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杠我来也

    走到门口，他定了定身，整了整衣服，握紧又放下浸出了汗水的双手，在裤子上抹了抹。推开了包间的门。

    当他推开门时，如飓风般呼啸的喧嚣声迎面袭来，让他心头一震，脚步一紧，停了下来。

    眼前偌大的包间里，放着三张大圆桌，已经提前到的人，正一堆堆的聚在一起叙旧，满面笑容，聊的热火朝天。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推开门，迈步走了进来，手轻轻的把门带上，厚重的门在惯性作用下关上时，还把他有些不稳的身体给拽了一把，让他踉跄了一下。他不好意思的轻轻吭了一声，又咽了口唾沫，眼睛不安的四下环顾。

    当他的目光朝人堆小心翼翼，略带防备的扫过去时。房间突然安静了。

    聊天的人有的停了下来，迎着他的目光对他点了点头，或是报以一闪而过的短暂微笑。

    而更多的人只是好奇的把头转过去，投以异样的目光，然后很快的就把头转了回来，与周围的人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

    房间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喧嚣，好像视频播放时卡了一下，但很快回到正常。

    这一瞬间安静与喧嚣的交替轮回，让第五烟感到浑身发紧，脸上潮热，心在扑通通的狂跳。后背有大片得汗，忽的一下就刷下来了。

    这时，他还没来得及回以微笑，就突然感到自己就像一位走错房间的闯入者，心生抱歉，手足无措。

    但没有了被聚焦的灼热目光，他紧张的心情也得以被救赎般的放松下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就像个二傻子一样还直直的杵在门口，这时候可没人给自己鲜花。

    在心里自嘲一下，寻了个最里面还没人的桌子，在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桌子上已经提前放好了瓜子花生橘子这类小吃，弄得跟婚宴似的。

    只是第五烟可没心情去消遣。此时的放松与无人问津，让他感觉到刚才紧张兮兮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当你以为自己会受到大家的关注与重视时，无论它们是善意的还是不屑的，但事实上却是自作多情罢了。

    他后悔自己就应该推门直接走进来，这样还不用被多余的关注一下。

    第五烟左顾右看，没人说话，就掏出通讯器打开电子书看小说，以此来缓解此时的局促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发现周围已经来了好些人，只是他们都在几个人一堆的聊的热火朝天。

    他仔细看了看。来到的这些人基本都是考上了大学或是家里有背景的，那些现在上职专或者已经参加工作的，他一个都没见到。如果来了一个，他还不至于这么“孤独”。

    突然门被打开，班长爽朗的笑声率先闯了进来。

    “来来来！大家停一下，看看是谁来了？”班长满面红光，搓着手，用逗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庄重的说道。喧嚣骤然一停，接着便是椅子被慌乱拉开的起身声音。

    第五烟眉头一皱，一阵恶寒。他想着如果赫连在这里，估计直接就一句话怼上去了，当然微生的话，会更加有杀伤力。

    想到此处，他心中暖了一暖。但很快就被装腔作势的班长把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欢迎我们诸位功成名就的高材生入场！欢迎！”班长率先鼓掌，其他人也嘴里或发着怪调的呼声或是说着欢迎词，手掌也不自禁的跟着拍了起来。

    第五烟在最角落，淡淡的坐着，如坐针毡。

    象牙塔里有象牙，象牙也区分档次，现在的塔里有越来越多装作“高档”的次货充斥其中，大行其道，狐假虎威，把一方琉璃净土，搞的乌烟瘴气，狗喘鸦啼。

    “人没有觉悟，只能自取其辱，但现在脸皮厚的人太多了，功夫也太深了，自己是跟不上时代发展了。”第五烟垂下头不忍观看这幕闹剧。

    接下来是班长对几位迟迟而来的同学们的隆重介绍，还不忘在每次介绍前加上“来自某某学校的高材生”这样奉承谄媚的颂词。

    “真是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啊。”第五烟感慨着这班长的做派，并深深批判着自己脆弱而倔强的自尊心。

    介绍完毕，众人落座。第一张桌子是几位从前得班干部与刚来的几位“重量级”嘉宾。第二桌是以前就在班里抱团，玩的比较好的几个小团体。第三桌就是第五烟他们这些默默无名，被邀请过来捧人场的小喽啰了。

