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初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扬镳
另外,把都城建在天下之中,还便于政令迅速通达,地方朝觑和交纳贡赋,对于统治也是非常有利的,从思想上,和实际效用上,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状态。
那么,既然洛阳这么好,为何秦汉、隋唐,开国的时候,非得建都长安呢?
李牧自己研究了一下这个问题,很快,他便从史书记载的蛛丝马迹中,找到了答案。
对于中原王朝来说,一统天下所指的范围,大体就是所谓的‘九州之地’。占据了九州之地,便可宣告一统天下了。秦汉隋唐,这些大一统的朝代,一统天下之后,将会面临一个问题:当占据九州之后,如何抵御外敌?
敌人来自何方?东边、南边是海,敌人不是来自北边,就是来自西边。若是选了‘天下之中’的洛阳定都,等敌人打过来的时候,江山已经沦陷大半。天子,戍守中原,为了抵御外族入侵,位置相对更靠近西北的长安,才是更好的选择。
而当江山稳固,四夷皆服的时候,军事上的压力减小,洛阳城的优越性就会体现出来。隋炀帝时,开皇盛世已达顶峰,国家异常富足。在巨大的财力支撑下,隋炀帝继位初期,无论是吐蕃、吐谷浑、还是突厥,高句丽等,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对强大的隋朝,构不成致命的威胁,故此隋炀帝想迁都也是情理之中。
除了好大喜功之外,还有一个现实的理由。
隋朝定都长安城,经开皇盛世,人口达到顶峰。关中八百里秦川面积有限,“地狭人繁”的局面导致关中的粮食,已远远不能满足庞大且不断增加的官吏、驻军,以及新生人口需要,粮食供应变得困难。大唐定都长安十年,近一二年,已经显现了这个问题,而还没有达到隋朝时期严重的原因,是因为隋末大乱的时候,死了一大批人,若是还有隋朝时期的人口数,早就粮食短缺了。
洛阳就不一样了,隋炀帝修好大运河之后,南方的粮食可以转输于洛阳,走漕运,又省力,损耗又小。但转输至长安得改用陆路绕过三门天险,既运粮有限,又耗费耗时,得不偿失。
所以隋炀帝迁都,虽有好大喜功的一面,但也不完全是昏庸之举。
作为一个新建的都城,各种规划都要比数百年前兴建的长安城要更加新颖。街道更宽,设计得更加合理,甚至排水渠都要更畅通。长安城虽然花了大价钱修葺过了,但是与洛阳城相比,仍是比不过。这就像是二手房和新房一样,设计理念的落后,有时候靠装修是弥补不了的。
另外,洛阳城的地势,也决定了它跟长安城的格局不会一样。
长安城是东西城,东城和西城,沿中轴对称。但洛阳城因洛水拦城而过,把城池自然分割成了南北两段。因此,洛阳没有东城西城,只有南城北城,以洛水为界,南城相当于长安城的西城,居住得大部分是平民百姓。南市也相当于是长安城的西市,卖的大多数平价的物品。北城则截然相反,北城的面积,约莫只有南城的一半儿,紧挨着皇宫,是权贵的聚集地,比长城的东城还要奢靡。长安城的东城,有钱就能住,但洛阳城的北城,则不是有钱就可以的,必须得有身份才行。
李世民送给李牧的宅邸,按照草图上的示意,是位于北城立德坊的一处宅院。地处北城,位置都不差,更不要说这立德坊还西接皇宫南临洛水,用李牧前世的话来说,这就是一个二环以里的江景房,如此高端的城中湿地区,还有啥不满意的,还要啥自行车。
一路上看到的宅院,个顶个的奢华,李牧断定,能在这个位置的宅邸,必然不会差了,心情自是极好。想来,李世民也不会给太差的地方,应该是能拎包入住,用不着怎么打理。
愉悦的心情,在李牧找到地方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李牧顺着草图,按照标记的歪脖子树右转之后,李世民赐的宅邸出现在他的眼前。
门上挂着一块飞白体匾额,清清楚楚地写着两大字——“天策”。
天策府是在洛阳的么?
