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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嫁未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九鹭非香
我看着他这表情,只觉心中郁积更甚。我拍了拍呼遗的肩膀道:“上次我既能放了你,这次也能助你逃跑,你别怕。”
呼遗侧目看我。重华神色冷冽,沉声喝道:“休得胡闹!”
我索性退了两步,躲在呼遗身后,扭头不看他,来个眼不见为净。
重华那方传来的气息莫名的更压抑了一些。
呼遗凉凉一笑,盯着重华道:“重华仙尊,我知你杀我容易。可你流波的弟子能否抵挡得住外面妖怪的攻击?你流波的修仙者们,是否人人都如你一般道术高深?”
重华眉目间杀气更重。
呼遗又道:“重华,你若愿答应我一事,我定有办法让你流波不伤一条性命便击退众妖,而且事后呼遗这条命交由你处置。”
听了这话,不说重华,连我也不甚诧异。他费了这么多功夫打上流波来,只为了给自己增加与重华谈判的一个筹码?一时,我对他的那个要求好奇不已。
重华默了会儿:“你待如何?”
“放她去投胎。”呼遗声音紧绷,隐忍着疼痛与悲哀,“她早该安息。放了她!”
听闻这话,重华眉目又冷了三分:“我流波行事,不需外人指使。”
呼遗情绪激动起来:“她好歹也曾是你师父,教养你长大!你们已经生生将她囚困了二十年,再拖下去,她只会消散于世间!重华,你当真修得一副铁石心肠?”
我挑了挑眉,斜眼瞟向重华。
见他默了一瞬,而后面无表情道:“她当初背叛流波,致使流波历千年大劫,元气大伤,门人死伤无数,依门派规矩,对她处以锁魂之刑是理所当然之事。”
锁魂。便是锁住魂魄令鬼差无法勾走,让灵魂逗留世间直至生气耗尽枯竭而亡。对于留在人间的魂魄来说是个极其残忍的法子,因为魂魄一旦消失,便永远无法入轮回了。然而这个术法对于冥界来说却是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法术,因为能到地府的都是魂魄。每个生前做过恶事的魂魄会被鬼差施以此术带去阎罗殿接受审判。
我本以为这凡间应当没人会这样的法术了,没想到流波竟还有流传下来。
二十年,足以使一个魂魄灰飞烟灭了……
我琢磨了一下,锁生魂是大忌,是犯天条的举动。而今这重华恨呼遗,呼遗恨重华,应当是怨憎会这劫数应了。此时若是没让呼遗将那魂魄放出来,不久那魂魄消散了,重华定是会被天雷劈上整整三十六道,以他现在这血肉之躯,怕是一记都接不下来吧。
想到这里,我拍了拍呼遗的肩:“那个什么魂魄,你可知被他们困在哪里?”
呼遗转头看我,重华眼神也落在我身上,紧皱的眉头仿似恨不得将我夹死:“休要胡乱搀和。”
休要如此,休要那般,他就像个迂腐的老头子在教养调皮捣蛋的小孩一样,我撅了撅嘴,心道他这世的性子真是不讨喜。
但我却不能因为这一世的陌溪不好而让他没法渡完劫数。他若是在这一世被天雷劈了,那我下一世去勾搭谁才好?
我好脾气的忽视了他,只盯着呼遗又问了一遍:“她在哪儿?”
呼遗眼神一亮,他见识过我挥一挥衣袖便毁掉了千锁塔的能力,心里还是信我的。他指着不远处一座雄伟的九重高楼道:“万隔楼顶。不过她当年被施了术,破术之后还得有引路者……”
千锁塔,万隔楼,若不是我误打误撞闯进这出戏中,他们一个永锁千锁塔一个永困万隔楼,这是要他们永世不得相见啊……
我想,这未免也太过残忍了一些。我拍了拍他的肩:“你不怕,我帮你。”话音刚落,一道杀气直愣愣的扎在我手背上,重华眼中戾气深沉:“休要插手我流波内事。”这么些天,他终于拿正眼看我了,却带着那么多冷漠与警告。
我撇嘴,不以为然:“我插手了,你咬我呀。”我使唤呼遗,“拖住他。”
“站住!”重华的怒喝被我甩在身后,我直奔万隔楼而去。背后呼遗与他过招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我生在冥界,虽不司鬼差一职,但是勾魂引路的活确实天生就会做的。虽然不能做得那么专业……
登上万隔楼顶,入目一片空旷,在正中的香案上供了一个牌位,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但是却很干净,看得出来常常有人来打扫。
我左右找了一下,实在没看见重华师父的魂被锁在哪儿,正挠头之际,忽觉一点微光自头顶照下。我寻着光看去,见一只烛火被架在房梁之上,烛火之上有一张画,仿似画的是个人。
我跳上房梁,仔细端详着那画。
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形容打扮和如今的重华修仙者们没什么差别。只是她手中握着一枝红梅,身子微微往前倾,似乎正在嗅梅。
我心头微微一跳。
若不是看见下方落款:正武十年,流波十里亭作。我还真以为是上一世的陌溪为我画的画流传到这里来了。
联系着前面事情一想,不难猜到,这画中之人就是重华的师父。
原来他师父与我如此像么?
