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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司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尾鱼
“a-p-p-l-e,apple,苹果,i have an apple……”
瓦房拽颜福瑞:“师父,他念的啥子呦?”
颜福瑞很生气,人家武当山的道士都已经在念英语了,瓦房还在说方言,差距真是太大了,他训瓦房:“以后跟我说普通话!”
趁着王乾坤看累了,颜福瑞跟他套近乎:“武当山的道士还要学英语?”
王乾坤严肃地点头:“那当然。我们武当山是中国道教文化名山,每年都有很多国际友人前来参观,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把道教文化推向世界。你知道北京的白云观吗,有位田诚阳道长,多年前学会了西班牙语,现在正在西班牙巴塞罗那传道讲学,是我们道友的骄傲。”
颜福瑞一阵自卑,想到自己自幼跟随道门中声名赫赫的天师,到头来连个道士都不是,更别提帮助道教走向世界,真是对不起太上老君和玉皇大帝。
不过这些都不是当务之急了,他试探性的问王乾坤:“那我写给老观主的信……”
王乾坤的脸色更加严肃了:“你说的是李正元老道长?”
颜福瑞赶紧点头:“是的,就是他。”
“那是我太师父,早已逝世多年了。”
颜福瑞愣了一下,这也在意料之中,师父丘山已经过世多年,李正元道长既然是他的好朋友,岁数上应该相差不多,不过好在李道长还是后继有人的。
颜福瑞满怀希望:“那这个妖怪……是不是要由王道长收伏了?”
王乾坤看鬼一样看颜福瑞,颜福瑞被他看得全身发毛,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难道这个王乾坤道长,不是来降妖除魔的?
***
王乾坤对颜福瑞解释说,他这次来,其实是到青城山交流学习的,临行前收到了颜福瑞寄来的信,原本都不想理会,但是考虑到丘山道长和自己的太师父有旧,不看僧面看佛面的,犹豫再三,还是跟他联系了。
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了,国家尊重宗教的和谐发展,但是宗教不等同于封建迷信,妖怪是一种文化现象,是旧时代科技发展缓慢人民群众蒙昧的意识产物,人复活都是科学界解不开的难题,更何况是妖怪复活?更更何况是一个死了六七十年的妖怪忽然复活?
至于那本小庙崩塌之后发现的线装书,说什么1910年出现了一个叫司藤的妖怪,又说什么此妖复活之时庙宇会崩毁——丘山道长生前是否是文学爱好者?这也许只是他撰写的小说的手稿呢?
最后,他关切地询问颜福瑞是否最近遇到拆迁问题压力太大,建议他去医院精神科做个检查。如果是生活空虚没有寄托,可以抽空学习一下英语,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转移一下注意力。
……
车子到站,王乾坤道长向颜福瑞挥手作别,紧了紧包带,踏上了之前说的“前往青城山交流学习”的道路。
颜福瑞看着王乾坤远去的背影发呆,瓦房拉了拉他衣服,问:“师父,我们现在去哪?”
……
颜福瑞没急着回家,他带着瓦房先去了超市,买了一把锃亮锃亮的菜刀。
这世上有没有妖怪他不知道,可是丘山道长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不应该怀疑师父,这么狠毒的妖怪,又是被丘山镇杀的,复活了之后一定会来报仇……
颜福瑞攥紧了手中的刀。
司藤要是敢来,就跟她拼了!
要是不来……反正家里那把也该换了。





半妖司藤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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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妖怪,颜福瑞觉得,大概是没有的吧,不过这话,只能脑子里头想想,决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了,就是大大地对不起师父丘山道长。
颜福瑞记事的时候,丘山道长已经很老了,头发胡子灰白,佝偻着背,整天都在咳嗽,隔三差五还要被拉出去批斗,革命小将攥着鞋底扇他的头和脸,脸红脖子粗地吼他:“封建迷信!你敢说你收过妖怪!只有我们伟大的舵手□□,才能荡平一切妖魔鬼怪!你收过妖怪,你就是反对人民反对□□……”
然后就是大太阳底下罚站,拿着扫帚扫街,身子越来越不好,成宿地翻来覆去睡不着,颜福瑞那时候比瓦房还小,却被环境逼的老成,一边给丘山捶背一边说:“师父,你就不能说你从来没收过妖怪吗?”
