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二少爷正当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viburnum
香烟燃尽,他出了门,从胡同里的小铺子买了些熟食带回来,小心切好,分装了之后,给守在一起的那对母子先送过去,继而坐在已经没有烟火气的厨房里,独自吃完了剩下的部分。
他食之无味,反倒是看着桌上那份还留着那少年愈发熟练的字迹和符号的旧报纸时,从心里泛起沉甸甸的滋味来。
天黑前,他洗了个澡,回到自己房里。
天黑后,他离开自己房间,进了桂秀峰的卧房。
门是开着的,像在等他。
被子一角是掀开的,像在等他。
侧身团在床上,缭绕着香皂味道的少年没有穿半件衣服,伸手能摸到的皆是光滑的皮肉,这分明,就是为了等他。
“二少爷……”抱紧瘦瘦的身体,宗政良一声低叹。
“我有名字。”怀里的孩子在黑暗中要求,“叫我名字。”
“……秀峰。”
“再叫一声。”
“秀峰。”
“你喜欢我吗?”
“喜欢……”
“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带上名字。”
“……”
“快点。”
“秀峰,我喜欢你。”最后无比认真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没有再听到任何更多的要求,他等了一会儿,只从怀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啜泣。
“你真喜欢我,那我的命就归你了,这辈子,我就只为你活。”
格外戳心的言辞,让他眉头一皱,想了想,他抱着对方调整了姿势,一起躺在床上。
“二少爷……”
“名字!”
“好吧。秀峰。”不知为何有点想笑似的,宗政良拍了拍那单薄的后背,安抚着对方,“人的命,都是自己的。你就是你自己的,永远不会是我的。我也不想你只为我活,咱们谁也别只为谁活。不如……说为彼此好好活,更好一点。”
说完,屋子里好一会儿没有声响,直到安静的少年动了动,爬到男人身上,在温热的唇角亲了一下。
“我听你的。”
“……嗯。”宗政良在黑暗中,借着微光看着对方的脸颊轮廓,然后紧了手臂,把那个身体压在身下。
瘦,却很有韧性,单薄,却并不羸弱,这就是他喜欢上的孩子,漂亮的,带着无数的旧伤痕,心里缝缝补补余痛难消却还是愿意把自己交出来尽数塞给他的孩子,他何德何能,有这个福分?
他原本只想做个藏匿了所有喜怒哀乐,摒弃了所有善恶纠葛,在江湖里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直至溺死的泳者的。是桂秀峰,让他鬼使神差一般,有了上岸的念头。
于是,他挣扎着,从浑浊水里往上游去,往水面游去,只因为那边有光。
就算微弱,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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粼粼的,温暖的光。
拥抱的影子,从仅仅只是拥抱,渐渐变得紧密纠缠起来。
亲吻一点点加深,唇舌的结合毫不犹豫,每一次都像是更加确定了什么,恐惧也许永远无法消除,但并没有继续蔓延,而是在体温的传递中丝丝缕缕减少。
太好了……
感受着对方和自己一样强烈的心跳时,宗政良那么想。
那一次的情事,他格外温柔,动作轻缓,似乎可以照顾到所有的细枝末节。他把指掌在对方每一寸皮肤上游走,带着茧子的手心滑过之后,灼热的亲吻就会跟上来,这是有着强大暗示力的安抚,点燃的是情`欲,压制的是惶恐。
当整个人都烧起来,桂秀峰把什么都忘了,他拉着男人的手,凑过去,含住一根指头,好像小猫,反复吮`吸,接着又探出舌尖,从指缝中舔过。轻轻的瘙痒弄得人躁动个不行,宗政良眯起眼,呼吸粗重,小心撤出手指,他用力给了对方一个深吻,然后借着津液的润滑,把指腹按压在饥饿的入口。
那里微微缩着,有点可怜地等着他深入,然后又在被深入后贪婪地吸着他不放,内部滚烫到吓人,被碰到某个点时更是痉挛着传达出极度热情的回馈。细小的呻吟钻进耳朵里,桂秀峰抱着他,低声说着还要,继而在第二根指头也挤进来,一起压住那里旋磨时一口咬住了近在眼前的肩膀。
