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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弄
何侠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却茫然无距。他仿佛感觉到娉婷的手轻柔地抚在自己脸上,扯起一个浅浅的微笑,“你来了?”
只三个字,已让娉婷泪如雨下,哽咽应道:“我来了,少爷。”
何侠似已不能视物,睁着没有神采的眼睛,微微喘了几下,又轻轻问:“你怎么叫我少爷?”声音分外温柔。
娉婷微怔。
何侠笑得更开怀,宛如用他所有的生命在欢笑般,忽然又道:“公主,公主,你看,我答应你的后冠,我带来了……”
后冠,我答应你的后冠,我用天下最美的宝石,请来最好的工匠,给我的爱妻打造的后冠。
看,我已经得到了天下,才知道天下最大的用处,不过是博得你一个浅浅的矜持的笑容,一如当日我落魄地走进云常王宫,你掀开珠帘,赐予我的那个笑容一般。
我会为你舞剑,为你的发髻插上娇艳的花。
我记得你瀑布般的乌发,似绸缎般光滑。
我记得你喜欢我赞你的柔夷,纤巧玲珑,秀美无瑕。
我的爱妻,你将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从此以后,没有人敢再欺负你。
我不会再让你在那漆黑的小屋里无助地哭泣。
“后冠,后冠……”何侠低低地呻吟。
他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想从怀里掏出那顶并不存在的后冠,可用尽了气力仍无法将手探入衣襟。
娉婷跪在他身旁,紧紧握着他的手,仿佛只要她一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他快被风带走的生命。
何侠空洞的眼中却闪烁着喜悦。
他的唇依旧有着优美的形状,只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嚅动着唇,边喘息边道:“公主,后冠……后冠……”他顿了一会儿,气息急促起来,眼睛猛地瞪大了,拔高了声调问,“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娉婷用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忍住哭声,另一只手更紧地握着他已不大温热的手掌,哽咽道:“看见了,我看见了。”
何侠长长舒了一口气,俊美的脸上逸出一丝笑容,那是昔日的小敬安王温柔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他耗尽了力气,把手从娉婷手中抽了出来,缓缓地举起,似乎想抚摸他心目中的公主,但手伸到一半,就再也无力向上了。
何侠把最后一丝力气,灌注在不断颤抖的指尖上。
他的指尖和耀天公主柔美的脸庞之间,竟是如此遥远。他心甘情愿用尽一生一世,触及彼端。
只是,一生一世,已到尽头。
五指在空中战栗着挣扎了半晌,终于无力地垂下。
娉婷怔怔跪着,当何侠永远闭上他的双眼时,她藏在心底最深最深处的一根弦,被掠过的风轻轻拨断了。
去了,少爷去了。不再是小敬安王,不再是一代名将,不再是荼毒四国的魔王,他只是何侠。
爱上耀天公主的何侠,到死都思念着爱妻的何侠。
富贵荣华,权势虚名,与他再无关系。
仿佛看见昔日的情景铺天盖地向她涌过来,一转眼,又什么都没有了,四周只余浓稠的黑暗。
黑暗中,她仿佛又见到了何侠炯炯有神的眼睛。
曾经明亮的常带着笑意的眼睛,蓄满了痛苦,却仍在失去神采的最后一瞬间,在尽力去拿那顶不存在的后冠的一瞬间,氤氲了幸福。
她的少爷,在弥留的这一刻,知道了自己最深爱的女人原来一直爱着自己,属于自己。
原来他并非总是寂寞,他如花般的妻子,贵为云常之主的妻子,下密令要将他处死的妻子……总是陪伴着他,听琴,观舞,赏月……
当他得到了一切,当他失去了一切,当他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他终于明白过来。他们之间那些柔情蜜意,那些缠绵悱恻,那些让心头颤动的欢喜和哀愁,都出自一片真心。
烟花散尽。
往矣。
哀伤侵蚀了骨血,娉婷筋疲力尽,软软地向后倒下。
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是楚北捷的怀抱。
无论何时何地,都会令她安心的怀抱。





孤芳不自赏 第131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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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震一时的小敬安王,以一座小城前的一场惨败结束了自己敬安国的美梦。
云常失去了王族,北漠和归乐亦然。分散于各处的军队群龙无首。多年的征战后,百姓们都渴望安宁的生活。
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所有人需要的,是一个公认的王者。
还有谁,能比镇北王更有资格登高一呼,成就大业?
