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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言谈就格外融洽,却没有谁提起东方欲晓度假村的事。
蒋白风恰到好处地调解着筵席上的节奏,潘凤梅则不时地向胖子厂长抛媚眼,接住胖子说出的笑料搭几句风言浪语。酒过数巡,潘凤梅那两腮就艳得如桃花一般了,白脖颈也隐隐透出羞红来。蒋白风见还剩一瓶茅台没喝,再劝,胖子却无论如何也不喝了,一双肥厚的大手紧捂着杯口,拿眼死死看住蒋白风。几个镇领导还怕怠慢了财神爷,都端个酒杯,齐齐地站起来苦劝。蒋白风向那几个摆摆手,说:“酒是好东西,适量喝提神活血,过量则伤身损寿。”就不教再劝。那几个一时有些茫然,尚未转过其中的弯弯绕儿,便讪讪地坐了。
潘凤梅光在一边笑。
只一个多钟头,酒筵就结束了。蒋白风对那几个镇领导说:“你们几位先在这里喝茶,我找个僻静处教客人休息一下,回头再着着实实搓它八圈。”说完带胖子走出去,被潘凤梅领到一个更精致的雅间,这里有台电视机,还有一张宽宽大大的沙发。
潘凤梅忙着沏茶。蒋白风见胖子直个眼看走来走去的潘凤梅,就说:“我想起来了,年前有个朋友送我一包上好的龙井,一直放在家里没动,我去拿来尝尝。”说着便出去了。
歪在沙发上的胖子立刻来了精神,挺直腰身,满脸猴急的样子,便要往起站,恰好潘凤梅捧了一杯热茶走过来,将茶杯放在沙发边的茶几上,刚说出个“请”字,胖子就伸出胳膊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潘凤梅呢,一来与蒋白风早有默契,二来本性难移,再加上几杯酒下肚,心里闹腾腾的,便假意挣脱几下,两人就在沙发上放开胆子闹起来。那胖子是自打见了潘凤梅就酥了骨的,早就焦躁不堪,直到泼命般的折腾过两番,才大汗淋淋地歪在沙发上呼哧呼哧喘。潘凤梅的头发给胖子揉搓得乱蓬蓬的,大裂着怀,贴身的内衣被拥到脖颈上,鞋子也东一只西一只。潘凤梅系好裤带,捋展内衣,扣上外衣扣子,胖子就去帮她穿鞋。潘凤梅用手理着头发,说:“我可不是白教你玩的呀,我这也是在工作呢。”胖子听了,愣一下,随即哈哈一笑:“对,是工作,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革命工作。”说着又把潘凤梅搂在怀里。
一个多小时后,蒋白风约摸里面的两个男女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了,这才掂着一包茶叶赶回来,连连冲胖子道歉,说回到家正赶上他妈心口疼的老病犯了,他伺候着吃完药,又陪着坐到这么久。胖子就跷起大拇指,夸蒋白风是孝子。
蒋白风喊来那几个镇领导玩麻将牌。那几个轮番上阵。潘凤梅在胖子身后充当狗头军师。因蒋白风事先交代只许输不许赢,几个人便输得p滚n流。蒋白风假装输得急了,连连喊怪,说平时也算打遍小城无敌手呀,今天咋弄得这么惨?那几个镇领导也屡屡犯低级错误,竟连自摸的牌也打出去了,惹得胖子和潘凤梅嘲笑不止。胖子情场赌场双双得意,那份神气劲儿,连出牌的样子都很是优雅,每打一张都发出咔咔的脆响。蒋白风看了暗暗冷笑。
八圈过后,蒋白风笑着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机会咱再见个上下吧。”就散了牌局。潘凤梅帮着胖子拢一拢账,竟赢了五千多块。胖子分出一沓儿,潇洒地往潘凤梅手里一拍,说:“媳妇,拿着!”这边的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笑。胖子也跟着笑。潘凤梅看看手里的钱,又从胖子手中抽出几张,一股脑全塞进p股后头的裤袋里。
半个月后,东方欲晓度假村项目正式签约,合同书和蒋白风草拟的那一份没有多大出入,只象征性地改动几处字句。潘凤梅因表现出色,得到一笔数目不小的“补贴费”。
事后,潘凤梅很是后悔了一阵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就答应了蒋白风。
