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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商厉
任晖将他手拽下来,“不知道有没喂毒”,说著手上劲力微吐,将那三支纯钢小箭从廊柱里震了出来。他转向苏宝生,“不是我贪心,但这东西不能给你宝贝儿子,我得交到父亲那儿。”苏宝生晓得事态严重,连忙点头,沈约眼中光芒乍现,心下却不免有些可惜。
林蓬心头沈重,喟叹道:“没想到今晚弄出这麽大的事来。”他虽不通军务,脑袋瓜子却好使,已经看出其中关窍。作为军方,任常两家自是一致对外,但在朝堂上也常常斗法,如今常家整出了这麽可怕的杀器任家却一无所知,不得不说是任家的失败。
何况,私铸武器,囤积养兵,这是灭九族的死罪!
边疆的事务尚未解决,京中的平衡却要被打破了。
“不能。”在这众人皆沈默的时候,范希诚忽然冒出来这麽一句,“你不能收秣秣作徒弟。”
任晖的脸上露出一种很怪异的神情,他当然也想到了这点,任常两家齐名,任家这些年虽说在疆场占尽上风,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一直负责军械处和南澧边界的常家却得以养j蓄锐。如果常家下去了,五路边军的势力便会出现严重的倾斜,新兴的束家g底毕竟薄,此时,作为任家未来的掌门人,京都守备师师长的亲侄子,他和禁军统领的关系太好,未免有点犯嫌。
任晖有个很大的缺点,十四岁第一次出征时便因此挨过二十军棍。那时他为自己麾下一个扰民的副将向父亲求情,他挨过军法後,父亲曾目有重忧地告诉他,公私不分明,将来会吃大苦头。
可他现今仍是一样。所以他傲然又亲切地向范希诚摇了摇头,不打算把说出来的话再收回去。不接受建议是一回事,对范希诚的观感是另外一码。几个好友中他和范希诚最疏远,倒不是有什麽大矛盾,纯粹x格不合,他到底是惯於沙场征战、大口喝酒大块吃r的豪迈男儿,看不惯范希诚这种朝堂上心思算计没玩够,平日里也谨慎小意的个x。
没想到今日他却是第一个发现事态、并且提醒自己的人。
“彦升若是坚持,明儿朝堂上,我免不了和林叔一起,参你一个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范希诚留下这句话,向苏宝生微一欠身,转头离去,留下一脸惊愕的众人和还没回过神来的任晖。苏宝生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若说是关心朋友,这事真闹大了,任晖和自己都要倒霉,范希诚究竟是怎麽想的?
只有沈约嘴角带著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范家,站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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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沈二府住对门,自小,去哪儿最後都是他们两个一道回家。沈约在外嘴皮子溜得很,人後却是说的少、听的多,偏偏任晖也不是个会讲话的,回家路上,时常便这麽一径沈默著。
今日的沈默更甚往常。
沈约伸出一g手指,在长长的围墙上一路划过去,任晖负著双手,不时望一眼天际新月。
“什麽事都瞒著我,每次都直接抛给我结果,等著我给自己找理由替你解释再原谅你。沈约,我从前以为你当我是傻瓜,现在才发现,我还真是。”
沈约惊异地转头看任晖,任晖依旧只看月亮,没看他。
“我总想著等你解释,最後沈不住气的还是我。可就算这样,你也没一分坦诚相待的意思。”
他惭愧地低下了头,既不想对任晖说谎,也不想做何解释。
既然真相不能说明,任何解释都是说谎。
何况他拿不准,任晖是仍然在介意春闱的事,还是今晚的栽赃被他看穿了。说到今晚,沈约就嘴里发苦,一路上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任晖今晚会到,他肯定让安生将计划重新拟过。果然,少了一宁,他俩罗织构陷的水准太差。
都怪时间太紧,喀尔喀那边应该拖不下去了,就在最近,上面肯定会做出决定,他怕大家的日子过得太安稳,这婚事黄得不够彻底,把束家拖下水不算,现在又来闹常任两家。
出了这麽大的事儿,常正平大人总得到京都述职,我不能就山,便让山就我。
只要到了京都,还愁没接近的机会?
