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座不孤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师小札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沐子北矢口否认,“我只是觉得像程医生这样的好姑娘,应该严格地挑选人生伴侣。”
“放心,家里人都没有催婚,她有足够的时间和自由,可以再挑个三到五年。”
“三到五年?”沐子北有些小心翼翼,甚至是忸怩地试问,“就不能再多等几年吗?”
“再多等几年?那听起来有些可怜,我想她总该在三十五岁前找到一个可以照顾她的人。”
沐子北还想说话,旁边的柏子仁听不下去了,直接点醒他:“你现在想的应该是好好把饭吃饭。”
程静泊对沐子北微笑:“嗯,你姐姐说的没错,好好吃饭才能长个子。”
沐子北语塞,瞬间被拉回现实中,有些懊恼地低头挖饭,因为吃得急,差点被一颗丸子卡住,仓促地连咳起来,咳势惊人,在柏子仁作出反应之前,程静泊已经先一步,一手按于沐子北的肩膀上,连续有力地拍了几下,让他顺利吐出了一口,然后再递给他温水。
沐子北大松一口气,眼泪汪汪:“差点就死在一顿饭上。”
柏子仁十分担忧:“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沐子北转向程静泊,由衷地感谢,“谢谢程大哥救了我。”
“歇一会再吃。”程静泊说,“现在多喝点水。”
虚惊一场,却让沐子北觉得有些丢了面子,以至于在后面的几分钟里都没好意思说话,看上去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
“我小时候吞过硬币,后来送去医院让医生取出来。”程静泊平常地说起自己的往事。
柏子仁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是吗?”
“嗯,有一回过年,家里的阿姨在每碗水饺里都包了一颗有硬币的,我等的时间长了,吃得比较急,福气又太好,胡乱地吞下一个,不巧就被卡住了,只能送去医院。”
沐子北问了一个他在意的重点:“等取出了那枚硬币,你怎么处理它?”
“我一直把它放在抽屉里,方便提醒自己,做事不要太急。”
沐子北忽略后半句,开心地接话:“一样的,我最近拔的一颗牙,现在就放在罐子里,我还丢了一块糖果进去,希望它们能永远甜甜蜜蜜。”
柏子仁无声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完全不一样吧,你分明是收藏怪。
“很不错的创意。”程静泊称赞。
沐子北恢复了自信,忘记刚才一时间的窘态,又熟练地聊开了,问程静泊喜欢吃什么,程静泊报了几道菜名,他一道也没有尝过,流着口水在心中遗憾。
“程大哥,究竟在哪里可以吃到你说的金玉小宰羊呢?”
“很简单,家里就可以做,金玉就是大白菜,小宰羊是豆腐的别名。”程静泊耐心地教导他,“通俗地说就是白菜豆腐,味道很好。”
“哦。”小朋友不甘心,又问,“那芙蓉鹅菜汤是什么?”
“嗯,就是茼蒿蛋花汤,家里也能做。”
“……”
小朋友终于偃旗息鼓。
对柏子仁来说,这一顿饭吃得开心,即使她没怎么参与话题,但在一旁听沐子北和程静泊聊天就足够了。
当然,更多的是因为她喜欢听程静泊说话,他永远很耐心地回答沐子北各种不靠谱的问题,没有因为对方是孩子而随便敷衍,也没有摆出老师的说教姿态,他声音太好听,语气和缓,听他讲话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
“姐姐,你快记下程大哥的电话。”结束的时候,沐子北不忘提醒这件要事。
柏子仁只好装样子拿出手机,在程静泊的示意下,佯作输入号码。
沐子北趁机翻了翻柏子仁的包,想找找看有没有其他零食,很可惜没有。
柏子仁回过头,发现自己包里的大小件都被翻出来,沐子北还孜孜不倦地埋首寻找。
“我这里没有糖。”柏子仁小声说,“只有很苦的巧克力。”
沐子北闻言作罢,柏子仁赶紧把东西一一放回包里。
“等等,这个是什么?”沐子北突然找到宝贝似的,拿起一小笔记本,翻开一页后读出来,“论一见钟情和肾上腺素,多巴胺……”
柏子仁忙按住他的嘴巴,夺回自己的笔记本,装作没事人:“这个是我的课题,你看不懂的。”
沐子北转了转眼睛,似懂非懂:“原来你在研究这个,看起来很有趣。”
“嗯,如果你有兴趣,以后也可以学。”柏子仁故作镇定地看看程静泊。
幸好,程静泊在低头翻看手机,错过了沐子北的高调朗读。
偏偏沐子北绝非善茬,等程静泊放下手机,他问得很直接:“程大哥,你觉得一见钟情是什么?”