潘凤梅这个人本来是少有后悔事的,尤其在男女情事上,她一向的想法是,做了就做了。但最近她在那个下台的副镇长和胖子厂长身上,确实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觉得自己若就这么一路地滑下去,离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会越来越远,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她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就是阮大可。
自阮大可给老龚看病以后,潘凤梅的心里就放不下他了。那个宽大厚实的身影老在她眼前晃。慢慢的,这心思凝结成一个坚定的信念——迟早,她要与那人结合在一起,腾腾火火地过几年好日子。她起这个念头,自然有利益的驱动,乾坤混沌汤的价值是小城人谁都看得出来的。那是一份丰厚的衣食本钱呀,有谁不想活得滋滋润润的?不过,要说潘凤梅只为图利也欠公允。她对阮大可真的还存一份爱慕之心,而且是那种掏心窝子的,教她眼热心跳日思暮想的。白天,她心里像有一个鬼在主宰着,笑闹疯张,俨然一副坏女人做派。到了夜晚,心里便时时溢满了爱,那份真纯,那份依恋,那份幻想,与年轻女孩并无二致。她也能确定阮大可对她有好感,她看男人是一看一个透的。她也知道阮大可与沈秋草关系非同寻常,但她更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是天下最不确定的事。昨夜还同床共枕,今朝便可劳燕分飞。她自信凭她这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足以焚毁任何男人的钢铁意志。她曾设计了一种俗套的方案:假装扭伤了脚踝,找阮大可给推拿,趁机跟他撒娇卖俏,教他给揉啊捏啊,自己哼哼呀呀地卖弄风情,不信这个老单身汉不被她迷倒,她想象着,阮大可始而装模作样,继而神情暧昧,最终在眼前这团呼啦呼啦燃烧的烈火烘烤下,抵挡不住,缴械投降,成为一只扑火的飞蛾……
但她没有这么做。她知道这么做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她担心的是,这样一来往后的事情不会持久;阮大可是个情种不假,可骨子里有一些个脱俗的东西,一旦他醒过腔来,那么,尽显庸俗之相的自己也许将永远失去机会。还是应以平常心的好,只要有心,平平常常之中必有意外收获。
这天她又去了阮大可家。阮大可孤家寡人一个,坐在那里,看上去好不烦闷。潘凤梅心中一喜,凭女人的直觉猜道:眼前这个人和沈秋草闹别扭了。潘凤梅说:“我来给老龚买那药。”阮大可用鼻子哼了一声,坐在那仍没动窝。潘凤梅没话找话:“屋子这么乱,气味也不好,红旗忙着上班倒也罢了,沈秋草已经提前退休,闲在家里,怎么不过来收拾收拾?”阮大可长叹一声,说:“闹别扭了,已经好几天不照面了。”潘凤梅故作惊讶地问:“为什么呀?”阮大可说:“前一阵子给老龚治病,总去你家,她怀疑我是挂羊头卖狗r,说我花。你说我——咳!”潘凤梅宽慰他说:“等她消消气就好了。”阮大可摇摇头:“你不知道那人有多拧,这一晃十来天没动静,闪得我心烦巴拉的。”潘凤梅笑笑,便要给阮大可洗涮一下衣物,说没准儿什么时候沈秋草来了,看你这么灰头土脸的样子,还不得心疼死
阮大可说什么也不干。几番争执,直到潘凤梅红头涨脸的真生气了,阮大可才无可奈何地将头扭过一边,任潘凤梅收拢着散发出酸味的衣物,抱在胸前,拿到院里去洗。阮大可烦闷无聊,抓过那本《赤水玄珠》歪在沙发上闲翻。
外面,搓板的声音一声一声传进来,哗哧,哗哧,哗哧。阮大可捧着书,也不看了,两眼愣呵呵地望着屋顶,只觉着那哗哧哗哧的搓衣声每一下都搓在他的心上,把他的心都给搓热了。他听着,想着,却不知道自己想的什么。忽然,他意识到搓衣声已停下来。他纳着闷,站起身从窗口往外看。不看犹可,这一看,阮大可心里扑腾扑腾乱跳,大气也不敢喘了。他看见潘凤梅抻展开他那满是污秽的裤头,正直眉愣眼地看呢……阮大可赶紧重又坐回沙发上,慌慌地翻开书页,漫无目的地看着,好半天才看清楚书上写的是什么。
潘凤梅洗完衣物,一一晾起来,进屋擦着手,忽然对阮大可说:“明天是我的生日,也感谢你给老龚治病,明晚过去喝杯酒吧。饭店太闹,就在我家里。”说完,也不管阮大可作何反应,转身就走。阮大可望着她的背影,愣了半晌。
第二天,潘凤梅果然拾掇了一桌酒席。可眼看吃晚饭时候了,却还不见阮大可踪影。老龚左等右等,有点饿了,就嘟嘟囔囔地埋怨:“这人,逛窑子去了?”潘凤梅一横眼:“你少扯淡!”
