜂窝煤用的铁钩子!
那户人家探出头来,扭脸又缩回去了,就没管。
铁钩子从墙边剐过去时那声音特别尖锐,周遥都被吓了一跳。他飞扑过去一把搂腰,在陈嘉试图用铁钩子抡人的时候,把这疯子给搂回来。
他那时瞥到陈嘉眼底射出的戾气。手指的骨节粗硬结实,攥着一根铁家伙冲出去时那副表情很暴力,那种感觉让他非常陌生、震惊,有点儿吓着了……他毕竟也才认识对方两天,他以为已经挺熟的了,就是玩伴,反正他跟谁都自来熟、好人缘。
不就砸了一个雪人么,在周遥眼里这真不算个事,他也就回头理论几句,把那几句三字经骂回去就完了么。
“瘪打,败闹这个!”周遥紧张地低喊,来了一招亲热的熊抱,“算了陈嘉,走吧……”
陈嘉一铁钩子横扫,在周遥的死拉硬拽和干扰阻挠之下,终于没有抡到哪个小捣蛋的腿骨上造成严重伤害,一钩子抡在水泥电线杆子“腿”上了。
那倒霉碍眼的电线杆子,也不知道躲,被砸出一枚小坑,噪音充满了撕裂感。
杆子顶上的路灯都摇晃了,少年面色阴郁……
那天周遥熊抱住陈嘉,终于把铁钩子夺了丢到墙根儿,内心暗生余悸。
他转身很有气势地绷了脸,跟远处几个胡同孩子说:“有什么事儿好好说么,别背地里偷摸捣鼓事儿毁人东西,成么?”
其中有个孩子就是昨儿刚跟他们打雪仗打输了的,估计很不服气,周遥说“等着你们”,却没想到人家另找方式把吃亏找回来了。
“就、就是瞧他、瞧他不顺眼!”那小孩被某人干架的气势吓唬得有点儿结巴了。
“你凭啥瞧他不顺眼?”周遥接了一句,“瘪跟我说那个,先把自己眼睛捋顺了不成?”
“他以前就揍过人!”又一个小孩不服气。
“为啥揍你啊?”周遥说,“咋没揍别人、没揍我啊?瘪说你啥都没干啊,不带仗着人多欺负人啊。”
三江平原口音一出,干仗还自带背景音效,说得对面那孩子没接上来,满脑子都飞着那个biè、biè、biè
“还想打仗?算了,雪都快化了,捏手上都攒不起来啊。”周遥缓和下气氛,一摊手,“想打仗等明年!雪化了,就是今年的仗打完了!都瘪闹了!”
周司令说今年仗都打完了,就是打完了,很有气势地一吼,看咱小爷劝架这气场。
散啦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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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吃饭,各找各妈。
陈嘉没有说话,抗拒表达真实的情绪,就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了。而且,踩得仍是一条偏路,踩着胡同边缘一层灰黑色的雪,把脚上一双白色胶鞋也走成灰黑色……周遥抚着这人肩膀,手心摸到的地方好像特别硬,骨骼尖锐,棱角不断硌到他的手。
那也是他头一回察觉到端倪,陈嘉的性子很暴的,冷而烈,跟他自己很不一样的……
那户人家在他们身后再次探出头来,瞅了一眼,把铁钩子赶紧了。
住一条街的街坊嘴巴没有闲着的,都会碎嘴八卦。
“还能谁打架?就那谁,瞿连娣他们家的,陈嘉么。”
“那孩子从小就那样儿,哎,太拧,横犊子的。”
“男孩就是得打,这就是还没打够,养男孩就得勤拾他!”
“他们家……她那男的现在都不回来了吧。”
“陈明剑现在都住学校了?公家肯定给他分房子,有本事了,哪还回这破地方住?就都不管这娘俩了……男的不是东西的,不是只有电视里才演得出来。”
“……”
他们回到家时候,幸好瞿连娣当时没在家,不知道陈嘉差点儿干仗打架的小插曲。
陈嘉也是个兜里揣钥匙独来独往的,无所谓家里有没有大人。窗台大碗里有两张昨晚剩的芝麻酱糖烙饼,就是剩给他吃的。瞿连娣手艺好,就用面粉和饼铛这两样廉价的东西,掺点儿油,她能做出无数个花样,还都特好吃。
自己就直接啃凉饼了,但是周遥在。“麻烦,”陈嘉低声道,“还得上蒸锅给你热了吃。”
“你吃凉的那我也吃凉的。”周遥是随和的,不找事儿。
而陈嘉是固执的一根筋的,说给你周遥热了吃,那就是弄热了再喂你。他说:“凉的吃了胃疼。”
陈嘉麻利儿干活,右手虎口那地方,那块皮好像爆了。
“你刚才打架弄的吧?!”周遥赶紧端过那只手瞅瞅,“铁钩子给磨破了?”
