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他嘭的一声倒回座椅上，脸色灰败的好像死去。
20、鹿逸之因为这20年毫无保留的爱情而留下太多伤疤，他知道自己无法愈合。但是还好，他的心自由了。
赵竞把他安排进了一所大学里当教授，鹿逸之深感其可笑。他已经20年没有与外界打交道，而现在他竟然还可以一步登天的做教授。
然而鹿逸之并顾不得考虑这些，因为他的抑郁症总是时好时坏不停反复。20年的□□生涯令鹿逸之失去了基本的生活能力，他不会开电视，不会用电脑，更不会用手机，这一切他都在书本上看过，但是赵竞从来没有真正让他接触过这些。赵竞怀着一种一定要把他完全与世隔绝的心思来养他。
鹿逸之在那20年中不曾深切的觉得这样有多可怕，等到真正出来了才知道赵竞有多么的变态这20年间中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他却让他一点也感受不到。
完全崭新的生活方式，完全变更的时代理念，完全陌生的人际关系，让他的焦虑越来越重。他甚至想要逃回赵竞那里，继续过那种看似毫无忧虑的生活。
然而他不能回去。他必须要学着重新站起来，因为他知道回去他只会更快速的死去。他宁愿死在荆棘丛，也不愿意再回那金丝笼。他44岁了，学习能力跟他的身体状况一样，都在迅速的下降即便他曾经那么聪明，他年纪很小就考上大学。他曾经疯过，他抑郁症还时时困扰他，再加上药物的副作用，让他的认知能力受到了一定的损伤。
以前很快就能理解并运用的东西，他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掌握。
他还与周边的人格格不入。幸好学校里的怪胎很多，但像他这样半路杀出来的、毫无资历、毫无成绩的教授，大家还是会看不过眼，处处排挤。而且他见到陌生人会害怕。
这些他都要咬牙坚持。
幸好在过去的20年里，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喜爱的物理专业，虽然他只是在看书，计算，自己琢磨。前沿和高端，甚至是中端的东西他都已经不敏感了。虽然教不了学生其他东西，但是基本的知识他没有扔。
为了能去正常上课，鹿逸之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他必须要重新学习，仔细备课，克服看到学生就会焦虑的情绪，他还要尽量少写字，因为他手抖的厉害。他疲惫的整晚整晚不能睡觉。但是他坚持了下来。
他还学会了用电脑，还有手机。
他尽量跟人交流时不逃避对方的目光。
他努力适应坐地铁和拥挤的公交出门。他学会了去银行。他学着在超市挑日用品，去药房买药。
他甚至可以去公园晨练了。
赵竞把他安排在学校周边的一栋环境优美的老式公寓里住。他还安排了至少三个人负责他的饮食起居和健康问题，当然这三个人还负责盯着鹿逸之的一举一动，每天向赵竞汇报。
赵竞有一年的时间没有来看他。
鹿逸之也从不提他。
这一年鹿逸之过的很好，也过的很不好，忙碌而充实，即便抑郁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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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来袭，但没有再出现想要自杀的念头。他只是想念赵陆鸣，还有那个再也见不到的鹿。
21、赵竞只忍了一年就忍不下去了。他开始骚扰鹿逸之。
他又像当年那样，半夜闯进了鹿逸之的房子，像个毛头小子那样横冲直撞。鹿逸之的哀鸣声被他吞在嘴里。
他俩接了一个又一个吻，好像要把对方吃进去。
鹿逸之的嘴中都是赵竞的烟味儿。
“你想不想我？”赵竞在他体内冲撞着问他。
“不想。”鹿逸之的眼泪洒在他的脊背，但是他搂紧了那男人的颈项，生怕自己掉下来。
赵竞抱着享用他，在屋子里面走，鹿逸之激的咬伤了赵竞的肩头。
“说，想不想我？”赵竞疯狂的摇摆，鹿逸之全身赤红颤抖。
“不想不想，我不想！”鹿逸之叫着，“一点都不想！”
赵竞疯了。鹿逸之也疯了。
