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情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你看他,他就像贴在玻璃上不动了似的。”他提醒阿丽道。
阿丽将手里的编织活放在凉亭的凳子上,站起来,气愤地指责他说:“你胡说些什么,你看,里根先生不是在楼下吃饭吗?”
马丁眨了眨眼,真的,里根先生正坐在餐厅里就餐,但是透过玻璃门,马丁看见那两条蛇正在往他背上爬,而他,似乎很惬意似的伸了伸腰。马丁想进屋去,却被阿丽喝住了。
“站住!你最好站在这里不动。你能看见什么呢,孩子,你只能看见那些过时的事。去换掉你的湿衣服吧,你一身臭烘烘的。”
马丁没有去换衣服,他走到了外面,在他先前靠着休息过的那棵老杨树的树干旁,他遇到了埃达。
“埃达,你在找我的主人吗?”他涎着脸凑上去。
“我在找我的钻戒呢。”
“你有钻戒么?”
“我不记得了。如果找出来了就是有吧。”
埃达用一把尖刀去挑树上的一个疤,挑得木屑四溅。马丁没想到女孩的臂力有这么大,赶紧让开一点。
“埃达,那天我靠着树干打瞌睡,是你扼住我的脖子吗?!”
马丁朝她喊道。
可是埃达像没听见似的。一会儿,她就在树干上挑出一个酒杯大的d。马丁看见树枝猛烈地抖动起来,树叶沙沙响。
“埃达,埃达!你住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出这种话。
“你要再不住手,我就去叫里根先生了!”
埃达似乎颤抖了一下,她鄙夷地将刀子往地下一扔,双手叉腰站在那里看着马丁。然后,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马丁吓得拔腿就跑,因为他看见了埃达肩头那条银环蛇。
他跑了好远,还听见埃达的声音在伴随他,那似乎是一连串y荡的调笑声,夹杂着几个污秽的字眼。那是马丁难以理解的声音。他跑了又跑,湿衣服贴在身上,他觉得自己成了落水狗。
“你的钻戒啊,在蛇的肚子里,我向你保证。”
女友是于睡梦中向埃达说出这句话的,当时她还紧紧地握住了埃达的手,就好像很清醒似的。埃达知道她在说梦话,她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溜到纱窗那里向外看。下午的太阳正是最毒的时候,蚊蝇在纱窗外掀起疯狂的大合唱。马路上,蛇的大军正顶着烈日向这座公寓楼开过来,有些已经进了大门。埃达心里想,楼里一定已经有了大批的蛇了,所以她现在绝对不能回到自己的房里去,因为一开门就可能受到围攻。其他的人也一定在睡午觉,这个时候,农场里的一切都在昏睡,只除了蛇。
埃达隐约地记得同里根在一起的那一夜那种乱蛇狂舞的情景。性j的回忆有点恐怖,因为弄不清是人还是蛇,身体下面的土地变得热烘烘的,不断膨胀起伏……后来似乎是她先跑掉了,因为欲壑难填,或者说因为欲擒故纵。当时她听到里根在她上面咕噜了一句,“发情的母猩猩。”他说完这句后,头颅一下子就消失了,没有头的身体在痉挛颤抖。这个男人无所不在,但又没有实体,埃达感到她那敞开大口的zg已变得无比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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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橡胶园里发生的事(6)
她不愿意旧梦重温,她知道旧梦满足不了她,从山洪吞噬她的小屋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这一点,所以那天夜里的事,她是没法弄清了。除非再造新的梦境,像门外这些花招百出的毒蛇一样。来农场的第一天,她舒展着年轻的身体站在那棵最高的椰子树下面时,便看见了草丛里那些忽隐忽现的蛇,那时她的直觉便告诉她:这里就是家乡,也是葬身之地。当时她还不知道是谁主宰了这一切,她觉得一切都会自明。阿丽曾问她:“你怎么会从那样一个地方逃出来的呢?真难以想像啊。”起先她并没有有意识地去注意生着一双y险的绿眼睛的里根,她认为他是一个沉闷的老单身汉。