一秒钟在柏子仁的脑子里无限拉长,过了很久,她听到答复。
“大概是似曾相识的感觉吧。”他淡淡的,略带神秘地笑了。
柏子仁当下在心里默念他的话。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沐子北对这个话题意犹未尽。
程静泊干净修长的双手交错,态度安然:“这已经属于很难得的机缘了。”
回去的路上,沐子北歪着脑袋,依旧天马行空:“刚才都忘记问程大哥是做什么的,他知道那么多菜名不会是伙夫吧?”
“他是老师。”
“啊?不会吧!”沐子北立刻苦了苦脸,“你怎么知道的?”
“他刚才自己说的,你可能没注意听。”柏子仁摸了摸鼻子,随口诌道。
沐子北几乎无法承受这个事实,要知道虽然他在学校表现得很好,一副乖宝宝的模样,但私下对老师没有任何好感,常讽刺他们虚伪,如今得知相识不久,颇为崇拜的程大哥不是想象中威风飒飒的后厨伙夫,反而是教书育人的,当真有些幻灭。
“可惜了他一副好皮相。”沐子北老成地感叹。
“我很喜欢他的职业。”柏子仁说,“很适合他。”
“怎么?”沐子北咚地绕到柏子仁面前,停住,“你也很喜欢他?”
柏子仁不由地一怔,感觉有种深藏心底的秘密被拿到光天化日下展览的尴尬。
“我也很喜欢他。”沐子北兴高采烈,“如果我是女生,可能会对他一见钟情。”
柏子仁才意识到孩子嘴里的喜欢和大人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喜欢大部分是崇拜。
“为什么说如果是女生,你会对他一见钟情?”
“因为我对程医生是一眼就喜欢的,他和程医生是姐弟,也就是男版的程医生,假如我是女的,一见钟情的对象就会是他了。”
柏子仁无语,沐子北的这套逻辑听起来怪怪的,但细细想来又有点道理,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任由他满眼得意。
不知是不是玩过头的关系,当晚沐子北就低烧了,刘欣语彻夜陪在他床边,亲手拿热毛巾帮他擦身,向来爱妻的沐叔叔也没睡好,在走廊上来来回回,低声咳嗽,一个晚上,窸窸窣窣的动静声不断,柏子仁被吵醒,穿了外套出房间,想看看沐子北,却被刘欣语阻止了:“别进去了,他刚刚睡着,小心吵醒他。”
柏子仁点了点头,站在原地安静了一会。
“小仁,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沐叔叔温和地问她。
“我不饿。”柏子仁摇了摇头就回房去了。
刘欣语清晨才回房,和老公一起躺下后,关上灯,黑暗中起了一声有些沉重的叹息。
“欣语,我觉得你应该尽量多陪伴自己的女儿。”
刘欣语已经疲倦地闭上眼睛,模糊地应了一声。
隔天的早餐,柏子仁和沐子东面对面地吃,沐子东胃口很大,吞了一个三明治,两个荷包蛋,还喝了一整杯牛奶,打了一个饱嗝后重重放下玻璃杯:“沐子北就是一个病秧子,体育课上跑步测试都是最后一名,连女孩子都不如。”
柏子仁纠正他:“每个人擅长的不同,你不能这样说自己弟弟。”
沐子东哼了一声,跳下凳子,冲去沙发上找自己的宝剑。
家里的气氛有些焦虑,直到下午,沐子北退了烧,刘欣语才稍微安心了点,正准备回卧室休息一会,就被大儿子缠住,沐子东跺着脚请求:“妈妈,我要再买一把宝剑,敌人太多了,一把根本不够对付他们,现在就要去买。”
刘欣语只好继续集中精神哄儿子。
在房间的柏子仁听到吵闹声,放下书,趴在桌上眯着眼睛,而后听到短信提示声。
慢慢拿过来一看,她忽地眨了眨眼睛。
“昨天你有东西遗忘在了餐馆,刚好我今天在失物招领处看见,做主替你做取了回来,现放在咖啡馆的吧台,你有时间的话过来问小纪拿就行。”
柏子仁转身去翻包,发现的确少了一样东西,是一个菩提的钥匙挂件,上面刻着“柏”字,应该是昨天不小心被沐子北从包里翻出去,丢在了角落。
左右没事,她动身去了灯塔里咖啡馆,一进门就看见程静泊,他正在和装修灯饰的工人说话。
“你这么快就来了?”见柏子仁推门进来,程静泊有些意外。
