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之血时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疯狗先生
总之,在这几个士人的热络叙说中,简直就成了“刘季兴不出,奈苍生何”。
这时候,那些青州军中的粗疏部将,也都一个个反应过来,原来将军说的一个梦,指代的是这个意思啊。
随即,这些青州军中的部将,也都是一个个叫嚷起来,说要真是有那么一天,那就要一个个抢着当前锋,领兵西进打到洛阳去,不仅要清君侧,打爆奸臣司马越的狗头,还要把匈奴胡虏也统统撵出中原,全都赶回大漠上吃沙子去。
看到这些人的反应,刘预也并没有太过倾向的表态,反正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商谈,只不过是借机探一探众人的反应,毕竟他只是说的一个梦境罢了。
要是真的如同刘预梦中一般,那就必须同时满足好几个条件,才能导致堪称“永嘉之祸”的那种大灾难。
其中必须摄政的东海王司马越突然病死,然后还要继任领军的军司王衍等人指挥无能,败坏掉近十万中军精锐,最后,还必须要让守卫洛阳的留守中军自相溃散,让匈奴胡虏轻易破城。
这一连串的条件,都必须同时满足,岂能是那么容易的。
对于这些,以晏著为首的一些青州齐郡士人更是意见最多。
到了晚上,在晏著的宅邸内,晏著正与亲近的宗族、朋友弟子一起聚饮。
在席中,这些人就可是叙说起来,今日刘预借解梦之说,所说的那所谓的中原祸事。
“哼,一个粗鄙武夫,如此行事,简直就是贻笑大方。”
坐在上首的晏著,对于刘预此番行事的背后,还是十分了解的。
“不过是有了几万既当泥腿子,又当丘的奴仆,就已经想要图谋河洛中原了不成”
借着微醺的酒劲,晏著略有些失态的说道,不过在场的众人也全都是能托付生死的至亲至近,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阿兄,所言极是,刘预要是有野心,也就罢了,偏偏还不知道依重我等名士贤良,反而是更多任用那些冀州寓居之人,分明没有把我们这些青州名望放在眼里,哪里有半分知人善任之态。”
晏著的一名兄弟,立刻出言附和。
在如今的青州,一些更紧要的郡县官吏中,更多的是河北寓居青州的士人担任,而晏著这些青州士人,除了一些极尽忠诚用事的士人,大多数人都是担任幕府僚属一类的官员,这一种官员职位,要是有刘预的亲近信任,那是比普通的官员有权力多了,但是如果没有刘预的充分信任,也就不过是一些建言僚属罢了,往往还比不过一些普通的郡县长吏。
而晏著为首的这一群人,就恰恰是被刘预又任用,又暗暗提防的一类人。
对于这些,晏著也知道,要不是因为自己在青州颇有名望,门下弟子亲朋颇多,在刘预占据临淄之后,也不会如此任用自己,只不过,随着刘预手下的可用士人越来越多,晏著这些才能平平的本地豪强士人,也就慢慢遭到了冷遇。
“今日之事,足以可见刘预,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过是借机发挥,按捺不住蠢动的野心,他也不照照镜子,就他那点才能仁德,也配!”
很快,另外一些自觉在刘预青州幕府中不得志的人,纷纷开始嘲笑刘预,不自量力,时运所致窃据一州,竟然开始想什么天下大势了,没有他们这些士人中坚,那完全是痴人说梦。
在这群借着酒劲肆意嘲弄刘预的人群中,有一个人也是附和着众人发出一阵阵的笑声,但是他眼中的神采,却和那些喝醉的人不同,并没有丝毫的涣散,反而是发出了阵阵精光。
也正是在此时。
刘预正伏首书案之上,认真的看着一卷又一卷的文书案牍。
一排排的蜡烛正在旁边摇摇晃晃的燃烧着,把整个书房照亮的如同白昼。
在刘预的身边,王则也正在和刘预一起,审阅着一卷卷的文书。
终于,在用算筹计算完毕后,王则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伸了个娇憨的懒腰。
“夫君,我终于算完了,得到的计数,果然和你计算的一样。”
王则看着面前的一张白纸,上面全都是一串串的鬼画符一样的数字和图形。
刘预微微一笑,“这是之前的身毒人发明的数字,用来做这种数术计算,是非常的快捷便利。”
刚才两人,正在计算如今的青州总共有多少战兵、辅兵、军备、衣物和粮食,虽然已经有了各州郡的统计数字,但是总结起来之后,还是需要再重新总结计算的。
在这个过程中,刘预用的是现代数学的b数字和计算方法,而小丫头王则用的是此时流行的某些算经之法。
刘预原本以为,在魏晋时代的中国,肯定是一片数学的蒙昧时代,他用一些后世的基础运算就能吊打这时候的数学,但是王则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原来,这时候早已经流行了许多种类的算经,也就是数学著作,其中许多的复杂运算都有运用的方法,王则这种出身世家的人都几乎有简单涉猎。
