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哉善哉[综武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墨殊
江南的午后阳光正烈,投射在那人身上,让他的一身白衣变得有些刺眼了起来。玉倾雪伸出小胖手挡了挡阳光,却是在只看见被阳光勾勒出来的轮廓的那一瞬间就认出了在那里站着的人是谁。
在叶孤城面前尚且可以理直气壮,在无花面前也能油嘴滑舌,然而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分明是最该“据理力争”的小姑娘,却忽然有些气弱了起来。
在心里偷偷思量了一下逃跑的可能性,在发现对方(仗着身高)将自己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的时候,玉倾雪只能像是被母猫衔住了后颈的小猫崽子一般,老老实实的挨了过去。
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个小球球,玉倾雪一下子赖进了那人怀里,还在他怀里拼命扑腾,哼哼唧唧的叫着“阿雪阿雪~”
西门吹雪下意识的将人往上提了提,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想要将幼妹抱起来的动作一顿,西门吹雪直接拎住了玉倾雪的后颈,不轻不重的捏住一小块柔软滑腻的皮肉。那块当真是玉倾雪的死穴,被西门吹雪捏住,方才还闹腾得欢快的小姑娘顿时不动弹了。
西门吹雪将人拉开一点,矮下身子和玉倾雪平视。寒星也似的眸子之中也开始有了汹涌的情绪,许久,西门吹雪才有些艰涩的开口道:“是不是因为有个哥哥,所以你才这般行事,半点不考虑后果?”
世上只有一个玉倾雪。对于西门吹雪来说,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他们爹娘虽然有两个孩子,可是却也只有这么唯一的一个女儿。
玉倾雪分明该顶回去的,说西门吹雪他自己也是一场一场的和人以命相搏,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可是这话,玉倾雪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哥哥,我会好好回来的。”小姑娘踮起脚,用力挺起小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我不是在求证我的道,我的道无需求证,它一直在我心里。”攥紧自己的双刀,玉倾雪坚定道:“她若要战,那便一战!又有何惧焉?”
少女双眸明亮,带着灿然的光。在那么一瞬间,西门吹雪忽然明白,或许这孩子的道,不是他以为的肆意和烂漫,而是勇气、是承担、是无所匹敌的一往无前。
最重要的是,只要双刀在手,这世上无人能阻她身为兄长,他也不能。
唇齿之间似乎因为紧紧咬而泛起了丝丝缕缕的血腥气,西门吹雪一手紧紧的握住自己的乌鞘长剑,另一只手却是抚上了玉倾雪的头顶。
揉乱了幼妹一头细软的发,西门吹雪闭上了眼睛,只是说道:“山中寒凉,早去早回。”顿了顿,西门吹雪又道:“不必担心娘亲。”
“好~”玉倾雪的回答脆生生的,不带丝毫迟疑。抱住西门吹雪的手臂蹭了蹭,她又恍若无事一般的开始同兄长讨论着合芳斋新出的点心了。
此时此刻,城郊数里以外的山顶之上,一个正在打坐的女人倏忽睁开了眸子到这个时候为之,公孙澜已然在此坐了整整一日。她安顿好了一切,只静待与玉倾雪相约的那日的到来。
而无论众人愿意还是不愿意,那一战,终归即将到来。
第六十五章人生长恨。
玉倾雪感受到的,是江南山林之间凛冽的风,裹挟着草木的味道,这风扬起了她的兜帽,不多时候就将她原本白净的小脸吹得通红。
江南也会有这样的烈风么?玉倾雪轻笑一声,竟有些“天公作美”的感觉不管这天公是作美还是添乱,在这样的场景之下,这风倒是应景。
她的手很稳,哪怕她小小的身子在山顶的烈风之中总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感觉,可是她拿着刀的手,却从来都是稳的。
公孙澜原本在山顶的一棵树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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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而坐,这会儿看见缓步而来的玉倾雪,她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轻轻颔首,从地上站了起来。
玉倾雪在看她,却也没有在看她。
公孙澜诚然不年轻了,不过也足矣看出她是那种容貌盛极的女子。而这种尽态极妍的容貌之下,让人最先注意到的,竟然不是她的人,而是她手中的双兵。
那是一对双剑,剑鞘通体雪白,剑柄上也没有丝毫的装饰,但是让人一见就会觉得,这剑很美。
这双剑,就像是公孙澜这个人,却比她的人更加夺目一些。
可是,一个如此容貌的女子,人们看她的第一眼却只会注意到她手中的剑,这难道就是正常的事情么?玉倾雪微微皱眉,心中闪过一丝不妥。
公孙兰无疑是歪门邪道,玉倾雪原本以为公孙澜会是公孙家的正统,在她身上她或许真的能够看到数百年前那位名动四方的公孙大娘的风采。当日公孙澜对她下战书的时候,玉倾雪并未看见公孙澜拔剑,如今看见她手上双兵,玉倾雪反倒怀疑自己当初的认知了。
公孙兰是歪门邪道,这个公孙澜也未见得不是剑走偏锋。
玉倾雪轻声叹息,并不是因为对手不够强,只是她还在遗憾,遗憾当年那让人心折的公孙剑舞到底成为绝响。
公孙澜也同样打量玉倾雪。
她和当日自己所见的也没有什么不同。
正如玉倾雪不认同公孙澜一般,公孙澜也并不认同玉倾雪。她看玉倾雪,最先注意到的居然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她的刀一个人以容貌之盛、气势之强、风采之佳压过了自己手中的双刃,她又如何能够发挥出自己手中兵刃的最强实力?