直到有一回她发现他在湖边钓鱼,他那一动不动的背影在暮霭里变得斑驳陆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的一切都属于这个y沉的家伙。于是就有了酒吧里的那一幕。里根以为是邂逅,其实是深思熟虑的导演。看着落荒而逃的男人,埃达知道她的计谋已经成功了。然而向目标的近并不令她感到胜利的喜悦。那些个不眠之夜,那些个土地深处的y荡之声,还有发自湖心的狂暴的咒语,有时差点要将埃达整个地摧垮了。钻戒的事是她梦到的,她梦到后就开始外出寻找了。她找到过好多枚,有时是在水沟里,有时是在别人扔下的椰子壳旁边,有时在剑兰的花瓣里头,有时则嵌在树干的疤上。天一亮,将它们放到阳光里头一照,埃达就认出了那些人造宝石。是谁这样不厌其烦地同她兜圈子玩呢?然而埃达还是摆脱不了发现异物的诱惑。再说也许在夜里,那些钻石就成了真正的钻石也是可能的。这个农场里,真是无奇不有啊。
里根的确是在餐厅里就餐,但是他同时也在楼上的卧室里。他同黑衣的中东女人(这回是中东的了)站在窗前观察楼下草丛里的动静。女人走动时,衣裙发出沙沙的声音,像下小雨一样。他们不说话。在里根,是因为他一直听见女人在不停地说,他什么都听见了,又什么都没听懂。
里根坐在桌旁进餐时看见了它们,它们是刚才听见了召唤潜入餐厅的,一共五条。有一条特别放肆,居然想锁里根的喉,它身上的黑色花纹同女人裙子上的图案是一致的,难怪女人一召唤,它就来了。里根嘴里的j蛋难以下咽,因为它锁得太紧。楼上沉重的脚步传到下面,那人似乎在腾空离去。他从桌旁站起身,然后就跌倒了,他跌倒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那条缠在脖子上的蛇松开他,向墙角飞去,一会儿就不见了。
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那里下去了。
“里根先生跌倒了。”马丁伸长脖子往餐厅里探视。
“不要去管他。”阿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她看着黑衣女人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认识那女人啊?”
“我怎么会认识,她根本就不是农场里的。”
他们俩都看见草丛里的蛇在相互咬啮。马丁咕噜着:“乱套了,乱套了。”他心里想的却是:“阿丽怎么可以让主人躺在地上呢?她真是一个冷血的老家伙啊。她是有可能下毒的。”
就是在这个时候,阿丽和马丁同时听到了呼救的叫声。后来才知道是两个女工在海湾那边被淹,其中一个马上就死了,厚重的、浸透了海水的工作服要了她的命。死去的女工鼻孔那里有一堆血的泡沫。
躺在餐厅地板上的里根是在梦里听到女工的死讯的。当时他站在y暗的阁楼上,有人进来向他报告了这件事。他听见那个头部像蘑菇一样的人说,死者是埃达,从东南亚的岛屿上来的姑娘。这时里根听见外面在打雷,然后是雨打在芭蕉叶子上。他想,在农场这种没有高山的地方,山洪暴发是可能的吗?蘑菇头的男人下去了,居然没有听到脚步声。阁楼上有些旧书,里根随手抓起一本彩色封面的小册子,翻开第一页,他看见那上面印着阁楼的主人——一位小业主的肖像,那人深陷的灰眼珠里透出深深的厌世情绪,两只手臂像动物一样覆盖着密密的长毛。阁楼的主人同里根有笔交易,所以他才能在里根的农场里盖房子。里根记得那笔交易也是在梦中完成的。当时他模模糊糊地感到,这个人的房子有可能成为自己的避难所,于是就同意让他将小房子盖在靠海湾的山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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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橡胶园里发生的事(7)
里根醒来时,阿丽已将餐厅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里根问她关于埃达的事,阿丽有点惊讶地扬了扬眉,说:“埃达刚刚来过了,来找我借一把镰刀。”
“农场里有人落水了吗?”
