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未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九鹭非香
“陌溪。”
没人应我。这一世他从来就没有应过我。
等那些声音渐渐消失,压着我的身体依旧没有动静。我抖着手,从那身体之下爬出,等看清眼前这一幕时,我脑海瞬间变得空白。
“陌溪。”
护住他身体的铠甲已经裂开,他背上被扎入了数不清的铁针,我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去触碰他。
他的脸颊贴在地上,沾染的泥土,阖上的眼不再睁开,更不会温柔的看我。他的手还拽着我的衣袖,就像小时候跟在我的身后,就怕我走快了一点将他丢下。
我目光定定的落在我的衣袖之上,血迹晕染的两个字——
“不换。”
我傻傻一笑,突然觉得之前问的那话是多么愚蠢。
陌溪死了。
他历完劫了,皇位不再是他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东西,他最终还是放下了,为了我放下了……
我颤抖着染尽血污的手将他抱进怀里,我知道,我知道他只是历完了劫数,他只是去了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但是我仍然抑制不住心里的悲伤澎湃而出,将我淹没。他的劫数历完了,我与他唯一的交集也就没了。
再不可能厮守,也没有下一生。他说的护我,娶我,陪我,都不可能再有实现的一天了。
我埋下头,贴着他已变得冰冷的脸颊,在浓郁的血腥味中鼻尖忽然嗅到一阵芬芳,梅花香。
看着从他衣襟中掉落出来的红色梅花,我不由浅浅笑了,陌溪没想到我回来,所以,这朵红色梅花,是他特意揣在身上的信念么。我心头暖暖的感动,然而在暖意之后,心中却涌出了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寂然。
“陌溪,你可知我为何喜欢梅?”我轻声道:“那是我与你缘分开始时的第一抹暗香,我喜欢的,只是因为遇见了你。”
此时我方才明白,为何陌溪每次到地府转世时都会那样生气。他气的只是我不懂爱惜自己。让他如此疼痛。
“叛将已死,速速捉拿妖女!”
不知是谁如此吼了一声。
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暴虐的嗜杀之意。陌溪已死,我与他也不会再有交集,这人间没了陌溪我又有什么好留恋的?阎王让我不得杀人,但是这些人确实欺人太甚,我便是将他们都杀了又如何!
这些凡人,愚昧而无知,通通杀了才能还天地一个清静。
我抬起头来,遥遥望着城楼之上的白齐,哈哈一笑,将忘川千年的阴煞之气皆集于声音之中,凄厉犹如厉鬼哭啸。凡人如何受得住。一时间惨叫哀鸣声不绝于耳。
我听着只觉无比舒爽,笑得越发愉悦。
数十万士兵皆被此声震得七窍流血。我心中不管不顾,只想大开杀戒,让这宫城之外血流成河,污了那皇宫的浩然之气。
“三生!”
遍地哀嚎之中,忽有一道镇定的声音清明的传入了我的耳朵。
我止住笑,转眼一看,却是长安。
他身着流波的衣裳,晃眼间,几乎让我以为看见了重华。眼眶一热,有液体自我眼中滚落而出,我随手一抹,却是一手的血。
三生石的血泪。
长安神色不忍道:“三生,勿入执念,勿生魔心。”
我冷哼一声:“我入了又如何,我生了又怎样,这人世,已没有我值得留恋之物。”
长安叹道:“三生,你可想清楚,大开杀戒乱了天地运行之规便要受魂飞魄散之刑,这不过一场劫数,你助陌溪渡了劫,而自己却毁了千年道行……”
“那又如何?”我笑道,“我本就是颗石头,魂飞魄散了还是颗石头,还省得为世间之事操心,有甚不好?这些人杀了陌溪,不管陌溪是不是渡劫,他们杀了陌溪便是真的杀了。我要他们偿命,没什么不对的。”
“三生。”长安神色悲悯,“你失了陌溪心痛不已,而这数十万人皆是生灵,他们与你一样有所爱之人,你杀了他们,又让他们的爱人如何是好?”