何侠一生的心血,到头来,只成就了他今生今世最大的敌手。
“刀刀!”
“是剑!”
“刀刀!”
“是剑!”则庆无奈地挠头,第一百次纠正固执的长笑。
长笑第一百零一次地坚持,“刀刀!”
则庆转头求援,“爹,爹,你快来和长笑说,这是宝剑,不是刀。”
“你这个傻小子,长笑喜欢说它是刀,那就是刀好了,虚名都是人起的。”
这时,番麓的大嗓门传来,不一会儿就见他掀开帘子,大摇大摆地带着醉菊走了进来,“则尹上将军,我今天可是过来喝一杯很重要的茶的。”
醉菊横他一眼,“得了!你也不害臊。”
“我为什么要害臊?我可是救命恩人呀。”
“天下有救命恩人逼人家把儿子给自己当干儿子的吗?”
番麓哼道:“当我干儿子有什么不好?则庆这小子还占了便宜呢。”
醉菊皱眉,“他占了什么便宜?”
“他平白无故多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干妈,不是占了大便宜吗?”一句话把醉菊说得无法回嘴。
两个小家伙有趣地看着他们吵嘴,则尹坐在一旁,笑着看热闹。
阳凤为了则尹的事,分外感激番麓,早就商量好了让则庆认这个干爹。听说番麓来了,阳凤立即出来招呼,正巧听见番麓最后一句话,站在门边,柔柔笑道:“不错,则庆这孩子果然占了大便宜。”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番麓为人虽然古怪,但大家都和他交情不错。他今日要认干儿子,把这当成正事来做,大张旗鼓邀请了各位朋友来观礼。到了中午,大家纷纷登门,若韩第一个到,接着就是楚漠然、罗尚等人,后来连楚北捷也来了。
且柔一役后,大家都在为各国百姓的生计奔忙,今天还是第一次碰面,观礼之后,自然不会立即散去。
番麓弄了几坛子好酒,全部拍开了,顿时酒香四溢。
有好酒,自然就热闹。大家天南地北聊起天来,不免说到何侠。霍雨楠喝了一口酒,忽然叹道:“当初我们的局势那般艰难,谁想到何侠会葬送在小小且柔呢?我们真的非常侥幸啊。”
则尹问:“老神医,我们侥幸在哪里?”
“永泰军和永霄军愿意立即追随王爷,否则岂不大糟?”
番麓摆手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岳父啊,打仗永远都是攻心为上的。何侠虽然看起来势大,但他手下的将士对他没有忠诚之心,早就埋下战败的祸根了。”
番麓说得很有道理,若韩等人都是深谙兵法的,纷纷点头。
霍雨楠慢条斯理道:“可是当时我们即便有了永泰军、永霄军的支持,和何侠仍是两路大军对阵两路大军,我们这边只不过多出几千人的亭军,而听说且柔附近还驻扎着云常的其他大军,万一那甘凤军赶来,岂不也是大糟?”
楚漠然恭恭敬敬答道:“老神医,甘凤军和永泰军、永霄军不同,甘凤军没有王爷带过去的解药,那时正在腿软呢,无法赶过来的。”
则尹正容道:“就算他们能赶过来,恐怕也不会站在何侠这一边。甘凤军里大部分是云常人,如果他们知道是何侠逼死了耀天公主,一定会背弃何侠。”
阳凤提醒道:“你们不要王爷王爷地叫了,以后要叫皇上了。”
楚北捷笑道:“要是做了皇上以后不能和你们这样聊天,我还是别做这个皇上好了。”接着,露出肃容,“我当初答应娉婷的,只是给她一个安宁的天下而已。”
“要是皇上你不用心治理,天下又怎么能真的安宁呢?”
楚北捷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事,“敬安王府的事现在如何了?”