只是这等示好的事儿他没做过,得让老爹居中联系才成。
想到这里,沈约本就郁卒的心里更是y恻恻地升起一股暗火。原以为自己纵使不能独当一面,处理些地下的小问题总不会出岔子,没想到依一宁的轻功,弄这破玩意的时候居然著了暗算,现在生死不知。
一宁是他的下属,是尚书府里的人。
所以对方得为此付出代价。
一宁的伤给他敲响了一记警锺,即使将范围限制在小小的尚书府内,他依然有很多割舍不下的牵绊。他有要保护的属下,更恐惧父母被扯进这些事来,虽然明知他们不可能从这趟浑水里洗脱出去,但仍然希望他们能将自己摘得清爽些。
毕竟,为了护住他,已经有太多不该死去的人死去了。
要让他们死得值得一些,沈约将心里y晦的一面往下压压,露出他标志x的憨喜笑容,在朦胧的月光下看来,不像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倒像个十四岁的孩子。
容易被误认为傻子的孩子。
他不再看任晖,任晖却早已转过头,看他发呆。
“你长高了不少。”
沈约一怔,看来任晖今晚被刺激大发了,说话前言不搭後语。他自然不知任晖的心思,随口应道:“是啊,快七尺了。”
“以前以为你会是个小不点,一晃眼都快比我高了。”
沈约无言,种族不同不好比较好吗?在中原人看来,任晖已然相当高大。他想了想,抛出一句很老土的安慰,“你长的比我好看。”
任晖哑然失笑,这点他倒不会自谦,别说军中了,就在京都他也是最出名的美男子。只是他们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吧。
他在想,豆哥儿出生之前,去西山玩耍回来,他背著小沈约回家的情形,同样的巷子,同样的月光,当年睡在摇床里吐口水的n娃娃却已经长这麽大了。
都到娶妻的年纪了。
要说这心口堵得慌的感觉是嫁女儿的老父心态也不适宜,他只是觉得,两个都是自己最亲的、最宠的,但搁一块怎麽就有点......不对劲呢?虽说沈约一直就像自己亲弟弟,和妹夫的身份好像也没差,但就是,不习惯啊......
该担忧的是沈约这种万事不和人说的x格吧,任晖自嘲,他莫不是老了,尽想写有的没有的。抛开心头杂念,他揽过沈约肩膀,“哪天过来吃个饭,豆哥儿怪想你的。”
“嗯。”沈约有些心不在焉,前头就是沈府大门了,他最重要的人都在里面,其中有一个还是伤病员,肋下被穿了一个洞。
今晚苏家柱子上的那种小洞。
这种时候,他哪还记得那个被他迷得七晕八素的小姑娘。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某种很缠绵的胶著,恋恋不舍。
转眼到了任府,任晖拍拍他,转身离去。
一瞬间,沈约终於理清了自己那点挣扎:总有一天,就像这两座府邸一样,他要站到任晖对面去。
而且他会。
沈约坚定地抬起脚,小跑著跨进府门,似乎迫不及待地要摆脱掉对面那座、住著他这十九年来最尊敬的兄长的、府邸。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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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预告:第七章、隔长街立场各异,细忖量无情有情
第七章
第七章、隔长街立场各异,细忖量无情有情
沈约一回府就直奔後院,此时丫鬟小厮都已歇了,能伺候一宁的只有尚书夫人本人。沈府很少招新下人,现有的几个还是沈持风和夫人从老家带过来的贴身侍奉,所以人手一直有些紧缺。照说这府里是多少人都想进来的地儿,但似乎出於某种原因,沈尚书不太信任外人。
即使是这样,一位诰命夫人亲自伺候下人,还是有些不合适。
但房里的三人显然不这麽认为。沈约进屋的时候,沈持风正与安生说话,见他急匆匆闯进来,忙示意他噤声。沈约压低了声音,“怎麽样了?”
沈尚书摇摇头,安生代答道:“烧退了,但还在昏迷中。”
沈约心头稍宽,但见安生一脸忧心忡忡,父亲眉宇间也隐有忧色,知道情况还是不容乐观。他不想父亲烦忧,柔声道:“应当无事,我对母亲的医术有信心。”
他们说话声音极小,坐在床边的叶云慧却仍是听到了,回身看过来,道:“箭上喂的是马钱子,毒x很烈,我实在没什麽把握。”
沈约牙关倏地绷紧,宽大的书生袖掩盖下,双拳已握得发白。
任家!
