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征途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薇景
薛家大宅的一切仅仅有条,人人也各司其职。半年前的那场别离,早已经被风吹散了。那种压抑的气氛,也完全被小家伙每日的生长趣闻给冲散了。
一切都很美好,只除了薛璨东偶尔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曾经住在这个卧室的女人之外,没人再提起过她,甚至也没有谁再知道她是谁了。
六个月的时光,对薛家还算友善。而对于城那头的顾悠,可谓残酷之极。
180多天,足矣让一个身高1米72,体重48公斤的健康女人,化成一堆皮包骨。
忧郁加厌食症的摧残下,她根本没能扛过那分别后的第一个礼拜。如果不是管道漏水,邻居动静闹得大,房东被迫把门开门的话,她可能早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带着对儿子的思念,对薛璨东的忏悔,遗憾而别。
老天很显然不想这么就饶恕她,非让她活在这个世上,好好吃下自己种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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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
如同大梦初醒一般,一睁眼,眼前不是另一个世界,而是平生最不想看见的‘家人’。顾家母子唠唠叨叨抱怨个没完,分分钟都在数落她的愚蠢和无知。
生存斗志丧尽,她消瘦得速度明显加快,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到最后只能靠输入营养物质来维持生命。
医生的意思很明确,病人没有生存欲望,我们也无力回天,待在医院也是消耗心力财力。就这样,她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静静等死。
顾家母子在说什么,她似乎也全都听不见了。因为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属于昏睡的状态。
今晚,有些不同。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的儿子,具体来说是梦到了他的哭声,在她耳边生动地响着,让她的心怦怦跳,仿佛活了过来。梦里,她很想去碰触他,很想去捕捉那个声音。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无论她用多大的力气,就是没办法让自己睁开眼,没办法让自己动弹。
她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又在耳边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个让她心悸的声音。
他……好像在控诉她,控诉她狠心?控诉她折磨他?控诉她不爱他,控诉她不爱孩子。
她急得哭了出来,想告诉他不是的,她爱孩子,……也爱他,她没有折磨任何人,她只是……蠢。
可她开不了口,无法发声,心急如焚,眼泪越流越涌。
他听起来好悲伤,话语中……还有着脆弱和恐惧。这让她迷惑,这不是他,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薛璨东,她想问问他怎么了?可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她使劲了浑身力气,最后回应她的却也只有源源不断的泪水。
“好好活下去……”
她又听见了他说话了,声音那么哑,那么得绝望。
“你活下去,孩子让你养……活下来……好吗?”他沙哑地低语着,把脸埋到了她的手里,根本没留意到,这具快化成白骨的身子,早已泪流成河。
他绝望,心痛,恐惧,后悔。六个月前还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变成这个样?!为什么这么狠,对儿子、对他、对自己,她永远这么狠心!
他沉浸在悲伤里,没发觉原本那双怎么也无法睁开的眼睛,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那个叫做希望的东西,从那条裂缝里微弱地流露了出来。
她木木躺着,眼前模糊不清。可她已经知道这是真的了,不是她以为的梦。
她渐渐地闻到了他的味道,感受到了他手掌的温度,还有最重要的--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听到了宝宝的哭声。
那是真的,不是她的幻想,可惜她没办法转动脑袋,只能闻着声虚望着那个模糊的小肉团。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噗通噗通,几乎要冲出她的皮囊,震耳欲聋。她小心翼翼地呼吸着,望着这团越来越清晰的肉球,泪水在两颊彻底决堤。
薛璨东感觉到手中一丝震动,身子一僵,他缓缓地抬起头。这是个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即便多少年后,他想起来仍然会觉得心痛。
