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纳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狂上加狂
这对于喜爱打猎野炊的尧暮野来说倒也很是娴熟,一会的功夫就切割下了一大块鲜嫩的鹿肉。同时用西北特有的红柳条将切成小块的鹿肉插好,待一会明火炙烤。
玉珠则忙着烹制老家特有的酒糟鱼。只是处斩活鱼的活计让人有些无处下手。玉珠用刀比划了半天,也下不去刀。
尧暮野看着举着刀,惶然无措的小女人,走过去,单臂一伸,将她提起挪到菜板一旁,然后接过刀,用刀背“砰砰”两下将鱼拍死。
玉珠手捂着眼睛,有些不敢看。尧暮野便坏心提着鱼尾用鱼嘴去啄玉珠的嘴,吓得玉珠连忙一躲,皱着眉道:“好恶心!”
尧暮野笑着低下头,亲吻了她的樱唇一下道:“好了,这下擦干净了!”
玉珠笑着回望着他,眼睛晶亮。
这一幕也尽收在立在厅堂小轩窗前的袁中越的眼中。那对年轻男女相处的神色,并没有分隔一年的生疏之感,分明还是浓情蜜意中。而女儿也是很自然地指使着北方的帝王刮鳞、开膛、洗鱼。
袁中越立在窗前好一会,直到那酒糟鱼入锅炖煮,那一对年轻男女依偎着坐在一张长条凳上低头私语时,才回转了身子。
符儿坐在铺在地上的软毯子上,自己玩得很开心。他抓着串珠,将它们长短不齐地挂在自己木质小马儿造型的学步推车上,然后推着学步车来道外祖父身旁,仰着小脸蛋咯咯笑,向他展示自己斐然战果。
袁中越笑着抱起了小外孙,看着他肖似父母的小脸,突然觉得这顿家宴,也许并不像想象中的难以下咽。
一时饭菜准备妥帖。不同于常见的腌制十余天的酒糟鱼,玉珠所制的乃是用米酒浸泡一会短腌的鲜鱼,搭配上用酒糟腌制的小鱼干一起炖煮,别有一番鲜香的滋味,而鹿肉串也鲜美异常,再搭配几样清炒和一坛陈年佳酿,便是一顿丰盛家宴。
尧暮野亲自给袁中越斟酒,并敬岳父一大杯。
而符儿显然不用遵守餐桌的礼仪,围好了小兜布后,迫不及待地伸手抓了一块娘亲刚刚用筷子从柳条上取下的鹿肉,满足地塞进小嘴里咀嚼,然后拍着桌子表示还要。
袁中越在十余年前,是曾经远远地见过尧暮野策马横穿街市的。那时尧家二郎的张狂,满京城谁人不知?
世家子弟多享乐,狂放不羁误终身。
而如今男人却比印象里的世家青年收敛了几许,竟是难以找寻当年狂放的痕迹。他吃得不多,喝了两杯后,就从玉珠的怀里接过了符儿,让玉珠能安稳吃饭,然后他替小儿剔除鱼肉里的鱼刺,将小块的鱼肉塞进他的小嘴里。若不是心知他乃帝王,当真是和值得托付女子终身的沉稳男儿呢。看着这一家三口甚是自然娴熟的日常,袁中越高悬了一年的心慢慢竟是可以放下了。
在酒桌交谈之间,袁中越更是惊异地发现,这曾经南朝显赫的世家子弟,如今贵为九五之尊的男人,竟然甚是精通玉雕,谈论起雕琢的手法来,也是内里的行家。更是从怀里掏出一件云龙绕神的玉珠手把件,并说这是他雕刻的,让岳父大人品酌指点。
这玉品的雕工,自然不能同玉珠或者袁大师相提并论,可是若不曾花心思,也是很难达到这般境界的。而这堪称精美的玉雕竟然出自尧暮野之手?
这不能不叫袁中越再次对尧暮野刮目相看。
其实对尧暮野来说,自己这番精湛的技艺还真不是特意磨练来讨好岳父的。与玉珠分开的一年里,一如夜,两只执掌杀伐的大掌便空闲了下来,有时难熬得想自娱一番,碍着那玄铁玉衩不能双手攀玉柱,于是便爬起身来去玉珠惯常呆着的小玉作坊里消磨一下漫漫长夜,对着她留下的图纸磨练一下从她那学来的玉雕技艺。
加之他本来就是聪颖之人,这么一不小心,便升堂入室,以后若国破家亡,也算有一技傍身了!