看看新闻联播都已结束,两人正东猜西猜,阮大可却来了,说是转了好几个百货店。没等这两人问个究竟,就说:“是这么着,今天是弟妹生日,没别的,买块布料做贺礼吧。”就抖开那块布料。是银灰的地儿,上面撒着些浅紫色小碎花,很是淡雅。潘凤梅心头一热:好个知情知意的男人!嘴上却笑着说:“表哥,你还这么外道。”便喜孜孜地收了。老龚在一旁大惑不解,他只听潘凤梅说是请请阮大可,却不料无端地冒出个生日来——要说生日,也该是腊月二十八呀,便目光游移地看着潘凤梅:“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你不是——”见潘凤梅拿眼横他,忙知趣地闭了嘴。唉,人家说是生日就是生日吧。
这顿酒两个男人都没少喝,老龚是一瓶小城产的二锅头,阮大可是一瓶伊人酒。——那酒淡是淡,却有后劲,很能醉人。老龚今天的话明显比前几回多,那潘凤梅倒没了话,只拿一双眼不住地睃阮大可。当那瓶伊人酒快见底的时候,阮大可头脑还清醒,还知道与老龚碰杯叫号,后来的事他就不大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阮大可迷迷糊糊的,感觉口渴,就爬起来找水喝。醉眼矇眬地望望外面,又抬起胳膊看看腕子上的夜光表,哎呀一声,才知已是后半夜了。四下看看,发现此刻自己是身在潘凤梅家。咦?这不是给老龚治病的小西屋么?冷不丁的,他觉着不对劲,借着月色低头瞅瞅,怎么?——身边好像还有个人。拿手一胡噜,知道坏了。借着月光再细看,方才看清,潘凤梅正大睁了两眼,躺在被窝里冲他笑呢!阮大可坐在那里有点发蒙,口中喃喃着:“这怎么说的呢?这——”潘凤梅却一把将他扯进被窝里,火炭样的身子就偎了过来,两只手上下不住地摸挲。阮大可一时间像是发了高烧,浑身一阵冷一阵热,脑袋里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他想起身穿衣回家,试了几试,却动不了窝儿,像被人施了魔法……
近些日子,阮大可心里一直毛毛躁躁的。徒弟莫小白在那家中医诊所实习,五天八天的过来看他一眼。红旗白天忙上班,晚上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知在干什么。沈秋草始终不露面,不但她不露面,还把小丢丢哄了去,眼下这小东西是只知有“奶”,不知有“爷”。又赶上李雪庸这阵子穷忙,王绝户在红梅饭店坐堂占卜,他阮大可一时间竟没个说话的人了。
这天,又是他一个人闷在家里。没人说话就坐在那里想潘凤梅,越想心里越躁。走到院子里想透透风,忽听隔壁红兵的屋子里噼里扑噜地响。他怕是那两口子打架,就在院墙这边屏息静听。里面夹杂有隐隐的喘息声,想是打累了。才要转身走开,忽听里面红兵气咻咻地说:“你扭个脖子干什么?”陈露断断续续地说:“不愿见……你那饿狼样儿。”红兵越发气喘着说:“你他妈……才是饿狼。”“胡说!……哎哟!你轻点。”然后两人一通笑。阮大可恍然明白了那边的勾当,急忙退回屋内,心说:“看来这小子也没少喝乾坤混沌汤。这年轻轻的,怎么得了哇。”
他内心里那一股焦躁在慢慢平息。他从红兵、陈露和潘凤梅身上那份热闹里,更觉出沈秋草身上那份文静的可贵。那次夜晚在小西屋里,潘凤梅对他说过:“别以为你有乾坤混沌汤,我不看重这个,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你这人。”沈秋草却不对他说这个,从来也不说。她是把一切都含在那双默默注视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就像月明湖,幽幽的,深深的,似乎什么也没有,又似乎什么都有。阮大可想,沈秋草自然比不上潘凤梅风流有趣,可潘凤梅的那团烈火又绝不如沈秋草这丛绿草的深情雅致。两个人是不能互相代替的。他慨叹着,造物主怎么就不能将她二人合而为一呢?