重华他倾慕的人,原来是这样的啊……
我失神的想伸手欲触碰那画,但指尖离画三寸处,却被一道金光一挡,生生将我弹了回来。
结界。
那女子的魂魄一定是被锁在这里面的。我凝气于掌心,一掌拍在结界之上。金光晃了两晃消失了。我欣喜的把画摘下。不出所料,里面果然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
魂魄我见过不少,却从来没见过虚弱成这样的。想来我要是再晚来几天,这货应该就消失得干净了吧。
捻了一个决,我轻而易举的解掉了锁魂之术,将她捧在手心里,我轻轻呵了一口阴气将这虚弱的魂魄护着,让她不至于在去黄泉的路上散掉。
我捧着她跃上九重高楼之颠。将她往天上一抛。她却不走,在空中沉沉浮浮,似想把流波守到最后一刻。
我道:“且去吧,今生之事已成了过往云烟,再是眷恋也回不去了。”想了想又道,“冥府的鬼都是极好的。你说你认识三生,他们兴许会给你开开后门。”
魂魄犹豫了一番,慢慢向下飘去,我盯着她,只见她晃晃悠悠飘去了重华的寝殿。
此处视野极好,我远远眺望下去,还能看见重华与呼遗打斗的身影。呼遗明显处于弱势,但是仗着一股拼命的狠劲儿,一时没让重华脱身。两人之间招式越斗越快,便在此时,那团云一样的魂魄恰好飘至呼遗身前。
许是此时的阳光角度太刁钻,但见呼遗身形猛的一颤,失神得望向那魂魄的方向,躲也不躲重华的攻击,任由清虚剑直直刺入他的心窝,穿胸而出。
血溅了一地,好似红梅盛开。
呼遗本该是看不见魂魄的,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我想他挨重华这一剑定是挨得心甘情愿。
我挥了挥手,将这两个魂魄一同送去轮回的路。他们能一起看见开了遍野的彼岸花,或许他们还会在我的真身上刻上两人的名字。
我立于万隔楼上,目送他们离开。转过眼,却只觉一股强烈的寒气扑面而来。
远远看去,梅林间的重华正盯着我。
封印之术被打破,林间的雪融成了小溪,红梅花一瓣一瓣纷纷零落,重华立于其间,眉目肃然,目光冷冽。
我突然想起这一世的他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想来,此生我对于他,确实是“异”了一点。先是毁了他流波千锁塔,放了狼妖呼遗,引得群妖攻上流波,现在又放了他师父,让他爱慕的师父与呼遗同入轮回。
重华仙尊大概心里是厌恶我极了吧……
原来,想转嫁给他,终究还是我自己做的一个梦呢。
我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个想法,会不会这一世与他怨憎会的,不是呼遗,而是……
我?
我又变成了他的劫数?若是如此,他现在恨我帮了他的敌人,我现在心里有几分怨他不明我心意,此刻才算是应了劫他怨憎会的一劫吧!他的劫还没有渡过?
可我变成了他的劫,那我又要怎么让他渡过呢?
而且……就算我祝他渡了劫,待回到地府,陌溪又得冲我扔火团团了吧……
我一声叹息,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额头,然而不等我这方心中念头落地,我眼角的余光忽的瞥见不远处的梅林,有个穿黄衫的妖怪打开了木屋的门。
我心中一凌凛。长安在里面!
无暇他顾,我纵身一跃,急奔至木屋前,刚一进门便看见黄衫妖怪正掐这长安的脖子,长安双腿不停的蹬踹。
我手中凝聚阴气,一掌便拍上去,黄衫妖怪侧身一躲,回头来慌张的挡了我两招,可他哪是我的对手,当下,我屈指为爪,直取他的心房,眼见着便要取了他的心肺,他周身却猛地腾出一簇白烟,碍了我的视线。只见一件黄衣蓦地只白烟里飞出。
我冷哼一声:“这种把戏也想骗我?”