“舒服吗……?”就算肩头在刺痛,也没有拒绝,宗政良故意询问,故意舔弄红到发热的耳垂,然后故意弓起指头,撑开狭窄的穴道。
“啊啊……!不行……!嗯……哼……”坏脾气的猫又在用拒绝表达渴望了,这是本能的反应,快感轻缓时贪心直白地要求更多,快感激烈起来时又说不要,这份矛盾可爱到让人承受不住,至于已经学会了跟猫儿相处的男人……什么不行不要,哪个信你,这种时候,给更多,就对了。
至少,只顾着开口呻吟的嘴,顾不上咬人了,也好。
偷偷一声低笑,宗政良把温柔而霸道的前戏继续了下去。
直到那里变得柔软,逐渐适应,逐渐捱不住饥渴,直到股间那根可爱的物件第二次弄脏了自己的小腹和手掌,宗政良才终于动真格的。
而这真格的一旦开始,就没再轻易停下来。
他顶进去的时候,桂秀峰哭了,他没有问原因,他什么都明白,什么都再清楚不过。
细瘦的腿缠着他的腰身,催促他继续深入,催促他开始抽送,并且拒绝他先喊停。
“宗政良……说你喜欢我……!”呻吟喘息的空隙里,桂秀峰这样提着要求。那绝望了一样的要求,男人切实满足他了。反复念着名字,反复说着喜欢,少年哭泣似的回应缭绕在耳边,久久不绝。
最后一次高`潮过后,感受着滚烫的粘稠几乎是同时地在自己身体里溢满,听了不知多少遍告白的人,总算是无力地抓着对方的头发,低语了一句“我也喜欢你”。
那之后,房间里是好一阵沉寂。
直到沉溺在余韵中仍旧紧紧拥抱着彼此的两人呼吸逐渐平稳,心跳逐渐平缓,都还是没有再开口说话,似乎彼时彼刻,无言的状态才是最好的状态,最能表达一切,也最能令人心安。
清晨时分,离开外宅那栋陈旧的小楼时,宗政良心里不是滋味。
他再三交代了那对母子,自己不在,要锁好门窗,尽可能不要给任何人进来的机会,如果必须出门,务必结伴而行,走人多的地方。他把自己另外一把左轮手枪留给了桂秀峰,告诉他真要是发生危及性命的情况了,情急之下,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开枪。就算这是最糟糕的预测,就算自己离开了,应该就不会有什么理由再监视这边了,但,谁知道呢。
久在江湖,“谁知道”的事,永远会随时随地发生,只是,宗政良并没有料到,它会发生地如此之快。
快到猝不及防,快到打了他一个正着。
提着简单的行李,裹紧了大衣,他上了路,他没有开车,徒步行走可以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他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怕看见那个站在二楼窗边注视着他离开的少年。
若是再四目相对,他大约会不管不顾直接带着他走吧,就算明知走不了,逃不掉,死在一起,死在乱枪之下,他也会那么做的吧。一种悲怆到快令人眼眶发烫笑出声来的情绪缭绕在心里,从烟雾化作铁棘,戳刺着他都没想到可以变得如此柔软的地方。
穿街过市,他朝着老宅的方向走,大约走到快一半时,一阵疾速的脚步声就斜插着从他身后传了过来。同时叮当作响的,还有洋车上的铃声。原本也没有在意,想着只是一大早就开始忙着跑活儿的车夫而已,但当声音逐渐靠近,当那个影子已经无限接近他身边,警觉意识就开始苏醒。
猛一侧脸,他看向那个身影。
的确,是个拉着洋车的男人,一身青灰色的旧棉衣透着单薄,挂着补丁,头上的毡帽也已经卷了边,破了洞。男人皮肤黝黑而且粗糙,看上去应该比实际年龄老不少,通身都透着久经风霜。然而,那双眼,不是市井小民的眼,那脸上的神色,和他一样,来自江湖最深处。
虽然在笑,讨好地笑,但点头哈腰时并没有被逼无奈的下贱,车夫先是问了句“这位爷,坐车吧,大清早的,腿儿着出门多累~”,继而在宗政良停下脚步皱起眉头时压低音量,极为简短地补了一句“宗政先生,上车。”
就这一句,已经无需多言。
宗政良沉吟了几秒,撩起大衣的衣襟,抬腿上了车。
“桂家老宅。”他说。
“得嘞,您坐稳当了~”车夫满脸赔笑,抓紧了车把手,迈开了步子。
沉默中低头整理裤线的时候,宗政良从后方开口问:“孙三少爷?”