“嗯。”柏子仁走到她面前,“谢谢你帮你取回东西。”
说着,她不禁把目光移向吧台。
“等等,你的东西在我这里。”他竟从自己外套的口袋里取出她的钥匙挂件,口吻再自然不过,“刚才我拿着欣赏了一会。”
柏子仁接过,菩提的纹理上还留着他掌心的余温,有些暖意。
“你看起来很冷。”他看着她发红的鼻尖,“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小纪刚煮了壶热咖啡,让她给你一杯。”
她抬眸,一时间不敢相信他的邀请。
“我现在有事出去一趟,你喝完咖啡再走。”他说完准备走。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拉下脖子上的围巾,想了想对他说,“我可以等你。”
他清黑的眼眸有一瞬间的定格,她此时此刻的模样完整映入他的眼睛,人生第一次,他没有像以往一般随便找一个理由拒绝女生,短暂的思考后说:“大约半个小时。”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身叮嘱她:“你坐最里面的位置,那里的暖气比较足。”
说完推门出去,颀长挺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范围外。
送你一座不孤城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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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程静泊回到咖啡馆。
“我读了你推荐的书。”等他坐下,柏子仁找了一个开场白。
“你觉得如何?”
“说实话。”柏子仁有些吞吐,但没有伪装,“不太读得下去,有些比喻也看不懂。”
“很正常,刚开始读一类平时没有接触过的书或多或少会有障碍。”
“如果一直读不下去呢?”
“那就不要读了。”他说,“实在不感兴趣的东西,不用去勉强。”
柏子仁迟疑了一下,直问:“我是不是很肤浅?”
“不会,一个人读什么书不能代表他的深浅,很多时候是看他愿意做什么。”
“真的?”
“对,几年前我去过一趟山区,有一个老太太数十年如一日地在田里耕作,孤居,没有家人,但当地的孩子们都爱跑去她家玩,因为她会剪纸,剪出来的老虎栩栩如生,她手把手地教孩子们怎么剪,还给他们做点心,让他们在她家度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程静泊慢慢地和她聊天,眼眸随着窗外光线的变化,一会明亮一会微微暗下去,“我觉得她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虽然不识字。”
“确实,能让别人感到快乐的人很棒。”她想到自己,不免有些自嘲,“我就做不到。”
程静泊持起咖啡壶给柏子仁续上。
她的视线沿着他笔挺干净的袖管往下,从他的手腕,手背至指端,他的手生得好看,连持着一个咖啡壶这么简单的举动都舍不得让人移开眼睛。
“不用轻易否定自己。”他说话的同时把杯子推近她。
她伸手捂住热乎乎的杯壁,回味他说的话。
“如果你真的想看书,可以选一些自己喜欢的,别人推荐的不一定就是好的。”他放下咖啡壶,拉回了话题。
“但是你推荐的一定是好的。”她只是想读一读他喜欢的书。
“因为我是老师?”
“你看上去就是适合读书的样子。”
“我看起来和书呆子差不多吗?”
“不是。”柏子仁发现自己有些难描绘,他给她的感觉太特别了,特别到不属于她的词汇范围内,不过她还是尽可能地挤出了几个词,“你很谦虚,有见解,并懂得尊重,理解别人,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样。”
“谢谢称赞,不过这样的人不是很多吗?”