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公孙澜欣赏玉倾雪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造诣,不过也仅限于欣赏而已了,至少今时今日,她没有和她论道的心思。
玉倾雪也不会和公孙澜论道。
玉倾雪此战,正如同她和她兄长所说的那般,她从不是为了求证自己的道,因为她的道自始至终,始终都在她的心里。她从未迷茫,自然也无需和他人讨论。更何况,就连她父兄乃至无花哥哥都不曾动摇的事情,哪里容得公孙澜一个外人置喙?
公孙澜和玉倾雪虽然年纪相差几旬,但是她们两个人都明白,此战非关论道,更非前辈指点后生,此战乃因先祖尊严和荣耀所起,关乎生死,亦只关乎生死。
这是一场生死局,自己的命悬在对方的双兵之下,这一点,玉倾雪和公孙澜心知肚明。
“给你一个忠告。”公孙澜已然双剑在手,玉倾雪却没有急着拔刀。她只是冲着公孙澜微微扬了扬下巴,语气之中没有丝毫倨傲,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若战败,如果你还有后人或者是徒弟,就让他们永远隐姓埋名,不要再在江湖出现。你若战败,随时欢迎他们来寻我报仇。”
公孙澜眉目微闪,忽然有些生气,语气也生硬了几分:“此事是你我二人之事,生死也皆是自愿,焉能祸及他人?”
玉倾雪没想到一个如此年岁的人还能如此天真,她笑了起来,却是语调凉凉:“我以为,你在对我下战书之前,已然考虑过了后果。”
望了望远方,那是大漠的方向。玉倾雪低低开口道:“我的母族虽然隐蔽,不过我家娘亲倒不是喜欢迁怒之人,兄长倒还算恪守江湖道义,大约不会与你子孙徒弟为难。只是我爹和干娘是摆在明面上的,未婚夫婿想来也并不难查,你觉得他们几个,会善罢甘休?”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无恫吓之意,只是陈述事实而已。玉罗刹和石观音在江湖之中名声如何,想来已无需玉倾雪赘述,她如此提醒公孙澜,已算是善意满满了。虽然公孙剑舞终不见当年风采,可是同为盛唐旧人,玉倾雪也不忍这一脉因自己而断绝。
公孙澜其实已将这些事安顿好,当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只是没有想到玉倾雪会如此直白的肯定此事,她气对方的家人不守江湖道义,只是她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公孙澜何尝不明白,若是今日自己身死,自己的几位徒弟也不会善罢甘休。
前情已毕,两人终归不再闲话,玉倾雪稍稍退开半步,手中双刀豁然出鞘。
冰冷的双刀映出玉倾雪毫无温度的异色双眸,在双刀出鞘的那一瞬间,玉倾雪周遭的气息顿时一变,那种凛冽的威压直击人的胸口,有那么一息之间,公孙澜甚至有一种呼吸不顺的错觉。
不,那不是错觉,在那一个弹指之间,公孙澜当真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虽然这个停顿只有一瞬,但是玉倾雪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公孙澜愣神的这几乎分辨不出的空档,玉倾雪一刀挥出,直击公孙澜腰腹。
玉倾雪没有想着这一击会中,因为对方也是不逊于她的高手,更何况还江湖经验丰富。
果然,在玉倾雪这一刀挥出的刹那,公孙澜手中的一柄剑已经停留在玉倾雪的双刀会落在的位置。须臾之间,只听见一声金玉相击的声响,玉倾雪手中的刀已然被公孙澜手中的剑所挡住。
虎口之处传来些许麻意,玉倾雪挑了挑眉。这样短暂的时间,对方不仅能够格挡住她的刀,更能将内力灌于手中的剑上,足可见公孙澜的实力。虽然玉倾雪从一开始并未轻敌,但是这一次却还是有些心惊。
然而玉倾雪心中念头急转,手下的动作却是不乱,也没有人看清她如何动作,在公孙澜正以为玉倾雪会和她通过手中相击的刀剑比拼内力的时候,公孙澜却忽然感觉手中的动作一轻玉倾雪竟是已然撤走了手中的刀。
眼前一身白衣的少女身形倏忽消散,公孙澜瞳孔微缩,却是飞快转身,她的双剑直取自己身后的位置,却是一剑刺入了空气之中,只余下破空之声。
下一瞬,公孙澜猛然抬头,她的双足还在原地,身体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弯折。以一剑支撑不让自己倒下,公孙澜向下借力,先是用一剑拨开玉倾雪从上而来的双刀,转而向下借力,也同样腾身而起。