虽然刘预看不懂其中的一些描述,但是结果并不会骗人,王则运用的一些算经方法,所得到的结果,与刘预计算的结果是一样的。
只不过,这些算经和后世现代数学的方法想比,还是有些差距,再加上王则所学不精,在运用的速度上,还是差了许多。
对着纸上得到的结果,王则朗声把结果念了出来。
“如今,在夫君治下的一共十二郡,共有四万六千百三十名正职军府兵,另有四万千二百七十名辅兵。”
在青州军中,正职军府兵,也就是标准的战兵,是拥有正式授田的地主兵,虽然对于一些没有奴仆的战兵来说,还要自己抽时间耕种,但是没有税收,只需要准备出战的粮食、衣服和兵器即可,其余的铠甲、箭支等都有青州军统一提供,如此一来,可以授田最高五十新亩的正职军府兵,就几乎和后世的隋唐府兵一样了,而且在待遇上,还要更高。
而军府的辅兵,则是正职战兵的储备和补充,这些辅兵虽然也有授田,但是会根据各自的品级不同,征收不一样的赋税,只不过相对于普通的编户齐民来说,又要低上许多,而且在发生战事的时候,大多是担任后勤运输等,对于真正的上阵杀敌的任务其实很少。
“另有骑军两千五百六十人,马匹三千六百七十匹。”
王则念出来的这个骑军数字,如果一听,倒是很唬人,毕竟两三千人的骑军,如果装备精良,训练得当,也足足是一支了不得力量。
当年,曹操的虎豹骑,在开始的时候,在人数上还未必比刘预多呢。11
第204章 清洗与盘点-下
等到刘预和王则一起,把这些刚刚由各郡县官府军府呈报上来的册书统计一番后,看着计算出来的数字,与自己原本的预期少了许多,刘预不禁有些微微的失望。
是的,刘预已经在心中打算筹划在永嘉五年春天的时候,出兵西进,深入兖豫二州的中原地带。
刘预不是为了营救东海王司马越这些乱天下的奸邪小人,而是为了那些无辜的百姓黎民不至于尽数丧命胡骑蹄下,为了那些身负华夏文华神采的数万士人不至于委身事贼,为了华夏第一帝国能在覆灭的时候,不至于那么的屈辱和悲惨。
但是,按照目前的统计结果来看,预计在明年,也就是永嘉五年春天的时候,刘预能调动的战兵辅兵合计不会超过三万之数。
要是再多的话,就会对春季至关重要的耕种造成极大的影响。
毕竟如今的青州积蓄非常少,要是明年的春耕受到极大影响,那到了秋天,可怜粮食产量和可怕的饥馑就会让青州人知道,什么叫做饥荒。
在这三万士兵中,辅兵的数量最少最少也得是一万,这样的话,战兵的数量就是两万。
刘预通过最近从中原逃来的百姓和商贾描述,此时的王弥、石勒和赵固三支匈奴汉国的军队加在一起的总数恐怕最少得有十几万之多。
虽然这其中许多都是裹挟的流民,但是其中由新任匈奴皇帝刘聪补充的并州胡人,也最少得有五万左右。
要面对数量优势如此之大的匈奴胡人,刘预扪心自问,自己不过是个中人之资,实在是没有完全的把握,能真的做到万无一失。
毕竟他总不能为了就那些河洛汉民,就把自己手下的数万士兵给搭上性命。
“不只是这些,沿途路过的兖州、豫州之地都已经是居民逃散,那些没有逃走的人家,也是建立坞堡聚集据守,这些坞堡中的百姓更是把粮食看得如同性命,所以一路上就地补充粮食也是非常困难的。”
刘预对王则说出这一番话之后,就是喟叹一声,为什么自己不是那种王霸之气一开,就能让土地增产又增收,大跨步进入大生产时代呢。
这数年来,其实做的最多并且最关心的事情之一,就是天天为那些糊口的粮食发愁。
就在即将要过去的永嘉四年,因为刘预的参与,整个青州的许多农户有了许多抗旱的工具、新式的犁具农具,还有部分海岛上开采的鸟粪矿增肥,并且几乎从来极少在农忙时候抽调人力。
但是,永嘉四年这一年的粮食产量还并没有预想中翻番b式增长。
按照刘预听到的许多农人的说法,今年的产量也就是和往昔天时好的时候收成差不太多,可能稍有不如,但是也相差不多了。
当然,在有旱情发生和周邻州郡扰乱的情况下,青州的农人们能取得如同往昔太平年景一样的收成,还都是喜出望外,虽然要缴纳算赋租税,但是余粮也能够次年糊口了,纷纷都对刘预这个使君感激不已。
不过,这种水平的收成,平均到后世的亩产也就是二三百斤,要是在现代社会堪称灾难级的大减产了,刘预知道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良种选育问题上,不然的话,以后世的高产良种就算是缺墒缺肥,也不会如此低产。
这种问题,就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了,甚至于能在两三年内选育到良种,也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此刻,让刘预最头疼的还是这出征所需的粮食辎重问题,不仅需要携带军粮,还要准备多余的粮食应对可能涌入青州的流离失所的百姓。
见到刘预如此烦忧,王则看着也是有些不忍。
“夫君,不必如此烦忧,依我之见,这两三万人的军粮,在十二郡中挤一挤总还是能筹备齐全的。”