“是误传,这些日子流言满天飞。”
里根脑海里浮出埃达手执镰刀的形象,心里悸动了一下。
“阿丽,我有没有和人签过一种那样的合同,我是说,让人在农场里盖房子的合同?我为这事很烦恼。”
“有这事,你后悔了?”
“啊,并不,这种生活,不是需要一种外来的力量来打破吗?”
他看了一眼窗外,外面仍然是阳光灿烂。有一些鹰在天空里盘旋,那是不是因为发现了死尸呢?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他的农场真是太大了,要让他面面顾到简直就不可能。前些年他买下了相邻的农场,让它与自己的橡胶园农场连成一片。那里原先是一个多种经济作物的农场,刚一买下他就后悔了。从那以后,他一次也没去那边视察过,而是全盘交给经理去管理。他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做不了这么多事了。那么为什么还要买呢?看来他买下的是一个终生之谜。这些鹰就是从原来那边的农场飞过来的,就好像它们也得知了主人更换的消息似的,在这之前它们从不飞到他的领空来。他知道,与他表面扩张领土的同时,还有一种扩张是在地下进行的,不为人所知的。那种看不见的扩张,他可以感觉得到,却很难形容。当他为了生意上的事去城里面时,扩张的感觉就变得强烈起来。他在那y暗狭长的街道上走着,便走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比如那个非洲女人,清洁工,就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里根无论如何不能理解她那种欲望和她对自己的鄙视。
“埃达借镰刀干什么?”
“她说割草。她总是有些奇怪的举动。”阿丽叹了口气。
“阿丽干嘛叹气啊?”
“一想起这孩子能从那种地方跑出来,就觉得不可思议啊。你能想像山洪暴发的情景吗?”
“不能。我在梦里说,落吧,落吧,让山洪暴发啊,可是这种地方只有小山包,怎样暴发呢?总要问问埃达才好。”
“埃达早忘记了,那种事没法回忆啊。”
丽莎在前方的柏油马路上飞跑而过,她身上的裙子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了。里根觉得那是一种没有目的的奔跑。愁云浮上阿丽的脸,她闷闷地走进厨房,想起那个女人的悲哀的故事。
他们两个人同时听见楼上的脚步声,但是楼上并没有人。他们凝神细听,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厨房里。那不像是人的脚步声,有点像大鸟,也许是鹰。里根想,难道尸体的味道是从楼上散发出去的?有人从楼上飞跑而下,这回是人,是马丁。
“马丁!!”
“什么事,里根先生?”他红了脸,将手里的一大包东西藏在背后。
“你就不怕鹰吗?”