在她腾身的瞬间,玉倾雪竟是凭着公孙澜手中的那一剑,以此为着力点,身子在空中一转,直接对上公孙澜攻过来的剑招。
两个人停留在半空之中。
此地若是有第三个人,无论那个人是谁,恐怕都没有办法看清玉倾雪和公孙澜的剑招。仿佛只是刹那之间,两个人你来我往,竟已然过了足足百招。
玉倾雪屡出奇招,公孙澜应对沉稳,一时之间,两个人居然有些分不出胜负来。
一年之前,玉倾雪还是一个对战洪涛那样的人都要筋疲力尽的小姑娘,而如今一年的江湖洗礼,她已然学会了更加合理的分配自己的内力和体能。玉倾雪已然并不怕长时间的颤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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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澜自然更是深谙此道,因此两人便这样对了数百招,竟没有一人显出疲态来。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忽然,合着公孙澜的剑招,玉倾雪念出了这句诗来。刀光和剑影之中,少女声音清脆,合着这诗句,方才那般激烈的比斗之中都未曾发出半点声响的她脚腕和手腕上的铃铛忽然铃音脆响。
公孙澜听见昔年盛唐诗人盛赞自家先祖的诗句,手中双剑更加凌厉了几分。
和公孙兰让人眼花缭乱的剑招不同,公孙澜的剑更加中和大气,那种美是娴静的,是缟素的,不像是激烈的剑舞,反倒更像是缅怀的哀歌。
玉倾雪忽然明白她在哀伤什么她在哀伤七秀水止珠沉,哀伤自己永远不可能重现七秀坊的荣光。
只是,这种哀伤在玉倾雪看来也有些没有必要。过去的终归已经过去,无论是荣光还是耻辱,沉湎于过去始终没有意义。就像是他们西方魔教,教中人都知他们的前身是明教,然而争执一个名头没有意义,他们不会忘记明教,却也不会时时提起。
活在当下。
对于玉倾雪来说十分简单的四个字,对于公孙澜来说,或许是一生都堪不破的执著了。
执念成魔如今的公孙澜,和公孙兰相比,也不过是另一种程度的入魔而已。
“你的剑舞尽了。”玉倾雪念完那句诗,忽然轻声开口道。迎着公孙澜看过来的目光,玉倾雪笑道:“你的招式重复了。”
公孙澜抿紧了唇角,扬起手中的剑,堪称凶狠的攻向了玉倾雪,还冷声道:“那又如何?你的招式早就重复了。”
玉倾雪轻笑,手腕和足踝上的铃铛抖出了一串声响,竟有几分蛊惑的味道:“是啊,因为我所有的招式,其实不过两招。”焚影和明尊,说是“两招”,也忒欺负人了些……
玉倾雪和公孙澜依旧你来我往,刀剑相击的声音让人脊背发凉。只是,公孙澜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已经放松了下来,不似方才那般严阵以待了。
高手对招居然还敢分心,简直是不能再找死的行径了。公孙澜皱了皱眉头,毫不留情的出手。
在两个人相斗的时候,几道身影从旁边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西门吹雪望着幼妹上下翻飞的身影,微微皱了皱眉。
陆小凤悄悄凑到无花跟前,低声道:“大师,你觉得谁能赢?”虽然在场之人明显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更懂剑一些,但是陆小凤就是特别迷信无花,总觉得他们这几个人之中,无花说的是最准的。
难道是因为这和尚和阿倾心有灵犀的缘故么?问完了无花,陆小凤摇头有些自嘲的笑了。
无花看着那边场景,原本肃冷的面容微微和缓几分。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并未回答陆小凤的问话,反而似是而非的说道:“现在佛不拜过去佛。”
这句话说得太过隐蔽了一些,陆小凤知道这是前朝皇帝的一个典故,却不知道无花在这样的情况下将之提起是为了什么。在心里暗暗揣度到底是什么意思,陆小凤一时分心,却没有注意到,只是这片刻的功夫,那边玉倾雪和公孙澜之间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公孙澜被玉倾雪一刀逼至山边断崖,向后是奔腾的江水,向前是玉倾雪的刀锋。而公孙澜此刻的双剑之一竟已被玉倾雪击飞,手中只余一剑,缠斗至此,公孙澜已然有些力竭,而玉倾雪反倒越发亢奋,非但不见疲态,反倒越发出手狠厉了起来。公孙澜根本隔不开玉倾雪的刀,此战,她必败!