李牧满脑袋问号,在他的印象中,天策府应当是在长安城才对啊。莫非又是蝴蝶效应,因为自己的出现,把历史改变了?李牧钻进车里,拿出李泰的《括地志》,翻了几页,还真给他找到了天策府的记载。武德四年,李世民灭王世充,李渊封李世民天策上将,允许就地开府。李世民征辟立德坊,兴建了天策府,一直到贞观元年,玄武门之变后,才正式废除。若是这样说,天策府在洛阳就是正常的了。
废除之后,房子自然也不能扒掉,一直存留至今。看门口的青苔,确实也是好些年没人来过这儿了。李牧伸手摸了一下门,厚厚的一层灰尘和青苔的混合物,又粘又脏。倒是门上的那块‘天策府’的匾额熠熠生辉,也不知是啥材料做的。李牧仰头瞅了会儿,发现了猫腻,不是材料的问题,而是近期有人擦过,不用想了,肯定是李世民故意的。他要把这宅邸赐给自己了,故意找人擦擦匾额,让自己知道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有意思吗?李牧无语嗤笑一声,幼稚!
“夫君,这里就是天策府啊,陛下当年的府邸吗?咱们住这里不合适吧?”白巧巧撩开帘子看了眼,有些担忧地说道。
“有啥不合适?咱们又不是抢的,是陛下赐的,有陛下亲手画的地图为证。”李牧晃了晃手里的草图,折叠好了交给白巧巧:“收好了,以后陛下若是找麻烦,咱得留点证据。”
白巧巧收了起来,又问道:“你真的打算住在这儿啊?那匾怎么办?”
“以后这儿就是咱家了,匾自然得换了。”李牧叫人搬来了梯子,自己爬上去,叫人帮忙,一起把匾弄了下来。
匾弄下来了,往哪儿放是个问题。毕竟是‘天策府’的匾,意义非凡,扔了肯定是不成的。送回长安去?肯定也不成,李世民能找人把匾擦干净,又搁在这儿,说明他不想把匾拿回去,那他到底是怎个意思呢?
李牧瞅了瞅这块匾,琢磨了一下,吩咐道:“好生保管起来,找木匠……还是算了,等我有空了,亲自来吧,小心着点,抬到库房去。”
锦衣卫们应声,一起动手把匾抬了起来,调头往回走。
“往里头!”李牧喊住他们,拿钥匙开了门上的锁头:“这儿往后就是洛阳侯府了,还往哪儿抬?”
锦衣卫们只好又调头,把匾抬进了院子。李牧探头往里瞅了瞅,见院子里也是青苔满地,回头对白巧巧说道:“娘子,这里头青苔遍布,必定湿滑,你先别下车了,等会儿我就叫人来收拾,明儿收拾好了,你再进来看。”
“我在门口看看又不妨事。”白巧巧怎能不好奇未来的家是什么样的,让金晨扶着她下了车。李牧只好走过来,接过她的右手,金晨扶着她的左手,防止她被青苔滑到了。
白巧巧来到门口,她自己也害怕滑到,不敢往里走,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正门,霍霍然一股大气的感觉扑面而来。当年李世民被封天策上将的时,李渊曾明确,天策府位列武官官府之首,在十二卫府之上。天策上将职位在亲王、三公之上。所以天策府的建筑,逾亲王制度。比王府还要高半格,再大一点儿,就不能叫府,得改叫宫了。
“夫君,我怎么有点心慌啊,陛下让咱们住在这里,会不会有点……”白巧巧贴近李牧的耳边,小声道:“好像有点逾制了。”
“所以你得好好留着陛下亲手画的那张地图,千万可别丢了。”李牧听到身后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回头一瞧,不知何时,这儿聚拢了不少的人,正远远观望着,互相交头接耳。
李牧凑到两女耳边,道:“大大方方的,陛下赐的,别那么紧张,像是偷偷摸摸似的。”说完,李牧转过身来,面对着为观众人,拱手向西方,高声道:“本侯蒙陛下厚爱,得赐这座府邸。往后住在这儿,跟大家也算是邻居了。这儿叫立德坊是吧?大家听清啊,以后,改名啦,这儿以后就叫天策坊,坊门那块儿匾,明天就换了。”
“大哥,你要的东西到了。”人群外传来独孤九的声音,李牧大喜,道:“真及时,快抬过来!”