“当然怕。”他笑了起来,“但是没地方躲啊。它像铡刀一样落下,铡到你身上,你立刻就身首分离,根本不会有时间思考的。”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提高了嗓门,好像在嘲弄。
这回轮到里根脸红了。在空旷的平原上,他有过被鹰追赶的经验。他又一次想起了埃达借去的大镰刀。在那个昏沉的夜里,地底响起的闷雷震得他的脑子里成了一片漆黑。他对自己说:“高c便是地狱,因为没有得到缓解的快感正在消灭r体。”
“好呀好呀。”马丁又笑了笑,他似乎看见了里根的思想。
丽莎在烈日下疾走,她的脚上都走起泡了,还是停不下来。农场的土地下面到处都有人在讲话,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声音。她想,要不了多少天,她就会对地下的这些声音熟悉起来的。夜里她有时候睡在橡胶林里,有时睡在湖边。那些蛇已经不来侵犯她了,它们离她远远的,然而她还是清晰地听见它们潜行的声音,它们一群群潜向地心深处。她想起了文森特。文森特是什么呢?他是她的梦,她的长年不醒的梦。而文森特自己又是生活在梦里的。她记得他对她说,他要去他梦见的农场。于是他就这样来了,然后他又走了。而她,追随他梦中的景物,就迷失在这些景物里头了。现在她变得多么强壮了啊,文森特一定认不出她了。凌晨的时候,她同埃达进行了一次谈话。
第三章 橡胶园里发生的事(8)
两个女人没有谈论各自的家乡,却谈起了非洲的大沙漠,和沙漠边上的帐篷里的生活。对于那种从未有过的生活,两个人都怀着出奇强烈的愿望。埃达用手里那把大镰刀在芦苇丛里挥来挥去的,丽莎问她砍什么。
“有什么砍什么,反正要斩断一些东西。”
丽莎低头一看,看见自己那只鞋被她几乎斩成了两半。
“过不多久你就会不要这只鞋了。”埃达冷漠地说。
她的话令丽莎震惊。她坐在那里发呆,没注意到姑娘的离去。
远方有一辆车向她开过来,像一只深蓝色的甲壳虫,在这金色的大地上十分惹眼。丽莎无缘无故地有些紧张。她站着不动,因为她的鞋已没法走路了。车子缓缓挨着她停下,窗口伸出司机布克戴凉帽的头。这不是她的车,她的车是奶黄色的。但她还是上了车。
“我们的车到哪里去了?”
“这就是我们的车。”布克说。
“怎么会是这种颜色呢?”
“那是您的眼睛患色盲了,在这里待久了的人都这样。”
“你以前来过这里?”她吃了一惊。
“是啊。这里差不多就同我的家乡一样。对您来说也是这样吧?他们都说农场主十年前就疯了。”
丽莎回忆起销售办公室里那位神情冷淡的绅士,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车子驶过里根家门口时,布克朝外探了一下头。他满脸迷惑,若有所思地吹着口哨。丽莎看见里根从屋子里走出来,他的背影像被拦腰斩成了两段似的,中间有一截空白。他手里拿着渔具。
“我们大家都往这里钻,是因为这里的泥土会燃烧。”布克又说。
“你怎么知道?”丽莎好奇地问。
“我昨天试过了。这里这些金黄色的土就和煤一样。神奇的土地啊。”
他突然显出昏昏沉沉的样子,丽莎担心他会将车翻到沟里去。
车速果然加快了,车子就像子弹一样在燃烧的土地上狂奔,而布克,满不在乎地伏在方向盘上打起鼾来。丽莎身上汗如雨下,她知道车子已不在马路上了,这从轮子的颠簸就可以感觉得到。她用力推布克,布克还是继续睡。再看车速标示,那根指针却已失灵了。“也许会冲进海湾里头去吧?”她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她看不清外头的景物,她眼里一片火海,车内酷热得不行。
“布克!布克!”她声嘶力竭地发出尖叫。
布克动了动,咕噜了一句:“不要那么冲动,很快就完了……”
丽莎想,原来他在自杀啊。情急之下她想跳车,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正在她手忙脚乱之际,车子“咚”地一声停下了。布克还是没有醒,她一下子打开了车门。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太阳还是那么厉害,他们的车停在一片桃树林里,那些树都在燃烧,火光冲天。丽莎连忙躲进车内。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烧起来。”布克说这话时脸上有种歉疚的表情。“我们快出农场了。都在传说死了一个女工,一定是身上着火跳进海里的吧。”
回家的路上丽莎睡着了。她做了很多梦,但是梦里的背景太黑,什么都看?