“也许很多,但我遇到的不多,真正和你一样的就更少。”她着重地强调了一句,“大概就只有你一个,仅仅是你,完全的与众不同。”
程静泊试着消化她说的:“听起来我好像是一个真正的奇葩。”
“不……”柏子仁没料到他有误会,赶紧澄清。
“开玩笑的,别紧张。”他语气比刚才轻松了一些,“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
柏子仁闭嘴,不再多语。
“我一向喜欢听人的夸奖。”他坦然道,“在方面上我一点也不谦虚,尤其是从品学兼优的人口中得到的夸奖。”
品学兼优四个字是昨天吃饭时,沐子北特地向程静泊形容他姐姐的,因为反复说了好几遍,让他记忆犹新。
柏子仁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有再否定自己,又想到沐子北,说道:“对了,我弟弟昨天晚上低烧了。”
“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退烧了,现在乖乖在床上休息。”
“沐子北,他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孩子。”
“嗯?”
“聪明早熟,有些无伤大雅的小调皮。”他和她面对面,目光没有尴尬地相触,“乍看你们不太像,但看久了就不一样,眼睛到鼻子这部分很神似。”
“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和我年纪差很多,所以很可惜没能一起度过童年。”
“原来是这样。”
“你呢?除了程医生之外,你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刚谈及此,小纪就端着新出炉的热松饼过来,摆在桌子中心,笑嘻嘻地说:“趁热尝尝我的手艺,我特地放了两倍的鲜奶,保证味道纯正。”
“谢谢。”柏子仁道谢。
“你是他的贵宾嘛,当然要好好招待。”小纪朝程静泊努努嘴,“他真的很少有时间坐在这里陪人聊天,就连我们让他讲一个哲学小故事,他都不怎么爱说。”
小纪动用了一个“陪”字让柏子仁受宠若惊,在她的印象里,分明是她一次次主动找他聊天,而他处于礼貌,或者纯粹当她是一个阅读爱好者,才会有这份耐心和她说话。
程静泊回答小纪:“因为你们不是真的感兴趣,我很怕刚说个开头,听众就睡着了。”
“借口罢了,不愿意搭理我们才是真的。”小纪抱着圆盘子,低头冲柏子仁调皮一笑,然后转身回去,又剩他们两人独处。
“你不吃吗?”柏子仁尝了一口松饼,觉得味道很好。
“开业的几天里尝了上百种味道,以后免费送我吃,我都要考虑一下。”
柏子仁很明白这种心情,不再客气,独自慢慢吃完一片,想到了什么就问:“你愿意讲一个哲学小故事给我听吗?”
“你想听什么?”出乎她意料,他答应得很直接。
“我记得高中时候哲学老师讲过一个关于笛卡尔的爱情故事,他临终前留下某函数式,解开后是一个心形线,送给他的公主爱人,那是真实的历史吗?”
“事实并不是那么浪漫,他并非和所谓的公主有一段爱恋,也没有在临终前留下传奇的函数式,事实上是,笛卡尔作为当时瑞典女王的老师,被要求每天凌晨五点去授课,当时是冬天,气温很低,他一向体弱,不能适应北欧的严寒,加之自己的哲学思想不被女王重视,难免郁郁寡欢,最终病逝了。”
“所以,心形线的传奇是假的?”
“还未有严谨的证据表明心形线是笛卡尔的发明。”
柏子仁点头:“其实我当时已经怀疑这个故事是假的。”
“为什么?”