再后来环境宽松些了,丘山也有了入暮的光景,哆哆嗦嗦行动不便,颜福瑞连饭都没得吃,小小年纪上街讨饭,多数是要不着的,有一次饿狠了,抓了人家的馒头就跑,被撵上了一顿臭揍,哭的撕心裂肺地回家,还把手里攥着的半拉馒头给了丘山,丘山胡子哆嗦着,红着眼圈叹气,末了让颜福瑞帮他寄了封信出去。
那之后大概四五天,来了个黄婆婆,别看年纪大,腿脚特灵便,精神也足,后来颜福瑞回想,这位黄婆婆应该就是那种所谓“练过的”,她带了馍馍咸菜还有粮票油票,跟丘山道长聊了很久,颜福瑞啃着馍馍在门口玩沙子,依稀听到黄婆婆叹气说:“早前不管和尚道士基督徒,日子都不好过,不过慢慢好起来了,天师你养好身子骨,保不准过两年,国家还为你盖个天皇阁。”
丘山道长呵呵笑了两声说:“老了,不中用了。”
黄婆婆说:“可别这么说,将来再有妖怪祸害,还得仰仗天师呢。”
颜福瑞记得丘山道长当时沉默了很久很久,末了说了句:“这世上能成精变怪的妖怪本来就寥寥无几,司藤之后,也不会有什么成气候的了。”
这是颜福瑞这辈子第一次听到司藤的名字,那时候他小,不以为这是个人名,后来黄婆婆走的时候,又跟丘山提了一次,或许是黄婆婆那时的面色太过凝重,当时的场景,颜福瑞记忆极其深刻。
那天下着小雨,乳白色的雾气罩满了整个山头,山道上还没有青石板,走不了几步就泥泞不堪,黄婆婆心事重重,到山下时,忽然转身看着丘山,说了以下一段话。
“天师啊,按理我不该怀疑,但你也知道,司藤跟别的妖怪不同,当年她的尸骨始终烧不化,我一直心里不安。加上她临死前说的那八个字……”
丘山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黄婆婆,拄着拐杖的结皮老手微微发颤。
“她说她从无败绩,誓重如山,这么些年,我多少次梦见她的脸,那种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天师不觉得奇怪吗,那时候她明明必死无疑,明明已经败在天师手上了,为什么还要说那种话?”
当时丘山道长回了什么,颜福瑞完全没印象了,他只记得草丛里忽然蹦出只蚱蜢,一跳一跳的,他急着去追,一直追到林子深处,揪着蚱蜢的翅膀跑回来的时候,黄婆婆已经走的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一晃几十年,这段早年记忆早已忘的不知道哪里去了,直到那天晚上,在崩塌的小庙废墟中捡起那本老旧的线装书,借着半月月色迟疑翻开,几行字赫然映入眼帘。
“司藤,1910年精变于西南……”
***
平静的日子只过了三天。
第四天头上,颜福瑞被晨练者的嘈杂声吵醒,青城山号称天然大氧吧,晨练者一直挺多,但颜福瑞的住处不是主景区,平时只有偶尔三两人经过,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人声鼎沸的情形,他缩在被窝里听了一会,隐隐发觉还有类似手机相机拍照的咔嚓声,心里纳闷的不行,终于还是睡眼惺忪地套上衣服出去了,开门时眼前还迷糊着,脚一抬绊了个跟头,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好心提醒他:“悠着点,这地上难走呢。”
颜福瑞彻底清醒了,他趴在地上,周围愈发热闹喜庆,只有他一个人紧张到冷汗涔涔。
是藤,藤条。
满地藤根藤茎,盘根错节如群蛇抽伸,有些足有酒盅粗,有些又只有参须那么细,每一根都向外围延展开去,一旦触及到树木就如同找到了攀附,一圈一圈盘绕而上,到树顶时再无依恃,长满白色藤花的茎条集体倒挂,真如高处挂下的参天花帘,又像是以地面为中心开出的巨大花冠,闻所未闻,蔚为壮观,难怪这么多人驻足观望。
颜福瑞的心跳的厉害,再看地上的藤条,忽然觉得每一根都似有生命一般蠕蠕而动,吓的全身汗毛倒竖,尖叫一声蹦跳着往人群外窜挤,大家又是一阵哄笑,有几个知识分子模样的,已经拈着垂下的花茎讨论开了。
——“这应该是棕榈科,单子叶,是藤吧?”