最后的情人 第 4 部分
功能 和 功能!回家的路上丽莎睡着了。她做了很多梦,但是梦里的背景太黑,什么都看不清楚。醒来时布克告诉她,她一直在喊一个叫埃达的姑娘。他问她,那姑娘是谁?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她告诉他说是里根的女朋友。布克听了后惊奇得合不拢嘴了。“谁都知道,那个男人是没有实体的。只要问问农场里的人就知道。”丽莎平心静气地想,没有实体又怎么样呢?布克仿佛听到了她心里的话,接下去说:“没有实体,就可以在火海里穿行。”
丽莎叹了口气,说道:“埃达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她和布克回到了家里,但是文森特并不在家。屋里保持着她离去时的样子,没有显出有人来过的迹象。丽莎觉得,也许文森特已从这个家里消失,成了一个居无定所的人了。虽然文森特不在家,丽莎还是嗅到了他的气味,那是一种以前没有闻到过的,类似麻醉药的气味。笼罩在这种气味当中,她和丈夫离得更近了。也许文森特就待在贫民区的某个地道里头,那种地道像井一样斜着向地底延伸,沿途有一些蜡烛头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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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橡胶园里发生的事(9)
丽莎进入梦中了。在梦里,她用不着去找文森特,因为他像猎狗追随猎物一样追随她。有文森特的地方就有乞丐,乞丐虎视眈眈,却并不向丽莎要求什么。丽莎在那种小巷纵横交错的地方尽量乱钻,她在同文森特进行智力比赛。但是文森特以不变应万变,他总是从地下冒出,如同一朵蘑菇云升起,云一散,他就站在那里了,被一大群乞丐围着。中途丽莎也醒来,望着抖动不休的,印着棕榈树的窗帘一阵阵高c涌动,然后重又跌入光线幽暗的虚幻之中。
“文森特!文森特!你不寂寞吗?!”她用力喊,但并没有声音。
她想,真空是不传递声音的。她几乎要绝望了。
然而远处的文森特向她耸了耸眉毛,做了一个意义含糊的手势,那些乞丐就朝她发出猥亵的大笑。这时丽莎就怀疑自己是否没穿衣服。她没法确定,因为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她记起在农场里的那次l体,那次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文森特为什么非要同乞丐在一起不可呢?当他走近时,丽莎看见他的脸上也有乞丐那种猥亵的表情,她不由得脸红了。文森特停住脚步,似乎不想和她靠得太近,他在想什么呢?他,庞大的、井然有序的服装公司的老板,竟然隐身于黑dd的地道里头,与乞丐为伍了!丽莎为最近滚滚而来的订货单感到担忧……
窗外有水鸟在叫。他们这栋房子在市中心,哪来的水鸟呢?
“夫人,那不是鸟,是我在你窗外练口技呢。”
布克满面笑容地坐在她面前,他显然已从昨天的疲劳中恢复过来了。他的样子有点古怪,额头上粘着一个很大的蜘蛛标本。
“农场的礼品。我现在日日夜夜都在蛛网之中。我在饭店门口抓到它的,我一抓到它,它就死了。我和我的情人一块将它做成了标本。它那个巨大的蛛网啊,真像一床蚊帐!”