他朝向父亲,涩然道:“任家我暂时不会动,但是不管您同不同意,飞雪楼,我拆定了。”语气里大有玉石俱焚之意。
沈持风淡漠地瞥他一眼,仿佛他说了什麽愚蠢之极的话,“真正的强者,强在心志,虽然你的空门很明显,稍微聪明点的敌人也能找到,但你也不用送到别人眼皮子底下去。
“不管你起先出於什麽原因不碰任家,你的选择是对的,不要一时热血毁了这个局面。”
沈约低头应承,心里的怒气却怎麽也按捺不下去。他当然知道现在动手不明智,他不清楚任家对他的身世知道多少,而且无论何等情况下,想动军方第一高门都不容易,他那些小手段害得了普通朝臣,却扳不倒任家。但他现在就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别人都欺上家门来了,总要吼两声发泄发泄。
或许还得宰两只兔子。
不如此不足以给安生一个交待──还有自己。
别人如果知道沈约的傻大个形象是装出来的,或许会认为沈约深沈狡狯,必定能忍,可这屋子里的人都知道,他真发起疯来,不会比三岁小孩理智到哪里去。比如第一次得知身世时的狂暴,比如几年前那场春闱。
沈持风眼角轻轻扫过窗後一抹青色的身影,心中微微叹息,再一次提醒儿子,“亲近任晖,讨好任家,现在还没有翻脸的必要。”
沈约抿著唇,嘴角溢出淡淡苦笑,他的确不敢动。盗箭一事就是因为他计划不周才被几近失败,若不是一宁身负绝妙轻功,早将x命丢在飞雪楼上了。
是他害了一宁。
他走到床边,看见一宁平素沈稳镇静的脸上全是冷汗,面色青白,额上青筋暴起,疼得在被子地下直抽,叶云慧一边拿著手巾替他拭汗,一边担忧地看向儿子。他不说话,轻轻拿起床边白色瓷盘上的黑色小箭,收到了怀中。
“不会中毒也小心些。”叶云慧淡淡嗔怪,但她太了解儿子固执,也就由他去了。
沈约对父亲躬身行礼,准备回房,身後却传来父亲声音:“你协律郎的帽子还没撤,不过明儿个恐怕会先调你到工部,公主很快会被送到喀尔喀,这事儿算解决了,但你自个儿也注意些。”
“是。”沈约态度恭谨,握过箭的手却灼烧般烫起来,自己骄横无状,仗著父亲的庇护任意行事,所以才让一宁受伤,不会了,再不会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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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巷之隔。
任老爷子摩挲著那管三指宽的箭筒,平和道:“不用查了。”
为什麽?任晖没有问出口,任氏军法立家,任老爷子就是一军统帅,小辈们无论儿孙都只是将领。
军旅之中,只要服从,无需理由。
更何况,任晖是何等聪明样人,立马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他问爷爷,为什麽?
为什麽任家要做出这等几近谋逆的事来?
任老爷子半靠在床头,边上站著自己最亲的孙子,那颗干枯皴裂的心忽然变得有些沈重,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任晖忙抚著爷爷的背给他顺气,任老爷子摆摆手,拒绝了孙子的好意。“晖儿”,他黄浊的眼里全是疲惫,“爷爷撑不久了。”
任晖心里一酸,眼底涌起一股热意。他不是个软弱的人,这些年在军中更是磨砺出铁血x情,纵使如今病重的是父亲,他也未必如此伤心。可他是病床上的这位老人一手带大,小一辈中,只有他一人箭法是爷爷亲授。他握著老人枯瘦的手,心里难过已极,但他知道,今晚爷爷既然留下自己,又让自己知道了这麽大一件事,一定是有所嘱咐,他打定主意,除了叛国,其他任何命令都照做不误。
任老爷子如何看不出他心中所想,疲倦一笑,“傻孩子,爷爷只是想给你讲个故事,很久以前的故事。”
任晖点点头,他虽然不知爷爷要讲什麽,但放在此刻说出来,必然是极重要之事。老爷子缓缓道:“你和沈家的孩子这般要好,大概却不知道,二十年前,你父亲和他父亲也很要好的。”看著任晖惊异的面色,老爷子一面咳嗽一面道:“不知道也不奇怪,那孩子自己,想必也是不知道的。
“二十年前,沈持风和你父亲,是这京都里最有名的两个年轻人,那时两家府邸还没在一起,两人却整日价形影不离,吃喝玩乐看戏逛楼子都一起,你父亲虽然成了婚,你母亲肚子里也有了你,却还是那麽胡闹。直到有一天,他们遇上了一个美丽的异族女子。
“当时天下局势和今日大不相同,我大应刚刚把南澧打得四分五裂,陛下不愿两面用兵,和北边接连谈判了好几年,终於和维茨国订下了和平条约,然而总有人不愿意战争结束,比如我国和维茨的一些军中高门。
“所以当维茨国使团到达京都觐见陛下的时候,便有人借机刺杀随使团南来的维茨大公主,妄图挑起战事。没想到,却被你父亲和沈持风救了,少年男女发生些感情故事在所难免,别笑,你父亲也不是一直那麽严肃的,对,事实就是这麽狗血,就跟你想的那样,这是桩三角爱情故事。
“不久之後,使团开拨,一切自然无疾而终。沈持风照样在青楼鬼混,你父亲却不常去了。大概八九个月後,沈持风忽然说要娶妻,而且是叶蒙的女儿,叶蒙那时已经是禁军统领,位高权重,小慧自己也是京都出了名的美人,跟父亲学的一身好功夫,人又有侠气,京都里的王孙公子对沈持风的运气都极为钦羡,只有你父亲很是奇怪,他比别人更了解沈持风些,自然知道他对那位叶小姐并不倾心。
“我听说了这件事後,便花了点功夫打听,结果却查出件很有意思的事,几天前,沈府忽然多出来些婴孩的啼哭声──你猜到了些什麽?”