而如今用这个来跟岳父大人套近乎,竟然是水到渠成,好用得很。袁中越望向爱婿的眼神也愈加柔和。
在晚饭后,他送走了女儿女婿,一个人惬意地在院子里踱步,然后入了厅堂,在月光下看着自己亲手雕琢,供奉在灵位前的玉人道:“婉儿,我们的女儿应该是有了一个好归宿,我以后也可以放心地在九泉之下与你重逢了……”
而在回程的路上,玉珠坐在马车里,偎依在尧暮野的怀中,却笑着道:“昨日还要我亲自喂你才肯进膳,怎么今日这般乖巧?竟能自己主动进食?”
尧暮野此时酒意微酣,半睁开眼懒洋洋道:“总要在岳父面前装装样子,不然以后野惯了的丫头又要跑,暗地里有人撑腰便不美了。”
玉珠半抬起头道:“竟是装的?难道回了宫,便要欺负我不成?”
尧暮野勾起嘴角,将她拎提起来道:“憋了一年的闷气,能轻易饶了你?今晚回去便要给我亲自搓背同浴,洗得不好,便要洗上一夜!
玉珠故意微微嘟嘴道:“竟然这般刻薄?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去找爹爹去。”
尧暮野挑眉便将她压在身下道:“敢!我便是你的爹爹,今晚不弄得你叫爹爹,我便改了你的姓氏!”
玉珠也学了他的样子挑眉道:“那你也且得绷住,莫要忍不住哄我叫娘亲啊!”
这小妮子不知在外面怎么学坏的,越发会拿捏人,前夜竟然弄了个玉环机关,趁着他不留神,给他扣上了,真真是到了紧要关头却是关卡难开,一尝喷薄的快乐。当真是闹得他差点喊娘才给开了的……
想到这,尧暮野越发地懊恼,寻思着今晚弄了软绳来,品尝下束缚的滋味也是不错……
二人笑着胡闹了一会后,尧暮野想起一事,慢慢开口道:“南边几次三番与朕索要你的二姐,最近又派使臣前来了。”
玉珠闻听,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她知道尧暮野开口说“朕”便表明此事乃是国事,容不得半点儿女私情。
她慢慢蹙眉道:“南帝这般执着不放是何意思,他又不是没有其他龙种,何苦执着不放二姐这失宠的妃子?”
尧暮野半躺着说道:“他在战时便几次三番派暗探前来,准备掳掠了你二姐与她的儿子回南地,不过都是被朕派去的人识破了而已……先前两军对战时,朕麾下两员精干大将被南朝俘虏,至今一直扣押着不放。他这次的意思,是要用那两员朕的爱将换你二姐母子回去。”
玉珠半咬这嘴唇道:“他……这般急迫是何意?”
尧暮野倒是甚是体谅他的少年挚友心思,缓缓道:“原本是准备励精图治,做魏朝开辟新风的明君,自然是斩断了情丝,隐匿的私欲。可是现在明君做成了一锅烂粥,这点家底也糊得一塌糊涂,便想起自己那点子真情,急着讨要回来而已。”
玉珠慢慢坐起道:“那……陛下的意思呢?”
尧暮野道:“别拿眼瞪着朕,这其实要看你二姐的意思,她若不肯,难道朕会捆了她母子去换人吗?可是若你二姐同意,你也就不要阻拦了。”
玉珠心里一松,心道:二姐又不是疯了,岂会同意回归南朝?只要尧暮野别动了歪心思胁迫二姐,二姐自然是不用回去了的。”
藏玉纳珠 194|第 1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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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这般想着,玉珠便随尧暮野回到了宫中。符儿早已在奶娘的怀里畅然酣睡,倒是可以很省事地抱到小床上继续睡着。
小的省心,大的却不好糊弄着哄睡了。
她在南地时,无意中寻访高人得了一套深宫器具式样孤本,原本是雕琢看了一套准备打样儿收藏的,可回来后,却发现这男人不知怠足,一时起了戏虐之心,昨日才单选了个玉环锁给他用用。只是她忘了这男人在床榻上也是要争抢个上峰的,既然发了誓愿要让她唤出爹爹来,岂有善罢甘休的道理?
于是夜里便是龙榻震动,被浪翻滚,直到那重重帷幔里传出了娇吟夹杂着啜泣的声音,一声声唤着“小爹爹”这才*尽泻,给了个痛快。
第二天醒来时,照例是四肢透着酸软。幸好那君王终于肯按时早朝,去处理政事去了。
虽然很想这么慵懒一人地惬意躺上一会,不过玉珠到底是心悬着二姐的事,所以第二天一早便起身去了淑慧夫人现在暂居的宫院中。
一入院便看见淑慧夫人拿着硬皮缝制的小球,正哄着鲤儿,看见玉珠进来便笑着道:“今天你起来得甚早,皇上舍得放你起身?”