    开始上菜后，班长就起身，代表到场同学再次欢迎几位嘉宾的到来，并献上套路熟练的祝酒词，一看平时在学校就没少用过。

    开桌。场面又是一片欢腾。同学们吃着喝着聊着好不痛快。

    这时有人开始敬酒了，先是第一桌，从几位嘉宾处一一敬过，而后是其他班干部。

    然后是第二桌找了几位代表一一敬过。

    最后是第三桌，在远处直接略略举杯，说句人多就不一一敬了之类的话，算是敬过。

    第五烟闷头吃菜。但心思全在第一桌的某个人身上。

    从刚才一进门见到她时，他的心又提起来了。

    “唉！让你贱！”他把话就着菜狠狠地咽了下去。




第二十二章 他握紧了整个世界
    “如果不是为了见她，老子来个屁，糙！”第五烟恶狠狠的想着。嘴里的菜，都仿佛带着烦躁的醋意。

    突然，聊天的声音小了下来，正吃着菜的人们也纷纷放下筷子抬起头来。

    只见坐在第一桌的一位洋溢着青春朝气的漂亮女生站了起来。

    “同学们！大家好久不见了！今天再次见到大家，我感到很开心，非常感谢班长能够组织这场聚会，让我们分开了三年的同学能够再聚首，共同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希望今后大家常联系，让咱们这段难得的同学情谊长长久久，岁岁如今！”

    萧云儿面带甜美笑容的举杯说道，话音清丽，伴着着柔和的静美气息，让这个焦躁的房间，瞬时就充满了如缓溪流过松林般的静谧与清新。令人心旷神怡，沉浸其中。

    但是第五烟完全没有被这气氛感染。

    “还是那么美啊。这个小妖精……不知道谈没谈恋爱啊……估计，应该是谈了吧……唉！好烟到哪都是抢手的～”第五烟目不转睛的盯着正说话的萧云儿，手里摆弄着筷子，心中不三不四的想着。

    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儿，在酒味、菜味以及这帮跟发情差不多的人们，身体挥发的高纯度荷尔蒙的味混合下，第五烟有些迷离了。

    瞬间，他仿似又回到了那个初中年代。

    那时，萧云儿和他坐同桌。

    他清楚记得分过桌的那一天晚上，第五烟兴奋的一夜没睡好，第二天精神倍棒，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

    到了学校，萧云儿对着他的熊猫眼笑了一整天。

    美人垂怜，虽死足矣！

    这是第五烟那时候的终极感悟。

    可惜的是，他没能把这份激情化为学习的动力，而是把所有的灵魂都放在了如今这位亭亭玉立的女孩身上。

    每当起床睁开眼，他感觉这个世界都在熠熠发光，所有生物都在窗外四处嗷嗷的发情。

    背上书包出门，他迎着星光闪烁的方向走，他开心的笑着，又离那颗璀璨的星星更近了一步。

    走进校门，他呼吸到一夜未闻的久违气息，这味道千里飘香，索绕心门刹那不绝。他迈开喜悦而有力的步伐向勾魂的可人儿奔去。

    走进班级，一切桌椅板凳、黑板粉笔、老师同学都是梦幻泡影，他的眼中只有她。一如有神的指引，他在心中直念，神啊，让这个思慕成灾的可怜人儿醉死在她的温柔乡吧。

    坐到座位上，她或在，或不在。不在则对空成影，若在，便羽化飞升。

    “一节课无数次的余光，我却只记住了你专心听讲时嘴角微微擒着的微笑，就是那一抹，如春水泛滥，让我至今回味成灾。”第五烟在书本上写道。这是他文学水平登顶的时刻。只一次，却永恒。

    只有在每次考试成绩公布，他被各科老师挨个熊一遍后，第五烟才能短暂的明白自己的处境。而后又在座位上无法自拔于美人如画。

    直到班主任以影响同桌学习成绩为由，把他从她身边调开。

    经过一夜无眠后。第五烟发现自己长大了。

    同时他也认识到自己与她的差距，家庭、成绩、追求。这些现实的东西，让他的心步步远离，慢慢的不再希冀。

    当这份感情被成绩拉的越来越大，第五烟就明了了这个荒诞故事的结局。

    “我是这个世界上幸福过的人，任谁也不能否定。我的世界，曾经光芒万丈，长满纯白色薰衣草的芳香，长在月夜河谷的林中，长在漫步云端的城堡上，也长在那一座刻满神话的崖壁，临海而望，那无尽的远方群星夺目，仙音渺渺，我知道，那里是我永远也去不了的天堂。”

    第五烟在书上这样写道。随后他只留下了两页纸。其他的书，在毕业典礼后，都被他卷成卷，在学校垃圾堆后面付之一炬。

    从此男孩再无诗，世上却多了一个嗜好抽雪茄的疯男子，每一根都是曾经白色碎花连衣裙上薰衣草的香味，每一根都是灿烂过最终又熄灭的迷离年华，每一根，都抽了满腔满肺的，苦苦的思念。

