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民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凝陇
红豆早前从哥哥和王彼得听了个大概,知道他们已经在公共租界中区的培英小学找到了金条,不由悬着心问:“金条顺利运出公共租界了吗?”
“交由瑞德和其他同伴了,天还没亮的时候,就以运送红十字会药品的名义,将金条安全运抵了前线。”
红豆一时间百感交集,不枉众人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总算完成了使命:“哥哥他们说彭裁缝夫妇为了袭击你们,不惜拿两个孩子做人肉炸|弹,平时看他们对孩子真如亲生一般,谁能想到竟是用来掩护自己身份的。白海立和护士都是他们杀的?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两个孩子哪来的?”
她连珠带炮地发问,声音又娇又脆,贺云钦粲然一笑,他神奕奕的红豆又回来了,接话道:“来时路上已经确认了身份,他们是伍如海方面训练出来的杀手,孩子么,自是是从小抱在身边养大的,究竟是福利院还是别的地方找来,暂时未查到,至于他们为什么杀白海立和护士,杀前者是因为白海立和伍如海起了内讧,杀后者是为了让洋房空置。王彼得说他来贺公馆的时候,因为进口药品邮寄地址和向其晟的双重身份,本来认定向其晟是凶手,经你提醒才怀疑到彭裁缝夫妇头上。”
红豆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既然邮寄地址是同福巷,楼里的人当然都有嫌疑,现场的脚印有时是男人的,有时是女人的,彭裁缝矮小,彭太太却高大,也说他们一双脚可能都是39码,都怀疑了向其晟了,为何不连彭裁缝夫妇也考虑在内。”
贺云钦笑着点点头,由衷夸赞:“吾妻的见识胸襟委实不俗。”
红豆焉能看不出他的调笑之意,冷哼一声,念及他伤员的身份,暂时不跟他计较,一径催他:“那两个孩子现在何处?”
“王彼得找了人照看,大的好像才五岁,小的才两岁,如今总算从彭裁缝手里救了出来,今后如何安置,还得好好商量商量。”
红豆失神一会,两个孩子她平日进进出出没少见,胖乎乎的,说来也可怜,对于他们日后的生活,的确得慎重斟酌。
她抬眼看他:“那向其晟又是是怎么回事。”
贺云钦道:“出发去中区前我在北区见过彭裁缝夫妇,他们带着孩子假装难民,本来在北区,后来不知为何跑到中区,这计划是我们临时拟定的,而他们的重点却一直在北区,按理不会这么快找过来。后来段家兄弟在小学附近受伤,我们才怀疑彭裁缝夫妇是跟着段家的车找来的,因为段明沣是建筑学方面的专才,想要找金条,但别的区域人马太多无从下手,误打误撞去了中区,没想到这样一来,不但引来了彭裁缝夫妇,也引来了向其晟的人马。”
红豆不可谓不震撼:“段家也参与了找金条?”难怪段明漪的两位哥哥会受伤,也难怪早上贺云钦会用那样的目光看段明漪。
等等,如果真是这样,岂不贺云钦他们受伤全是因为段家插进来一脚的缘故?
贺云钦冷淡道:“王彼得和大哥找到我们后,我们正要带着金条撤离,半路碰到向其晟的人马,才知段家带来的家丁被其袭击,虽然家丁们和段家兄弟都带了枪,训练却不足,段明沣的两条腿受了枪伤,段明波断了胳膊,段家家丁更是被对方杀得只剩几人,交战之后才救下昏迷的俩兄弟,向其晟明面上是震旦教授,私底下是爱国组织成员,但最真实的身份是敌寇人员。上次我们在剧院刺杀伍如海的事,你还记得吗?”
红豆点头,怎会不记得,严夫子在杀害最后一名凶手白凤飞后服毒自裁,她们苦劝严夫子先出去就医,然而就在那时候,刻羽戏院出现了枪响,随后更是大乱。
第二日报纸上好些关于这次刺杀的消息,可惜当时让伍如海那卖国贼逃跑了,这场刺杀并未成功。
贺云钦道:“这次行动是我们和向其晟所在的爱国组织一同策划的,为何会失败,我们当初一直未找到原因,事后才知道原来是有人泄了密,但始终未查出究竟何人泄密,在争夺金条的当晚,向其晟带着一帮爱国学生做掩护,直到两方交战,仍有人不相信向其晟会是敌寇人员。”
红豆问:“当晚向其晟是如何找到中区去的?也跟在段家后面?”