不看黄衣落下,也未等白烟飘散,我一步迈上前去,摁住长安的脖子。此时长安的嘴里还露出一截小黄蛇的尾巴在诡异的摇晃。
这种蛇妖最喜食小孩内脏,会化作真身钻进他们嘴里直至将五脏内腑食尽为止。我擒住蛇尾之时,蛇妖先前抛起来的那件宽大的衣袍正好落下罩在了我的背上。
我此时哪有心思管他的衣裳,径直往蛇妖的身体里灌了一股阴气,将它生生震死在长安腹中,然后缓缓将其从长安嘴里拉出。
便在此时,我我忽觉后脊一凉,只听一声血肉刺穿的声音。
我低头看去,清气盎然的清虚剑穿过我的腹部。彼时痛觉还没有传入大脑,我只得带着三分茫然七分不敢置信的转头一看。
隔着弥漫了整间屋子的白烟,我看见了重华清冷的双眼渐渐投出几分愕然,然后任由愕然与惊骇侵占了他所有的表情。
腹部痛觉袭来,我腿一软,摔坐在地。
重华像是被我拽了一把似的,单膝跪了下来。
我的手无力的松开那条已死的黄蛇妖,任由它像绳子一样落在地上。重华看了它一眼,又抬眼看我,唇角莫名的有些颤抖。
屋中一片死寂,只余长安翻身呕吐的声音,没吐多久,他便晕死了过去。
“我没有害长安。”我怕他误会,哑着声音解释,“他与你以前长得那么像,我舍不得的。”说着我的身子不由往一边滑去,喉头登时腥甜一片,“我当真不是坏妖怪。你别这么恨我……”
“怎会是你……”他颤抖着抓住我的肩,揪起了蛇妖的黄衫衣,“怎会是你……”
我恍然了悟,心下略有几分欣慰,原来,他只是杀错人了啊……
身体中的力气慢慢流失,我拽住他的衣裳,咧嘴一笑:“我一直想对你说……这一生你真不讨人喜欢……可是那天……你枕在我的膝头叫师父,我还是……很心疼。”痛觉传来,除了伤口的疼痛,还有剑上的阳气与我身体中的阴气相互噬咬的烧灼感。我死死握紧他的袖子,“可你这个混账东西,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我的心疼……”
他似猛的惊醒,一把搂住我拔腿就往外走:“殿中有药。你别装模作样诓我,上次你被狐妖挠了脖子尚且无事,这点伤……”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已有点模糊,他这些解释也不知道是他说给自己听还是我听的,我只隐约感觉抱着我这个人脚步踉跄得一点也不似他往日冷稳重的模样。
若是凡世的剑自是再插上几把我也不会有什么多的感觉。可是重华这剑是历代流波掌门传下来的,正气凌然。对于我这阴冥灵物可谓是天敌。
我心中尚有残念,死死的拽住他的衣服,挣扎道:“我不怨你错杀了我,你也别恨我放了你师父,别厌恶我……好吗?”
他只顾着往前走。
你倒是吱一声啊!
我心中慌了,我死了他的劫数怎么办。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晃他:“你应一声,你应一声……你就应一声……”
“……”
手握不住他的衣服了,耳朵里也有些嗡鸣声,在眼前景色越发模糊的时候,好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一句:“我不恨你,也不厌恶你……”
我咧嘴笑了,瞬间放下心来,拽着他衣襟的手也松开了:“那你喜欢我吗……”
重华沉默。
他我抱着我穿过结界破除之后的梅林,白雪融化,红梅凋落。院子里凄然一片。
我眯着眼看着他的侧脸,乐呵呵的笑:“我喜欢你……”我这话说得小声,“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暗香晴雪么?”连我自己也没听见他却猛的顿住脚步,低头看我,漆黑的眸中情绪翻涌。
那一瞬我几乎以为他冲破了孟婆汤的禁锢,记起了前尘往事。
眼前一黑,恍惚间我又看见了我的老熟人。耳边,只听到了自己最后的声音:“你能唤唤我的名字么?”