我一怔,回头一看。这些凡人有的还在痛苦挣扎,哭号着至亲至爱的名字,一如我。而有的已经气绝,静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如陌溪。
他们不该杀了陌溪,但是我也不该杀了他们,同样都是活着,我没权力杀了他们。
浑身凝聚起来的阴气慢慢消散,隐没与天地之间,四周的哀嚎声渐渐减弱,只剩一些细小的呻吟在撕碎人的心肠。
我突然想到,这三生不过是陌溪许我的一场美梦,而不管梦再美,迟早也是得醒的。如今陌溪走了,不过是让我醒得更早一点罢了。
大梦初醒。
“长安,你已能窥得天机,好好修炼,他日必成气候。”
长安还似想说些什么,可我已经没心思听了。我坐回陌溪身边。握住他的手,摸了摸他已僵冷的脸颊。
没有陌溪,这三生,完就完了吧。
我缓缓闭上眼,断了心脉。
魂魄飘出,这次来接我的却不是黑白无常,而是阎王身边的冷面判官。他手中的毛笔一挥,我只觉腕间一沉,一副铁链已经套了上去。他冷声道:“三生,你破了杀戒,我接你回去受罚。”
我只有点头,再无多的言语。
三嫁未晚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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剜心。
阎王神色肃穆的写下两字。
我跪在阎王殿上,头一次向阎王磕了头。
我在人间少说杀了数千人,已是大大的扰乱了轮回秩序。处以剜心之刑委实轻了些,想来,阎王在暗处定为我背了不少压力。
我到地狱行刑之前,黑无常拉着我好叹息了一番,道:“本来就是个石头,好不容易生出了点心思来便要将心给剜了……虽说还是个灵物,但没了心,与块会动的石头又有什么区别?”
我道:“这不是还有脑子么。”
黑无常继续摇头晃脑的叹息。小鬼甲、乙也是一副哀戚的模样。唯有白无常还是素日的冷脸:“可悔?”
我知道他在问什么。我回了冥界,陌溪定是知道的,他现在已历完了劫。作为一个神君,替我求求情,说不定我还可以免了这次责罚。而且我这次受罚,在别人眼里看来大多还是因为陌溪。
但是他什么都没做。连来冥界看我一眼也不曾。
我想了想,摇头道:“不悔。”
“为何?”
我回头望了一眼看不见尽头的黄泉路,那里有鬼魂不断的走下来,而在我眼中却只剩下了那些路边妖艳而孤寂的彼岸花,一如初见陌溪的那一日,被人界倾泻日光扑洒了一地。
我恍然记起在很久之前,还是憨傻石头妖的石大壮曾问我,会不会用生命去喜欢陌溪,当时我觉得我的生命与他们是不大一样的,所以我说我愿意,然而此刻透彻的一想,我方察觉,原来,即便我的命与他们一样,只有一次,我也是愿意用所有去喜欢陌溪的。
因为,他也曾这般对我过,所以他值得。
而我,没有怨恨,更谈不上后悔。
“偏生就有那么巧,被我撞见了陌溪。我也无可奈何。”我叹了口气,自嘲道,“兴许没了这颗心,就会后悔了罢。”
白无常没再说话,一直送我到行刑的地方才转身离开。
剜心的过程很顺利,给我施刑的鬼下手很快。我才感觉刀尖刺入胸口,那一直在我胸腔中温热跳动的心脏便被取了出去。直至伤口被缝合,我才感觉到了疼痛。
原来,石头没了心也是会痛的。
痛得恨不能自己根本就没有长过心。
冥界有规定,被处以刑罚的灵物或是鬼怪不能得到帮助。所以那天我是独自爬回三生石中的。血淌过胸口,渗透衣服,落了一地。
后来,我在石头里养伤时,小鬼甲偷偷跟我说,我落在地上的血迹上长出了一朵朵散发着芬芳的花,有人唤作梅。很是好看。
我初听还不相信。
冥界是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地府,忘川是已殇之地。只有死物,从来不进活物。除了天上那些个无聊的神明偶尔回来光顾一下,这地府哪会自己长出花来。
直到后来,我在石头里也闻到了梅的芳香。
小鬼甲和我说:“三生,你的真身长在漂亮的红花里,又香又美。都快不象是我们冥界的东西了。”
我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也懒得去想。心剜掉之后,我象是轻松很多,曾经的一些好奇,不舍的感觉都渐渐淡了去。只是偶尔在脑海中还能飘过陌溪的影子。
但是我想,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这个美丽的身影总有一天也会消失在我的脑海中的吧!
