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道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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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夜中来客
    【】(iishu)，

    夜深，乌云如幕，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此时更是被遮得严严实实地，看不出一丝月光。

    这看不见光亮的夜色正如那些孙府一些下人的心境一样，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他(她)们不是没有想过逃离，但是这几日无衣军加紧了府内的巡视，凡是有擅自离开的人，莫不被拘拿回来，皮鞭烙铁之下，再不敢有半分心思。

    黑魔殿鬼徒，也就是他们所谓的太子，要来临冰城的消息传来后，不仅是孙府冷清很多，就连附近的摊贩也是远远避开，几乎成了一片绝域。

    明月界鬼物的世界，最上等的自然是相当于元婴修为的鬼主，号令一方大域，次之就是一方鬼殿之主，号令一国，基本上都是金丹三重，乃至于半步元婴。

    有资格继承鬼殿之主者，或是资质奇佳，有可能冲击鬼主者，可获尊号鬼徒，前者象征着身份，后者象征着资质，无论何由，鬼徒之号，都不是常人能够获得的。

    也难怪这黑魔殿太子要来此地后，众人纷纷避离。

    但是，本该无人到来的孙府，却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刮来了一阵阴风，凉嗖嗖地，和往常的冬日朔风不同，寒彻骨髓，直欲将人的灵魂也一并冰封住。

    阴风打了一个盘旋，轻而易举地绕过巡视的一众无衣军，寻觅得目标位置后，径直而来，如若入无人之地。

    阴风刮过曜日身旁，守护在吴毅门外的曜日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口中骂着这愈发寒冷的天气，没有意识到异常。

    阴风吹地门扇呼呼作响，门铃震荡不休，凄厉异常，好像恶鬼呼啸哀嚎，却没有破开吴毅施展在门户上的法禁，那怪风呼啸的声音又逐渐散去，好像往常的风一样。

    谁也没有意识到异常，但是下一次，阴风继续尝试进入门户的时候，再没有受到法禁的阻拦。

    屋内极其清简，唯一说得上奢华的可能就是四角的灯烛之火了，巨大无比，和成人手臂一样，照地四方通明，不仅如此，中间还摆着一个大火盆，屋内温暖如春。

    木炭燃烧爆裂的声音不时传来，因为门户开了一道缝隙，从外刮来的寒风吹地火焰摇曳，明灭不定。

    阴风旋定，飘落下来，显出一个身影，此人见到上首的吴毅一言不发，跪服于地，硕大的斗篷遮掩下，看不清他的人脸。

    但这个时候会以这种方式来此地的，除了墨阴化之外还有何人。

    吴毅徐徐睁开眼眸，看向身前的墨阴化，他对于墨阴化察觉出自己身份并深夜造访，没有感到半分惊讶。

    自己在乱魂海闹出那般大的动静，若是墨阴化发现不了，那才是怪事，吴毅也不会将控扼临冰城的重任交付于他了。

    吴毅起手在四方布下隔音法禁，对地下的墨阴化淡淡道:“起来吧。”

    “属下救护来迟，还望主子恕罪。”墨阴化一来即请罪，自吴毅附身孙志延这具身躯后，谁知道吴毅这一段时间看见了什么，认错趁早，则小错无碍。

    “此我布置之中，你何罪之有？畅通此魂币之路，壮大根本之地，当是我谢你才是。”畅通魂币之路，指的是墨阴化暗中控制下临冰城，壮大根本之地，就是石碑世界鬼物们的实力得以提升一事。

    “主子法威无量，实在是折煞属下了。”吴毅隐藏在自己眼皮底下这么久，自己现在才发现，哪里有资格自傲。

    要拿下临冰城，吴毅一人也不是没有这个实力，墨阴化看事情很准，不敢生出割据的心思。

    这等知进退，懂世故的属下确实省却自己的不少心力，吴毅虽然心中猜到了墨阴化来此的目的，却依旧问了一声，“你深夜来此，有事禀报吗？”

    墨阴化目光一亮，以为吴毅这是试探他忠心来了，急忙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道:“黑魔殿无知颟顸，妄动刀兵，竟然敢触怒主上，还请主子下令，让我把他们给灭了。”

    吴毅浅笑一声，“然后呢？”

    墨阴化一时没有领悟出吴毅的意思，道:“然后，自然是让那些宵小之辈，不敢欺凌主上啊！”

    “如此，我何必以此身行此事。”吴毅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失望。

    “这——”墨阴化一时气阻，他还没有从“孙志延”这个身份思考问题，自然也就看不出吴毅的目的来。

    他知道吴毅有搅乱明月界的意思，但却不知道吴毅为何要寄身孙志延的身躯，以石碑世界万千鬼物的力量，难道还不够吗？何必多此一举。

    “此界，能人亦不少，不可小觑。”吴毅叹气一声，如是提点道，心中不由得想起了上回自己被手持气运神器的圣婆逼退的事情。

    哪怕有着上界传承，功法高明，但想要跨越金丹元婴之间的修为鸿沟，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如此，可要属下一旁掠阵。”墨阴化隐隐看出来了吴毅的部分布置，竭力为自己揽活道。