瘦到脱相的脸上,眼窝深深凹陷,眼球大得惊人,好像分分钟就会掉落。干燥褪皮的嘴唇,像在沙漠里干渴了近一个月的旅人,一碰就能出血。她眼睛微微张开,怔怔地看着孩子,任泪水浸湿衣衫。红肿不堪的眼睛,配上苍白的皮包骨,模样要多人有多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这时候的她,是鲜活的,美丽的。
她僵在一动不能动,眼里却闪出一抹奇异的光。那种微弱的光,类似幸福。
他握着她的手,心惊胆战,怕稍微动一下就摧毁了她的幸福,惊动了她这具脆弱不堪的身体。
嗷嗷大哭的薛靖祺,有些茫然,为什么我哭了这么久,爸爸还不来抱我?他挣扎着扯动身上的束缚,想自己爬起来。
薛璨东被他分散了注意力,低头解开他的包裹,把他抱到顾悠的眼前。
粉嫩白皙的胖宝宝,充满了好奇,对这个干枯成这样的人,竟然丝毫没有恐惧感,大眼圆溜溜地盯着她看,好奇和探究写满了眼眶。
这是她的孩子。
即便他大了这么多,跟当初那团几乎都在睡觉的小肉球已经没什么相似之处了,可她就是知道,眼前这个勇敢的小家伙,是她的骨肉。那些个睡不着的夜里,她无数次想象着孩子的模样,如今他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连抱一下他,亲亲他,都做不到了。她彻底成了个废人,就连声嘶力竭地痛哭一场都做不到了。
“八个多月了。”薛璨东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失态,可声音依旧低哑得吓人。
顾悠试着扯出一抹笑,干枯的脸却因此有些变形,看上去苍老可怕。
薛靖祺好奇地伸出小手,想摸摸她。
薛璨东一把抓住他,心里一阵酸涩,眼眶也没忍住泛红起来,他别开脸做了个深呼吸,接着扭过头来对儿子说:“叫妈妈……”
薛靖祺对‘妈妈’这个词,极度陌生。
听爸爸这么说,他本能地重复着,mama的音,虽然有些不清不楚,四不像,可听在顾悠耳朵里,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音符。
她努力笑着,幸福的泪水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拼命地使出浑身力气动着手指,想去触摸这个可爱的生命。
薛璨东会意,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到了孩子的脸上。
干燥僵硬的触感,让薛靖祺小朋友觉得不舒服,他胡乱晃着脑袋,想把脸上的异样挥掉,不料却被爸爸束缚住了胳膊,只能睁着大眼,委屈地让人摸他。
顾悠把他可爱的小表情尽眼底,虽然明白他的意图,可还是舍不得把手回来,她渴望自己的孩子,也想牢牢记住他的一切。
“你好起来,那份合约就作废……”薛璨东再次刺激她,突然怕极了她刚才那份一闪而过的满足。
顾悠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她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了。
薛璨东拒绝接受,“你不会有事,打起神,医生我来安排。你只要知道--”
顾悠突然笑了,温柔地看向他,像是要把他的一切也都记在脑子里一样。
薛璨东忽然觉得像被人封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一点声响,怔怔地回望着她,完全动弹不得。他拒绝接受这种告别,更拒绝接受她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信息。
好久,他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眶血一般殷红。
对不起。顾悠悲伤地望着他。
遇到我,是你的不幸。
以后请好好照顾孩子,也要多多爱惜自己。如果有下辈子,我会离你远远的,看着你结婚生子,充实地过完一生。
薛璨东看懂了她的眼神,也读出了她的意思。他摇着头,哑声告诉她:“我不接受,你给我好好活着,用一生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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偿我。”
顾悠怔怔地、温柔地、充满爱意地看着他,眼泪再次决堤。
……太晚了。
第52章
薛璨东摇着头,拒绝接受她的悲观,可还没等说话,顾悠便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咯噔一下,身子瞬间僵直,无数个恐怖的想法在脑子里疯狂奔涌,他颤着的手背,轻轻放在她的鼻子下,直到她微弱的呼吸打在上面,胸口那被堵住的气脉这才算重新通了起来。
薛璨东几乎虚脱地把头靠在床上,紧握住她的手,迟迟没有力气动弹。
“啊,唔--”可怜的宝宝被爸爸压在身下,抗议地发出叫声。
薛璨东这才强打起神,深吸口气,直起身子。摸了摸儿子可爱的脸蛋之后,他把他放到了顾悠身边,接着拿出手机开始联系医院。
门外偷听的顾墨,呜呜哭着。一边扯着眼镜,张着大嘴,满脸的哀愁与感动,嘴里叨叨念着:“姐啊--你可要好好坚持下去啊!我姐夫对你也不是那么绝情啊!你千万不要就这么走掉啊!我求求你了!!”
