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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柳不迎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步虚子令
“去唤苍蠹来!”
“怎么……”他话还没问出口,又传来一声急喊,他只得认命急匆匆去给属下传话唤魔医苍蠹来。
床上的弱柳早已疼得头冒冷汗,捂着肚子忍着痛,途幽海的气息让她觉得更为不适,连溪见她这又不像是修为受损的样子,想施法为她缓解疼痛,又怕自己的法力太过强劲对她更无好处,一向沉稳的魔君竟不知所措起来。
“弱柳别怕,我在!”他只得握住她的手给她安慰,急得不知何时竟唤了自称。
好在苍蠹来得很快,一个留着长长胡须的老头子几乎是被伏启揪过来的,他见了连溪正要行礼,被连溪连忙打断,“磨蹭什么,快来瞧瞧她。”
苍蠹连连称是,忙上前为弱柳诊治。
他把住弱柳的脉,凝着眉开始细细思索,弱柳早已疼得发晕,这里的气息更是让她窒息难受,发出细细碎碎的呼疼声。
苍蠹“咦”了一声,让连溪心不由吊了起来,又见他伸掌凝气,要往弱柳腹部探去,连溪一把抓住沉声道:“做什么!”
苍蠹忙道:“君上勿忧,老朽还需要凝法确认一下。”
“快点!”连溪放开了他的手。
他当即在掌中凝出一团气息,气息十分温和,往弱柳腹部汇去,温温暖暖的舒缓了她的一些疼痛,原本苍白的脸色亦缓了几分,苍蠹见状,又汇去了许多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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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弱柳平静了面色,依在连溪怀里沉沉睡去后,他才停止。
“她怎么样?”
苍蠹舒缓了一口气,他见连溪满脸焦急的模样,脑中细思了一番,才道:“这位姑娘初初怀有身孕,胎气尚且不稳,方才是动了胎气,老朽刚刚凝气,已为她稳住了气息。”
连溪闻言倏地一愣,连一旁的伏启也傻了眼,二人同时道:“什么?”
伏启惊异地看着连溪,暗咳了两声,是……就那一次吧?
连溪看了熟睡的弱柳一眼,又看向苍蠹,“你,是说她有孕了?”
“老朽没有诊错,只不过着孕时间晌短,普通大夫轻易不能察觉罢了。”苍蠹颇为骄傲的抚着胡子点头道:“这姑娘之前应该是修为有损,又多次伤心过度,损了心力,这才动了胎气。”
“而且,这途幽海对妖来说却是无益反而有害,她不能久待,否则便是老朽也无能为力喽!”
闻言,连溪还没来得及体味得知弱柳怀有身孕的兴奋心情,当即抱着她便出了途幽海,跟在后头的伏启无奈喊道:“大哥,你现在的身体……”
他只能看着连溪的背影越来越远,转头觑着还待在原地的苍蠹,冷然道:“愣着作甚?还不跟上去?魔君的孩子你要是保不下,知道后果吧!”
还真是君上的孩子,苍蠹舒了口气,暗道还好方才没有对那女子生起轻怠之心。
他连连应是,紧跟了上去。
弱柳悠悠转醒时,睁眼便见连溪侧躺在自己身旁,直直看着自己,见她醒来他笑了一下,隐隐约约冒着傻气。
昏迷前他与孟极兽的对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弱柳眼睫轻颤,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我……”
连溪突然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尽含呵护之意,而后又看着她直笑,弱柳一惊,见他这高兴的模样诧异问道:“怎,怎么了?”
连溪但笑不语,看着她的迷蒙眼只觉得好似寻着了一个宝贝,他笑道:“现在你不管怎么折腾,你不能离了孤了!”
弱柳闻言,想起她之前的误会,顿时觉得羞愧,“为什么这么说?”
连溪执过她的手,轻松放在了她的小腹上,交叠的两只手,为她的腹部添了许多暖意。
“你可知道这里有了什么?”连溪说完,掌下轻轻施法。
弱柳顿时感觉到腹中有一团十分幼嫩的气息,像是她的,又像是连溪的,却又不同于他们二人,是一股虽幼嫩却又强有生命力的气息。
弱柳愣住了,她的手甚至微微有些颤动,她亮着眼看向连溪,不确定道:“孩子?”
