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尚未去过橡木郊区，但他的眼神还是第一时间投向左边，并在心底浮现了具体方位。
看来子灵魂只是偃旗息鼓，并没有彻底消失或者同化。
空海飞艇从容不迫地接近海岸线，环岛景象放大拉近，能看到各种型号的飞艇在进进出出，还有流萤般的小型飞舟穿梭其中。
这次的招生官是一位7阶女性厨师，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有着这个职业严肃、不平易近人等共同特征。
当然，洛克私下是见过她笑的，还不止一次，作为雾院第一位疯狂跳级生，对方当然也听过他的‘光荣事迹’。
大概因为没有老师不喜欢‘好学生’的原因，两人相处还算不错。
更何况，小队真实实力远高于青铜评级，有他们在，这次招生的工作势必轻松不少。
一行人来到下榻的酒店，刚放置好行李，洛克找到招生官，请了他和卡洛琳的假。
连上真菲斯，三人在另外两支小队羡慕的眼神里离开酒店，乘上列车前往橡木郊区。
橡木郊区坐落在一片原野和森林的交错地带，被一条u型河流环绕。
三人到站下车后还需要步行穿过森林，此时正飘着小雨，有熹微的雾气飘散在空中。
看着身旁一颗颗合抱粗细的白橡树，嗅着空气中自然的泥土芬芳，洛克心跳有着加速。
子灵魂在悸动颤抖，情绪蔓延到心中，同时兼有近乡的欣喜和畏惧。
他没有排斥另一个自己的情绪，而是顺其自然的任其在心底涓涓流淌。
当然，情绪引发的细微表情难免被真菲斯看在眼中。
“你很紧张？”
他明明很好奇，却又把语调拉的如一根直线。
洛克点头：“确实有点。”
“想起莉莲？又或者是其它某些回忆？”
洛克打量了这家伙几眼，隐约能看到些许潘托斯的影子：
“你有没有被女生叫过直男？”
对方明显一愣，被这话刺激到，摇了摇头：“高效的沟通有助于解决问题。”
“那你觉得这样的语气，我会愿意告诉你真实想法吗？”
他笑着反问了一句。
理智固然重要，但人情是必不可少的调和剂，一位只会冰冷逻辑思考的人，反而很难在人群中贯彻理智。
当然，他的目的不是说服对方，只是开玩笑转移下注意力，顺带也抒发下子灵魂的紧张感。
“厨会有莉莲的准确信息吗？”他问道：“能不能确定具体等阶？”
真菲斯不假思索道：“信息不多，而且准确度堪忧。”
“基本可以推断她实力在破晓及之上，特级概率不大，至于身份，经过对比，怀疑她是泣血魔女。”
“泣血魔女？？”
洛克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提问，没想到对方开口就让他吃了一惊。
泣血魔女，听名字应该是血腥恐怖，又或者是阴冷狡诈，实在很难和脑海里佝偻身子的慈祥老太婆重合！
或许子灵魂潜意识依然对她抱着些许幻想，这才无形中美化了形象。
真菲斯开始继续滔滔不绝地‘汇报’信息，能看出这种事情已成习惯，他都没有意识到：
“泣血魔女第一次展露声名在五十年前，在一个月内狙击了大量新锐。”
“有准确记录的数目是23起，其中有18名确切死亡，这次事件被称为泣血之月。”
洛克听得头皮发麻，问道：“她当时什么等阶？”
“八阶厨师，但真实实力拿到今天依然足以排进破晓榜。”
“……”
他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五十年前就有破晓实力，现在又得强成什么样？
虽然说主位面处于‘封印’状态，特级食祭稀少，但暗祇家大业大，没道理不为这种业绩选手谋求发展。
然而仔细一想，却是有些不对。
印象中，莉莲身上感觉不到半点特级跃然于纸上的鲜活，反而有种降维的死气和模糊。
这种感觉当然来自于现在的洛克，是他抽调记忆后做出的判断。
虽然有可能失真，但作为参考还是可以的。
他将发尖的雨珠扫去，遂又给卡洛琳递了一张纸巾，这才问道：
“既然当年实力就这么强，怎么现在对她的推断反而是特级概率不大？”
真菲斯这次摇了摇头：“信息是太阳执事综合判断筛选后定下的，只能说，泣血魔女是唯一年龄相符的。”
“而且，泣血之月过后，这个身份就销声匿迹，再没有出现过，这也是面容不详的主要原因。”
也就是说，见过真容的厨师要么投身奴仆，要么自裁了……
洛克咋舌不已，算了算，假如泣血魔女声名展露时二十岁，现在的她应该七十岁了。
记忆中，莉莲的年龄似乎也在七十上下，这一点确实对得上。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假如真理厨会猜测正确，那自己那位便宜‘奶奶’可真是一尊凶神。
真的会是这样吗？
将心底纷繁的情绪压下，前方出现一条宽约三四米的河流，哗啦啦水声远远传来。
一路上倒是断断续续看到浮空梭从头顶飞过，但直到此时才听得到人声。
踩着宽大白橡木树叶，几人来到岸边，不远处是一座足够三人并肩通过的木桥。
桥的另一端是碧绿的原野，分布着格子田，里面生长着各式各样的作物，七八百米外是此行目的地，橡木郊区。
洛克心情在看到这座的瞬间活络起来，往昔一幕幕浮上心头。
他目光投向东边的一块田区，那是莉莲经常带他耕作的地方。
原本以为会是荒地，没想到却生长着一片旺盛的云丝茄，一个个色泽鲜艳的饱满云丝茄挂在枝头。
第两百零一章 大妈围攻
云丝茄……
看到这片茄田，洛克一时有些恍惚，众多回忆伴随着纷繁的情绪涌上心头。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身参加雾院入学考试前一周刚和莉莲两人亲自种下，没想到一转眼都结果成熟了。