就像胸口这个慢慢愈合的伤口,总有一天会连疤痕也不剩下。
伤口长好,我能离开石头小走几步时,那传说中开在我身边的梅花早已谢了。
半点没有遗憾的感觉,我越发深刻的认为,这些东西不管是人界的阳光,还是暗香袭人的红梅,亦或是温润如玉的陌溪都应该成为过往云烟。挥一挥就吹走了。
在冥界的日子与从前没多大的不同,我依旧每日散步于忘川河边,也每日倚着石头看些人间带来的话本。
只是曾经藏在心底的那种向往憧憬,现在都变成了一种脑海里单纯的追忆。那些美好的情节再也不能让我产生悸动的心绪。
一日,我自忘川河边散步归来,抬头一望,又是在一个不经意间瞥见了正站在我真身旁边的那个人影。
他一手抚在石头之上,垂着深邃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忘川河水氤氲的雾气在他身边缠绕,他在那一方俨然静立成了一幅唯美的画。
“陌溪……”我微微张唇,轻吐这两个许久不曾唤过的名字。
那人便在我的呼唤中缓缓抬起了头。
看见这张许久不见的面容,我不由伸手抚着自己的心口,那空荡一片的地方再也没有怦然跳动的感觉了。但是为何,我却忍不住想湿了眼眶。
我这才明白,原来我并不是不思念,而是强迫自己不再想念。害怕回忆疯长无法收拾。
他在我越发模糊的视线中笑得温暖。
“你不是说要勾搭我么?”
我站着不动。
他笑了笑,向我伸出手:“三生,过来我看看。”
我没动,生怕自己一动,他就像梦里的烟,还不等人去吹,就消散了。他在那方等了一会儿,见我如此,竟挪动了脚步,缓缓向我走来,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三生不是最讨厌别人碰你的头发么?”
我老实点了点头:“因为石头长毛不容易。”
“我这样碰,你可生气?”
我摇头:“因为是陌溪。”
他眯眼笑得无比愉悦。我道:“你现在是战神,我打不过你了。”他的手顿了顿,愈发用力的按压我的发。我又道,“就是打得过,我也下不去手。”
“舍不得?”
“舍不得。”
他默了默,突然伸手牵住我的手,十指紧紧相扣:“三生,与我一起去天上。你那么喜欢梅,做个梅花仙可好?”
我抬头望他,见他神色认真,知他不是玩笑,我不由吓得往后退了退:“不不。”我想挣开他的手。他却扣得死紧。我微微有些慌乱,“我只是冥府的灵物,满身阴气的三生石,本就不该去天上,而且现在又失了心……”
陌溪一声叹息:“三生,你花了三生时间勾搭我,现今终于勾搭上了,却要转身走掉么?这样可不行。我放不了手了。”
“你……说什么?”
“三生,你勾搭上我了。”
我怔然。
陌溪从怀中掏出一颗泛着荧光的圆形物什来:“本来还想晚些时候给你的。”他捻了个诀,我只见他掌中的东西光华一闪,霎时便不见了踪影,紧接着我胸口猛地一暖,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暖的感觉又一次自心口溢了出来。
我的心。
陌溪将我被剜掉的心还给了我!
心中的感情澎湃而出,挤压着血液让温暖的疼痛溢满全身:“陌溪……我,我……”眼泪夺眶而出,“我生在忘川,从不曾真正活过,在这已殇之地待了这么久,我怕我不会活。”
他的指腹轻轻抹过我的脸颊,温和道:“这里养出了三生,而我的三生是我见过活得恣意大胆的灵物,你怎么不会活。”
他道:“三生,忘川无殇。”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与我上界,做战神的妻子可好?”
“你被我勾搭上了么?”
他叹息:“早勾搭上了。”
我低头,走进他的怀里,伸手轻轻揽住他的腰,脸颊静静贴在他胸膛之上。
“嫁不嫁?”