“我们的孩子。”连溪看着她,眼眶中无端竟泛起了热意。
他或许生来便亲缘情薄,前任魔君魔后在他少年时便双双逝去,独留下的胞弟却也是他尽了心力才救下来的。而他身为凡人时,人间的父母亦在他少年时被歹人谋害,一向不信命的魔君有时也会在夜里想过,他是否生来便与亲人无缘?
现如今他竟然有了延续自己生命的血脉,与他所爱之人共同的血脉,连溪忽然在想,幸而有了他与孟极的那一战,才让他变为凡人,方有幸遇见了弱柳。
弱柳摸着还十分平坦的肚子,既激动又好奇,她凝气轻轻试探那团腹中那团稚嫩的气息,竟有了回应,她瞬时弯起了眉眼,看着连溪高兴道:“是孩子!”
连溪笑着回应,若是伏启在场只觉得没眼看,两个人都笑的傻气极了。
弱柳激动完,想起之前的腹痛,又焦急起来,“那我之前肚子疼,可是孩子有事?”
“之前你身体不好,动了胎气。”见弱柳慌张起来,他忙道:“魔医已经为你调养了,现在孩子没事,你不用担心,其他不用想,好好休息才是。”
弱柳这才舒了一口气,孩子的事情一着落,她又想起了之前的误会,嗫嚅着唇犹犹豫豫道:“树爷爷,不是你害死的,我……对不起。”
连溪叹了一声,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怅然道:“这不是你的错。”
若追究起因,是他的错才是,但连溪不想谈这些,他转而道:“孤中了那孟极兽的血咒。”
“血咒?”弱柳瞪大眼,而后抓着他衣服忙道:“那你有事吗?”
连溪见状忽得想逗她一番,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孤,命不久矣。”
“你可还会陪着孤?”连溪问道,那十年等得太苦,他心中其实一直不安。
弱柳却呆呆看着他,睁着一双眼,啪嗒啪嗒眼泪便掉了下来,滴在了连溪面上,她心中泛起恐惧,进而竟生起了绝望,李豫死时的情景又浮上心头。
“弱柳?弱柳?”连溪见她不对劲,忙唤道。
“你,你又要死了是不是?”弱柳抓着他的衣襟,气息开始不稳,“你又要我再看着你死一次?”
连溪这才知道自己这玩笑开大了,他心中暗道后悔,忙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孤开玩笑的,你莫当真,孤方才说的是顽笑话,是孤骗了你,是孤不好。”
“玩笑?”弱柳缓过劲来,气恼得一口咬上了他的脖颈,“这一点都不好笑!”
连溪叹道:“但孤中血咒这事,是真的!”
“真的?”弱柳又急了起来,“那你……”
“孤已经寻到了法子解咒,不过要些时日,且需待在途幽海,途幽海对妖类有损,你现在这身子去不得,你,可愿意待在魔界等孤痊愈?”
弱柳盯着他思索着他话语的真实性,见他满眼真挚,半晌,她才点着头道:“好,我等你。”
连溪伸手抚着她娇媚的脸,笑道:“等孤回来娶你,做我魔界的魔后!”
弱柳嗔了他一眼,转身又研究自己的肚子去了。
连溪从背后拥住她,掌心覆上她的小腹,想起之前与伏启的对话,心中却是叹息。
“大哥,你当真要这样做?”伏启听着他的决定,惊得直从椅上站起,“我就不信我们找不出其他法子了!”
“伏启。”连溪沉声道:“孟极兽是用了自己的血下得咒,若要接除,除非他死或是孤亡,如今散尽这身修为已是便宜,就当是赔他当初那颗内丹了。”
若不是因为他,弱柳的树爷爷或许也不会死于孟极手下了。
伏启闻言无话可说。
“只是孤散尽修为后,不知何时会醒。”连溪开始一一嘱咐之后的事情,“你对外界放话,只说孤元神初初归位,还需待在途幽海静养,仙界之人若是求见一概不见,魔界事务由你处理,你闲着一直途幽海钓鱼,也该做些事了。”
伏启苦闷得应了声是。
“弱柳你替我照顾着她,若是她有损伤,你……”
连溪一眼瞥了过去,伏启忙不迭应道:“是是是,她是我未来侄儿的娘,弟定会好好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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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醒来还你一个全须全尾的魔后的。”
连溪这才放心,又拖着他嘱托了许多事情才放了他离开。
“等着我。”
在弱柳熟睡后,连溪轻轻在她耳边呢喃,弱柳呓语了一声,似在回答,他见状露出一丝笑意,最后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起身,朝途幽海而去。
第62章
弱柳再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人影,想来,连溪已经是去途幽海了。
她躺在床上,微微有些怅然,伸手摸着平坦的肚子,只觉得人生际遇奇妙无比。
如此感慨着,竟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忙不迭取下头上柳木簪,她唤了声安南。
簪子那头传来安南的声音,声音有些微哑,但弱柳正在兴头上没有察觉。
“怎么了?”