“磨爆皮了,都露一块肉。”周遥皱眉,“我靠,以后你别……”
陈嘉迅速把手抽回来,不给看,看什么。
掀蒸锅盖端热盘子的时候,陈嘉用手沾了一下迅速也缩回来,给右手虎口那里拼命哈气,这回也怕烫了。
“你别弄了,”周遥皱眉呵斥了一句,“你起开,我来端吧。”
“就你刚才,在外边拿烤白薯的时候,把那手烫了吧!”
“……”
蒸锅里冒出许多白气,让窗玻璃上也布满哈气,看不清外面的景致。
两个少年站在厨房灶台前,陈嘉那时眼睛看向别处,淡淡地笑了一声,自己吸吮虎口处绽开的那块粉肉。烫红了的一块肉又被铁器磨掉层皮,生疼。他习惯了自己舔舔伤口,舔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周遥撸袖子帮忙端了烙饼,为了表示对小陈同学留他下午加餐的由衷感激,吃掉了瞿连娣腌的大半瓶酱瓜酱菜,真好吃啊。
周遥他妈妈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女知识分子,除了会读书教课做论文,其他一概都不擅长,做的饭就还不如机床厂食堂的“冬储菜老三样”呢。当然,那个年代能做到名校研究生毕业的女性知识分子,本身就是一项令人钦佩的、充满荣耀的成就。不说别的,就他妈妈一人的工资,顶两个瞿连娣挣得,她还用自己做饭么,能买多少现成儿的烙饼、酱瓜和冬储大白菜啊。
周遥就这样又跟陈嘉白混了一下午,俩人靠在床头看电视闲扯淡,读新买的磁带里的歌词。巴掌大的平房,屋内格局基本就是一张大床,人靠在床头,12寸黑白小电视立在床尾的电视柜上。
中途陈嘉还滚下床,给炉子添几块煤。
“火差点儿灭了。”陈嘉道。瞿连娣回来要骂他的,早回来了你不知道看着火!炉子灭了屋里冷得像冰窖还得重新生火!
“冷吧?”陈嘉问。
“没事儿,我不冷。”周遥一笑,绝不找事儿。
“冻着了?”陈嘉抬头瞅他,都看见周遥刚才悄悄把皮夹克又穿回来,鼻子开始吸溜,分明就是冷。
陈嘉从屋外用铁钩子一下勾进来两大块蜂窝煤,然后再勾进来两块。周遥连忙探头围观,陈嘉是垫着手把上面那只铁盖子掀开,里面就是很深的一个圆筒型炉膛,能摞五块蜂窝煤。五块煤倘若全都烧光了火就要灭,陈嘉低头用小铲子扒炉膛把煤灰拨走,从顶上添进去四块煤,屋里迅速又暖和了……
“咱俩刚才还到外边买烤白薯干啥啊!”周遥忽然提议,“就应该拿你们家这洋炉子烤!你不早说,上面这个铁盖子,多好用,自己烤多好吃啊!”
“……”陈嘉嘴角微微露个表情,“嗯,能烤,还能烤老玉米,特好吃。”
“你早说啊,以后瘪在外边儿吃了。”周遥两眼放着光的,搓搓手。
陈嘉没说话,难得被炉膛子熏出一丝温暖的笑意。他以为周遥肯定不愿意来他家。他不会提议来家里“烤白薯”。他也怕他的朋友回他一句,操,你们家那破房子破炉子什么鬼地方实在太破了吧,吃你娘的煤灰渣子啊……
那天晚上瞿连娣从孩子姥姥家回来,终于留周同学吃了顿晚饭。
周遥这顿饭吃得可香了,蒜苗炒肉丝啊,竟然有他最爱的酱味儿蒜苗炒肉丝。当然,一大盘菜里基本上全是蒜苗,没什么肉,他跟陈嘉俩人拼命在盘子里扒拉肉丝吃。
“阿姨,您比我们学校食堂做得好吃。”周遥边吃边叨叨。
“阿姨,您这个比厂子里食堂做的那个‘甲菜’都好吃。我上回吃了一遍可知道了,咱们食堂里,甲菜就是冬瓜烧丸子,乙菜就是没有丸子只烧冬瓜,竟然还有丙菜,丙菜就是连冬瓜都没有,烧冬瓜皮!”