阮大可和潘凤梅的事被沈秋草知道后,她本就是个敏感的人,这一下更伤心了。她死死认定,潘凤梅图的是阮大可的乾坤混沌汤。她也知道,阮大可一准儿是教潘凤梅的风s给迷住了。沈秋草就更不想见阮大可了,她每天只和小丢丢说闲话儿,摆家家儿,消磨岁月。
潘凤梅从阮大可的只言片语里摸到了这些内情,她更放肆地加强了攻势,三五天来一次阮家。
阮大可也彻底放弃了抵抗,他开始熟悉潘凤梅这个人,她的体温,她的笑骂嗔怒,以及她那贴心贴肺的亲昵。这女人其实不但貌美,心肠也蛮热的,阮大可在一天天地体会着她的好。每回亲昵之后,他心里都存有那么多的快乐可供咀嚼回味。他什么都明白,他自己对自己说:“我这是快快乐乐地堕落着呢。什么叫睁着眼n炕?我这就是。”
这一天,潘凤梅来为她妹夫买乾坤混沌汤。阮大可记得前些时候她给买过一回,就问起疗效,潘凤梅说:“你这药神了。本来那两口子眼看着要离婚呢,如今倒好,我妹子说现在她家那人夜里跟个活驴似的。”说完就捂住嘴咯咯直笑。阮大可见她笑得前胸颤颤悠悠的,下边那物便开始活动起来。潘凤梅眼尖,早瞧出来了,朝外看看没人,就对直眉愣眼的阮大可说:“还傻看什么呀?”两个人解带捋衣地舞弄起来。阮大可嗅出潘凤梅身上有股子淡淡的香水味,不是往常浓烈的那种,知道这女人来之前必是将自己细细拾掇了一番,心说,这不是古人讲的女为悦己者容吗?想到这里,就有些感动,身上也随之暗暗地添了些气力。潘凤梅察觉了,喜得一惊一乍的。阮大可问:“你倒是有多大年龄?”潘凤梅回答说四十一。阮大可说:“不像啊,顶多三十几岁光景。”潘凤梅说:“我这人是享乐第一。我生女儿时跟医生坚决要求剖腹产,为这个还和老龚闹个半红脸。”阮大可听了,下面又添了些气力。不一刻,两人整好衣裤。潘凤梅禁不住叹一声:“唉!”阮大可就问怎么了。潘凤梅酸溜溜地说:“你早晚要靠那药发大财的,到那时怕有更年轻俊俏的女子巴结你,谁知还能不能看得上我?”阮大可说:“哪能呢,我不能喜新厌旧啊。”潘凤梅撇撇嘴,开玩笑地说:“哟,还不喜新厌旧?你以为你有多高尚啊。”阮大可顿时无话,蓦然想起文静的沈秋草来,恍惚间竟后悔自己鬼迷心窍,沾惹上这个风s女人;他脸上笑着,心里便生出一丝厌烦。不料,潘凤梅又问:“你那乾坤混沌汤将来打算怎样处置呢?”阮大可一愣,心想,她到底还是问了,厌烦之外,更觉兴味索然。沉吟半晌,才斟酌着说:“到时候,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教潘凤梅碰了个软钉子。接着他又感慨万千似的说:“人呐,平平淡淡才是真呐。”潘凤梅听着不对味儿,忽然觉着自己有些委屈,说一句:“我怎么就不平平淡淡了?我图你什么了吗?”眼泪随即扑簌簌滚落下来。她并未真生阮大可的气,还指望撒撒娇,教阮大可抱抱她,哄哄她,说几句安慰的话,最起码的,递给她一块毛巾也好。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于是,她真的委屈了,很伤心地哭着,她知道,阮大可是想起沈秋草来了。
对于潘凤梅,先前与副镇长和胖子厂长的故事,老龚也是知情的,但他并未十分在意,以为那不过偶尔吃个野食,况且也算事出有因。可他对潘凤梅与阮大可之间的事却忍无可忍。潘凤梅频繁地出入阮家,每次回来,那张粉脸总是红扑扑地放着光,那份得意劲儿,再麻木的男人也不能视若无睹。近来,潘凤梅的行状更是无遮无掩,就那么明晃晃地出入于阮家。老龚知此事不可挽回,想到大丈夫行走世上,无端地戴顶绿帽子,也是很不甘心的一件事,便下定决心要和潘凤梅分手。那回在雅间和阮大可喝酒,阮大可说了个半截话,他知道那句话是“大丈夫何患无妻”,他觉着这句话用在此时此刻自己的身上,倒十分的贴切。咱裤裆里的家伙儿是不管用,可做不了男人总得做个大丈夫啊。