“安,安南,方才你听到了吗?”弱柳抑着激动的心情,“不是他。”
“是。”安南顿了一下,而后笑道:“不是他,便好。”
“是我害得你误会了他,你们不要生了嫌隙才好。”她声音越发的轻,弱柳终于察觉出来不对。
“安南,你怎么了?”
安南干笑了一声,打了个哈哈,而后又问道:“之前我好像察觉到你气息不稳?可是在魔界遇上了什么事?”
弱柳闻言,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宛然一笑,眸中带着自己不曾察觉的柔意,她轻柔道:“你要做姨姨了。”
“我有孕了。”一向大大咧咧的弱柳也难得细致起来,现在就连动动手脚都一直顾忌着。
“有孕了?”安南惊讶,而后衷心笑出了声,她笑道:“真好啊!”
“若不是现在我身体不太好,我真想去与你看看。”弱柳满心欢喜。
“不用了。”安南忽然道,“你,安心待在魔界罢,我打算去昆仑之境修行,以后我习了法术,便来魔界寻你,届时你可不能摆谱啊!”
“去昆仑之境?”弱柳皱着眉,问道:“在乌支山不好吗?”
“怎么,好不容易摆脱了你这大包袱,你还想让我一直跟着你啊!”安南又不正经起来,声音柔柔的带着无尽的风情。
弱柳撇了撇嘴,也知道二人不可能总是待在一处,她无奈道:“也好,昆仑之境是个修行的好地方,不过那里大妖多,你可得小心些。”
“知晓啦!”安南嘟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隐匿珠可还在你那?叫人拿来还我,那是我向人借来的,可得还了。”
“是是是。”弱柳不有多疑,连连应是。
二人一齐说了许多话,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小老虎蹲坐在树下,跟着树上的柳树斗嘴的情景。
弱柳从此便在魔界待了下来,伏启安排好了一切,魔界众人也暗中接受了她魔后的身份,毕竟肚子里怀着他们魔君不知活了多久,成了大龄光棍后的头一个子嗣,个个都高兴的不得了,小心翼翼的照顾,生怕弱柳有个磕着碰着。
无事时弱柳最喜欢的便是去途幽海岸边的大石上坐着,摸摸肚子又看看海面,不时跟肚子里的孩子说两句话,更多的是念叨着孩子他爹。
说怎么还不醒过来,说孩子又在折腾她都怪他,说莫名其妙想他想得厉害。听得原本一直待在旁边钓了几百年鱼的伏启把位置挪了又挪,最后终于受不住肉麻,停止了他几百年的钓鱼事业,投身于无尽的公务之中去了。
他心中默默怨念着:大哥要是再不醒,全途幽海的鱼都要被肉麻死了。
唤人将隐匿珠送去给安南不久后,弱柳寻空回了趟乌支山,果然只有柳树的原身还在,而树上那个总是飘于枝头吸月华的女子却没有了踪影,想来应该是去了昆仑之境。
而她再细看时,却见树下坐着一个男子,身旁插着一把黝黑的利剑,他的眉眼十分深邃,带着棱角的下颌处有条隐隐的美人沟。
弱柳抚着肚子带着好奇走上前去,她看了看柳树,又看了看男人,问道:“请问你是?”
男人抬眼看她,一双眸中含着隐隐金光,他看着弱柳,问道:“你是弱柳?”
“你知道我?”弱柳瞪大眼,更觉得诧异。
“安南同我说,只要你肯告知我她的下落,我才能去寻她。”男人的声音不乏落寞。
“为什么?你……”
“我就是孟极兽。”
弱柳顿时愣住,她愕然看着他,呆呆重复了一句,“你是孟极兽?”
“是,我一直在等你来。”成璞定定看着她。
弱柳扶着肚子恍然退后了几步,“你,你与安南?”