陈嘉“噗”地把一口米饭喷到碗里……神扯啊。
“阿姨您要是也开个家庭小饭桌就好了,我在以前的学校,就是吃同学家长的小饭桌,您做饭多好吃啊。”周遥兴奋起来就合不上嘴,倍儿甜。
“好吃你就天天来,你来就给你做最好的。”瞿连娣一直盯着周遥看。
“您开个小饭桌,我就交钱天天来!”周遥笑道。
那一年北京的副食本和粮油票还没有作废呢。对于没有特殊待遇又没挣到闲钱的贫民小户,粮油肉蛋甚至糖和芝麻酱,仍是凭副食本供应的,每家按人头算……周遥但凡来吃一顿饭,就是吃掉了陈嘉这颗人头上的肉蛋菜。蒜苗算是细菜,菜店里卖得不便宜呢。
所以,周遥很懂人事儿的,不交钱可不好意思过来白吃白喝。
昨天忘了问,瞿连娣才想起问:“遥遥,你是转来我们机床厂附小的吧?你哪个班级?”
周遥扒干净米饭:“五年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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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连娣和陈嘉都是一抬头犯愣的表情,瞿连娣然后转头质问儿子:“遥遥是你同班?你怎么没说你俩同班?”
陈嘉也一脸蒙,咱俩同班了吗?您哪位啊?
“是邹老师那个班,邹萍老师,五年级二班对吧?”瞿连娣转头瞪着儿子,“你俩是不是一个班?你们就是!陈嘉你上的什么学啊!”
周遥也一脸蒙,然后哈哈地乐,太他妈乐了。
他新来的,在上个礼拜才刚报道,周四、周五、周六混了两天半,基本只认识班主任和学校教务处大队辅导员,各科老师的名字都还没记全呢,他班里四十多个同学都有谁啊?
瞿连娣盯着儿子,仿佛恍然大悟,一击正中要害:“陈嘉你说实话,你上礼拜上课了么?你是不是压根就没去上课?!”
陈嘉是一脸青天白日蒙受不白之冤的悲愤表情,一脑门磕在了饭桌上,简直是窦娥冤,老子明明去上课了啊啊啊
其实,周遥踏进班级教室,班主任拎着他在前面介绍了两句,就给他分了课桌座位。
陈嘉只要抬头认真听讲,就应该能记住这个叫“周遥”的借读生新同学。但陈嘉什么时候会抬头目视前方认真听讲的?
他走神了,他的视线飘向窗外灰蒙蒙的天。他还把教室窗户开了一道缝,让冷风呼呼地刮到他的脸上,盖住讲堂前的声音……
周遥就被安排到教室最靠门的那个组,第五排。
陈嘉坐在教室最靠窗户的那个组,第六排。
于是,两人谁也没瞅见谁,谁也没搭理谁。陈嘉进出教室一贯独来独往,低头贴墙溜边儿,从不和同伴走成一路……他好像就没有同伴。
这种情形在礼拜一重回学校时,终于终结了。
周遥坐到他最靠门第五排的课桌座位里,下意识先就扭过头,越过好几排人,往左后方看。
陈嘉坐在他最靠窗第六排的位子里,眼神从位斗里漂移出来,恰好就跟周遥的视线对上……俩人相视,原来真是一个班。
课程还是那些,只是各省教学用的课本和练习册有些不一样,这对周遥同学造成了一些障碍,让他被迫破天荒地认真听讲好几天。攻坚适应了新课本,他就基本不需要听讲了。
他一般也在位斗下面鼓捣自己一摊,跟周围同学开个小会儿,把语文课本里边夹一本漫画,《火王》或者《圣斗士》,然后再照着漫画书在课本上画小人儿。
可惜他离陈嘉太远,实在没法一边上课一边找陈同学开会。
他只能给陈嘉传个漫画,隔空交流。递东西还山高水远的,中途被好几个男生截胡,从早上第一节课传到第四节课才终于传到陈嘉手里,一个教室的人轮着宠幸他带的漫画。
上午课间操时间,冬天北方的学校,对付学生、消耗学生体力力、培养意志品质基本就是这一招:长跑。
最操蛋的就是冬季长跑了。顶着风,吃着土,谁愿意跑啊?
跑还不是在操场上跑,因为他们机床厂附小就没一个像样的操场。于是,像很多学校冬季长跑那样,队伍都被拉出去,在厂区和居民楼中间跑……
排成两列的学生队伍,都穿成熊样儿,闷着头沿着居民区街道傻跑。周遥不穿皮夹克来学校了,太扎眼回头率太高,女生们都开始议论他了,怪不好意思的,于是换了一件蓝色棉猴,跟旁边那位紫色棉猴的同学挨着,终于可以喝着西北风凑头开会了。
“我画的处女座黄金圣衣你看见了没?”周遥赶紧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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