鹿逸之无力的身体滑落到床上时，他哭着对赵竞说：
我们别折腾了，赵竞。
☆、墓碑旁留你的位置
22、赵竞那天晚上狼狈的出逃。
第二天晚上却又照常厚颜无耻的回来。赵竞不可能不折腾，因为他放不了手。
他一边艹他一边问：“我都放你出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被折磨的没了形状的鹿逸之打他：“赵竞你滚开！求求你滚开！”
“我让陆鸣认回你来，你会不会高兴点儿？”
“赵竞你疯了！鸣鸣接受不了的！”
“那我把鹿找回来！”赵竞侵入了他的后方，“让他认祖归宗。”
“赵竞求求你放手吧！”鹿逸之抓着床单哭，“我们不要没完没了的……”
“不行，咱俩就得没完没了！咱俩缠了二十多年，你说放手就放手，你让我怎么办？我不放，鹿逸之你也别想逃！”
“鹿逸之，你给我听好了，我赵竞死了，肯定不放你独活，想怎么个死法儿你提前给我想好了！还有你要是死了，我赵竞也会去陪你！”
“我把我的墓都找好了，旁边那个是你的，没其他人位置！咱俩活着要折腾，死了他妈的还得继续折腾！”
“你休想丢我一个人，你休想！”
赵竞伏在他肩头剧烈的喘息。他啃咬他细滑的肩膀，不再年轻，却有了时间沉淀后的芬芳。
那天之后赵竞想要搬过来跟鹿逸之同住，但是他身份特殊，又长期曝光在公众视线，任谁都不会同意。
他这两次都是趁的夜深人静才敢来找他。
鹿逸之听他因为这件事在电话里与各方人马争吵不休，才深感赵竞也并非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随心所欲虽然在过去的20年里赵竞经常会跟他抱怨他难做人，做的决定都事关无数人的命运，各方面都要利益均衡，无时无刻都责任重大，还总是被这个规矩那个规矩管制的死死的。
赵竞不得不回到他原有的住处，走哪儿都伴着一群人马。
赵竞本来就累了一天，虽然在鹿逸之身上寻到了温暖，却又跟下面的人闹了脾气，烦的他不想说一句话。
鹿逸之见他这样，便下了一碗打卤面。
大学的时候，鹿逸之经常给赵竞做饭吃，他最拿手的就是做打卤面。葱姜蒜爆锅儿，芸豆切丝，打上鸡蛋花儿，下了面就那么吃。赵竞可以吃三大碗。
鹿逸之把面放到赵竞面前。
赵竞垂着头，看茶几上那晚冒着热气的面条。
许久，他眼泪滑下来：
“逸之，我多少年没吃你做的面了？”
17岁时他要了他，21岁时他抛弃他，22岁时他生下鹿，24岁时他把他关起来，28岁时他又生了陆鸣，44岁时他才把他放出来。现在他45岁了，他跑过来问他，我多少年没吃你做的面了？
“二十四年了。”鹿逸之别过脸去。
“你以后，要多给我做面。我爱吃。”赵竞哽咽着说。
鹿逸之别过身去，擦掉眼角的泪。
23、赵陆鸣以一种非常意外的方式发现了自己的身世，但是他只看到了一半事实。18岁那年，赵陆鸣的他妈得了急病，动手术，赵陆鸣全程陪在她身边。赵陆鸣为人非常细致，母亲的病例上有个细微的点让他非常在意：母亲的血型是o型，而他曾经意外得知老赵血型是b型。
赵陆鸣知道自己是ab型血。
这在科学上说不通，bo结合怎么可能生出ab型血？他怀疑是不是搞错了。母亲和自己的血可以拿到，但是老赵的血就太难了。难道自己不是老赵的孩子？不，他跟老赵长得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了长得特别白这点不随老赵，其他的只能感叹基因神奇的力量。
但是母亲……他确实跟母亲长得不太像。
赵陆鸣想办法拿父母和自己的头发做了dna。结果证实了他的想法。
赵陆鸣这几年成长了不少，不似小时候那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也不再那样冲动莽撞脾气暴躁。18岁的赵陆鸣有了早熟的沉稳气质。但他毕竟才18岁，他仍旧是个孩子。
这意外得知的真相令他所受的冲击，简直不亚于火星撞地球。但赵陆鸣哪敢拿着这个问题去问他妈，他只能自己默默的消化，还要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是，我的生母究竟是谁？为什么我妈会让我做她的儿子？我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有了秘密的赵陆鸣开始变得心神不宁。但是他没有倾诉的对象。他快要被这个秘密憋死了，但是却找不到解惑的对象。