“是。”
弱柳忽然明白,难怪那日安南那样子怪异,难怪她同自己说要去昆仑之境,还有,那颗隐匿珠。
“孽缘……”弱柳呢喃了一声。
她转头看着面前的垂垂细柳,沉默不语。
而后她偏头看着成璞,看着他眼里坚定的神色,突然问道:“若是我一直不来,或是我不肯告诉你她的下落,那你?”
“那我便一直在这里等她。”成璞伸手抚着树身,眼中尽含柔意。
弱柳抿着唇,低着头看着脚下,放在腹上的手揪着衣衫,她沉默了许久。
成璞一直看着她,却并未开口。
良久,弱柳叹了一声,揪着衣衫的手松开,轻声道:“昆仑之境,她告诉我她在昆仑之境。”
再抬眼时,眼前已没了人影。
弱柳抬头看着面前这曾经被焚毁,又重新生出的茂盛柳树,敛眸低声道:“树爷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
山谷中忽得起了微风,谷风习习,细细柳条被吹得微微拂动,一片柳叶凌空吹落,飘飘扬扬落在了她的腹上。
弱柳捻起落叶,忽得笑着落出一滴泪来。
途幽海的风浪今日十分平稳,和煦海风吹来,吹得弱柳觉得十分清爽,生起了几分昏昏欲睡之感。
倏然腹中一痛,她眯着的眼睁开,眸光中遥遥远远的看见一人正踏风而来。
他一袭黑袍翻飞,长袖上的兽纹随风而动,仿若奔袭。
清泠泠的眼眸中含着醺风,俊逸的眉眼仍是那般熟悉,唇边的笑意融融。
他伸出骨节分明如玉般的双手,将她抱起笑道:“我回来了。”
弱柳看着他满脸平淡道:“我要生了。”
“……”
“??”
刚刚醒来的魔君大人瞬时腿一软,脸上的笑意僵住,什么喜悦之情都还没来得及表达,便慌乱着急匆匆抱着人往魔宫中赶去。
风中遥遥传来二人的的对话。
“好痛啊!”
“是是是……”
“都是你的错!”
“我的错我的错!”
“啊!!!”
“你怎么又咬我脖子……好好,你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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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
……
一直偷偷躲在旁边围观的魔界众人们又开始了一波八卦的传播。
第63章
昆仑之境一如既往的热闹,众妖之间的打斗仍是不停,轰轰隆隆地闹得宣清帝君不得安生。
原先弱柳凿的洞已经被其他妖给占了,好在安南为草木之妖,不拘洞府,晴时枝头闲卧,雨时匿于树中,寻着因折腾太过时不时会被宣清帝君定住的众妖们的乐子,这么些日子来倒也过得十分自在。
成璞入昆仑之境时,迎面正撞上来一只狐妖,狐妖满脸凶厉模样,尖牙咧出,她一边急匆匆往山下狂奔,一边碎碎念着。
“死老牛,又去跟人打架!出息了哈!连娃都不带了哈!”
狐妖将要撞上成璞时,猛得一停,抬头警惕得看着他,打量了他许久,眼珠子咕噜一转,忽得一笑,声音娇且媚,转瞬便化为了一个妖娆美人,身段玲珑,媚眼如丝,裙下一双莲足更是纤细小巧,不堪一掌,行走间步姿摇曳,活色生香。
狐美人看着成璞娇滴滴一笑,“咱们昆仑可真热闹,又来了一只大妖,官人,可要奴家作陪,带你好生游一游这昆仑之境?”
狐美人莲步轻移,纤指轻轻点上他的胸膛,红唇附于他耳畔,吐气如兰,她看着成璞背后的树林,缓缓道:“正好我家老牛不在,官人可要同奴家好好耍耍?”
成璞冷眼看着她,还没开口,身后便一阵劲风袭来,他飘然躲开,一个青衣汉子一把扯过那狐美人,怒道:“你敢!”
狐美人原本的脸上的媚笑瞬间变化,她一把扯过汉子的耳朵,狠狠一揪,“出息啦!哈!死老牛,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去打架,看我去不去偷汉子!”
“你不许偷汉子!”
“你不许打架!”
……
二人一人揪着另一人的耳,一人搂着另一人的腰,吵吵闹闹着渐行渐远。
成璞敛着眸,忽得转头看向一旁的大树,沉声道:“笑话看够了?”