宫中谁不知道自从这位玉珠夫人回来后,君王日日不早朝,总要日上三竿才起的。玉珠笑着牵着姐姐的手道:“二姐总是取笑我。”
姐妹二人算起来,又是许久未曾相聚,如今总算得空,也可以聊一聊彼此的近况。
就这样玉珠和淑慧夫人叙了一会闲话后,终于转入了正题。玉珠想着要二姐先自安心,说道:“昨日圣上和我谈起……魏帝想要迎回二姐的事,他向我保证此事只看二姐的意思,无人会强迫二姐。二姐,你出来后日子自在多了,却是不必回去了。”
淑慧夫人摩挲着玉珠的手,若有所思,好一会才道:“我知妹妹心疼我,但是我和魏帝夫妻一场,现在魏朝困顿,我也不能置身事外,自然要回去和他同甘苦。只是会南方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而鲤儿太小,我便把他托付给妹妹照看,你看可好?”
玉珠听了一愣,直觉二姐可是怎么了?这么想不开?于是她皱眉道:“魏帝纵然对二姐有些真心,但是些许私情万万敌不过国家大事的,一旦魏朝朝堂有变,波及到内宫,到时二姐怕是也会受到牵连。况且鲤儿年幼,又如何离得开二姐?”
淑惠夫人虽然言辞有些闪烁,却是不再多言,只一心要离开北地,返回南方,任玉珠怎么劝说都不为所动。
离开二姐的院中,玉珠默默回想刚才二姐回去的说辞,她虽然说得甚是周全,却是不似二姐以前曾经跟她吐露的心言,难道在她离去的这一年里,二姐还经历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吗?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衷?
回到自己宫中,玉珠唤来平日侍候起居的总管女官,详细询问二姐这一年来的情况。一番询问下,女官犹犹豫豫道:“淑惠夫人怕是听到了些什么才决定回去的。”
玉珠连忙追问,女官抬起头看了一眼玉珠,鼓着勇气说道:“夫人一年多未曾回宫,但是据传很多人在南方见过夫人。是以便有那些闲散之人,凭空生出些淫思,只说当年你们姐妹二人乃是错嫁……”
说到这里,女官也觉得那话太难听,当下犹豫着该如何说。
可是玉珠却平静地道:“照实说便是,你不说,我问别人也是一样的。”
女官摸不透这位夫人的脾气,可是去问不敢再隐瞒,只照实说道:“民间谣传南北两帝所娶,皆非心之所爱,所以皇上更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掳了淑慧夫人来了北地,而现在南北议和,两位帝王私下里达成了交换娇妻的协议,是以淑惠夫人才长久安居北方,而夫人您却流连南地,据说,有些地方都出了以此演绎的话本……”
民间书生文人的臆想最是糜烂肮脏,历朝历代帝王野史大都是半真半假,其中假的那一半,便是吃饱了撑的无聊人士凭空的捏造。什么狸猫换太子,皇叔娶太后,管他咸的酸的俱是搅合到一块,怎么热闹怎么来,野史是从来不跑事大的。可是玉珠万万没想到,这一根根肮脏的舌头却搅合到了她的家宅中来。
女官说到这,小心翼翼地看着玉珠的神色道:“圣上曾经因为这等谣传,下令设文狱缉捕了一批人,都是斩立决,可是京城里虽然不敢再有人乱传,铡刀却堵不住悠悠众口,想必淑慧夫人是因为这点才想着要回南地,因为只有你们二位各自回了正位,才能让那荒谬的谣言不攻自破啊!”
玉珠慢慢地抬起头道:“这些话……是皇上要你同我讲的吗?”
女官慌忙道:“圣上怎会让奴家说这等荒谬之言……”
玉珠慢条斯理道:“是你说京城再不敢有人乱传,生怕死于铡刀之下,怎么你这会儿却是勇气可嘉?不是圣上示意你行事,还会有谁?”