他静默无言。
我这才发现,原来,这一世,他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啊……





三嫁未晚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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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黑白无常接回冥府之后,脖子上又灼痛了一番。我这才意识到,我和陌溪,就只剩下一生的时间了。
我这次不打算在地府中等陌溪一起走。省得他见到我之后又给我下个百年千年的禁忌。可是我也不能投胎太早,回头别等陌溪那边才将我埋了,我这边又轮回转世的跑到他面前,定会吓得流波一众人风中凌乱。
我去了阎王殿,打算问问阎王陌溪什么时候会下来,我好估算着时间离开。
结果见了阎王,我还没开口说话,他便围着我转了两圈:“啧啧,咱们三生了不得啦。”因为太矮,他只有一脸欣慰的拍了拍我的大腿:“两次助神君渡劫,且每一次都与他勾搭得那么成功,咱们冥界出头之日近在眼前啦!啊哈哈哈哈!”
我拍开他那只慢慢摸到我屁股后面的手,道:“陌溪什么时候会下来?这次我不能再和他撞上了。”
“好,我帮你看看。”阎王跳上他的桌案,翻了翻乱作一团的:“啊,有了有了,就是这个。”阎王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道,“司命星君的命格上写着,狼妖呼遗携众妖作乱流波之后,流波实力大减,不到两年,重华便被人杀害,死在寝殿之中。”
我一怔:“谁杀了他?”
“他的师妹青灵。”
“那个道姑?”我摸着下巴道,“那个道姑一双水灵的贼眼里写满了‘我爱你你却不知道’的悲情怨妇样,她怎舍得杀了陌溪?”
“兴许是由爱生恨,得不到便想毁掉吧。你看看,这里写着,自师父魂魄被呼遗放走后,重华日日酗酒买醉,失魂落魄。青灵向其表白心意,被拒,恨而杀之,随即自刎。”
我琢磨了一会儿,正色道:“阎王,这莫不是你编排的狗血吧?”
阎王肃容道:“陌溪神君的命格都是司命星君亲自提笔写的。”
于是乎,我越发好奇那司命星君究竟是长了颗怎样惊世骇俗的脑袋。
“阎王,我一直想问,第一世我不小心顶替了那施倩倩的位置,做了陌溪的劫,那这一世,我是不是也如上一世一般,变成了陌溪的劫,最后又护他渡过了劫呢?”
阎王将命格翻了翻:“你是护他渡过了劫没错,可你这一世却没有变成神君的劫。这一生重华敬重仰慕的师父与狼妖呼遗做出令门派蒙羞之事,重华为之鄙夷,不耻其师行为,自流波大难后便将妖怪看为极恶的存在,重华与呼遗也勉强算上他师父吧,是应了怨憎会一劫,而后他若是放不下此怨恨憎恶,将他师父锁魂至魂散,那便是渡劫不成。”
原来我先前猜的才是对的,后来那些关于恨不恨我的话竟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
我怔愣,随即又想到重华与我之间,根本就没有怨憎会,他根本就……不恨我?即便是我放跑了他那么看重的师父的魂魄,他也没有厌恶我?那他最后与我说的话,根本就不是原谅我,而是他的……本来便那般想的。
阎王喝了点水,润了润嗓子道:“你此一次掺合到神君的命格里面去,从结果上来看,你直接放了他师父,让这劫数在事实上算是渡过了。但依我看呐,在这事实之上,你可是已经将神君感化得差不多了。”
“我感化重华?”我不敢置信道,“我一直以为自己一脑门磕在金刚石上了,到最后重华可都还冥顽不灵的不想放了他师父的魂魄,我可哪有感化他!”
“怎的没有。”阎王扳着短肥的手指细细数来,“他最开始是恨极了所有妖怪的是吧,但是后来他却肯违背流波的规矩,把那狐狸内丹给小狐狸是吧,然后还在醉酒之后说出妖也不尽然坏这种话的是吧。我认为啊,就算最后你没有放了那魂魄,重华最后也是会心软的。”
我听得眯起了眼:“司命星君应当没有把我的出现写在命格里吧,阎王你这些细节,是从哪儿偷窥的?”
阎王义正言辞的告诉我:“三生,你要搞明白你现在的立场,你现在,是代表我大冥府去勾搭陌溪神君的,攸关我大冥府上上下下数不清的鬼的幸福,身为上级领导,我自是得细细观看你勾搭里的每个细节,从而……”
我摆了摆手,不想听他继续废话,只道:“罢了,第二世都已过了,便不去探讨他了。”我道,“那从你的观察来看,这次陌溪来冥府时,应当不会像上次那般对我发火了吧?”