父母不能说，朋友不能讲，那谁能倾诉？
赵陆鸣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鹿逸之。
那人他虽然没那么喜欢，但是如果他有烦恼，鹿逸之却可以静静的听，还会努力的开导他。而且他从没有把他的烦恼告诉过老赵，他嘴巴严的很。
那个人很喜欢自己，赵陆鸣知道，只是他没法打开心结去喜欢老赵的小情人。
他在一个阴雨天去找了鹿逸之，鹿逸之看见他很高兴，他一高兴手就会抖的更厉害。
正是饭点，他给赵陆鸣做了两个菜，蒸了米饭，都是赵陆鸣喜欢吃的。
赵陆鸣从不知道他的鹿叔还会做饭，而且做得味道这么好吃。像只小困兽的赵陆鸣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饭，还在犹犹豫豫的想要不要把秘密告诉他。
鹿逸之看他嘴角有米粒，伸手给他抹了去。
赵陆鸣心中一动，鼻子有些发酸：“鹿叔，我给你说件事儿，你先发誓你不能告诉别人，我才肯说！”
鹿逸之笑着点点头，非常郑重的发了誓。
赵陆鸣告诉他：
我发现我不是我妈的儿子。
鹿逸之全身上下的血都仿佛被抽了去。
24、鹿逸之知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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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认他。
赵竞告诉过他，不管赵陆鸣愿不愿意，现在的他都已经处在权力的漩涡。赵家是大家业，虽然足够他所有的孩子分享，但终究还是要有个人接他的班。他在赵陆鸣没出生之前就希望鹿逸之的孩子继承家业，因为他爱鹿逸之，更别说赵陆鸣的优秀让他吃惊。
但赵家太大，哪方力量都不容小觑，虎视眈眈的人那么多，他再怎样也不可能把赵陆鸣护的那么周全，更何况赵陆鸣需要历练，不把他扔虎狼堆里怎么成长？
他需要一个强悍的母亲，他的母亲需要一个强悍的娘家。
他的鸣鸣，注定要走赵竞走过的老路，变成另一个赵竞。
而且心高气傲的赵陆鸣，怎么可能接受一个男人是自己的母亲呢？
赵陆鸣消沉的躺倒在沙发里。他年轻的面庞充满了迷茫。
“鹿叔，你说我亲妈在哪儿？她为什么不要我了？她还活着吗？”
鹿逸之的心在哭泣，但是他还要假装平静。
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会丢弃自己的孩子呢？”他站在厨房给他削苹果，“或许，他是为了你好，或许他是被逼无奈。”
“狗屁，我就算是变成穷光蛋，也不会把自己的孩子送给有钱人。那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送人呢，又不是东西！”赵陆鸣愤愤的说。
“你说会不会是老赵强抢民女，把我妈搞大了肚子，我妈又受不了老赵，就把我扔下跑了？”
赵陆鸣去看鹿逸之。
却见鹿逸之的水果刀捅破了手，血流了满手。
☆、探究真相毫无意义
22、赵陆鸣见他那样，惊了一跳，他在屋里翻箱倒柜的给他找止血绷带，还要打电话给医生过来看。但鹿逸之陡然抓住他要打电话的手，满脸泪的制止他。
他说，陆鸣，你过来，我给你说几句话，你好好听着。
赵陆鸣懵懵懂懂的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鹿逸之的血染红了他的手。
他看着他低着头，语气轻缓但哽咽的说：
“陆鸣，今天你能来找我，我特别高兴。因为你竟然愿意相信我，跟我分享你的秘密。被你这样信任，我今天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陆鸣，你听着。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难得糊涂，未尝不是睿智。你母亲那么爱你，你生母是谁，又有什么重要？你即便知道了，难道还能放弃一切与他相认吗？你将来注定是做大事的人，今天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忘了吧陆鸣，你母亲还是你的母亲，她爱你，疼你，护你，把你带大，让你成材，比那个生你的人，不知道于你重要多少倍。你想他，不过是增添自己的痛苦，更增添你母亲的痛苦……