文森特其实仍旧在公司的总部上班,从农场回来之后,他形容自己的心态是“心静如水”。中国女人(这回是中国了)到他的办公室来过一次。她并不穿缎子旗袍,她穿得像清扫街道的工人,上衣口袋里还c着一支笔。她进来之后就熟练地绕过桌子,坐到了文森特的膝头上。她从口袋里抽出笔,在桌子上写字。她写出的字像那种四四方方的房子,稳稳地钉在纸上,单个却又相对独立。当文森特凑近去看时,看见纸上什么都没有。文森特感到女人的身体轻得异常,她扭过身来盯着他时,他看到她的黑眼睛里头也有四四方方的房子。
他的欲望又被这奇特的女人激发起来了,但是他坐在那里不动。他觉得只要自己一动,这女人就会消失。他想,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心静如水”吧。有乌鸦落在街对面的屋顶上,弄出一阵响动。女人吃惊地站起身,向外走去,文森特也跟着她走。后来他们就到了她的家里。文森特认为那是她的家,否则会是什么地方呢?那是24层楼上一间y暗的房子,墙角有一只巨大的蜘蛛在结网,文森特觉得那只灰绿色的蜘蛛很面熟。他们俩躺在那张双人床上头,但是他们的身体并没有接触。
后来,他就天天下班后到24层楼上去,他忘了自己应该回家的事了。白天的工作是很繁忙的,公司日益壮大,厂房内机器轰鸣,厂房外车水马龙。文森特并不想扩大业务,形势的发展却由不得他,他看见自己的事业正在向四面八方扩展,就如同乔所透露的他的那个故事的背景一样。这些日子,当他在公司里看见乔时,总觉得迷惑:他的公司里怎么会有像乔这样的员工呢?他一直在心里将乔称作“双面人”。在里根的农场里,当欲望在虚幻之中令他痛苦不堪时,他不止一次地想到乔,以及乔藏在办公室的那些书籍。也许,乔不是偶然到他公司来任职的?可是关于20年前的那件事,他实在是记不清了。惟一留下的印象是当时的乔不爱说话,一开口就变得忧虑重重。
中国女人从来不说话,文森特猜测她拥有的是另一套语言系统。她的房门总是虚掩的,他一推就进去了。有时她坐在床上,有时她坐在窗前,坐在窗前时,文森特站在她身后就看见外面的空中有许多方形字块,那些字块移动着,很繁忙似的。女人是匀称的中等个子,同以前那位黑衣女郎一样看不出年龄,文森特将她看作自己的情人,可是他一点都不急于要同她有身体上的接触,他无端地觉得那样一来就会坠入无底的虚空。他虽然每天看见她坐在24层高的老建筑物里,还是禁不住猜想,她是不是从南边里根的农场里来的呢?里根的农场的地理位置虽然在西方,那里的风景却有浓浓的东方味,所以他才会去那里追寻他梦里的东方女人吧。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寂寞,清心寡欲,如同一个梦。也许她真是另外一个女人(比如说阿拉伯女人)的梦?文森特觉得,这个y沉沉的城市里一定隐藏了好多这类女人,他不是已经有过好几个了么?她们有的寄住在三流旅馆里,有的在偏僻的小街上巡游,还有的就像这位中国女人一样在某栋高楼里拥有一间房子……文森特有点神思恍惚,有点头晕,他扶着大柜站稳,便看见那女人露出牙齿冲他笑。她的牙齿有点发黄,好像是抽烟所致,但房里并没有香烟。女人做了个手势,让他坐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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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橡胶园里发生的事(10)
他刚一坐下,女人就过来搂住他坐在他膝头上,文森特立刻冲动起来。他们赤身l体贴在一起时,他听到她体内有水波流动的响声,然后他就迷失在那跃动不息的深水之中。这一次,文森特体内的欲望终于得到了释放,这种释放并不是随高c的来临而获得,而是在中途转了向。对于文森特来说,这是一次完全失去判断力的性活动。以往同丽莎在一起时,他习惯于把自己想像成斑马这种热带动物,他在那样的想像中变得风情万种。可是同这个女人却是另外一回事,他放弃了对自身的想像,追随她在水的世界里游荡。他们两人一道钻入那些y暗的沟壑里,在那种地方进行交媾。他的耳边老是响着那同一个声音:“这是海还是湖?这是海还是湖……”他觉得应该是女人在说话,但女人在晃动的深水中紧闭嘴唇和双眼,完全不打算说话。文森特激情高涨,他觉得自己正在用头脑做a。他竭力要恢复从前那种风情万种的样子,但他失败了。水的波动促成了他和女人交媾的节奏,他的r体表现变得完全不重要了。有一刻,从遥远的处所传来里根先生有节奏的呻吟,文森特一听便明白了那种呻吟的含义。难道这就是农场里的那个湖?中国女人身体灵活,不断变换体位,文森特自己的身体也在这种奇特的运动中变得年轻了。然而并没有r体的高c到来。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之所以没有明显的高c,是为了绕开高c过后的萎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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