在一个平静的夜晚,老龚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向潘凤梅和盘托出,语气和神情都异常平静,波澜不惊的,连他自己也惊讶,重整人生竟然可以是如此冷静。潘凤梅却显得要比他激动,骂了一连串语无伦次的话,问出一连串的“为什么”,可紧接着,不待老龚开口,她便平静下来,说:“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说完,就和老龚谈起财产分割事宜,话语间充满慷慨之气,除了红梅饭店之外,将大半家产都分与老龚,也没容老龚推辞,三下五除二,就了结了一段半是甜蜜半是苦涩的姻缘。
过了几天,老龚居然打点起行李细软,拍拍p股,独自去了省城。很快,知情的人说,他是去了女儿那所学校附近,开了那么个小杂货店,朝夕和女儿在一起,享那一份真正属于他的天伦之乐去了。而没有了约束的潘凤梅,也大出人们意料之外,并未更加放纵自己,倒显得比从前规矩些了,说话也不似先前那么无遮无拦的。
与老龚离异后,潘凤梅内心在想什么呢?人们更是揣测不到。其实,她想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她一直后悔和老龚分别的那个晚上,没再和他好好儿地温存一回——老龚,龚德发,姑且不论这些年景况如何,想当初可是位小城闻名的救美英雄啊。
第四章 红衫
一张流动的遮羞布
掩盖了无数赤l的欲望
眼睛微笑着饥渴着拥挤着隐现着
害病似的笙歌荡漾在每一个日子
暧昧的哈欠散发出梦的残余
当窃窃的耳语破雾而来
那是又一轮关于灵与r的
龟兔赛跑游戏
——《雾中故事》1999?郾4?郾30
陈露喜欢穿红,是那种鲜红。从十七八岁到现在三十五六,这个喜好一直没改。这倒教她整个人显得年轻许多,也热闹许多。在小城,她的这鲜红,也似乎有某种旗帜般的意味。她不像潘凤梅,虽说在小城那一方风流世界里领袖群伦,但难免夹杂些许土气;她更像是一个具有现代色彩的另类,行事简洁,穿着打扮少有俗套,就是那懒洋洋的厌倦,也透露着都市那种病态的气息。当初阮大可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给吓了一跳。见这女子一双眼黑dd,藏得很深,再看下去,柳眉峭耳,樱口桃腮,削肩溜臂,鹤腿尖足,心中不禁暗叹:“这样妖道的女子,可怎么养啊。”阮大可宁肯红兵娶回一个粗笨些的,痴憨些的。婚后,陈露的种种形迹果不出阮大可所料,和阮红兵两个竞赛似的在外面与人厮混,闹腾最厉害那几年,陈露一走在街上,总有小城人在后面指指戳戳,把阮大可臊得人前人后灰头土脸的,和人提起来都是尊她一声“活祖乃乃”。
说起来,当姑娘时的陈露境遇也是教人又可恨又可怜。
念书时跟着阮红兵一帮人扯旗造反,打砸抢,给人剃y阳头,坐喷气式飞机,整天像个小妖精似的,云里来雾里去,恨得人咬牙切齿。殊不知,她的身世却很苦。十三四岁的时候没了父亲,家中还欠有好大一笔债,幸亏姥姥接济着,不然书也念不成。