匿于树间正看笑话的安南闻言,倏地一个转身,便没了踪影。
成璞面色一凛,急匆匆追了上去。
“安南!”
他一向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从未如此急过,使出全身的法力追着她,安南到底不如他,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被他拦住了去路。
成璞双手抓着她的肩,生怕她一不留神便又没了踪影,紧紧盯着她急道:“你决定了让弱柳告诉我你的消息,你对我没有那么无情的,是吗?”
“你对我有情的是不是!”
成璞的一双眼眸中含着焦急,带着希冀,在阳光的折射下隐隐泛着金光,实在摄人心魂。
安南看着他抿唇一笑。
成璞瞬间脸上一喜,他忙抑着心中狂喜的心情,忍下笑意,沉声问道:“你可愿,舍我一个机会?”
安南看着他不语,轻松挣了挣,便挣脱了他的手,她盈盈一转身,往山上而去。
走了没几步,转头见成璞还待在原地,一双眼带着期盼看着她。
她宛然一笑,道:“还不跟上。”
*
淮安城城西的那条旧巷中,曾经关了多年的一座私塾又重新开了。
当年的那棵香樟树,仍长得十分茂盛,哪怕冬日仍是绿意不减,只不过当年坐于树下的少年现在已经换了模样。
古板的严夫子还是那么古板,听他讲课的学生们还是喜欢在背后骂他老古董。
李豫死后,严夫子消沉了许久,京城他人生地不熟,待得到底没有淮安自在,便打算携着家仆返乡。
徐澹最后才告知他李豫真正的葬尸之处,将老人家好是一阵气,最后连在京城一息都不愿多待,带着李豫的棺椁,一起回来了。
将他一起同城外的李父李母一起葬在了一处,闲着无事时,便会去那走走。
这日他授完了课,散了学,学生们你谈我笑勾肩搭背的一起出了私塾。
严夫子偷得浮生半日闲,沏了壶茶,开始慢慢品茗,忽然间窗外起了风声,他寻声看去,原是开始下雪了。
淮安地处南方,冬日里雨雪甚少,今年倒是难得下了雪,他伸手接了片雪,这雪花竟也不小。
他忽得想起了那年的冬日,好像也是这么一场雪,他从住在乡下的恩师处回来,已是饿极,路过一处巷口时,正嗅到香味,香味勾得他肚子又饿了几分,当即便循味而去。
到时只见一小妇人正在拾着面摊,他吞了吞口水,开口道:“老板娘来碗面。”
小妇人抬头,露出一张清丽的容颜,她看着自己倏然一笑,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中似含了一坛美酒,且香且浓,他不知是醉在了这酒中,还是晕在了这面香中。
小妇人笑道:“客人不好意思,我这……要摊了。”
他还未及反应,肚子便先发出了声,咕噜咕噜一声响,在这雪天中显得声响极大,他臊得脸上发红。
小妇人听了,腼腆一笑,轻声道:“要不我得迟些,再卖你一碗?”
他看着她的笑颜,怔然点着头。
面上桌时,肚子已经饿得读书人的体面也不顾了,他夹起一大筷子便往嘴里塞,将他噎得够呛,小妇人好心为他端了杯水来,一双纤手虽有些粗糙,却也是十指纤纤,看晃了他的眼,他默念了声非礼勿视,接过水道了声谢,这次不敢再急,慢慢饮着。
远远得听见有幼童在唤娘亲,原本忙碌的小妇人“哎”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便迎了上去,还没抱上孩子便被抱着孩子的男子在脸上嘬了一口,惹得她嗔了一眼,风韵动人。
“小崽非要跟去你那,没添乱吧!”
“他能添什么乱,跟你说了以后不要出来摆摊了,现在天寒地冻的,病了怎么办。”
“哎呀,这有什么冻的,我这不是闲不住吗?不摆了不摆了,明日我便不摆了。”
一家人坐在旁桌说着家常,稚童在二人间爬来爬去,咯咯笑个不停。
他听着“不摆了”这三字突然生起了失落,连吃面的速度也慢了许多,但再慢也有吃完的时候,更何况小妇人还等着他摊。
他吃完便要离去,却还是忍不住想同她说上句话,便道:“真是对不住,吃了这么久。”
“哎,没事没事。”
他还要再说,小妇人便被男人的笑吸去了注意力,原来是稚童在扯男人的发,小妇人一见,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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