贺云钦摇头:“他跟彭裁缝夫妇同住一栋楼,应是早就对对方有了怀疑,开战之后,他在北区撞到这两口子,目睹他二人舍北区去中区,起了疑心,所以才转换思路,也跟着去了中区。”
红豆越想越气:“段家将此事搅成了一锅粥,难道就这么算了?他们究竟是哪一派的,为何参与此事。”
“无非眼热金条想趁机捞一把。当时我因行动不便并未露面,另有同伴讯问段家那几个侥幸活下来的下人,段家兄弟丧失了意识,这几人都被吓破了胆,随便一问,就大致说了来公共租界后的情形,只说两位少爷是临时起意来此处,像是要找东西,具体找什么他们也不得而知。”
红豆愣了愣,声音一低:“你怀疑是大嫂。”
贺云钦冷笑:“段家久无人做官,近年做生意又接连失利,听说现今财务状况极为不妙,段明漪平日跟大姐较好,段家跟大姐夫一家关系也不错。大姐夫在财政司任职,想来恰好分管金条的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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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要么是段明漪从大姐处得知的,要么段氏兄弟从大姐夫套了话,否则为何好端端跑到北区中区去找金条?”
红豆忆起方才贺兰芝气势汹汹要找段明漪的情形,思忖着说:“刚才大姐是疑心到她身上了?既然大姐知道了,大哥岂不马上会知道。”贺宁铮跟大姐感情深厚,若是知道此事会连累大姐一家,定会气得不轻。
贺云钦语带讽意:“段明漪绝不会承认,第一她可以咬死了段家兄弟不是为金条而去。第二她更不会承认此事是她泄密,但现在政府在查,其他人也在查,段家跟着去的家丁还有几个活口,到头来此事想遮也遮不住。”
贺云钦在外人面前素来温和有礼,轻易不表露自己的喜恶,红豆头回见他以这种语气谈论外人,王彼得之前说过拜彭裁缝他们带来的炸|弹所赐,同伴中有两人被炸出来的铁杆灌透胸膛,不幸当场牺牲,毕竟是出生入死的伙伴,贺云钦因此深恶段明漪再正常不过。
这时外头敲门,原来几个小时的观察期平稳过去了,医院虽然地处法租界,但因外头不断有伤员转入,说起来不算太平,程院长过来查房后,便要派手底下的大夫和护士护送贺云钦回贺公馆。
贺孟枚便吩咐余管事他们赶快准备洋车,病房里霎时乱了起来。
红豆抬手一摸贺云钦的额头,沾了一手的细汗,贺云钦下半身的麻醉慢慢在消退,痛感上来,一动便是一身冷汗,怕他们担心,未表露出来而已。
贺云钦也怕晚上红豆陪护跟着难熬,便忍痛笑着对程院长说:“程伯父,您倒是给晚辈开点止痛针或是止痛药,不然晚辈这一晚可怎么熬。”
贺太太愣了愣,忘记刚才儿子全因麻醉才能谈笑风生了,脸色一白,忙道:“对对对,这么大的伤口,想想就疼得厉害,还请程院长给开些止痛的药,明日去重庆路上也得备着。”
程院长笑道:“放心,没忘,都交代给护士了。”
***
到了贺公馆,又了好些工夫才将贺云钦挪到床上,等一切安顿下来,贺竹筠半趴在床边,挨着二哥的胳膊,替他理银灰色寝衣上的褶皱:“二哥,你好些了么。”
贺云钦本来一直在注目红豆的一举一动,眼看她张罗这张罗那,只担心她受累,听了四妹这话,垂眸望向她:“好多了。你刚才给谁打电话,一打就打这么久。”
贺竹筠的脸颊顿时飞上两片红霞,遮遮掩掩道:“明天就要去重庆了,我总得给几个素日交好的同学打几个电话。”
说完,抬眼一看,二哥黑漆漆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她心虚地挪开目光,看着红豆道:“二嫂,等我们到了重庆,你打算跟二哥住几楼?公馆后面的花园种了好多花,我以前的房间在一楼,推开窗就能闻到外头芍药蔷薇的香气,春天的时候,花枝还会伸到我的窗户里来呢。”
红豆扭身看向她,故意闭眼神往了一下四妹描述的那番美景,笑道:“光听你说就知道美极了,一楼二楼我也不挑,你二哥从前住在哪个房间?”