一旁的顾母冷眼看了看他,又转而看了两眼关着的门板,接着继续低头坐在角落,浑身上下透着阴郁。
凌晨三点的破屋,充斥着压抑和悲伤。
不过没等多久,这份黑暗,便被呼啸而来的救护车给惊散了。
紧急送医,全面检查,专家会诊。
这一系列的忙碌,让顾悠的等死之路出现了变数。
病房内,各种检测仪器嘀嘀作响。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此时再度入夜。孩子被送回了家,她的家人也被安排去吃饭。这会儿薛璨东坐在顾悠的身侧,静静地,深深地注视着她。
医生的话在脑子里不断反复,让他心力交瘁的同时,又稍稍喘上口气来。
会诊结果显示,她的状况极度危险,脏器衰竭,严重骨质疏松,基本处于使劲一碰就会粉身碎骨的阶段。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大脑皮质没有出现减少的迹象。治疗方案采取药物和心理相结合的方式,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她的积极配合。不然一切都是徒劳。
薛璨东悬着的心,在得知不是绝症的那一刻,稍微放下一点,不然就是他做得再多,恐怕也无力回天。现在这种情况,最危险的就是随时会出现的并发症,以及她严重的抑郁。
并发症有医院随时监控治疗,抑郁有用药和心理干预。治疗方案不那么复杂,单看她的意志和配合度如何。
对于她的意志,他不担心。为一个错误而努力了十年的人,没人比她更有意志力了。至于配合度……他有儿子,除非她对孩子没有任何留恋,不然不可能找不到她活着的理由。
这一切他都想得清清楚楚,该怎么做也异常明了,可这会儿内心的情绪,依旧非常低落和悲伤。
抗拒、震惊、恐惧消失之后,悲伤有了更大的生存空间。回想着两个人一路走过来的点点滴滴,他没办法不去责备自己的自负。如果他愿意在这半年内关心她一下,甚至是稍微看上她一眼,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握着她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那种异样的,跟以往完全不同的触感,让他悲伤。
他对她的身体,仍然是有记忆的,甚至以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不争气地想起她的味道和触感。尽管她后来很可恶,可他潜意识中的她,其实一直就是那个抱着他的腰,仰着脸,目光充满着爱意和幸福的姑娘。
“你快点好起来。”他亲吻着她的手,低声说给她听。
睡着的顾悠没有反应,今天她被推着做了各项检查,早耗尽了所有的体力。
薛璨东也没期待她会醒,改而抚摸起她变得稀疏的头发,一下一下,抚了很久。
吃饭归来的顾家母子俩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幕,沉默不语。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顾墨偷偷对母亲郭英说:“姐夫也不是不喜欢姐啊,干嘛非得折磨她呢?”
郭英不答腔,黑着脸看着窗户里头,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对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先是被人通知女儿病重,接着眼睁睁看着这死丫头一天天得不想活,等认命地把她接回来准备等死的时候,传说中的前女婿却突然冒出来了。接着又是送医院,又是叫专家的,病房还弄得的是高级套房,护理人员也请了一大堆。
这会儿坐在屋里,看着也挺深情。可如果真这么深情,何必把她女儿逼到这个地步?!
他这一番忙活,是把他的深情都显出来了,但是同时也弄得他们母子俩特别混蛋。
可要不是医院说让他们回去,她会眼睁睁看着那丫头死吗?就算再不喜欢那丫头的脾气,可当妈的又有哪个会希望自己的孩子离开人世?
郭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越想越堵心,一如既往地觉得别人都自私。
顾墨则在一旁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心里默念着:姐你可一定得好好活下去啊,家里现在太需要人的帮助了,我的事业也还没起步呢!