“嫁。”
三嫁未晚 第17章 番外一:爱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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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又是一夜沉寂。
敲过三更的更夫打了个哈欠,绕到相国府后的小巷子中接着有气无力的重复打更。
相国府不高的院墙里面透出来几许烛光。更夫踮起脚往院子里看了看,才过了冬,梅花已落,冒出的叶子也未长得冒密。风一吹只有枝丫干涩的摇晃。梅林往里有一间朴素的屋子,此时正透着柔和的烛光。民间皆传闻相国大人不喜奢华,日日宿于简朴的房内。
更夫撇了撇嘴角,什么“宿”于房内,明明这个相国大人几乎是不睡觉的。他夜夜打更,夜夜都见相国的房间灯火通明。
他想不透这个相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权倾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喜欢住在这种房子里。不担心有人谋害他吗?还是这么确信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他每天都不用睡觉吗?不过上位者的事情他怎么琢磨得清楚,更夫打着哈欠,一摇一晃的走远了。
在他走远之后,那简朴的木屋门“碰”的被推开。那个男子似是追着什么东西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待跑到空荡荡的院子中时,他忽然顿住了脚步。
举目四望,一片空寂。
男子身型瘦削,面色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白,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的年纪却生了半头华发。夜风凉凉的一吹,便能把他弄伤似的。
谁知道这个看起来如此不堪一击的男子正是朝堂之上运筹帷幄翻手云覆手雨的权相呢。
一声轻浅的叹息后,陌溪自嘲一笑:“又是梦呵!”
春夜寒凉,他披着一件单衣却不急着进屋。站在院中静静的将残月望了一会儿,忽然细声道:“为何连梦也不让我做完呢?”
他迈开步子,缓缓走进屋后的梅林。在一棵梅树下,立着一个小石碑,上面深深的刻着“吾妻三生”四字。他一撩衣袍,坐在石碑旁边。望着已落完红梅的枝丫,轻声道:“为何都不曾回来看看我?你不想念我吗?日日夜夜我可都是念着你的。”他看着自己枯瘦的手掌,“像疯了一样……”
“我已上书皇上,令大将军九族皆诛,你不必再傻傻的吃施倩倩的醋了,也不会被他们欺负了。”
“小时候你便老说我心软。你从来不懂,我只会对你心软,只会拿你没辙。”
“三生,应我一声好吗?”
风喑哑着划过他的脸颊,凉入骨髓。
“三生。”他道,“别和陌溪玩捉迷藏,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找不见你。”
“我最怕找不见你……你怎么可以让离开我这么久?”
哪还会有人回答他,哪还会有人从梅树后面突然蹿出来,哪还会有人眼也不眨的盯着他,理直气壮的要他将他们俩的婚事办了。
“明天吧,他们在菜市口被诛杀之后,你消了气就回来。我等着你。”他自顾自说着,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答应他。
这一夜,陌溪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衣,贴着三生的墓碑静坐了一宿。
第二日他上完早朝走出朝堂的那一刻忽觉一阵眩晕。身边的官员连忙扶住了陌溪,道:“相国大人可是身体有何不适?下官见您脸色不是太好。”
陌溪轻咳两声,摆了摆手道了句没事。可刚走出去两步,咳嗽声愈发大了,一时竟不能直起腰来。围上来的官员道:“可需禀明皇上今日午时的监斩……”
“不必。”陌溪冷冷打断那官员的话,睇了他一眼,捂着唇闷声咳着独自走远。
身后的大臣们竟没一个再敢上前去装模作样的关心。
被呵斥的大臣颇为尴尬的笑着,与他交好的另一位大臣小声凑到他耳边道:“谁不知相国这么些年等的就是今日。你这话可闯祸了。”
那人面色青了青,望着相国瘦削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只有一声大悔的叹息。
出得宫门,已有人备好了轿。陌溪掀开帘子刚欲入轿,忽觉眼角站了个熟悉的人影,他抬眼一看,竟是大国师夏辰。
心绪微动,他不由又咳了两声。
这两个骨子里都是极高傲的人,素日里谁见了谁也不行礼招呼,但是今日夏辰却主动找了陌溪。让旁边服侍的人都不不由得好奇的多转了几圈眼睛。
夏辰先开了口:“与那九族之人又有何相关?不过几人之间的恩怨,何苦牵连无辜?”