阎王摸下巴:“我估摸着应当不会,你这世做的很好,没有乱了他的命格,还帮了他,神君这下可算欠你人情了呀!”
我一直认为陌溪上一世便欠我人情,但好像他的理解与我总是有所偏差,所以我还是决定小心为上,不要冒险,得赶在他下来前,先开溜再说。
我回到忘川河边做石头,这两年过得甚快。小鬼甲乙去人界勾魂的时候我托他们帮我看看陌溪的现状。他们回来后告诉我流波实力大减不错,重华尊者日日买醉不错,青灵道姑爱而生恨不错。而命格上没有写的小细节是,他日日醉倒在晴雪梅林之中,他将那把费尽心思寻回的清虚剑如废品一般插在一座无名的坟上。
封剑隐退。
听罢这些,我在小鬼甲乙骇然的目光中仰天长笑。
甲说:“三生,此时你该做一副,怎累得你人世受苦,我自心万分疼痛的哀伤模样。”
我拍了拍甲的肩:“不管怎么轮回,历什么样的劫,陌溪还是被我勾搭得动了心。我骄傲得很,哀伤的有陌溪一人足矣,我只需笑眯眯的等着去勾搭他下一世便好。”
乙转身合十:“阿弥陀佛,神君珍重。”
我乐呵呵的回石头里蹲了几天,估摸着日子也差不多了,便拍拍屁股潇洒入人世去也。
到人间后,我好几次忍不住想跑去流波看看他,可都勉强忍耐了下来。直到那日,我倚在茶楼二楼看话本,忽听楼下一人惊呼:“怎么可能!”
我探头望去,是一个老道,他握著书信的手像得了癫病一般抖个不停。
“尊者亡矣!流波亡矣!我辈道法之术亡矣!”其声凄厉,嚎得人发憷,若不是我认识重华,还真以为他俩在陈年往事中曾有过那么一场刻骨铭心的断袖情。
重华总算是去了。我欣慰的阖上话本子,琢磨着,他这一世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长大,不叫他有不幸的童年,不叫他有爱慕上别的女人的机会。我阴测测一笑,这次定将他死死拽在我的手心里!
转念一想,他此生的劫数是“求不得”。
求不得?
可有我在,陌溪会有什么是求不得的。
当天晚上,我的老熟人找上了我。黑无常看见我先打了个寒颤:“三生,下次回冥府的时候你怕是得小心点了。”
“为何?”
黑无常又打了个寒颤:“你是没瞧见战神发火的模样。知道你先一步跑了,他神色阴鸷得仿若阎王抢了他女人一样。骇得阎王现在都还在尿裤子。”
“他很生气?”我奇怪,这不应该啊,阎王不是说他上一世算是欠下我恩情了吗,怎么还生气?不过算了……陌溪从来都是在生我不明白的气。
黑无常抱着手打寒战不答我的话,我把目光投向白无常,常年冷声冷色的白无常此时也动了动眸光,带着几分叹服道:“阎王殿的丰镇黑石砖被神君一脚踏为齑粉。”
我浑身僵了僵。丰镇黑那种石头可是比我这石头坚硬了个数百倍……
我怎的忘了,在他历劫的这三生中,我是强于他数倍。但是终归我还是得回到冥府,他终归也会历完劫数,彼时他是战神,我是个小小三生石灵……
我拽住白无常的手臂,双眼泪一包:“白大哥,到时候你一定要救我!”
白无常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道:“三生,卖萌可耻。”
我淡然的将泪花一抹:“这招对陌溪管用。”
黑无常拽着白无常道:“不和你多说,我哥俩先走了。你自求多福。对了,此生他投在次阳山下的一户农户家中,你若要勾搭,趁早。”
还用他们提醒。我连夜赶到次阳山下,竖着耳朵在山下村庄中转来又转去,等着哪家响起婴儿的哭声。
可是除了有几家灯火亮了整夜,我等到天边星辰都快隐没,也没听见哪家有产子后的嘈杂。
我立在一家农户的房顶上苦恼,黑白无常定是送陌溪投胎来的,他们给我说的消息绝不会错。陌溪到底投去哪里了呢?正想着,忽然余光瞥见一男子鬼鬼祟祟的自茅草屋中跑出,他怀中似抱了个什么东西。
腕间的印记一热,我心中暗道不妙,连忙跟了上去。男子行至村外河边停下,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突然将怀里的东西扔入了河中。襁褓散开,一张婴儿的脸蓦地映入我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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