母子俩各怀心事,正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身后的大门突然被开启,两人齐齐看了过去。
薛家二老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看见这对站在客厅的母子,一时间还以为找错了门,不由自主地看向身后的付磊。
付磊赶忙上前解释了两句,薛国瑞没什么大的反应,丁文秀却大大地扬起了眉头,用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成功的消化了这一信息。原本以为的孤苦伶仃的前儿媳,不但有母亲,而且还有个弟弟?
这让她有些懵,下意识地看向屋内,正好薛璨东闻声走了出来。
“你们来了。”
“小悠怎么样了?”丁文秀上前问他。
“目前还算比较稳定。”薛璨东简短地说着,一并把左侧的顾家母子介绍了一下。
顾墨很客气地对着薛家二老打招呼,郭英则淡淡地点头示意。
薛家二老自然是礼貌地回应着,对于初次见面的前任亲家,自然心存打量。只不过这个状态下他们也顾不得多这些心思,一心都担心着顾悠的状况。
两人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日本,一下飞机就匆匆赶来了。一路上的各种难以置信,简直不能言语。
薛国瑞还好,丁文秀却是红了好几次眼眶的。
“我们去看看她。”丁文秀开口。
薛璨东颔首推开病房门,众人纷纷走了进去。
薛家二老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模样的顾悠,不仅丁文秀一看她便哭了出来,就连薛国瑞也定在那好几秒,难以置信。
顾家母子在一旁看着,又是各有心思。
顾墨面上悲伤,心里却有点兴奋。这薛家二老,跟传闻不一样啊,姐你可一定要好好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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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啊!公婆这么喜欢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郭英绷着张脸,比刚才还要臭,觉得丁文秀是在故意做样子,她这个做亲妈的还没哭,她哭什么?真这么痛,当初干嘛让他们离婚?还把孩子给把抱走!
“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丁文秀一边抹着泪,一边低语。
薛国瑞也有同感,虽然他后来从自己弟弟嘴里了解到了实情,可也只有唏嘘和同情,觉得这孩子苦。现在又弄成这样,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医生怎么说?”他问儿子。
薛璨东把专家意见和治疗方案一一告诉了他们,薛国瑞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这个时候除却她的家人,最难过的,就是这小子了。
“你好好对她。”丁文秀叮嘱道。
因为没人告诉她实情,所以她从头到尾都觉得是自己儿子的错。可当她准备责备他的时候,看到他这副落寞的疲惫模样,又有些不忍心,只能改为叮嘱。
薛璨东自然颔首答应。
因为有外人在场,薛家二老也不能跟儿子深谈,薛璨东也体谅他们旅途劳顿,所以没多久就送他们回去了。
临告别时,丁文秀小声问他:“没听说小悠有家人啊,怎么回事?”
薛璨东早想好了说辞,“她没有跟母亲生活,两个人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丁文秀点点头,心里对刚才顾妈妈脸上的那种阴阳怪气,有了解释。
她叹了口气,忍不住再次说儿子:“好好一个人,都熬成什么样了,你对她好点,知道吗?”