贺竹筠从床上起来,走近体贴地摸摸嫂子的肚子:“就是因为他以前住二楼,所以我才在想要不要换房间,二嫂现在怀了孕,总不能楼上楼下的跑。妈,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她语调活泼,显然心情甚佳,贺太太跟儿子对视一眼,瞥向女儿道:“说得对。你二哥要擦澡了,先出去,明天就要走了,还有好些事要忙。”
等一众人走了,红豆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道:“你走这两日,四妹没少跟我念叨余睿,还说余睿也会去重庆,我看四妹的意思是极喜欢他,怎么样,对于此事,你和公婆到底反对还是赞成?”
贺云钦将两只胳膊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一时没说话,但眉宇间那种一听到余睿就会出现的戒备之色不见了。
红豆心中一动:“你们查清楚他的立场了?”
贺云钦嗯了一声,算是默认,又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四妹喜欢,就由得她吧。”
当时余睿抱着彭裁缝扔过来的孩子,明知是□□,要想活命只需整个将孩子扔出去就行,然而顾及到孩子的安危,余睿却犹豫了,生死的一瞬间,往往可看清一个人的本性,并非做戏,只关乎本能。
他将此事说了,最后总结:“能心疼不相关的孩子,再坏能坏到哪去。”
看红豆发呆,又道:“说了一下午别人的事,该轮到我们了,红豆,我现在腿不能动,但你却怀着孕,我们商量一下,是你给我擦澡,还是我给你擦澡。”
红豆慢慢俯下身,在两个人的脸仅有几公分的时候停下,盯着他黑亮的眼睛,笑道:“你这个‘伤残人士’,你想怎么给我擦澡。”
☆、第107章
两人对视着,她眸中好似藏着一泓清泉,一笑就漾出澹澹波光,盯着看了一会,他心头仿佛有柳丝拂过,一下子痒得不行,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唇畔,低声道:“腿暂时不能动,胳膊和手可不受影响,你把澡巾拿来,我好好给你擦身,我保证该擦的地方一处都不落下。”
红豆故意让自己再贴近他一点,眼看自己的唇马上要贴到他的唇了,突然停了下来,推他一把,笑着要下床:“都这时候了还东想西想,万一扯动了伤口,你不心疼我心疼,你给我老老实实躺着。”
贺云钦一捞之下没能捞到,眼睁睁看她进了盥洗室,既心痒又无奈,颓然倒回床上:“虞红豆。”
浴室水声哗哗,红豆开始洗澡了,听到他的声音,想想他此刻的神情,禁不住在里面笑了起来,怕引得他不顾伤口下床,偏不肯回答他。
贺云钦本来不将受伤当回事,此刻听到她不远不近的娇笑声,才深感伤在腿上也多不便,想挪动,又怕伤口加重影响愈合,只得老老实实躺着不动,短短几分钟时间,简直像几个钟头那么难等。
好在红豆很快就洗完了澡,手里端着牙粉帕子等事物,从盥洗室出来。
到了床边,她将热帕子丢到盆里,在他灼灼的目光中,慢腾腾挪上床,然后掀开他身上的被子,一粒一粒解他睡衣的纽扣。
她指尖碰到他身体的一瞬间,他肌肉立刻变得紧绷,深吸一口气,无奈看向天花板。
早知自己随便擦擦了事就好了,由她给他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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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比伤口的疼痛还要难熬,叫她停下他又舍不得,勉强熬了一会,不得不低下眼睛,用目光追随她的一举一动,口里笑道:“我可两天没回来了,好红豆,从头到脚你都帮我擦一擦。”
红豆不紧不慢将他的上衣脱了,扭身缴了帕子,回过头来,一点一点开始给他擦身,道:“你在外面摸爬滚打弄了一身灰,外头虽换了干净衣裳,里头还脏着,你放心,该擦的地方我才不落下呢。”
她的手每碰他一下,他的心就痒上一分,想想怎么也不死心,于是摸摸鼻梁,用商量的语气道:“你还记得我们在那边房子住的那晚么,其实我觉得我们在榻上那样就很好。”
这是让她骑到他身上?红豆错愕地瞪他一眼,转过脸,一边继续给他擦身,一边慢吞吞道:“大夫说了,孩子现在还不到六十天,忌房事。”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语气尤其加重。
贺云钦怔住,他初为人父,的确很多地方不懂,原来竟要禁房事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禁忌?一想之下脑子里的各种念头立时被打消了一大半,人也老实了不少。
然而当她擦到腿上时,由于高高撑起的某处过于显眼,让她想忽略都不行。
她看向他:“贺云钦。”
“怎么了。”
“你冷静点好不好。”
“冷静不下来。”
“当心崩到伤口了。”
他无辜一扬眉:“离伤口这么远,怎么崩?要不你好好跟它商量商量,你让它老实点,也许它就老实了。”
她瞟他一眼:“只要你脑子里不想乱七八糟的,它自然就老实了。”
他似笑非笑:“你这叫强人所难,亲自给我擦身,还不许我想乱七八糟的。”
她瞪着他,绷了一会,不有些想笑,最快速度给他从头到脚拾干净,把东西放回盥洗室。随后上了床,将香喷喷的自己送到他怀里:“好了,这回可老实了。”
他垂眸嗅了嗅她发顶熟悉的发香,笑道:“还是觉得像做梦。”
红豆注视他一会,圈住他的脖颈,仰头亲他一口,摸摸他的唇:“还像做梦吗?”