车夫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猜对了此人的主子,心里踏实了一分,却也紧张了三分,手扶着行李箱的提手,宗政良揣测着各种情况,思考着应对方法,然而,车夫的到来,并非是要传达行刺失败令孙竞帆是否不满,而是告诉他最糟糕的消息。
“宗政先生,您坐好听我说。千万别轻举妄动。”拉着车沿着街走,前头的男人开了口,“实不相瞒,我是三少爷的眼线,一直帮他留意着街面儿上的各种动静。之前给您扔‘口信儿’的,就是我。从桂老六死了之后的这些日子,三少爷让我在外宅附近多转转。结果就在刚才,您刚离开,一辆车就到了,带走了里头的人。”
听到这儿,宗政良真的是差点就坐不住了。
心里好像有什么炸裂开来的响声震得他耳鸣不已,攥了拳头,狠狠闭上了眼,他咬着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询问:“母子两个,都带走了?”
“正是。几个人,不管不顾翻墙进门,把人带走了。”车夫点点头,“其实,三少爷交代过,您不管怎么说,对孙家大有帮助,知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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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图报。您伸手摸摸座垫下头。”
宗政良眉心动了动,还是把手伸到了下面,从垫子底下,摸出来一张折叠着的油纸。小心打开,上头写着一个地址。
“那个地方,是孙家的诸多保密场所之一,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人需要临时藏身,就可以去那儿。恕我直言,夫人跟二少爷,去不得,他们太显眼了。但您只要小心脱身,至少能顺利到那儿去躲躲,以后有了机会,再出城。总之,地址您拿好,我就算是能跟三少爷交差了。”
宗政良心里有多乱,他自己当时也无法说清。
沉默了半天,他道了声多谢,思考了一下整件事的经过,然后问车夫是否是行刺当天出现的“那个人”。
他没有明说,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不必明说,如果是否定的,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车夫给他的答案是后者。
“出事那天晚上我不在,宗政先生不管遇上了谁,肯定不是我。”
好吧……
一声叹息,宗政良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吴月绢和桂秀峰,被带走了。
事发突然,大约,那把枪也没能派上用场吧。也好,面对着绝对强势的一方时,太急着反抗,未必会有好结果。桂秀峰是聪明的,他懂。
只是……
唉……
宗政良无法继续思考了。
车子一路颠簸,没多久,就到了桂家老宅,车夫了钱,点了个头,转身就走。
心事重重眉心紧锁的男人,则迈步进了那扇朱漆大门。
他见到了等着他的桂明义,也听到了等着他的坏消息。
桂明义直截了当告诉他,自己把那对母子接走了,至于接到哪儿去了,宗政先生不必知道,暂时,他还不至于碰他们,只是想以此让宗政先生踏踏实实抓紧时间去帮他干掉孙竞帆,埋在孙家的眼线说了,今儿下午,孙三少爷会去东交民巷外的圣马可医院探望他生病入院的表姐,到时候,直接在病房里把他撂倒了,也算是行善积德,毕竟死在医院里,连开死亡证明跟验尸都快捷得很。
桂明义那么布置任务的时候,脸上是几乎可以说神经质的笑,看似淡然,实则连瞳孔里都快冒出有毒的鬼火来。宗政良看得出来,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
只不过,他低下头,垂着眼,藏起了自己的火焰。
他笑了。
“大少爷本不必如此的,我既然来了,就没有再惦记着外宅的必要。”从容镇定说完那句话,宗政良抬眼看着桂明义,“下午出发,现在还只是早晨,劳烦大少爷这段时间找个地方让我暂且休息一下。”
四目相对中,是视线的较量,桂明义最终扬起嘴角,点了头。
他给宗政良安排了一间房,让他休息,自然,门外少不了走来走去监视的随从。
那个上午,直到出发之前,宗政良看似在闭目养神,实际上,半刻也没有真的放松下来。
他在重新思考对策。
思路从未运转如此快过,就连当初刺杀官员也不曾试图把一切考虑得滴水不漏,此刻,滴水不漏,是他对自己唯一的要求。