那个债主是她的一个远房表叔,在一家单位当革委会主任,也是小有名气的造反派头目,和加入了保皇派的老婆离婚后,就三天两头地到陈露家,也不催债,只关心似的东看看,西瞅瞅。那时,陈露已是渐知人事的年龄了,隐隐约约能看出表叔的来意,因为她知道,妈妈是个漂亮的女人,荆钗布裙,掩不住动人的风韵。那个表叔虽不是吃喝嫖赌的人,可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因为每次表叔到她家,她都能体味到“趁人之危”这个词的确切含意,那是她从表叔的眼神和言谈举止中体会出的。
终于,如陈露多次预想的那样,为了那笔债,妈妈顺从了表叔。
那一次陈露回家,无意间看见妈妈和表叔正半l着扭结在一起。那场面像噩梦般的,教她终生难忘。表叔是个人高马大的壮年汉子,方正的脸上,总是将连鬓胡须刮得很光,发出铁一样的青色,教人看了,是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又是一种步步为营、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感觉。他像大山似的压在妈妈身上,宽厚的脊背,粗壮的大腿,肌腱鼓凸着,仿佛是在摧枯拉朽。那是一个弱女人根本无法撼动的大山。那一刻,陈露觉着生活像是被一个可怕的庞然大物给碾成了粉末,再也找不到一点原来的影子了。
她害怕极了,悄悄地跑到小巷深处的一个角落里哭,把头朝墙上碰,额头好大一块都碰得肿起来。她心疼妈妈,她甚至天真地想,宁肯自己去替代妈妈。她觉得和妈妈此刻的境遇相比,承受那种事也许并不怎样可怕,或许心一横眼一闭,一切就都过去了。
此后,妈妈在陈露面前就常有种羞耻感,神色总是郁郁寡欢;很快的,她病了,家里外面什么也不能做。她怕陈露就此辍学,更怕沉重的家庭负担压垮了陈露稚嫩的身心,就教陈露的表叔做了她的继父,幻想着如此一来还可能凑合着把这个家撑下去。
成为继父的表叔开始还不错,里外的打点着,性情也算温和。然而,渐渐地,陈露的妈妈病势沉重起来,整天愁眉苦脸,女人那些风韵也消逝得干干净净。于是,夜里就常听到继父恨恨地乱骂,陈露听不大出来是在骂什么,仿佛毫无来由似的。继父的脾气终于变得很坏,整日骂声不绝。后来不骂了,便常常沉默,那不时瞥来的沉沉的眼神很锋利,教陈露害怕。
那回,陈露在学校一整天都在参加批斗活动,又是喊口号,又是发言,会后又各处组织游街,从早到晚闹哄哄的,夜里就睡得特别沉。不知什么时候,继父爬到她的床上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弱女子怎能敌得过他呢。她咬紧嘴唇不敢声张,怕妈知道了病情加重,或是给气死过去。
那个夜晚好漫长呵。那以后,继父就常常在夜里爬到她的床上去。
她的心里从此投下了一个浓重的大山般的y影,耳边也总响着那粗重的急迫的喘息声。多年以来,这y影,这声息,伴随着她,无论她走到哪里,总也挥之不去。
她就在这冷酷与无助当中成长着。于是,她在造反行动中的表现越发变本加厉,她觉着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在无形地驱动着她,教她时时有种疯狂的欲念,她对那些被虐者的疾言厉色,对另一个同样饱尝冷酷、陷于无助境地的弱势群体的漠视,常常令旁观者不可思议,认为那与她的年龄,与她娇弱的体貌极不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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