他眸色一深,趁势揽过她,将自己这几日对她的思念,全化作了浓烈而深情的吻。前几日的担惊受怕跟此刻的相偎比起来,怎不像一场梦,吻了不知多久,明明该升腾起炽热的欲|念,内心深处却满足又宁谧。
吻得很深,也很慢。
***
早上醒来时,阳光极好,她在他怀中静静望着他。
贺家的飞机下午出发,他昨天后半晚睡得不好,明明被伤口疼醒,因为怕吵醒她一味忍着,当她因为做噩梦突然醒转时,他已在黑暗中静静躺了好一会了,身上满是冷汗。
她心疼不已,给他拿止痛药时,不满地问他:“为什么不叫我。”
他笑道:“不是不想叫你,是没你想的那么疼,何况止痛药吃多了也不好。”
她知道他无非体谅她,都出了那么多汗怎会不疼。好在他吃了药后很快就睡着了,前几日出生入死,为了金条殚竭虑地谋算,即便贺云钦年轻体健,一时之间力也透支得太厉害,这一觉睡得极酣实,当她早上从他怀中出来下床时,他仍沉沉地睡着。
她在床边穿好睡袍,回身看他,他英俊的脸庞映在半边晨光里,一眼望去,只觉得踏实心安,注视了一会,她弯唇扭转身,自去盥洗室梳洗。
整个上午,她忙着给顾筠等亲友打电话。
到中午时,王彼得来了。
前几日贺云钦身陷战区,贺孟枚和贺太太与外人不同,关于此事的内幕,他们多少知道一二。
经此一事,因觉得王彼得和虞崇毅义气足抵千金,对他二人自是心存感激,虽然因为出发一事贺家上下正乱着,一听王彼得来了,忙让请进来。
红豆正给贺云钦喂粥,听到下人禀报,亲自迎出来:“正要给王探长打电话。”
王彼得问:“贺云钦好些了?”
红豆一边引他入内,一边笑道:“好多了,王探长东西拾得如何了。”
刚才贺云钦提了一句,王彼得属于贺云钦分管的下属,如今贺云钦启程重庆,王彼得身为下属是不去也得去,只因他目下还有好些事务要处理,今天暂且还走不了。
听红豆如此问,他摆了摆手道:“我那些资料委实东西太多,搬动起来半个飞机都不够我装的,索性也就不搬了,横竖我们会回上海的,就有件事太棘手,我得过来问问贺云钦。”
说话间已经进了里屋,一见贺云钦就道:“那两个胖小子在我的事务所吵闹不休,吵得我头都要被炸开了,孩子是你主张救下来的,你倒好,自己不管,全丢给我,你倒是给拿拿主意,两个孩子到底如何安置。”
红豆知道他指的是彭裁缝夫妇那两个孩子,那对假夫妻死后,孩子们重新恢复了孤儿身份,如今大部分人员都要离开上海,孩子的去向确是个问题。
贺云钦看着王彼得:“组织平时危险活动太多,孩子太小,只能送到福利院或是给找稳妥的人家养。”
“福利院?”王彼得连连摇头,“福利院的底细我最清楚了,上至院长下至护理员,无不克扣,何况如今兵荒马乱的,眼看他们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哪顾得上底下的孩子,你们平日路过福利院,没看到里头的孩子一个个都面黄肌瘦吗,胖小子们真要送过去,几天就能瘦脱形。”
贺云钦的确不忍心将孩子扔到福利院,思忖着道:“那就跟我们去重庆,到了那再好好给他们找户人家养,只要知根知底,想来孩子不会受苦。”
“这两个孩子能吃又能闹,给谁谁都不会喜欢。”
贺云钦皱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王探长自己养?”