时间就在思考中一点点度过,中午简单吃了送来的饭菜,他再次面见了桂明义,提出派一个熟门熟路的司机给他的要求。
这样的要求,可谓正中桂明义的下怀,唯恐没人监视着这个外来的刺客的桂家大少爷,痛痛快快,把自己用了多年的司机直接“借”给了他。如此一来,连跟踪盯梢都了,直接送去杀人,再直接接回来,不过,其实重点只是杀人,至于能不能接回来,一点儿都不重要了。
桂明义的想法,宗政良是清楚的。在临行前特意沉着脸拜托对方不要伤害桂秀峰和吴月绢时,他自编自导自演的这出戏,这出只为滴水不漏的戏,正式拉开了帷幕。狂妄的男人假惺惺一诺千金,却不知自己的对手早就不在乎他是否一诺千金了。
狂妄,是把狂妄者送上绝路最后一程的通行证,而人真要死于狂妄,拦,是拦不住的。
宗政良上了桂家的车,车子离开了老宅门口,直奔圣马可医院。
司机知道自己旁边坐着个通身煞气的老江湖,他不知道的是,这行刺者今天第一个要下手的,是他。
就在汽车拐进某一条略窄的僻静街道时,宗政良看准了四下无人,迅雷不及掩耳,猛一伸手,就拽住了方向盘。
司机连喊也来不及喊,就被紧随其后一掌重重劈在脖颈,闷哼一声,倒在一旁。
太熟悉该如何控制车辆的男人,几下就取代了司机的位置,把车稳稳当当停在了路边树下。再接下来事情,对于已经瞬间掌握了主动权的人来说,就全都是顺理成章的了。
昏昏沉沉睁开眼的倒霉鬼,知道自己脖子上的疼因为何而来,却不知道自己胳膊上的针孔是见了什么鬼。手被皮带牢牢捆住,一把明晃晃的大左轮手枪还顶着腹部,吓都快要活活吓死了的人问游刃有余的对方到底要干什么。然后还不等宗政良开口,就忙不迭苦苦哀求好汉莫要下毒手,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如此云云。
宗政良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晃了晃,凑到面前,他告诉司机,看看,你认字吧,这上头写着什么,我就不用解释了吧。刚才给你打了半瓶进去,大概够你活一两个钟头的,你要不想只活这一两个钟头,那就乖乖的,不声不响的,带我回老宅去,就说行刺出了问题,现在警察快要到老宅了,让桂明义赶快出来躲躲。只要他上了车,我就给你解药,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答应啊!
吓得裤子都快要湿了的司机连连点头,哭哭啼啼说一定照办。宗政良死盯着对方,确信这只是个无胆的怂人,料也不敢做出什么异常举动之后,换到了后排座的位置,示意前头的倒霉鬼开车回去。
而后,就在用袖子抹掉满脸的眼泪鼻涕,哆哆嗦嗦重新发动了汽车的司机为了保命乖乖配合起来时,后面座椅上面无表情的宗政良,则一手牢牢握着枪,一手缓缓探进大衣口袋,摸了摸那瓶“剧毒”的盐水,以及挺早之前的某一次去荣辛诊所时,不露痕迹顺出来的一支注射器,半眯起眼,嘴角微微挑起一丝浅笑。
可能,桂明义到最后,都没想到自己究竟是为何就那么让宗政良算计了的。
原本在宅子里等着孙竞帆丧命圣马可医院的消息,恨不能只差打发手下人去置办庆功酒宴了的桂家大少爷,等来的,只是吓得屁滚尿流的司机跑进来,告诉他行刺失败,警方插手,大少爷速速离开方为上策的哀告。
司机成功让他信了,因为那满头的冷汗,那气喘吁吁抖如筛糠的模样,全都太真实,那是装不出来的恐慌,只是不会有人猜到,这份恐慌的来由,不是行刺失败,而是行刺的人。
皱着眉头,骂骂咧咧的桂明义,身后跟着保镖,还有神色总算有了点紧张的周冰颜,在司机的引领下,一路出了老宅。
而就在他迈出门槛的同时,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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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主导权,就不再被他握在手中了。
他可能真的不该一时疏忽听了信了那番假话的,但就在他从司机拉开车门看见驾驶位上坐着的那个身影时,所有的后悔,就全都没了意义。
坐实了,于是也就没了意义。
他想喊叫,想赶快后撤,想逃,乃至想要反击,然而这一切全都没能成功,因为对方明显比他快,对方是有备而来。
宗政良极为迅猛地整个人一纵身,伸出手,一把揪住了桂明义的衣衫,跟着,便是用力一拽。那毫无思想准备的男人被扯了个趔趄,两手挣扎着意图抵抗,却还是在拉住宗政良的袖口之前,就半张脸结结实实撞在了汽车门框上。