“这……”女官也没想到自己竟一时说得难以圆满,立刻有些慌了神,那脸儿下一刻便要哭出个心胆俱裂。
不过玉珠却不想为难她,只是淡淡说道:“好了,你下去吧。”
可是待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那心都是要气炸了。
好一个巧言令色的男人!居然说什么没有人逼迫二姐,她可自定去留。
他一定也是示意着人,将这些个谣言传到了二姐的耳中。而依着二姐的性情,知道了因为她而影响了妹妹的清誉,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便是明知道南地是火坑也是要跳的。
想到这,她起身朝着大殿走去。准备等尧暮野下朝后问个明白。
此时官吏们正在下朝,三五成群地一边议论一边朝着偏殿食间走去。不过因为宫墙尚且没有修缮完毕,玉珠隔着墙垛,便能听到另一边有人在言语:“圣上铁心要立那袁玉珠为后,这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另一个人小声道:“阁老,你太耿直了,当知有些话不可讲,圣上先前因为民间的谣传便开了杀戒,这禁言之法最遭读书人的嫉恨,可圣上明知依然如此,足可见对那袁氏的宠爱之心。皇帝要娶哪个老婆,你我就甭跟着瞎操心了……”
“如今南北对立,圣上如此不注意自己的清誉,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咳……”
臣子们的议论声渐渐散去,玉珠听到这里,顿住了脚步,立在墙垛下一动不动。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家事从此以后便是国事,再无里外之分。
想到这,她慢慢地转身,一路缓缓地朝自己的寝宫走去。
尧暮野从女官的禀报里,也知道玉珠猜到自己的心思。
其实他原本也没有想特意地隐瞒着她。只是淑慧夫人若是能通晓事理,愿意主动折返自是更好。
他倒是不担心天下人对自己非议,可是想到一群腐臭之人暗自淫思自己的女人,当真是叫人忍无可忍!
若是淑慧夫人肯回去,便能不动声色地将谣言瓦解,自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再说魏帝的那点小心思,他一向是心知肚明,经历了这一番生死别离,若是他再维护不了心爱的女子,当真是愧为男人,引刀自刎便是了。
至于淑慧夫人以后的生死,那是别人老婆的事情,轮不到他操心。
尧暮野如今虽然经历了一番蜕变,但是在关系到自己女人清白的事情上,依旧如以前一般向来是自扫门前雪,对别人薄凉得很。
不过如今玉珠猜到,总是少不了要跟自己置气冷落一番。
想到这,尧暮野也是隐隐有些头痛的。
可是没有想到的时,回到寝宫里时,那女子居然神色未变,依旧和煦温婉地替自己解了龙袍,又亲自调水让他净面。
等洗漱完毕后,又奉了香茶一杯递到了他的面前。
尧暮野迟疑地接过了那杯茶,觉得那茶似乎泡沫有些甚多……
他瞟了玉珠一眼道:“有话好好说,莫要随便动些瓶罐药沫……你非郎中,若是受了别人的蛊惑,下错了药是会彻底没了丈夫的,符儿还小,他长大了岂不是要怪你……”
玉珠先前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听到最后,气得一把端起那茶,一饮而尽!然后道:“既然这般防着我,还是放了我出宫去吧。”
尧暮野被她将了一军,却脸色未变,只是说道:“你若再端一杯,就算是真的□□我也照饮不误,只是希望你能下些性烈的,便将我彻底毒死,免了睁开眼却找寻不到你的凄凉……”
玉珠没想到他竟然这般说,顿时有些嗓子发堵,虽然他有千般的不好,可是有一样,她如今心知肚明,那便是他是爱极了她的,远超过一个成就霸业的男人宠爱女人的底线。
藏玉纳珠 195|第 1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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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女人可能不知道,当她不说话只默默看着自己时,那双眼水润得似乎能淌出水来,就这样涓涓浸润,让他的心也被浸得软了起来。
玉珠伸手摸向了他的脸颊,想说些什么,却一时难以开口。
倒是尧暮野伸手将她搂在怀中,低声劝慰道:“虽然你二姐是因为谣言,可是还有一部分原因你的那位曾经的大哥贪图着战乱时,走私货的便利,来往南北岸间,结果因为走私被南朝的官吏捉去,身陷囹圄,似乎是南帝亲自写信给你二姐,用了你大哥萧山作为要挟,前段时间,你那位久久没有露面的养母也来求见了淑惠夫人……”
听到这里,玉珠也算是彻底明白,心内对于二姐更是同情。想必养母软硬兼施,要二姐回去换大哥归来吧?
二姐不同于自己,面对亲母的苦苦哀求,哪里有回拒的可能?
尧暮野又接着道:“而且你二姐大约心内也要回去……听说南帝在信中说自己生了大病,信里的光景,都快回光返照的光景了。你二姐跟我说要回去看看他,若是能送终,也算是尽了故人情谊。”
玉珠挑眉诧异:“生病?他正当壮年,会得什么大病?而且二姐为何对南帝这般……”
尧暮野知道玉珠想问二姐为何会对南帝心存怜悯,只道:“当年你二姐进京的路上便与微服的南帝相识,一路上倒似普通男女般相处了一段时日……”
听尧暮野这般一说,玉珠心内顿时有些恍然。
二姐是曾与南帝如初识爱恋的少男少女一般相处过的。想来二姐对那看似温和爱笑的俊朗男子也会心生好感,只是入宫以后,当初的那点子真情,便消弭在心忌猜疑之中,但是毕竟还留有那么一丝痕迹,现在听闻他病重想见自己,向来温善的二姐怎么会拒绝呢?