公孙之祸,起于此人!
望着越发逼近的玉倾雪,公孙澜的眸子忽然赤红了起来。她耳边仿佛有人在跟她念叨着这句话,下一刻,公孙澜仿佛看见公孙家的传承至此断绝的未来。是了,她的徒弟没有一个成器之人,最有天资的小徒弟还年幼,剑法不过开蒙而已。她若身故,公孙一脉的衰败近乎已成定局。
她守护的、她珍视的、她将之看得重愈生命的,就是被这个人狠狠践踏摧毁的吧?
在那一瞬间,公孙澜新心中忽然涌起了无端的恨意。她和公孙兰一起长大,公孙兰能成长成那样偏执贪婪的性格,公孙澜有怎会真的半点不受影响?只是她和公孙兰的追求不同,所以平日里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异状罢了。
而今玉倾雪忽然戳中了公孙澜心底最痛的地方,那种忽然弥生出来的恨意占据了公孙澜的脑海,让她忽然就恍惚不,是忽然内心无比清晰平静了起来。
没有心去避开玉倾雪冰冷的刀锋,相反,公孙澜以自己的胸膛迎上了玉倾雪的双刀。
玉倾雪是真的将公孙澜当做自己尚且算是尊敬的对手,所以她的出手并未留有余地。这一双刀,一前一后的刺入了公孙澜的胸膛。
刀剑入肉的感觉让玉倾雪微微一怔。
她知道公孙澜担心什么,若是她是她,她会选择往后倒去毕竟虽然她身后是湍急江水,但是身上未曾有伤口,哪怕是跌入江中也还有一线生机。她又不是非置公孙澜于死地,事后虽不会去救她,但是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然而公孙澜偏偏撞在她的刀尖上。
玉倾雪皱了皱眉,暗道一声“可惜”,然而公孙澜的手却是丝丝将玉倾雪的刀扣住,而后,她拼尽最后的力道,用手中的剑狠狠向着玉倾雪身后的地面一划!
第六十六章涉江芙蓉。
公孙澜已存死志,她狠狠往后的这一划,看似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招,实际上却蕴藏着她这么多年习剑悟道的全部功力。
这一剑,说是有开山裂石之威也毫不夸张了。更何况,此地常年烈风,土质原本就疏松,是以公孙澜这一剑,直接将玉倾雪脚下松散的山岩划开,玉倾雪始料未及,更何况手中的双刀也被公孙澜紧紧的攥住,在公孙澜有些快意的笑容之中,玉倾雪整个人如同一只折翅的灵鸟,倏忽向下坠去。
无花几乎是想也没有想的就奔到了那断崖旁边,并且向下跃去。年轻的僧侣的宽大袍袖被风鼓起,将无花向下坠落的速度无形之中拖慢了几许。此刻无花的面上还没有什么慌乱的神色,或者说,此情此景,已然不由的他有什么慌乱的神色。
指尖似乎触到了什么异常柔软的东西,微凉的触觉,飞快的拂过无花的指尖,带来些微的痛觉。无花知道,那是玉倾雪的长发。
只是无花却也没有想过,这竟然成了他和他的小姑娘之间最近的距离。
叶孤城的眉心直跳,他提气纵身,也是毫不犹豫的向下掠去。比起无花下意识而又毫无章法的下坠,叶孤城显然更有技巧,也更懂得借力。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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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功绝佳,南海之滨更是多有断崖,这山顶断崖的高度对于叶孤城来说其实也不算是什么。
几个轻巧的辗转腾挪,叶孤城在水面上露出的一块石头上微微一点,整个人便落在了崖底那条河水的边缘。
河水依旧奔腾不止,若非方才那两声重物落水发出的巨大声响还犹在耳边,几乎没有人能够察觉这条河就在方才的短短一息的时间里坠落过两个人。
不过水面也只是平静了一会儿,不多时候,只听见一声恍若银镜乍破的声响,一个年轻僧人从水中破水而出。他喘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停歇,只是猛的又往水中扎去。
无花没有功夫注意到叶孤城,如今他满脑子的想法就只剩下了她不会水。是了,他的小姑娘出身大漠,根本就没有见过特别湍急的河流,更是不会任何的凫水之术,眼下这条河并不算浅,虽然他的阿倾内力深厚,可以在水中短暂闭气,但是时间久了定然会出事的。
虽然无花只是出来换了一口气,可是叶孤城还是看清了这个一贯从容沉稳,让人如沐春风的僧人脸上的苍白和狼狈。心头忽然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在心头。在无花又一次上浮换气的时候,叶孤城抓紧机会问道:“阿倾不会水?”