陌溪一阵猛咳,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淡淡笑道:“您这话说迟了。”
大国师沉默了许久,叹道:“当年都是我的过错罢。我做下的孽该由我来偿才是……”
“夏大人。”陌溪咳了两声,道,“对付不同的人本相有不同的办法。”
陌溪不再理他,俯身坐入轿中。一抬软轿渐渐隐没入京城的茫茫人影之中。陌溪知道,有的人“死”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惩罚,而有的人让他“活”才是真正的痛苦。
比如说他自己,又比如说以后的夏辰,他要他时时刻刻都活在愧疚自悔之中。
他隐忍多年,从不图一时之快,他只攻心。
可是这么多年,他惩罚了所有人,包括自己,而他的三生还是不愿意回来,哪怕只是来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陌溪心绪微动,一声呛咳竟生生呕出了血来。
菜市口。
陌溪端坐于监斩台上,他定定的望着那刑场中央。在那个地方曾经架了一座高台,焚烧了他的三生。
他此生唯一的三生。
心口蓦地一痛,陌溪垂眸掩盖住所有神色。
午时将近,他一挥手,带上了第一批犯人。大将军已在狱中咬舌自尽,这一批押上来的只有他的几房夫人、他的三个儿子,还有他唯一的女儿——施倩倩。
陌溪掩唇咳了一阵,身边的侍卫看了看日头问他是否行刑。他点头。侍卫举起了手一个“斩”字尚未起音,那个披头散发满脸狼狈的女子突然尖声嘶叫道:“陌溪!下一生!下一生我定不再喜欢上你!我也诅咒你定不能与你所爱的人在一起!你永远都不得与她在一起。”
回答她的只有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施倩倩身后的彪型大汉要去捂住她的嘴,施倩倩拼命的挣扎,叫喊着:“今生你诛我九族!若有来生我定叫你亲手杀了你最爱的人!你和她永生永世都不得善果!”
陌溪忽听这话,暴怒而起,眼中的阴鸷瞧得他身边的侍卫也不由胆寒。
陌溪按压住胸腔的颤抖,拔下桌上的令牌,狠狠执在地上:“大闹刑场,罪上加罪,腰斩!”
众人听得胆寒。
施倩倩仰天大笑,似已疯癫:“你们不得善果!你以为她还会回来?她死了!她死了!”
陌溪的拳头握得死紧,素日温和有礼的声音此时比寒冰还刺人:“腰斩,本官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九族是如何被诛杀干净的。”
当天,菜市口的鲜血淌了一地,那个被腰斩的女子的哭喊与尖叫直到整个行刑结束仍然盘旋在半空。宛如厉鬼在鸣冤,刺人耳膜。而最后她的尸首还是向其他人一样被草草裹了,不知扔到了哪里去。
自此以后,相国温润君子的美名不复存在。
不过什么美名,什么温润,他都不在乎,他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因为他的善良,早就被烧毁了。
当天夜里,陌溪便病了,卧床不起。皇帝命太医去看了,诊断回来的结果竟然是痨病。一时朝堂皆惊。
倒是当事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靠着药物撑过了犯病的那几日便来上朝了,一切照常处理。他不说也没人知道他病到什么程度了,看起来与个常人无异。也没见他咳过多少。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忘了他是个得了痨病的病人。
又是一年隆冬。
院子里的梅开得极好。陌溪披着一件外衣在木屋前将那片梅林望了许久。直至天渐渐黑得已无法视物了,他才慢慢回了屋,点亮烛火。烛火这样一照才显得他的脸苍白得吓人,双颊已经凹了进去,眼下青影沉沉。
他坐在书桌前,铺展开一张宣纸,慢慢勾勒出一枝傲梅的模样。放下笔,他静静看了一阵,鬼使神差般又提起了笔,勾勒了三两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女子背影出现在寒梅之后,她似乎在嗅着梅上的幽香,沉醉其中。
陌溪望着画中人,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手探出去,指尖却触碰了宣纸上未干的墨迹。凉意至指尖寒至心头,他闭了闭眼,却没压住咳嗽。他身子蓦地一躬,一团血呕在了宣纸之上。艳得仿似真的是那枝丫上的梅花。
“陌溪。”
恍然间听闻有人唤他,他倏地睁开眼。那个女子坐在榻上,手中还拿着他的衣服,为他细细缝补:“陌溪你的衣服是怎么破的?被欺负了?可有欺负回来?”
陌溪不敢眨眼,痴痴的看呆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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