几个锦衣卫分开人群,独孤九赶着一辆马车进来,马车上搁着一块新匾。
“正好梯子还没撤,搭把手,挂上、挂上!”
李牧吆喝着,几个锦衣卫爬上梯子,把独孤九带来的匾给挂上了。新匾上头,还遮着红绸,李牧随手把绸子扯下来,两个大字出现在众人眼前。
言简意赅,侯府二字。
没写什么侯,直接就是侯府。仿佛看出了众人的疑惑,李牧走到前头,拱了拱手,道:“往后在洛阳,说去侯府,指的就是我这个侯府了,其他侯,麻烦前面加个名头。谁要是觉得不妥,可以过来跟我谈谈,或者直接上书在陛下那儿奏我一本,怎么都行,别让我知道就行。我这人心眼小,谁跟我过不去,我总忍不住报复,报复劲儿大了,陛下还说我。”
第770章 开府
夕阳西下,李牧蹬着梯子,爬到了正房顶上,举目望去,可以看到洛水。水面上几条小船飘荡着,也不知是运货的,还是打鱼的。也不着急,优哉游哉的样子。
独孤九也飞身上来,坐在李牧旁边,院子里满是李牧找牙人雇佣的短工,全都在打扫着。有人在点油灯,眼瞅着就天黑了,不点灯没法儿干活了。白巧巧和金晨已经回去,今天来的匆忙,铺的盖的都没有,旁人能对付,白巧巧这孕妇却是将就不了的。
“大哥,坊门的匾换完了。”
“好、”李牧应了声,仿佛看景色有点呆了,没有言语。独孤九见他不出声,也不说话,静静地陪着他坐着。
“九儿,洛阳城原来的衙役差官,都是从前那个废柴县令的手下,我把那家伙处置了,这些衙役也不敢再露面。正好,我也用不着他们。往后锦衣卫便是洛阳城的衙役,记得安排一下,明天开始巡城。”
“不去。”独孤九想也没想就否了,李牧看向他,道:“咋,造反呐?不认我这个大哥了?”
“大哥,这是嫂子的事儿。”独孤九认真说道:“我俩各管一摊,嫂子当指挥使当得挺好的。”
“哦、”李牧想起来了,点了点头,道:“是这么回事儿,亏得你提醒我,不然又得听她念叨了。”
独孤九犹豫了一下,往下面院子瞅了眼,似乎是判断出这些干活儿的人,抬头也看不到他,把面具摘了下来。李牧赶紧把头转回来,夕阳映衬下,独孤九的侧脸仿佛打了补光灯一样,看起来更加的俊俏了。李牧自认是一个取向正常的男人,可不想培养出什么奇怪的爱好来。
“大哥,有件事儿想跟你说。”
“讲啊。”
“我想以后暗卫,还是独立出来吧。”停顿了一下,独孤九又道:“就像东厂和西厂那样。”
李牧蹙起了眉头,思忖了一下,道:“你为何突然这么说了,你嫂子跟你说啥了?”
独孤九赶忙摇头,道:“嫂子没有跟我说什么,是我自己这样想的。暗卫做的事情,多不能见于人,在一起出入,多有不便。”怕李牧不信,又补充道:“而且最近暗卫这边,加了不少的亡命之徒。这些人性格乖张诡异,出手也是没有轻重。锦衣卫中那些军汉,脾气也多火爆,待在一起早晚出事儿。”
“这么说的话……”李牧点点头,道:“那就把县衙给锦衣卫,暗卫么……”李牧从怀里拿出洛阳城的地图来,展开给独孤九看,道:“你挑个地方,我送给你就是了。”言语之间的口气,仿佛这洛阳城是他的后花园也似,根本也没考虑独孤九可能选中别人宅邸的情况。
这副地图,是李牧来的路上画的。从地图上可以清晰地看出来,如果把洛阳城比作一个‘田’字,‘田’的右上角,就是现在他们所在的北城,右下角,则是南城。而左上角,是皇城。左下角,在洛阳被称之为‘西城’。除了皇城之外,南城,北城各有一个市集。西城也有一个小市集,不过规模要小得多。而且根据锦衣卫收到的消息,这西市交易的东西里头,有不少是‘不合规矩’的。因此这‘西市’又称之为‘黑市’,在洛阳城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独孤九拿着地图看了一会儿,道:“大哥在北城,县衙在南城,我就在西城吧。这‘黑市’有点不太平,我就把衙开在西市边上,你觉得怎么样?”