神奇的是，这两个月没有人管理，竟然也完好无损地成长起来了，甚至还有些茁壮。
洛克自然不会相信这种‘神奇’，目光落在附近的田地中，有不少卷着衣袖裤腿的农民伯伯正在照料作物。
其中还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是他们帮忙灌溉培育吗？
话说，或许是成就感或者好奇心在作祟，许多罪犯有搞完事后返回现场的‘鱼唇’习惯。
莉莲有没有可能回来过？
或者说，镇子里的居民有没有她的同僚或者手下？
他摇了摇头，顺着木桥跨过河流，雨点在其中打出圈圈涟漪，透过清浅的水面能看到下方滚圆细碎的鹅卵石，凉爽而惬意。
同时涉及自己和暗祇成员，这边必然经过了美防部和真理厨会的双重排查。
别说没有，即使真的还有什么遗漏，自己又凭什么发现得了？
田间有用灰石板铺成的小道，被踩的有些泥泞。
几人刚走没多远，一道略显惊喜又带了些许迟疑的声音从旁边稻田中传来。
“小洛克？”
扭头看去，一顶宽大蓑帽混在绿色的稻田中，帽檐滴着雨珠，下面能看到一张满是胡茬的脸。
“大胡子叔叔？！”
只看一眼，洛克下意识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惊喜和亲切。
卡洛琳和真菲斯不约而同的看了他一眼。
也许是他总表现得波澜不惊，散发着和年龄完全不匹配的深沉，此时突然来一下，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不仅他们，洛克自己也有些觉得突然。
谁能想到子灵魂竟然可以短暂的替他做出反应？
准确说不是子灵魂，而是来源于记忆和潜意识的双重作用。
虽然心底无语，但这声叫唤成效不错，对方原本还有些迟疑，听到声音赶紧小跑着过来，伸手就想拍他的肩膀。
手伸到一半再次僵住，又尴尬地缩了回去，往裤腿后面擦了几下。
“你……回来啦？”
洛克亲和地笑了笑：“是的，大胡子叔叔，最近正好来克特沃，干脆回来看看。”
大胡子帽檐微抬，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也许是觉得变化太大，一时间有些愣神。
“好……好……小洛克肯定成为一阶厨师了吧？”
一阶厨师？
他只是微微一怔，笑着点点头。
记忆中，这位大胡子总是爱抱着小时候的前身，用胡茬蹭他的脸。
后来前身长大，这种宠溺就从举高高变成拍肩膀和摸脑袋。
有意思的是，随着记忆复苏，洛克想起了大胡子的女儿，艾伦莎妹妹。
这只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女孩总是爱指挥前身，担任着两人间军师和指挥官的角色。
和她也算得上亲梅竹马，她目前尚未完成义务教育，得等到明年才能报考雾院。
当然，那是标准流程，如果很有天赋的话，即使年龄不到也会被作为学前生提前录取。
这次前来招生就是面向这一批学员。
将回忆压下，他拽了拽对方的手肘：“大胡子叔叔，我……田是你在照看吗？”
也许是感受到他的亲近，大胡子开心起来：“没错，反正也没什么事，这么大一片云丝茄放蔫了太可惜……”
对方将帽檐摘下，露出宽阔厚实的脸廓：“走！先回屋再说，这两位是你的同学吧，怎么能淋着雨来呢？”
说着，一把将蓑帽扣在他脑袋上，拉着他朝小镇走去。
洛克被这猝不及防的盖帽隔断视线，刚调整好位置，已经被对方厚实大手拽着走了好几步。
他回头朝少女挤出一个苦笑，却发现她嘴角翘着，竟然在偷笑……
尽管下雨，但洛克的回来还是微微惊动了小镇，好几位多年相处邻居大娘将他围住，问东问西。
她们可不像大胡子，哪会细心观察，一边说着话，拽手、捏脸、摸头轮番上阵。
洛克向来注重距离感，这方面颇有些像猫，这样一套套操作下来哪抵挡得住，一时间被折腾得苦不堪言。
当然，被蹂躏的同时，他注意到，围上来的只是少数，大部分居民在远处或者门窗后观看，警惕感十足。
莉莲身份也许被捂下，但这样突然消失，随后又引来官方组织的调查，关于她的猜测和传言想必不会太好。
“小洛克，有没有女朋友啦？”
不知道是哪位大妈率先开口，场中先是静了静，紧接着七嘴八舌又炸开了锅。
洛克已经有些着不住了，身形一闪，如泥鳅般从‘围攻’里面钻了出来。
这一手起了效，几位大妈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这才想起眼前小家伙已经是正式厨师了。
大胡子瞪了几人一眼，赶紧趁机拉着他进了屋。
房屋是灰石构造，内部宽敞干燥。
见他将门关上，洛克长长松了一口气。
“别和那群缺心眼的东西计较，她们也是太想你……”
大胡子迟疑片刻，解释了一句。
“放心，当然不会啦。”洛克笑了笑，问道：
“伦莎呢？还在学校吗？”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此时已接近下午五点，学校四点整就放学了。
对方一提他就想起来，这些时间表过去几年深深刻在记忆中。
几人被招呼着坐下，大胡子很快端来几杯果茶。
“不用客气。”
洛克叫住对方，问道：“大胡子叔叔，我奶奶到底怎么回事？”
所有信息都是远程获取，虽然已经很准确，但他还是想听听第一手的状况。
大胡子动作一时间僵住：“你不知道？”
“听过一点消息。”
他沉默片刻，拖出一个凳子坐下：“小洛克，不瞒你说，这件事我也不是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