“我觉得他留下的那个函数式很难,以公主的水平不太可能解开,再说,人都要死了,理智上不会将遗言搞得那么复杂,很有可能只是世人喜欢的传奇。”
听了她说的话,程静泊目有笑意,想了想说:“你的怀疑没错。”
“不过我很喜欢那个心形线。”柏子仁顺手拿起一边的小本子和笔,“记得是这样。”
她工整地画了一个坐标,试着将轨迹上的点连在一起,形成两个半弧,交接于一点,变成一个心。
程静泊垂眸看她动笔,长长的眼睫毛遮掩了他眼眸里浮动的璀璨光芒。
等她画完,他接过后看:“很少有女生会画这个。”
“我只是觉得它很漂亮,所以记住了。”
“如果想看漂亮的,还有一个函数图是蝴蝶曲线。”他借了她的笔,画了一个坐标,匀称地连起来。
几分钟后,他递给她看,坐标上停着一只展翅蝴蝶,理智又优美。
她凝视许久,然后合上,当作是他送的一份礼物,再抬头对上他的眼眸,越发觉得那对平静,专注又充满智慧的墨色瞳仁,真正好看极了,竟然有点想私藏起来。
等一壶热咖啡见底,柏子仁差不多该走了,程静泊问她怎么回去,她说坐公车。
“我和你一起去车站。”他站起身,视线停留在桌角的菩提挂件上,“别再忘了。”
初冬的气温已经很低,街上的人都穿得厚实,并肩走的时候,大衣和外套相碰间有细微的摩擦声。
柏子仁双手兜在外套口袋里,走路时候微微低头,偶尔瞟他一眼,出门后他就没再说过话,她默认他需要安静,或者在思考什么,自然不会聒噪。
其实这样的感觉很微妙,曾经认定只是萍水相逢,很快会互相遗忘的人,现在就在自己的左肩膀旁,短短一个目光的距离。
趁此机会,她的目光从他笔直的双腿,下垂的手臂,微微弯曲的干净手指移上去,至他的宽肩,再准备往上时……他已经低头捕捉到她游来游去的观察,问道:“你在看什么?”
柏子仁否认:“没什么。”
他收回目光,有些疑惑,但没有去追究她刚才对什么发生了兴趣。
他们步行到了车站,一路上起了风,拂过面很容易感受到寒气,奇怪的是她不觉得冷,捂在口袋里的手反而有些烫,也不知道这股暖意是从何而来。
他在车站边的报亭买了一份晚报,一边默读一边陪她等公车。
有几分钟时间里,他的沉默让她觉得不适,但她不知道该如何打破沉默,炒热气氛这样的事情向来不是她擅长的,能做的只是等他开口说下一句话。
公车来的时候,她依旧没等到他开口,直到车子停在面前,她要告别了。
就在她跨上车的刹那,发生了一个很小的意外,脖子上系的长围巾被一阵大风从肩膀上吹落下去,她转头的时候,看见他走上来。
他弯腰把围巾捡起来,在司机师傅催促的时候,伸手将它挂上她的脖子,干净利落地绕了一圈,连带着打了个结。
然后,她仿佛有了幻觉一样,看见他的瞳孔闪现出一点对待孩子般纵容的笑意。
“这样,打上结就不会再掉了。”这回,他连声音都放低了一些。
电光火石间,她联想起他回答沐子北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时特有的语调。
譬如沐子北会刨根究底:“程大哥,到底吃什么才能和你长得差不多?”
“青菜和萝卜,你坚持吃一段时间会有明显的效果。”
“什么效果?”
“五官会变得更立体,尤其是下巴的线条会逐渐鲜明。”
“啊?程大哥,你是在拐着弯说我脸圆吗?”
“嗯?我分明说的很直接。”他的声音沾上了笑意,眼睛也是。
而刚才他的眼睛又一次浮现那种清浅而包容的笑意,虽然只是一刹那,但对象是她。
他的再见拉回了她的思绪,她很快清醒过来,对他点了点头。
柏子仁上了车,已经没有座位,她站在车厢中央,拉着手环,看向窗外,他正往回走的身影。
在拥挤的车厢,她耳边传来絮絮叨叨的轻声抱怨,明明很嘈杂,却感觉自己像是待在一个远离这一切的小角落,体味一种独属自己的快乐,这一刻,紧捂在口袋的右手,掌心贴着那颗他帮她取回来的菩提子,好像是握住了一颗小太阳。
送你一座不孤城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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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的早晨寒风凛凛,自习室的座位变得抢手,朱鸣文早起困难,拜托柏子仁帮忙占座位,开始的几天没有问题,后面就有人明确地在自习室贴了一张纸,写明为求公平,禁止占座,朱鸣文暗地抱怨了几句,却也拿出了一股毅力,每天六点多一点,睡眼惺忪地走进自习室,往柏子仁的旁边坐下。
“你的睫毛掉了。”某天,柏子仁提醒朱鸣文。
朱鸣文赶紧拿出小镜子,对着重新贴好,然后看着柏子仁笑了一下:“没见过你化妆。”
柏子仁摇头:“对我来说太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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