颧骨立刻就见了红印子,热`辣辣的刺痛传来,剧烈的耳鸣之中有点发懵的桂明义都不知道那男人是如何用他当作挡箭牌,在几个随从心惊肉跳不知该不该果断开枪之前,就先拔出抢来,三下五除二撂倒了所有武力威胁的。
他可能该怨恨自己手下没用,可能该慨叹对方太“有用”,但他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宗政良几下就把他塞进了车里,砰的一声重重关上车门,用力踩在油门上的同时,用枪托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比刚才撞到门框的疼痛翻了好几倍,可桂家大少爷并没有被这疼痛折磨太久,他在最强烈的第一波痛感到来之时,还没叫出声,就一阵眩晕,瘫软在了座椅里。
也许,这一刻,他算是相对命好的那个,至少他没有像他的随从们那样,个个吃了枪子儿,有的已经倒地不起,有的挣扎着,压着伤口爬起来,却也已经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被劫走,眼睁睁看着那辆漆黑的车子发出一声轰鸣,扬起一阵烟尘,就那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急速驶远,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桂家老宅,乱了。
不知自己会不会真的只能活一两个钟头的司机怎么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都还好说,或轻伤或重伤的随从们怎么被赶出来的宅门里的其他人扶进去抬进去也都还好说,可怕的是,整个桂家,刹那间,群龙无首。
谁能想得到,谁又能相信,桂家大少爷,这新上任的大当家,就这么大白天的被绑了票?这简直比桂天河横尸戏园子门口还要惊悚,难不成这横行霸道已经两代人的黑道家族,真的要瞬间走向没落了?人丁并不算兴旺的老宅,没了桂明义,连个可以站出来主事的人也没有,几个最重要的的头头脑脑平日里是慑于当家人的威严才勉强算是忠诚而且顺从,现在这种情况发生,那几人搞不好都要先忙着自保了,又有谁真的能有条不紊尽快组织众多的手下分工协作去救人呢?
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桂家上上下下,多是鸟兽般的物以类聚而来,真出了事,呼啦一下作鸟兽散,似乎才是最合情合理的剧情。
于是,买得来威风,杀得出霸气,却得不到忠诚的桂明义,命里注定了一般,遇上了命里注定的劫数。宗政良就是他的劫数,被疯狗惹急了的,骨子的狠毒终于要爆裂出来了的狼,一声不响,都不给任何反应的时间和空间,便一口死死咬住疯狗的哽嗓咽喉,这都已经是最轻,最仁慈的开端了。
而之所以说是开端……
因为狼一旦尝到了血的味道,就不会轻易终止或是熄灭杀戮的欲`望。
直到在剧烈的头疼中睁开充血的眼,看着周遭陌生的景致,和面前并不陌生的人,桂明义才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间连窗都没有的屋子。屋里有桌椅,有床铺,然而没有窗。
房梁上悬挂着一盏灯,整个房间,只有这一点光源。空气略显凝滞,除去墙角一个镶嵌着黑色铁格栅的透气口,就没有能跟外界直接连通的媒介了。
显然,这是个改造过的秘密场所,也许是建筑物的夹层,也许是隐藏的套间,一扇狭窄的门显得很是厚重,大约也足够隔音。
这间屋子,被用于绑架囚禁,堪称绝佳。
若说他不怕,不慌乱,是胡扯,但天生的嚣张气焰还是给他在一定程度上壮了胆。发觉自己被结结实实绑在一把沉重的硬木椅子上,两条腿岔开着,分别被捆在椅子前面两条腿上,手也整个背到身后五花大绑,只剩下一张嘴能动,桂明义沉默片刻,扭曲地笑了。
“宗政先生,这是何必呢?”脸上的肌肉都扭曲起来,半眯着满是血丝的左眼的男人带着诡异的笑声开口,“你不就是想知道那小婊`子和她的小野种在哪儿吗?急什么,我都说了我不会对他们下手了,你放我回去,我告诉你该去哪儿接他们,不就得了?还是说……难道孙竞帆又给了你什么新的好处?让你把我带到这儿碎尸万段?这倒也好办了,他给你多少钱?我翻倍给你啊,我桂明义唯独不缺钱。可你总得先把我放开,见不着我的人,老宅上上下下,是不会有谁把真金白银往你眼前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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