“毫无意义……陆鸣，探究这样的真相，真的毫无意义……
“你只需要知道，那些爱你的人，从来不曾想要伤害你，而对于他们，你也不要辜负那些深沉的爱……”
鹿逸之早已经泣不成声。
赵陆鸣不知为何，心中也悲怆难当，他伏在鹿逸之的腿上，把脸深深埋了下去。
鸣鸣，我的鸣鸣，我离你这样近，却不能好好的说一声，孩子，爸爸爱你。
鹿逸之没有吧赵陆鸣的秘密告诉赵竞，他害怕赵竞真的会让赵陆鸣回来认他。
鹿逸之知道，自己最不能做的，就是伤害赵陆鸣，既然他都已经跟着他的养母18年，那就不妨再跟18年，28年，38年，直到永远。
他不过是个怪胎，他什么都没有，人生毫无建树。而他人生唯一正确的两个选择，就是生下了鹿和赵陆鸣。这是他生命唯二的两点硕果，除此之外都是一地凋零。
现在，他已经对不起鹿，便绝对不能再伤害赵陆鸣。他宁愿自己独吞所有痛苦，也不会让赵陆鸣接近一点不堪的真相。
23、鹿逸之努力的活着。虽然他从未战胜他心理上的疾病，但是他用尽了他所有的努力去活着。
48岁那年，他养了一只流浪狗。他去超市买了牙膏，在门口喂了它一只香肠，它便跟了他一路，直至家门口，便不敢进去了。它又脏又臭，病的不轻，毛发秃了好几块，走路还一瘸一拐。
鹿逸之的保姆和看护都反对他养这只狗。鹿逸之少见的坚持，他在它身上看到自己灰败的影子，他如果不留它，那它一定会横死街头。
赵竞也反对，这只狗又臭又脏又有病，他实在受不了。鹿逸之也不管他，给那狗喂食喂水洗澡，带着去宠物医院，又是打点滴又是擦药，不眠不休的照顾它，终于把它好好的养了起来。
虽然没有名贵的血统，但恢复了健康的它还是非常可爱的。
因为它毛色黑白相间，鹿逸之觉得他像只奶牛，又是只母犬，便叫他妞妞。贱名好养活。
妞妞不是只小狗，按照人的年纪来算，她都已经快50岁了。她需要更好的照顾。
赵竞看鹿逸之那么尽心尽力的伺候妞妞，心中难吃味：
“怎么从来不见你伺候我这么上心？”
鹿逸之说，有过的。
他大学的时候，赵竞有次得了肺炎，当时他正在跟他老爹闹别扭，死活不回家，只肯赖在租的房子里跟鹿逸之厮守在一起。
鹿逸之那时没日没夜的看护他，连水都顾不得喝。
只是后来，就没机会再这么伺候你了。你身边那么多人，你的妻子，你的情人，你的专属医生，哪用的着一个被囚禁的鹿逸之？
赵竞，我真的不懂你的爱。就像，你也不懂我的爱。明明我们彼此谁都看不懂彼此，却还要纠缠在一起。
24、学院每年两次组织教职工出去旅游。鹿逸之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不是他不肯，而是赵竞不允许他离开北京。确切的说，他可以乘坐公交地铁，可以叫出租车，但活动范围有限。他出门必然有人随行，哪怕他只是出去逛个超市。如果要看电影，影票要买两张；逛景点，门票要买两张；听演唱会，入场券也得两张。有时候还会有更多人，比如他要去王府井这种人多的地方，赵竞最少安排两个人跟随，唯恐他出了意外……或者也是怕他跑了。
鹿逸之习以为常，他有些麻木了。真正的自由他从来没有过，他不过是从一个小小小的牢笼，跑到了一个大大大的牢笼。这个大大大的牢笼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他鹿逸之可以心静的地方。
鹿逸之开始信佛。
他学会了完全吃素，但是他戒不了酒。他还是要每天喝一点，哪怕只喝一点，也会好一些。
但是他的心还是无法安静下来。他失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开始从抑郁变为狂躁。
什么药物和治疗都无法缓解他的痛苦。
他形容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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槁。