    “如此亦可。”这个请求，吴毅自然不会拒绝。

    接下来，主仆二人谈论了些细节之事，吴毅言语之中，透露出自己的目的是引动新月国与黑魔殿之战。

    墨阴化闻之，目光闪烁，没有多问，聪明如他，自然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约摸半个时辰后，墨阴化复又化为一道阴风，飘摇离去，不余半点气息，正如其到来时一样隐秘。

    黑魔殿乃新月国的西方邻国，也是轮回盟的一员，也就是说，国境之内，有着乱魂海的海岸线，能够进入乱魂海，上回吴毅还一举端了黑魔殿于乱魂海的驻地。

    新月国南邻珠玉国，东原邻阎魔殿，后阎魔殿灭，新月国，珠玉国，牛魔殿三家分之，现在东邻牛魔殿，而新月国的北边，也就是乱魂海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国存在，不及这几家势大，此处不再赘述。

    此番，黑魔殿太子取道乱魂海，泛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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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黑云压城
    【】(iishu)，

    说来，也是因缘际会，那日吴毅领着血魔等一众端了黑魔殿在乱魂海的驻地，前脚刚走，后脚来的就是黑魔殿太子一行。

    黑魔殿太子名唤黑无极，原本是去视察黑魔殿于乱魂海的驻地，可是却万万没想到会看见最不堪的一幕，此事一发，黑魔殿殿主，也就是他的父亲，连发数道敕令，要他找出凶手，怒火透过书信，烧得他心中烦躁不已。

    可惜凶手手法老道，抹去一切信息不说，留下的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真假且不说，都是轮回盟其他国度人物，无确凿证据，如何抓取。

    说来也不是全无半个法子，可去求请五方鬼主当中精通术算一道的升灵鬼主出手，或许能够推演出来。

    但死者不能够复生，丢失的物品最珍贵的也不过是几枚百年魂币而已，黑魔殿财大气粗，不至于会因而心疼，升灵鬼主的一次人情可比这些重多了。

    故而事发后造了几天势，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因为此事，黑无极的几个弟弟看见时机，心生他意，追着不放，连上弹劾奏章，想要打压黑无极的威望，一些长辈也对黑无极的不甚满意。

    为了处理这件破事，黑无极心烦意燥，即便是在乱魂海内，也杀了不少仆人。

    眼下时候，又传来新月国本将许配于自己的女子竟然逃跑了，据说，还是跑到情人所在之地，头顶绿油油的，几位兄弟以此嘲笑于他，更是让黑无极怒火中烧。

    虽然对方听说也是一方地头蛇，势力不俗，但哪里会被黑无极放在眼里，此番不领大军，单以自身亲信精锐出行，也足以解决对方，最好一举犁庭扫穴，将自己损失的威望弥补回来。

    前方，新月国辖下乱魂海海域已然在目，手下人来报:“殿下，我等是否通禀对方一声。”

    “大旗在此，何必通禀，若是对方拦下，闯过就是，死活不拘。”黑无极的语气中，充满了戾气。

    但这样的统帅，往往更受底下人欢迎，“是！”身后的鬼兵，齐齐应道，气势凛然，恢宏磅礴。

    看得那些个临冰城兵士心生怯意。简单盘问一二，就放这些狼虎入境。生怕真的与这些人起冲突，到时候上峰怪罪，自己死也白死。

    黑无极身下的大船有百丈之大，镌刻鬼物之脸，幽异异常，择人而噬，单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怯意。

    因为乱魂海风浪不大，无以借风势，所以都是靠底下低等人族奴隶划动船桨，推动大船前行。

    行有数百里，下人再次来报，“前方就是那孙家封海，殿下，是否要将他们捣灭？”

    “孙家都快不在了，这些海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黑无极鬼魅一笑，似是见到了血液迸射的场面，眸光残忍。

    “是。”下人领口令而去，浩荡船队当中分了两只不大不小的舟船，往孙家封海而去，两位金丹鬼王，对付一个家族的封海，还不是手到擒来。

    黑无极是这样想的，事情开始也的确如他所想的一样，其中一人施展出一只阴气大掌，往下一拍，阵域好像纸糊的一样，轰然碎裂，震荡产生的风波，掀起了三尺浪，内中传来恐惧的呼喊声。

    黑无极双眸微阖，认为没有什么必要看下去了，结果已定，下令船队继续前行。

    但是前行不多时，忽地一声巨响，若晴天霹雳一般，天地也颤了两颤，离得这么远，强劲的震荡波还是让黑无极身下的大船震荡不休，掀起的浪头近有三丈，可比之前大了许多，也惊醒了阖目的黑无极。