大家对这件事都很在意,处理这件事的是若韩的下属,自然纷纷看向若韩。
若韩道:“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百姓们对敬安王府还是怀有敬意的,要不是何侠他……反正皇上下旨要重修敬安王府,把它改建为供平民子弟使用的书院后,许多当地的百姓都主动跑去帮忙,不但带上粮食自己管伙食,还不收工钱。还有人把自家珍藏的书籍献出来。冬灼这小子不声不响的,但做事情很实在,把那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楚北捷道:“娉婷很为他担心,我正想着要不要等敬安王府的事了结后,下一道旨,要冬灼来王宫一趟,让娉婷见见他。”
若韩皱着眉思忖着道:“他给我递了一份文表,说想留在敬安王府,为敬安王、敬安王妃,还有何侠守灵。而且,等敬安王府重建好,书院开张后,他还想留在书院里教书。不过要是皇上下旨的话,他当然会奉旨到这来。”
楚北捷摇头道:“不必勉强,就让他留在那里吧,敬安王府的事交给他,娉婷也会安心一点。”
酒酣人散,楚北捷也要把留在这里已好长一段时间的长笑带回去。阳凤一路送他们出门,低声问:“娉婷好点了吗?”
楚北捷脸上一黯,“心病难治,恐怕要慢慢来。”
阳凤叹了一声,“她和何侠从小一起长大,伤心也是难免的。”
楚北捷也明白,叹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携着长笑回宫后,远远就看见了娉婷。他最心爱的女人独立廊下,脸上带着不变的淡雅悠然,剔透的双眸看向不远处的湖心,仿佛即使是阴暗无光的湖底,也会被她澄清的慧心窥见玄虚。
长笑嚷道:“娘!娘!”跑到娉婷跟前便扑过去。
娉婷听见儿子的声音,收回投往湖心的目光,转头抿唇微笑,弯腰把儿子抱了起来。楚北捷走过去,顺势环着她的腰,“站在这里若有所思,在想什么?”
长笑被娉婷抱了一会儿,又挣扎着要下地去玩。娉婷把他放下,拍拍他的脑袋,“小心点呀,不要乱玩刀刀。”叮嘱完儿子才直起身回答楚北捷的问题,“我在想后冠。”
楚北捷大奇,“你竟会在意那种东西?”
娉婷摇头,“不是我的那个,是耀天公主的那个。”
楚北捷知道她仍为何侠难过,双臂紧了紧,让她舒服地贴在自己胸前,放缓了声音问:“想耀天公主的后冠干什么呢?”
娉婷半晌不语,低眉想了很久,才道:“还记得我们从前的事吗?”
楚北捷想了想,笑道:“我们从前的事,我件件都记得清楚。你指的是哪些?说来给我听听……”
娉婷闭目思忖片刻,轻启朱唇,数道:“狭道立五年之约,东林两位王子之死,娉婷隐居别院绝食之争,只大略一数,我们竟至少有三次……”
楚北捷不解地问:“三次什么?”
娉婷仰起头看着楚北捷,明眸流转,答道:“那三次,只要你稍一狠心,对娉婷不再留情,我们就成了何侠和耀天公主。”
楚北捷笑道:“我不是何侠,你也不是耀天公主。”
娉婷深深看他一眼,幽幽叹道:“不错。所以我不是耀天公主,你也不是何侠。”
这一声叹息,仿佛把生生死死的哀愁悲伤都叹尽了。她依在楚北捷怀里,只觉得无比温暖舒适。
聪明的我,愚蠢的我,善良的我,狠毒的我……都会是被你宠爱的我吗?