——“是像藤,白藤。但是白藤多产热带,不耐寒,没听说青城山有啊。”
——“前两天长了没?这应该是新物种,加了化学肥料吧,你看看这长的,这得保护起来啊,一大景观啊。”
……
更多人对什么植物纲目一窍不通,只是咔嚓咔嚓拍照,比个“耶”的造型,又转个角度自拍,不时感叹:“好美啊,太漂亮了。”
……
围观的人群接近中午才陆续散去,这里到底不是主景区,白藤抽长也不比恐龙重生,虽然有好事者给林业局去了电话,但主管部门回了句“会持续关注”之后就没了下文,颜福瑞从恍惚间醒过神来的时候,只剩了惊喜的瓦房在地上的藤索之间蹦来跳去,又把垂下的茎条末端打结,做了个简易秋千,屁股压上去荡来荡去欢乐无比。
颜福瑞回到房里,哆嗦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新买的那把菜刀,银白的刀身模糊地映出他煞白惊惧的脸:这铺天盖地的白藤,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长出来的?
他走到藤根盘结最繁复的地方,哆哆嗦嗦举起了刀。
***
单志刚的电话过来了,秦放说了句:“你等一下,我找个安静的地方接。”
好像没什么安静的地方,门一打开就是热闹的夜市小街,烤羊肉串的、卖麻辣烫的、兔头兔丁、冒菜春卷,辛辣咸香,每一道味都无所不用其极,街头茶馆嘟嘟嘟翻滚茶水,街尾棋牌室哗啦啦牌阵对峙,摊头排着队的,三两句就拉起了龙门阵,哈哈哈笑的好不惬意,古人说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多少是有几分道理的。
秦放一直走了两条街才找到个相对僻静的小公园,他在长凳上坐下,对着手机喂了两声:“你说。”
单志刚迟疑着说了句:“秦放,你得有心理准备啊。”
秦放沉默了一下:“说吧。”
单志刚清了清嗓子,似乎有点无从说起:“秦放,好端端的要查安蔓,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儿?”
秦放没说话,单志刚在那头叹气,他从小跟秦放玩到大,多少知道秦放的脾气,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搭:“信息量挺大的,兄弟你可得稳住了——我去杭大打听了,那个系,没有一个叫安蔓的毕业生,连姓安的都没有,也就是说,她对你说的学校学历都是假的。”
“她那些朋友,平时玩的都不错,仔细一问,都是才认识了一两年的,安蔓身边,没有那种知道她以前事情的朋友。”
“还有你说的安蔓父母的号码,秦放,我还专程为这事跑了一趟丽县,确实有那个电话固话,也确实有这么一对老夫妻,但是我先向邻居打听了,这对夫妻没有女儿,只有个儿子。我也登门去问了,老头老太先是抵死不认,后来我砸了钱,他们才说实话,原来他们也是拿钱办事的,平时接个电话装装样子,关键时候充门面接待女婿上门。”
“先就查到这么多了,归结一句话,安蔓在杭州之前的经历,完全是空白,都是她编着造着来的。我托丽县的朋友继续打听,除非她老家在丽县也是假的,否则那么大点县城,拿张照片挨家挨户去问呢,我也能起出她的底来,你放心就是。”
单志刚义愤填膺的,觉着自个兄弟被来路不明的女人给耍了,话里话外特愤恨:“特么的我就说,娶妻娶贤,找女朋友一定要背景干净知根知底,这种抽扑克牌抽来的,果然是靠不住的!”
秦放握着手机苦笑,笑着笑着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挂之前说了句:“那你费心,再联系。”
他坐了很久才起身沿着原路返回,神思恍惚地穿过小街,经过一个个人头攒动的摊头,耳畔那么吵,他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想起和安蔓初见的那个晚上,和朋友们在酒吧玩真心话大冒险,中招的他接受惩罚,一脸坏笑的朋友拿出一叠扑克牌:“秦放,来,抽。”
他那时也喝多了,大笑着抽了一张,红心七。
朋友们嗷嗷怪叫说,秦放,红心代表爱情,请注意,此刻开始,第七个进酒吧的美女,你要主动朝她要电话号码,争取跟她约会至少两次!
后来跟安蔓修成正果,发微信朋友圈告诉大家两人准备订婚,底下赞叹声一片,秦放记得单志刚还留言说:这可是红心七引发的爱情故事啊,命中注定啊,谁知道秦放那一抽,就抽了个准老婆回来啊。
今天他愤愤地说,特么这种扑克牌抽回来的,果然是靠不住的。
此一时彼一时,没有谁跟谁生来就知根知底,路途中邂逅的两个人,想要坦诚相对,想要完全了解,怎么就这么难?