    之前分出的两条船，俱皆沉没，船上的鬼兵，逃离不及，一波冲击就死伤大半，没有死的也身受重伤，骨甲碎裂，在船沉没的时候，连逃离的力气都没有，进入乱魂海，死水一卷，登时气息全无，魂火尽灭。

    侥幸逃生的，不足一成，其中黑无极还损失了一位金丹手下，另一位也是灰头土脸，一脸惧色，好在之前他没有触碰那连接起来的舟陆，否则现在死的就是他了。

    出师未捷，黑无极万万不会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脸色阴沉地吓人，想杀几个人族仆奴泄愤，但又恐丢了气度，压抑着，心头怒火几乎要烧了起来。

    黑无极不会承认，他自己也害怕之前的爆炸，若是之前在场的是自己，也未必能够讨得了好。

    与此同时，黑无极也觊觎起孙家这爆炸之法来，若是用在攻伐对战之中，可是一件利器。

    如此剧烈的爆炸，可是消耗吴毅不少的魂币，相当于一枚百年魂币的分量了，若是多布置几枚，年份足上一些，黑无极还没有来临冰城，就要死上一半的属下。

    不过那样未免无趣，也与吴毅的布置相对，吴毅可不担心黑无极手下来太多，是担心他不来。

    一场爆炸，让一众人心情低落下去不少，黑无极为安抚他们，许下不少承诺，诸如由得他们吞噬血肉，尽取宝物等，方才调动起军心，嗷嗷叫着，饱含对鲜血的渴望。

    事久生变，在黑无极的强压下，人族奴仆日夜两班，无时无刻不在推动舟船前进，终于以血肉的代价，让黑无极在两日一夜间，来到了陆地之上。

    前方，高大的临冰城清晰可见，原本人流如织的路段，冷清地连一只活物也看不见，商人闭市，居民杜户，也就只有城门口有几个瑟瑟发抖的兵士，颤颤巍巍地迎接他们。

    黑无极之前的惧意荡然无存，恢复以往高高在上的模样，展现鬼躯，阴风浩荡，不走城门，飞身过墙，手下有认得路的，一众认定位置，朝孙府而来。

    阴气滚滚，鬼风浩荡，各种各样的嘶鸣声不绝于耳，不似人道皇朝治下，好似幽冥鬼殿统下。

    此时，吴毅没有在房屋之内，大方站立于院落之中，身旁，六百无衣军而已，曜日落星二人紧在身后，誓死效忠。

    除此之外，其他下人都被吴毅遣退了，实力不够，在这里只能够拖后腿，倒不如放她们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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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君如寇仇
    【】(iishu)，

    吴毅与无衣军之外，就是这一切的导火索——月云霓了，她努力不使自己害怕，但颤抖的身躯，已经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大敌”临头，吴毅淡然自若，还有闲心坐在一藤椅上品茗，好似巡游一般，不论其他，单就是这气度，暗中观看的人，莫不暗中伸出大拇指，但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呢，答案一会儿就揭晓了。

    吴毅看着月云霓颤抖的身躯，不禁笑道:“你害怕吗？”

    出乎吴毅的预料，月云霓听到他这话后，反倒站定了身子，镇定道:“怕，”她随即顿了一顿，道:“但是，我相信，我不会死。”

    吴毅点了点头，道:“不错。”吴毅若是胜了，她自然不会死，吴毅输了，她成为黑无极的禁脔，虽然可能会受到虐待云云，但毕竟是两国和亲，死自然是不可能的。

    吴毅复又问道:“你希望谁赢呢？”

    月云霓昂起了头，看了吴毅一眼，又不忍心继续看下去，扭过头，道:这重要吗？”目光带着几分惋惜，几分悲哀，既为吴毅而悲哀，也为自己而悲哀。

    几日来的担惊受怕，也迫使她心中思考，思考的深了，对眼前的局势也就看得更清楚了。

    知道自己不过是女皇手中的一枚棋子，不仅拿来联合黑魔殿，更拿来试探皇族心意与地方势力。自己的想法，真的不重要，不重要。

    民意如烟，民心如火，得民心民意者未必得天下，因为民心善变，会因为一项政策而对统治者感恩戴德，也会因为一项政策视之为寇仇。会因为某一将领拓土有功而心生艳羡，也会因这将领大兴杀伐而口诛笔伐……

    关键在于，百姓看见了什么。好的大肆渲染，不好的极力遮掩，遮掩不了，委过于下，美其名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民心用的好，改朝换代，革鼎变天;用不好，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发动民心之人，也只好留一尊无字碑供后入评说。

    这州郡万民，都是女皇的棋子而已。月云霓无力地想着，神情低落，连吴毅之后说了些什么也听不清。

    其实，吴毅说的是:“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世间之事，从无定数，阴阳之变，盖在前后也。女皇陛下的算盘确实打得好，但是能够拨动吴毅这个棋子吗？吴毅是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