“你觉得好就成。”李牧把地图收起来,道:“明天你拿了钱去选地方,要是人家卖了呢,咱们就给钱立契。要是人家不卖,就直接把门给砸了。”
“这好么?”
“没啥不好的。”李牧道:“洛阳城是老子的,你是我兄弟,除了老婆孩儿,我的就是你的,你喜欢哪儿就是哪儿,谁拦着也不行。”
独孤九抿嘴笑了一下,脸颊有些绯红。
“对了,你分出去,打算起个什么名号?”
“没想。”独孤九摇摇头,道:“要不就不起名了,反正也不想大庭广众的,都明白是干什么的地方就行了。”
“也好,有神秘感。”李牧笑了一下,没有多说,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兄弟俩发了会儿呆,李牧又道:“洛阳城的地痞无赖,有规矩么?”
独孤九摇摇头,道:“没见着什么规矩、”他看向李牧,道:“大哥打断给他们立规矩?这种小事,不用你劳心,明儿我找几个人,仿照长安城四梁八柱,把规矩立下就是。”
“不可。”李牧摆摆手,道:“洛阳城的情况,跟长安城不一样。长安是国都,那是陛下的城池。四梁八柱,各有排戏,就像是个小朝堂,都得有个说的算的代理人。洛阳是我的,只能有一个声音、”他看着独孤九的眼睛,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不太懂。”
“让你的人出手,三天、”李牧比划了一个‘三’,道:“三日之后,不能收服的,丢进洛水去喂鱼,做得干净些,别给人留了把柄。”
“那可得杀不少人。”
李牧不无讥讽地笑了一声,道:“别心软,杀吧,一个也不冤枉。”
“这倒是、”独孤九比李牧提早来洛阳,李牧说的那几个人,他心里早就有数,就像李牧说的,这些人身上都有事儿,轻的、强将民女,重的、都背着几条人命,丢进洛水喂鱼一点也不冤枉。
他怔怔地看着做沉思状的李牧,心中想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李牧刚才的那句话。
长安城是陛下的,洛阳城是我的。
大哥心里在想什么?
似乎感受到了独孤九的目光,李牧看过来,道:“怎么了?”
“没、没事。”独孤九站起身,把面具戴上,道:“我得去安排了,走了。”
“走吧、”
独孤九跳下房顶,李牧忽然想起什么,喊道:“那个谁,二狗的弟弟三狗,我想起来我还答应他个事儿,我答应过他,要建诏狱的时候,让他过来做牢头。这小子有点能耐,你放一只鸽子回去,告诉二狗,让他兄弟过来吧。”
“知道了。”独孤九应了声,人已经飘远了。
李牧无奈摇摇头,在瓦片上躺平,天色渐渐按下去,星斗点缀天空。快到十五了,月光很亮,省了不少蜡烛。洛水上的船还没走出视线,却也掌上了灯,看样子是落了锚了。
“船厂,就建在……”李牧借着月光看地图,极目远眺,对应着位置,终于,他的目光定在一个水湾:“就在这儿,当年隋炀帝停龙船的地方,应该够深了。”
“夜里清冷,你下来呀。”
张天爱的声音传过来,李牧低头一看,她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正气鼓鼓地瞪自己。
“欸!”李牧应了声,又把地图揣进怀里,爬起来伸了个腰:“这就下了。”
……
经过一天一夜的打扫,原‘天策府’,现如今的‘侯府’,已经基本打扫干净了。青苔,灰土都已经被扫去,虽仍有些落漆的地方,已经无伤大雅,日后慢慢修补就是,已经可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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