娉婷在楚北捷温暖的怀中,露出甜甜的笑容。
日落西山,月儿又快出来了。
我们曾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这般爱意,此生再也难负。
正文完




孤芳不自赏 第132章 番外:危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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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弄懂一个男人,可能要花一辈子的时间。
而有的男人,你可能花上一辈子也弄不懂。醉菊想。
番麓就是那个可恶的男人。他比女人更像水,没有定态,若细看,吊儿郎当的时候,眼里往往闪着犀利的光,若忽然变得恶狠狠的,会像个要吃人的魔王,可不一会儿,戏谑的笑意又会在魔王的嘴角浮出来。
那男人是个恶人。
他悠闲地举着轻弩,将醉菊驱赶到纯白一片的绝境,又不知为了什么,发了疯似的从狼群的尖牙利爪下把醉菊抢了回来。
他虽救了醉菊的命,却没还给醉菊自由。
“你要是想跑,我会像逮兔子一样把你逮回来。”说这话的时候,番麓的嘴角挂着邪气的笑。
醉菊狠狠瞪着他,暗地里发誓,她绝不会让他逮到。
但这个誓言无法实践,整整一年,她根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番麓是囚禁人的行家,他总能看穿醉菊筹划已久的逃跑计划,轻而易举地笑着戳破醉菊的美梦。
“为什么?”醉菊不甘心地问。
“你不是军人,你没学过徒手搏击,你没学过怎么囚禁俘虏,你没学过如何在荒山野岭追踪敌人。”番麓反问,“你怎么可能从我手里逃掉?”
“为什么要关着我?杀了我不是更好吗?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番麓又反问:“你真的不想活吗?”
醉菊愣住。
刚从昏迷中醒来时,混沌间想到娉婷的处境,她确实是不想活了。
但如今呢?
若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师傅怎么办?
她只能将吼声放小了,冷哼道:“我想不想活,与你何干?”
番麓愣了愣,也冷哼道:“等我想明白这个问题,说不定你就别想活了。”
且柔的城守府,铁桶似的囚室,醉菊仍是锲而不舍地寻找逃跑的机会。
番麓这次终于恼了,抓着她的双腕,凶狠地将她压在墙上,“你就这么想回东林?”
“谁说我要回东林?”
“那是想去松森山脉了?”
“与你无关!”
“果然……”番麓仍旧压得她动弹不得,唇角勾了起来,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缓缓道,“原来白娉婷还在松森山脉。”
醉菊吃了一惊,紧紧抿上唇,把头别了过去。
娉婷……娉婷如果还在松森山脉,只怕只剩下一副……
“你那时是拿着夜明珠簪子去找援手吧?”番麓硬将她的下巴扳回来,看见她眼中闪动的泪光,盯着她半晌,沉声道,“看来白娉婷在松森山脉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了。”
“胡说!你胡说!胡说,胡说!”醉菊冲着番麓大叫,哭道,“她一定被人救了,说不定她有了气力,可以自己走下山,说不定她……”
她骤然止了哭声,吃惊地发现自己正在番麓的怀里。她长这么大,除了师傅,从未和一个男人靠得如此近。被番麓搂着,就像浑身被火包裹着。
醉菊惊叫一声,猛然把番麓推开,“别碰我!”
她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番麓退开两步,站稳了,脸色变了变,转身离开。醉菊终于不再屏息,大大吸了一口气。
番麓晚上又来了,端着醉菊的晚饭,自备了一壶烈酒。醉菊低头吃饭,他坐在对面,也不用杯,直接提着酒壶往嘴里灌酒。
当烈酒灌进喉咙时,他的目光停在醉菊身上。目光邪恶,黑沉的眸子深处隐藏着暴戾的火苗。囚室内的一切如同绷紧的弦,仿佛稍一触及,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饭菜几乎贴着醉菊的脊梁下去,她觉得自己正面对着一头野兽。放下碗后,她退到了床的最里头。但囚室就算再大十倍,她也无法逃开番麓醉醺醺可仍杀气腾腾的目光。
那一夜番麓什么话也没说,不说话的他更像一头潜伏着的猛兽。
醉菊以为最糟的事情已经让自己遇到了,此刻她终于明白,还有更糟的事在后面。
此前的番麓邪气凶恶,可恨可恶,此刻的番麓却让人觉得可怕。
番麓一夜无话。在醉菊快被他的目光逼疯的时候,他终于站起来离开了。
醉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仿佛死里逃生一般,一摸额头,汗津津的。
噩梦并没有就此结束,连续十天,番麓都带着烈酒到囚室来。有一回,他醉醺醺地挨到了床边,通红的眼睛直盯着醉菊,身影缓缓笼罩过来……
醉菊忍不住尖叫起来。
叫声惊醒了番麓。他晃了晃身子,一甩头,离开了。
醉菊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女人的天性让她明白番麓目光中的含意。 她无助地看着坚固的囚室,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比以前更安静,更冷漠了。
如果他真的……
那我就死。
醉菊攥紧了拳头。
这样的日子不知熬过了多少,番麓终于不再这样喝酒,而像从前一样对着她没话找话。
“怎么最近不想法子逃了?”