秦放缓缓推开了门。
***
幽黄色的昏暗灯光,狭□□仄的空间,皮尺、粉笔、堆满了丝绸布头的桌案,有一面墙,专门辟出了挂放做好的丝绸旗袍,用的面料都极精,灯光下泛着柔滑色泽,各色提花,凤尾碎菊琵琶白蝶虞美人,弯弯绕绕,都像是美人眼波,赛着劲的柔软妖娆。
秦放怎么也没想到,千里迢迢入蜀,司藤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做衣服。




半妖司藤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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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不愧是中国四大道教名山之一,十大洞天的第五洞天,难怪道教天师张道陵会选择显道青城并在此羽化。清晨的薄雾如梦如纱,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在天师洞前思绪万千,想那世界风云变幻多少变迁,可是这安静的青城山,始终不理喧嚣,承载着我们中华民族的道教精髓,这一切都深深激励了我,我暗暗发誓,在弘扬教化的这条路上,一定要keep on going,never give up……”
博文已经编辑好了,王乾坤迟迟没有点发送,还在一遍遍默读着字斟句酌,作为前来进行文化交流的道士,自己的文章可谓责任重大,首先得体现新时代的道士素质,得有文采,得流畅,其次要弘扬积极的、正面的能量,给没能前来的道友们竖立榜样的力量,再次还要考虑双边关系,不能把青城山抬的太高,大家都是道教名山,要不卑不亢,另外掺两句英语更好,体现现在全球文化交流的大风尚……
王乾坤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手机响的时候他的目光都没舍得移开,随手摸过来送到耳边。
“喂?”
颜福瑞气急败坏的声音,间杂着大背景里刺耳的的磁磁磁发动机声:“王道长!妖怪!妖怪啊!”
***
王乾坤懒得理会颜福瑞,所以他毫不客气地准备挂电话,但是就在揿键的一刹那,他改主意了。
一个来自武当山的道士,在青城山学习期间,无私的帮助当地道士走出封建迷信的误区,这该是一件多么提升武当山道士形象的事!同时也侧面反映了他在交流期间,并不拘泥于成规,而是积极走到人民群众当中,弘扬正能量……
然后自己再把这段经历稍加润色,发到中华道教网、中国武当道教协会等等门户网站上……
……
一个半小时之后,王乾坤所有上述绮丽梦想荡然无存,他站在堆满了堆枝藤条的空地上,愣愣看地上的一个洞口,这是在破庙的断瓦碎砖间扒拉出来的,有几根手臂粗的藤条挂在洞口,半晌,他又仰头去看四周树上挂着的花帘:地上所有的这些,都是从地底下……这个洞里……长出来的?
颜福瑞身上挂一台小型动力锯,声音发抖又有些兴奋,絮絮叨叨跟他解释:“我也是傻,天皇阁炸飞了之后,那些碎砖瓦就一直堆那,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清掉……后来突然长出这么多藤,我就砍,我就砍,砍着砍着,哗啦一下!”
他绘声绘色,还带形体动作,突然来了这一嗓子,吓得王乾坤头皮一跳一跳的。
“哗啦一下!砖头啊瓦啊都往下掉,我一看,这么大一洞,诺!诺!就这洞。”
说着就拽王乾坤的袖子:“王道长,王道长,你下来,你进去,洞里有东西,我指给你看!”
王乾坤差点吓尿了,大半夜的,眼前这人脸上分明写着神经分裂,带着一脸要把人活埋的凶相拽他进莫名其妙的地洞,换了你,你敢进?
拽了两次都没拽动王乾坤,颜福瑞急了,急于让他看更给力的证据,他把挂在身上的动力锯往前一横:“你看!”
动作大了点,不知道怎么的把开关给揿动了,王乾坤刚看清楚电锯齿身的斑斑血迹,动力锯就嗷呜一声开动了,王乾坤的脑子轰一声炸开了:妈蛋的啊,电锯上还有血啊,肯定是先杀了那个叫瓦房的娃儿又来杀他了啊,这整个一青城山土生的德州电锯杀人狂啊。
生死关头,也顾不上维护武当道士形象了,嗷呜一声掉头就跑,颜福瑞这厢刚把开关关了,一转脸发现王乾坤跑的比狼还快,登时就急了:还指望着王道长帮他降妖伏魔呢,你倒是别跑啊,我还有话说呢。
颜福瑞跟上就追,动力锯重量沉,坠的半边身子一歪一歪的,颜福瑞只好把电动机抱怀里:“王道长,你别跑啊,有话好好说啊。”
王乾坤百忙间回头看了一眼,濡濡月色下,杀气腾腾的颜福瑞抱一把锃亮电锯跑的乘风破浪,王乾坤差点泪飞顿作倾盆雨:劫数啊劫数,天师在上,自己来青城山是交流学习的啊。
***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快到山脚下时,不远处居然开过来一辆车,前头两盏晕黄色的车灯直直打向这头,王乾坤站在道中央两手拼命大幅度挥舞,声嘶力竭大叫:“停车啊!停车!”