王彼得这时刚坐下,听到这话弹簧一般从椅子上跳起来。
红豆抬眼看向王彼得,他虽然满脸错愕,难得竟没有流露出嫌恶之情,不由心中一动,低下头细想,王彼得面恶心善,一直是孤身一人,虽说活得潇洒,有时难孤寂,两个孩子举目无亲,若是由王彼得好好抚养,也算是两全之策。但最后如何定夺,还得看王彼得自己怎么想。
王彼得好半天才接话道:“不好不好,这主意不好,我一个人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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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干吗要往自己身上揽麻烦。”
话虽这么说,语气却并不决绝。
贺云钦和红豆对视一眼,都了解王彼得的性格,并不一味劝他。
贺云钦只道:“刚才我的确考虑不周,孩子放福利院不妥当,不如先由我和红豆将孩子带到重庆,到时候孩子交给哪户人家,再商议就是了。”
王彼得听说贺云钦要将孩子带走,竟闪过一丝不舍的神情,好一会才喃喃道:“折腾来折腾去也麻烦,反正过两天我也去重庆了,孩子就由我顺便带过去得了。”
贺云钦笑了笑,将胳膊枕到头下,顺势接过话头:“话说在前头,谁带到重庆去就交给谁养。”
王彼得从怀里掏出酒壶正要喝,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几变,不甘心地重重一哼:“我养就我养,大不了增点口粮,若是日后实在养不下去,再给他们找户好人家也不迟。”
红豆笑道:“两个孩子交给王探长,大的才五岁,小的才两岁,真要养大还有好些年工夫,为了保重身体,探长的酒可得少喝点。”
王彼得滞了一瞬,又饮了一口,最后到底还是将酒瓶回了怀中。
红豆含笑望一眼贺云钦,并不戳破王彼得,只平静起身道:“吃完午饭我们就要出发了,探长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
王彼得摆摆手:“还得赶回去安排两个胖小子的饭食。”
***
贺家飞机抵达重庆时,已是深夜。
来迎机的人却不少,不是跟贺家打过交道的当地政要,就是这次南迁的上海商户,携带前来的家眷,个个都珠光宝气。
到了公馆,红豆陪着贺云钦的担架下了车,果如贺竹筠所言,这地方景致幽茜、悠然一境,若不是眼下迎来送往的宾客太多,倒的确是个适合静养的好地方。
尚未入内,看到段明漪和贺宁铮从另一辆车下来,段明漪跟婆婆一人一边,各自招待一派女眷。贺宁铮阴着一张脸,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十点半以后,本章有红包
☆、第108章
因为红豆怀孕的缘故,贺家特将二人房间安置在一楼,夜深了,景致看不清楚,但从窗口不时飘进来的草木清香来判断,庭院里应是种了不少花草。
客人们离开时已是夤夜,次日一早又有不少客人来拜访,红豆大部分时间需在房中陪着贺云钦,女眷们暂且专由贺太太和段明漪负责招待。
四妹一大早就赖在房中跟兄嫂说话,贺云钦伤口的情况比昨日又好转了些,趁四妹跟红豆说话的工夫,他让管事拿报纸过来,专拣头条新闻来看,然而一份一份报纸看下来,终于还是露出失望之色。红豆有心询问,碍于四妹在场,不得不按耐住。
二楼,贺宁铮从书房出来,手里捏着一封电报似的物事,额角隐隐有青筋在跳动,沉着脸在门口呆立许久,终于抬步往楼下走去。
到了客厅抬眼一看,段明漪正含笑跟几位太太千金说话,毕竟宾客在场,他不得不放缓脸色,立在原地,让下人过去传话。随后便转过身,快步走过长长的走廊,回了自己的卧室。
不久段明漪来了,他听到身后动静,立在床边,并未回头。
段明漪推开门,目光落在丈夫颀长的侧影上,刚要入内,不经意瞥见丈夫手里捏着的那张物事,心猛的一跳,立了片刻,强作无事掩上门,走近丈夫,柔声道:“叫我回屋做什么。”
贺宁铮缓缓转过脸来。
段明漪立刻感受到了一股逼人而来的森冷气息,丈夫的目光复杂至极,明明很愤怒,细辩之下又有种自嘲的意味,不由得停下脚步,静静看着他道:“这是怎么了?”
贺宁铮紧紧盯着她,他的妻子,到了这种时候,依然有着无懈可击的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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