“哼!”
“啧啧,我还打算你再乱动脑筋的话,就真的剥得你光溜溜的。谁知你竟然听话了。可惜,可惜。”
“你……”
他仿佛变戏法般,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吊儿郎当,喜欢戏谑醉菊的番麓。
送晚饭来的时候,他忽然问:“你想去松森山脉看看吗?”
醉菊诧异地抬头。
番麓脸色平静得似乎在说无关紧要的事。
“想去吗?”
“啊?”
“不想便罢了。”番麓转身。
醉菊叫起来:“想!我想去!”
番麓停下脚步,背影看起来不再吊儿郎当,反而显得有些凝重。
醉菊盯着他的脊梁。
傻瓜,他是骗你的。
傻瓜,他在逗你玩,就像逗一条养在笼子里的小狗。
“等我安排好了公务,我们就出发。”番麓只说了一句。
醉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愣愣地站在囚室里,不敢置信地反复思索着其中的蹊跷。
番麓已经离开了。
醉菊原本是不相信的,但三日后,他们真的踏上了去往松森山脉的路。
番麓没带任何随从,只有他们两人。
且柔离松森山脉并不近。当初番麓带着昏迷的醉菊从松森山脉回到且柔,用了半个月。现在两人骑马去,最快也要十天。
一路上他们不入城镇,不住客栈。幸亏已到夏天,荒山野岭中找片草地过夜,倒也惬意。
醉菊猜道:“你怕我泄露你的秘密?”
“嗯?”
“你隐瞒云常丞相,谎报娉婷的死讯。要是我在人群中嚷嚷一句,你就死定了。所以你不敢带我到有人的地方。”
番麓懒洋洋地靠在岩石上,冷冷道:“我只是不想亲手割断你的脖子。”
两人都希望早日到达松森山脉。番麓身为城守,此次算得上是擅离职守。越接近松森山脉,醉菊的心就越受煎熬。
娉婷,你究竟如何了?
希望,我不会在那片岩石中找到你。
两人快马加鞭,终于来到了松森山脉脚下。
番麓找了片隐蔽的丛林藏起坐骑,亮出腰间形状独特的铁钩,“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探子是怎么攀山的。”
他带了两副工具,一副给了醉菊。
松森山脉对番麓来说就像家一样熟悉,他在林中如灵猴,在草丛中如野狮,醉菊看着他轻松地跃过岩石,对毒花毒草和各种天然陷阱了如指掌。
当日和娉婷走了几天几夜,历尽辛苦才到达的岩区,此次由番麓领路,不到一日就到了。
醉菊叹为观止。
“就是这里?”
“嗯。”
每一块岩石都没有改变。
站在岩区前面,醉菊清晰地记起那时的风雪。
呼啸的风,娉婷苍白的脸,还有,那根在黑暗中会透出绿光的夜明珠簪子。
“我会赶到阳凤那里,叫他们派最会攀山的高手来,身上还会带着最好的老参。我会在那里做好准备,熬好草药等你。”
三天,生或死,只有三天。
“娉婷!娉婷!”醉菊忍不住对着荒凉的岩区喊起来。
番麓远远站着,看着她在岩石之间焦急地寻找。
找了一遍,又找了一遍。
天色渐渐暗下来,直到醉菊的身影在岩石中变得模模糊糊,番麓才缓缓走了过去。
精疲力竭的醉菊终于停了下来,喘着气坐在一块石头上,听见番麓的脚步声,抬起头,轻轻道:“找不到,我找不到。”她忍不住大哭起来,哭声中带着欣喜,“太好了,她一定是走了,一定是走了……”
她喜出望外,双手情不自禁地紧紧抱着番麓的腰哭道:“她一定还活着,我知道她不会死的。”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第一次对着番麓露出微笑。番麓还未来得及回应这个微笑,喘息的瞬间,醉菊骤然回过了神。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
她凝住了笑容,把头低下去。紧接着,醉菊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抱着番麓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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