要么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呢,车速渐缓,到面前时居然真的停了。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穿黑色立领呢大衣,眼里带着淡淡的笑,周身一股子特无所谓的态度——年轻人啊,就是警惕意识低,你以为是道士搭车呢,搞不好要出人命啊!
王乾坤正想冲过去把他塞回车里,颜福瑞在后头喊话了。
要说这颜福瑞,虽然有时候做事缺根筋,到底也不是傻子,追着追着就想明白这里头是掉乌龙了,眼见王乾坤拦了车,他也就不过去了,站在山脚下头喊:
——“王道士啊,你误会了啊。”
——“我真是想让你看东西啊,那个洞里头,你下去看了就知道了啊。”
——“这是我们道门的事情,不要吓到普通老百姓啊。”
——“这事很重要,你一定要来看一看啊,我相信如果李正元老道长还在世的话,他也会让你去看的。”
……
王乾坤缓过劲来之后,也知道自己是杯弓蛇影想多了,丢了武当山道士的面子且先不去管,颜福瑞有句话说的还是对的,道门的事情就不要吓到别人了。
他尴尬的不行,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场给圆过去,秦放看了看远处的颜福瑞又看看王乾坤,倒是挺给他台阶下:“道长这是……半夜伐木头呢?”
王乾坤打着哈哈:“伐木头……呵呵……伐木头……”
他一边说一边做作揖请包涵状往回走,才刚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小道长。”
小道长?
王乾坤下意识回头,这才发现私家车后座的车门缓缓打开,有人扶着车门下车,看清楚人的一刹那,王乾坤有一种穿越的错觉。
他是道士没错,但那不代表他的日常娱乐就是《道德经》抑或《南华真经》,电影电视什么的他没少看,这个女人的装扮第一时间让他想起十里洋场,上海滩。
她穿银灰色镶水钻的高跟鞋,鞋跟很高很细,踩地的刹那,雪白的□□足背弯起优雅的弧度,几乎是同一时刻,王乾坤发现,她穿的是旗袍,不是加绒的秋冬厚旗袍,是那种几乎没有厚度的真丝旗袍,丝质极其细软柔滑,下摆轻轻拂在膝盖下方□□的小腿上。
旗袍外头罩了一件色泽光润的貂皮大衣,王乾坤如果识货,就会知道这是被称为软黄金的紫貂级,老一辈常说的“风吹皮毛毛更暖,雪落皮毛雪自消”就是,貂皮中的精品极其轻盈柔滑,据说真正上好的幼貂貂皮,可以团团挤挤塞进一只小杯子里。
她的头发是绾起来的,但是看不到任何绾发的簪子,髻松松的,蓬的恰到好处,两边垂下的发缕卷儿都似乎是精心计算过长度角度,点缀的无懈可击——发型这一点上,全世界最好的发型师都没法跟司藤抗衡,秦放亲眼所见,司藤的头发,可以自行绾髻。
直垂弯卷,任何复杂的发式,她的头发都如同自有生命,分缕穿插灵巧编压,第一次看见,秦放几乎看傻了,不过转念一想,她原身是藤,人类的编织手法再复杂,也敌不过藤条自然抽伸交叠——妖怪果然是有一技之长的,司藤要是肯安稳过日子,开个美发店什么的必然日进斗金客似云来。
现代社会穿衣讲究风格个性,复古混搭都不算稀奇,这样穿的未必找不出第二个来,但是奇怪的是,别人穿都只像是穿衣,只有她穿上了,周围的场景都模糊晃动,像是一抬手拂的就是老时光,一抬脚进的就是旧时代。
慢着慢着,王乾坤从最初的恍惚中清醒过来,她刚刚叫他什么,小道长?
她看起来比自己小了四五岁,凭什么叫他小道长?
司藤眼眸深处渐渐升起不一样的光亮,她看着王乾坤微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提起……李正元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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