赵竞也被这样的他所折磨。他俩开始陷入无尽的争吵。他俩以前从未争吵，因为鹿逸之从来不会争吵，他甚至不会大声说话。但是50岁开始，每一次见面鹿逸之都会跟他吵得天翻地覆。争吵的原因多种多样，从鹿到赵陆鸣，从当年他抛弃自己再到后来他囚禁自己，从他为他流产到赵竞搞了那么多女人，赵竞的一切他都痛恨厌弃，甚至他抽烟都会让他疯狂的把他身上所有的烟都烧毁。他差点把整个房子都烧掉。
用赵竞的话说，鹿逸之变得歇斯底里，不可理喻，简直就是个疯子。
但是鹿逸之没有像当年那样疯，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时时会崩溃的情绪。
每次赵竞甩门而去，鹿逸之都要在那些被砸烂的东西中无休无止的哭泣。此时只有妞妞会过来安慰他。
这样的鹿逸之让赵竞疲惫不堪。他再也无法在鹿逸之身上寻得温暖。他真的把鹿逸之杀死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看他凋零下去。
他陪他去了一趟西藏。
☆、我们相爱，我们相融
28、礼佛一拜，罪灭恒沙。
双手合十，中空的掌心穿过阳光。于额，于口，于心。
五体投地，亲吻泥土。
鹿逸之在高原透彻的光芒中朝拜。面前布达拉宫在蓝天下巍峨挺立，于那无限流淌的时光中不发一言。
我为你们祈福，只求幸福平安。
心中片刻的宁静，像月色中的一片睡莲。
赵竞也随他一起跪拜，用最虔诚的姿势。
他求他的鹿逸之不再受病痛折磨。
他求他们可以平静的度过余生。
这一年，鹿逸之51，赵竞54。
那年，鹿逸之17，赵竞20。鹿逸之是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赵竞坐在湖边，伸手折下了他。
他太美了，他便把他放了在自家的花瓶里。
鹿逸之从此再也看不到湖上的月亮，也看不到湖中的小鱼了。
现在这花开了33年。
西藏的太阳是永恒的，西藏的星空是永恒的，西藏的布达拉宫和他的朝拜者是永恒的。
但是再美好的花，都不是永恒的。花总有凋零的时候。
在鹿逸之为他所爱的鹿，为他所爱的赵陆鸣，还有为他所爱的赵竞用尽所有的虔诚祈福之后，他将跳入他自由的云中。
29、我的父亲鹿逸之是一个坚韧的人。
他的坚韧支持他爱赵竞，他的坚韧支持他不顾性命生下两个孩子，他的坚韧支持他度过20年的囚禁生涯，他的坚韧支持他与抑郁症斗争好多年，他的坚韧支持他在44岁的时候再次融入社会。他的坚韧，支持他永世无法与两个孩子相认，又支持他活下去。
不论遇到怎样的艰辛，他仍旧不愿意被打倒，除非他真的站不起来。
在我父亲人生的最后那几年，他与抑郁症殊死搏斗，他想了各种办法想要战胜他，但他还会没有赢。
我知道是老赵逼死的他，因为没有老赵，我父亲不会与我哥哥分开，至死不相见，也不会与我至死不相认。
他活得痛苦，虽然他从未放弃希望。只要有一束光，他就可以在黑暗中坚韧的生存。
我卑微渺小的父亲，我伟大不屈的父亲。
但他还是输了。
他成了疾病的俘虏，他被活活埋死在深坑。他一定伸手求救过，但却没人救得了他。
老赵一直想救他，他一定伸出了手，但是我父亲怎么敢再去伸手拉他呢？
老赵一次一次的，只是把他推入更深的地方。
他的拯救，竟是杀戮。
他终究把我父亲杀死了，也杀死了他自己。
那天老赵带我父亲去爬山观日出。我父亲52了，身体不好，老赵担心过他，但是我父亲说想去。
那是人间四月天，春寒料峭时。保镖说他们在山顶呆了一夜，什么都是好的，老赵情绪是好的，父亲情绪也是罕见的好的，那日出也是好的。
山顶云雾缭绕，像化了仙境。美极了。
老赵和我父亲抱在一起，身上披着厚厚的大衣。
他站在他们二人身后十米的地方，连自己都要被那日出美的醉了。
我父亲掀开厚厚的大衣，站到那雨雾缭绕的地方，对老赵笑了。
保镖说，那笑容太美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我父亲这样笑。
我父亲笑着对老赵说，真美，我要跳入那云中。
说完，他从那悬崖边缘倒了下去。
保镖看到他的手滑过红红的太阳，美极了。
老赵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他。他们一起跳入了那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