刘预摇了摇头。
“卿有所不知,我真正犯愁的不是这两三万人军粮,而是出征后,即将涌入青州的大批流民,这些人肯定都是衣食无着才成为流民的,要是来到青州后,不能妥善安置,定然会有饥寒死伤,不仅于心不忍,还将会让他们来而复去,甚至自相扰乱。”
当此乱世,粮食就是力量的基础。
粮食就是比武器、比名望、比大义更有用的工具。
在历史上,困守并州晋阳的并州刺史刘琨,在匈奴人攻破洛阳后,就陷入了连年累月鏖战的死局中。
虽然因为刘琨的盛名威望而投奔者繁多,但是同时离去者也同样不少。
这里面的原因除了刘琨本身的性格行事问题之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晋阳附近战乱频繁,刘琨的并州也是穷得干净,很难有多余的物资救济依附的流民。
不然的话,这些衣食无着的流民,又怎么会简单的如同书中记载那样,仅因为刘琨“脱离群众的行事作风”而离去呢,都他乃乃的已经要饿死了,那还顾得上刺史本人的“生活作风问题”。
对这些流民来说,但凡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又怎么会重新踏上茫茫流浪求活之路呢。
“那这样的话,不如就在郡县中加征赋税如何,反正我看诸郡县呈报中,都说郡县中的军民户中余粮,基本都能足够一年之用,再多征收些,应该也是无妨的。”王则想了想说道。
刘预立刻否定了这个看似有用的建议。
“不妥,如此一来,岂不是违背了当初的诺言,是为无信,在这种涉及十二郡军民的事情上无信,那所谓的赏必刑罚必信,还有谁人肯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恩德威信,恐怕就会一朝尽丧。”
一边说着,刘预一边起身来回踱步,继续说道。
“而且,这些呈报中,所说的军民户户都有可支一年的余粮,也是不准确的,将来一年的衣服、食盐、农具等等其他的各种开销,都要在这些粮食中支出,真要做到可支一年吃用,是不可能的。”
听到刘预这么说,王则也是有些暗暗惭愧,她出身高门大族,从来没有见识过下层小民的生活,最近和刘预一起,看到各郡县呈报的民情,还以为对普通的小民生活十分了解了,哪知道竟然还是如此的谬误。
“原来,普通的百姓民生如此多艰。”
小丫头最后也是发出了一声轻叹。
“可是,为什么石勒那些胡虏,明明不事生产,却能聚拢起来十余万人,似乎并没有发生缺粮呢”
王则立刻提出了新的疑问。
对于这个问题,之前的刘预也是不甚明了,后来,与冉隆、郝亭这些乞活军出身的军将沟通多了以后,才慢慢明白了。
“那是因为,石勒这些胡虏,根本不会考虑这些问题,这些胡虏贼寇没到一地,都会劫掠粮食人口,对于其中有用的男女,也就是那些能作战劳作的丁口,会分给粮食,而对于不能役使的老弱往往都会弃之如敝履,任其自生自灭。”
听到刘预如此解答,让王则也是细思之后,暗暗的心惊,在简单的“自生自灭”一词背后,又是多少坐困等死的老者和孩童。
其实,刘预并没有说完全,石勒、王弥这些胡虏流寇组成的军队,哪怕采用了这种策略,也会面临缺粮的情况,在一个地方长久驻扎,在摧毁了当地的生产之后,要不是转换到下一个可以吃人血的地方,这些胡虏流寇也会发生饥荒,在原本的历史上,石勒率军南侵淮南的时候,就因为天气等原因,久居一地,导致了军资匮乏和动摇。
王则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后,也是没有想出什么太有用的对策,最后忍不住的说道。
“夫君,你所想的救万千黎民百姓之事,的确是非常大的功业,但是一定要思虑万全,不然的话,真要是出现你所说的得到流民之后,聚而复散的事情,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所以此事不可勉强,要是不可为,也是不必非要行险的。”
“毕竟,夫君的一片赤诚仁恕之情,我已经明了,万万不必强求。”
对于这件事,刘预又想了整整一天,也是没有想出太好的办法。
毕竟,这些粮食是在地里花费大量时间长出来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变出的。
至于像石勒、王弥那样沿途攻略城邑、坞堡来抢掠的方法,也是根本不能使用,要是那样的话,恐怕还没有接应到多少流民,那青州军恶如胡虏的名声,就会传遍中原大地了。
好吧,虽然在历史上,石勒就是凭借如此名声也震慑了大半个北方,但是刘预总觉得,对于自己立身安民的愿望来说,如此行事就是太过于不堪了。
刘预在与冉良、刘珣等少年亲兵一通操练了一番骑术后,返回府邸打算处理一下呈报和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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