二姐看似柔弱,可是一旦定了主意也难以改变。不过玉珠还是恳求尧暮野替二姐向南朝提出了请求,二姐不会入宫,而是会在南地临江那里选买宅院定居下来。
那里离北朝掌控的码头甚近,若是有了什么不测,北边也好派人接应一下二姐。她这个做妹妹的能想到的,也尽是如此了。
过江的那天,玉珠亲自为淑惠夫人送行,尧暮野竟然也换了便服陪着一同相送。玉珠自然是觉得不妥,可是尧暮野却说无妨,他也不过是旧地重游,消散一下心情。
当船行驶到了江心时,在浓雾间,南边有一艘船缓缓驶来,影影绰绰间能看到一位立在船头的男子裹着一件厚重的皮氅,在深色毛峰的映衬下,消瘦的脸颊更平添了几分苍白。
当船儿驶近,来者也看到立在船头的尧暮野时,脸上明显露出惊讶的神色,不过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没想到今生还有再见你敬棠一年的时候……”
尧暮野从披风里缓缓伸出手抱拳道:“南生别来无恙……”
甚少有人知,南帝的小字为南生,只因为当年徐太后生他时难产,是以取了这样不讨喜的字,也好养些。
二人都没有料到对方会亲自前来,又都是胆大之人,仗着别人始料不及的心思,全是便服前来,却不曾想,来了个南北汇合。
是以南北两帝彻底撕破脸后,过了一年间,终于在江心碰面了。
不过幸而,二人都是南朝世家贵族之气熏染出来的人,该有的风度总是要维持的,竟然是各自也不声张,既没有怒骂贼子,也没有申斥昏君。只是互相抱拳,算是寒暄客套了一下,暂且搁置了国仇权术的争恨,倒是仿若多年未见的老友在游山玩水时骤然相见一般,各自立在船头,面对迷雾渐渐散开的江面,四目相望,一时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南帝看着年少时,曾经与尧暮野一同畅游过的江水,远山依旧,可是心境却已经是时过境迁。那时意气风发的他们应该也没有想到,会有对立江心,敌忾仇视的一日。
最后到底是尧暮野先开口道:“淑惠夫人已经送到,只是她身体欠奉,不宜去京城人吵喧哗之地……”
魏帝淡淡开口道:“朕的女人,自会将照顾好他,还请敬棠不必操心,不过朕的龙子呢?”
尧暮野回答道:“鲤儿还小,新近染病,不宜远行,朕自会命人好好照管他的。”
在南帝看来,这昔日的太尉大人摆明是要以他的儿子为要挟,当下眉眼更加冷凝道:“朕与淑惠夫人来日方长,自会再有其他的儿女,你大可不必以此胁迫于朕。再说闻名天下的尧二想用稚子要挟做文章,不怕叫天下人耻笑?”
尧暮野心知此刻,南北对立,昔日的君臣情谊早就混不见踪影,倒也不必多言,可是想了想,少时友谊弥足珍贵,当是提醒旧友一二,于是他又开口道:“南生有心绵延子嗣,甚好……只是五石散吸食过多,是会放纵□□,掏空身体要了人性命的……若是可以,还希望南山兄死得悲壮一些,莫要尚未绵延足够子孙死在女人的肚皮之上……”
就在这时,淑惠夫人正好从船舱里走出,听了尧暮野的话,眼波微震,不禁抬眼望向久别的南帝。
魏帝看着淑惠夫人只瞟了自己一眼,便面无表情低下头,心内的痒恨,只恨不得用刀来刮。
可见尧暮野这混蛋就算加了一身龙袍依然是混蛋!他心内清楚,这尧暮野必定是掐算了淑惠夫人出来的当口,才口出此言的。
明面是不忘旧情谊的关系,实际上是给自己添堵罢了。
不过身在这南北交界之处,他却并不想横生枝节。那个立在船上戴着帽兜低眉敛目的女子是他日思夜想甚久的了,如今终于等来将她索回的一日,让那尧暮野一逞口舌又何妨?
于是当淑惠夫人跨过船头时,魏帝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柔荑,将她拉拽入了自己的怀中,可是淑惠夫人的身子却是不自觉的后撤,叫南帝的眉眼更晦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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