“是。”薛璨东颔首。
薛家二老沉默了一会儿,带着感慨和叹息离开。
薛璨东站在医院门口,一边目送车子走远,一边任寒风吹透了整个身躯。
第53章
清晨,房间内嘀嘀作响的仪器,把顾悠叫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这陌生的屋子,一时间有些迷茫。她上一个清晰的认识,是薛璨东抱着儿子来跟她告别。接着发生了什么,就有些模糊不清了。
不过手腕处传来阵阵的疼痛感,以及氧气罩和浑身布满的贴片,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死,不但没死,神似乎也好了一些。
她缓缓地抬起没打点滴的左手,正准备按下叫人键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薛璨东一边着手机,一边转身把门轻轻掩上。
顾悠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一股血液冲到喉咙,整个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打了通商务电话,又重新回到病房的薛璨东,以为顾悠还在睡,所以照旧坐到了一旁的沙发里,看了眼仪器上的各项数据是否正常后,才把目光挪到她的脸上。
这一挪,两人四目相对。
彼此心上都是一震,生生呆了好几秒才恢复正常。
“醒了。”他清了下喉咙,离她更近一些。
顾悠轻轻地嗯了一声,透过氧气罩传到薛璨东耳朵里,却让他喉咙有些发紧。如果说她全身上下哪个地方还能找出一点曾经的模样,恐怕就只有这副嗓子了。他一向喜欢她的声音,任何时候发出的任何声音,都让他觉得悦耳。之前她不能发声,他也顾不得这些,这会儿听到她熟悉的音调,一时间五味杂陈。
顾悠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安抚自己的情绪上。他身上的味道,让她非常不舒服。自从两个人决裂之后,他每靠近一次,她都会有这种类似生理上的不适反映,从上到下血液翻滚,心脏刺疼,连呼吸都不大顺畅。
上次弥留之际,顾不得心里那些多余的情绪,这会儿她清醒着,体力也好了些,大脑自然活泛起来。他靠得这么近,言语又这么温柔,实在让她不知所措,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哪儿疼了?”薛璨东见她这样,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
顾悠摇摇头,觉得被他握住的地方火热滚烫,极为不舒服。她知道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即使不照镜子,也明白这身皮包骨,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了,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他靠得这么近,离她的尿袋这么近,让她难受难堪至极。
“真没有不舒服?”他确认着。
顾悠再次摇头,僵直地回自己的手。
薛璨东手里一空,凝视着她回避自己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
空气中的气氛虽然不到凝结成冰的地步,却也没了刚才的和谐温暖,他满腔关心地担心她,只得到了个软钉子,怎么也有些不舒服。可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又实在不忍心说她什么。
“孩子呢?”顾悠透过氧气面罩,虚弱又不安地问他。
薛璨东默默叹了口气,回道:“在家,待会儿司机会把他送过来。”
“……谢谢。”顾悠悄声说着,眼眶不自觉地泛红。
虽然那晚联系他,是顾墨背着她的偷偷行为,可弥留之际她内心最渴望的,其实也是见他们一面。只是没想到她没那么容易死。他……竟然还愿意救她。这背后的原因,以及那晚他说过的话,她不敢去触碰。那种特殊时刻发生的一切,是不能做数的。她不敢问他。
只是对孩子的思念,还是让她开了口。而他,竟然还真得愿意让宝宝跟自己接触……
愧疚不安,感激心痛,各种情绪瞬间在体内狂奔,不断地刺疼着她,眼泪自然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薛璨东的心里,不断刺痛着。虽然她侧着脸,但他还是看到了她那两行泪。他想抱着她,好好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可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这副抗拒,不愿意让他看见脆弱面的模样,他一点都不陌生。
“我给你弄点水。”半晌后,他起身去拿水杯。
不热不冷的温水,被他插上根吸管,接着拿到她嘴边,摘下氧气面罩,喂她喝水。
顾悠不觉得渴,可还是配合地张开嘴巴,对着吸管吸了起来。她怕他离得太近,闻到自己头上的味道。也怕她稀疏到可见头皮的发顶,被他发现。只能匆匆喝了几口,甚至都呛着了。
薛璨东像是没看见她的异样似的,轻声说:“慢点喝。”见她喝够了,才把水杯挪开,末了不忘替她把氧气罩重新戴上。
顾悠僵着身子,努力佯装无事,等他坐回沙发后,虚弱地问起母亲和弟弟。
“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薛璨东解释。
顾悠‘嗯’了一声,心里万分纠结。她想洗个澡,至少要洗个头,虽然知道身体可能支撑不住,可不洗,她完全没有办法面对他。她可以不去在乎自己的丑、老,可至少不能脏、臭。这算是最后的一点尊严,最后一点在这个闪闪发光的男人面前的尊严。
她没办法在他一丝不苟、致高级的装束面前,扯着尿管,臭气熏天。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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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他,更了解自己。
以前的她,连用牙线都要避开他,更不用提那些更不雅观的其他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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