    就在那时，第五烟学会了“注定”这个词。

    他不喜欢，但有时又觉得很美好。

    正是因为那些注定的短暂美好，才注定他后来背负着为偿还这份美好的累累愁债。

    往事如烟，是薰衣草的味道，如今的可人儿，再不复当年，却是变得愈发的美好，让人连自惭形愧都无法生出，有的只是那天地之别的深深隔阂。

    正因如此，上次他们的见面，才不会让第五烟心中再有半点非分之想。

    如今，他看着长大了的女孩，满眼温柔，无欲无求。

    萧云儿敬完酒，喝下杯中一小口，举杯示意。众人喝尽杯中酒，鼓掌致敬。

    气氛被萧云儿的敬酒推到了**。

    趁着酒意，大家站起来开始互相敬酒，表达离愁别绪，顺便畅谈未来目标，搞得像一场CEO齐聚的年会。一时间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第五烟自然是没人找他喝酒的，他也不屑于在这种场合跟这些人喝酒。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酒是要被尊重的，是具有主旨意义的，不是跟谁都能喝起的。至少，这里不行！

    看着这场面马上就要一发不可收拾，有人已经抱成一团，有的则开始撩起来上衣，准备秀练过的肌肉了。

    第五烟拿纸擦了擦嘴，放下筷子，咽下最后一口菜。默默地站起身来，拉开椅子，朝门口走去。

    心意已了，此地再无留恋！

    他绕过端着酒杯喋喋不休的肮脏身体，躲过踉跄跌过的污浊灵魂，边走边掏出口袋里的烟盒，熟练的抽出一根咖啡色的雪茄，粗长的雪茄划过空气，荡起一缕薰衣草的清香，很快又坠下，把雪茄放进嘴里，另只手早已摸出掀盖打火机在唇前等待，这时他的脚步已利落的行至门口，空着的手握住了冰凉的银色门把手。

    “烟儿，你干嘛去啊？”一个曾经魂牵梦绕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同时清脆响起的是他手中的打火机，烟着了。

    第五烟微微一顿，停下了已经迈出去的一只脚。

    他没回头，一只手扶着烟，嘴里狠狠吸了一口，“出去抽根烟。”

    言毕，他没有再次自作多情的逗留，迈出了另一只脚。

    走出了门外，身后一缕漏过的烟气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迹，缓缓散发着薰衣草的味道。

    “你给我站住！”萧云儿竟直接追了出来。

    第五烟不得不停下脚步，却未回头。

    身后脚步声重重的响起，越来越近。

    完了，第五烟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你完了，见了我也不知道打声招呼，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上次见你就觉得你不对劲。怎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亏心事了？”萧云儿来到他的身侧，怒气冲冲呵斥道。

    声音了却满是小女孩似的撒娇与质问。

    第五烟吐了口烟，把烟扔在脚下踩灭，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转过身，慢慢向后退了一步。

    “大小姐，我哪敢啊，这不就出来透口气，冒个烟还得罪你了？”第五烟抬起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嬉皮笑脸的说道。

    “哼！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想溜走哇！”打扮的成熟婀娜的萧云儿，此时却一副小女人相，咄咄逼人，无事生非。

    “好好好！我认输，我承认是想走。那个，我不喜欢这种气氛。你明白？”第五烟面对这样的萧云儿只能举手投降。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对你不喜欢的人，让你不自在的事，你不是一向都是避之不及么？”萧云儿继续质问他。

    “额，你知道，我这个人，心软，人家一给我打电话，这不表示人家有诚意么，咱也不好不来。现在我饭也吃了，意思也尽到了，该走了。”第五烟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道。

    “第五烟，你现在怎么也是一嘴胡话满天啊，我看你们宿舍那几位都是被你给带坏了！哼！”萧云儿抱着手臂，气愤难平。

    “那你可冤枉我了，他们那是天生自带属性的。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呵呵！都是他们教我做人。”第五烟讪讪说道。

    “少给我转移话题……”萧云儿瞪着眼看他。“你去哪？”

    第五烟懵了一下，“啊，哪？回家啊！”

    “哼！屁！你这种巴不得考到大西北去，离家远远的人，还能老老实实回家？”萧云儿上来就揭老底。

    “啥！你咋知道得？这都谁给你说的？啊！”第五烟道。

    “少废话！说！去哪？”

    “额，约了朋友，喝酒去！”

    面对萧云儿的质问，第五烟只能屈打成招。

    “这酒不能喝，还是收你钱啊？”萧云儿问他。

    “呵呵！这酒，喝不起，不是一路人，不喝一个门。”第五烟不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