无花心下焦灼,可是听见叶孤城这么问,他还是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一时之间,无花的眼中竟是带上了一丝祈求。
尊严是什么?骄傲是什么?对于无花来说,首先他的身边要有阿倾,然后他再去追求的那些东西才变得有意义起来。他可以为了阿倾去祈求任何人,因为阿倾在他心中的份量实在是太重了,稍稍一碰都是挖骨切肤。
叶孤城也无需无无花再多说什么了,抛开他对玉倾雪真的视若子侄的感情不谈,今日若是这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又该如何和师姐交代?
没有多言,叶孤城也跳入了水中,和无花一道寻找了起来。
陆小凤和花满楼、楚留香三人下来的稍微慢了一些,他们的轻功虽也不弱,但是到底不如叶孤城熟悉断崖地貌。等三个人到达崖底的时候,叶孤城和无花已经在水中寻了好一阵人了。
叶孤城一头长发已然湿透,他随手将其往后一捋,想了想,叶孤城又甩开了自己有些繁复的外袍,只着了一身里衣,又一次下了水。
叶孤城的眉眼本就如墨一般,如今染上了三分水气,更是有一种惊人的贵气。而和叶孤城相比,平素温润淡然的妙僧无花却已然是面无人色,他近乎是机械性的动作着,眼睛也不知道是进了河水还是怎的,已然充满了血丝,看起来竟有几分狰狞。
楚留香和无花相识六七载,何尝见过他这样失去理智的时刻。一直以来妙僧无花都是宁静的,仿佛永远超脱世外,不知道人世辛苦或者说,他是知道的,只是他从来只当旁人的辛苦是过往烟云,自己的辛苦是因果轮回,前者他不去怜悯,后者他亦不去抱怨,因此这些辛苦,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他的心上。
可是此刻,无花就像是一个在尘世之中苦苦煎熬了数年的人,就连他的呼吸都让楚留香觉得辛苦和沉重。
楚留香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曾人跟他感叹过,他说“有情皆孽,无人不苦”。那个人如今正在冰冷湍急的河水里上下搜索,不敢错过一丝一缕的细节。楚留香忽然惊觉,或许那个时候,他的这位朋友其实就已经把某个小姑娘放在心上了吧,不然那样一个原本应该出尘的人,为何会有这样无可奈何的感慨。
只是眼下,显然不是探索这些的最好时机,陆小凤和楚留香花满楼三人不再耽搁,也都纷纷脱了外裳,开始顺着河水的方向一寸一寸的搜索了起来。
西门吹雪和往日一样正对剑参悟剑道,只是忽然之间,他也不知道怎的就感觉自己心脏一阵闷痛。他搭了搭自己的脉搏,那里的跳动依旧清晰有力。而随着主人的动作,西门吹雪的剑也无端发出了一阵剑鸣,却犹带凄厉,宛若哀歌。
西门吹雪压住了瓮动的剑,而后猛的从正在打坐的地方站了起来。一阵眩晕莫名的涌了上来,西门吹雪堪堪扶住一旁粗壮的树干,这才稳定住了身形。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看护他长大、也是最受他信任的老管家招到身旁,有些突兀的开口道:“若最近有些什么江湖传闻,要瞒着我娘。”想了想,西门吹雪又补充道:“也瞒着点儿那边。”
他向西边指了指,虽未言语,但是老管家已经点了点头道:“少主放心,教主正在闭生死关,我们不会以为什么小事去打搅教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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