任晖嘴唇抿得死紧,面色也渐渐苍白起来──自然不会是某个青楼女子,否则爷爷也没必要特地告诉自己,所以真相只有一个,“沈约,是维茨国大公主的孩子。”
他忽然明白了这些年的很多事情,比如亲近,比如疏远。
任老爷子凝视了孙子一会儿,目光里隐隐有失望神色,“你还忽略了很多,比如时间。”
“正辉六年!”任晖脱口而出,“那年维茨国皇帝暴毙,年仅两岁的太子即位,皇太後和摄政,右贤王认为此事与应国有关,亲率三万大军直逼我应国边境。”
老爷子微微颔首,“当然和我大应有关,那皇帝是你二叔一箭s死的。”
“二叔?”任晖今日接收了太多讯息,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怎麽会是二叔?”父亲、甚至三叔都有可能,如果二叔立下那麽大的功劳,怎麽可能至今未受封赏?
老爷子随即替他解惑,“你二叔那时候在维茨做密谍。旁人总以为我看重你父亲,喜欢你三叔,其实最重要的任务,我一直都是交给你二叔的。”老人很坦诚,因为他面对的是任家将来的统帅,作为统帅,就一定要了解下属的特质。
“炜棠行军布阵不行,身手却是你父亲这一辈里最好的,而且心思细腻,适合做暗处的工作。他在维茨,明面上的身份是我大应商会的首领,本来只负责打探一些普通密谍拿不到的消息,但当时的维茨皇帝才干出众、野心勃勃,一面与我大应交好,保持贸易往来,一面屯兵储粮准备战事。问题是,我说了,那时南澧之战耗费了太多国力,陛下不想在北面轻起战端。眼看著维茨要成为我大应的心腹大患,老任家自然不能闲著吃干饭。”
意即要打可以,得是我们揍人家。
“至於你二叔为何不能封爵,那是我向陛下奏请的,当时风声正紧,何况暗杀总不是个光彩事。”
任晖心下了然,最主要的原因,只怕还是爷爷需要将二叔留在自己身边,这麽一说,沈持风的选择就很能理解了,“和平时是风流韵事,一交战,沈约的身份便成了天大的危险,战时被发现敌国皇家血脉,定是要好好利用,沈家也会因通敌卖国而全族诛灭。”
而爷爷的沈默则更好理解,二十年前的那场大仗,终是因维茨国皇太後召回右贤王而没打起来。任家满门皆在军中,军方的地位,终需用开边拓土来巩固。
沈约的存在,使任家掌握了这场战争的绝对主动权。
他忽然又想到一点,惊异地望向爷爷,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终於还是悟到了些什麽吗?任晖喃喃自语道:“维茨国将孩子送来,自然不是为了让他们父子相认......怪不得,怪不得沈叔升得这等快法,才四十一岁,太子太傅,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
老爷子挠挠干涩的背部,闲闲补充道:“维茨人打的好算盘,沈持风爬得越高,能接触到的东西就越多,能培养为维茨在我大应的谍报头目自然最佳,即使不与他们同心,将来这事儿也能掀起惊天风浪,战争时後方朝政动荡,对他们自然有绝大的好处。”
任晖点头,爷爷的选择很好理解,将维茨皇族掌握在手心对大应好处更大,换俘换地,手里有筹码,各种地下交易都容易开展。
“沈叔就没想过辞官?”任晖伸手帮爷爷挠著背,想到了另一条退路,“沈叔不是恋栈官场之人,依沈家在江南的力量,足以让沈叔隐姓埋名,过安稳日子。”还有更好用的办法,处理掉那孩子,一了百了。任晖心头一颤,硬生生将这句吞了回去。他驰骋疆场,惨绝人寰的场面见过无数,便是自己手上也有无数条人命,但想到那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婴儿险些被开膛破肚,竟是微觉後怕,手心里有冷汗渗出。
老爷子却似浑没注意,接著他刚才的话头道:“沈持风这小子,说来聪明其实也蠢,既然惹出这般祸事,便应该杀了那孩子再亡命天涯,当时不走,自然也就走不了了。嘿嘿,文人优柔寡断,终究不成气候。他惦著家门清誉,叶家姑娘过门後才连著犯了两个不大不小的错误,想自污请辞,可惜都给我和他老丈人遮掩过去了。当初找叶家小姑娘,原本是慌不择路,要找g最chu的大腿抱著,没想到弄巧成拙,走也走不了了。维茨那位太後虽是个妇人,脑子却好使得很,他们在上面没人,五六品的小官里却掺了不少钉子,送几个人情给沈持风还不容易,要不是他自己强自压著,只怕这宰辅的位置也早就换人了 。”明显很享受被孙子伺候的感觉,老爷子的语气甚至有些俏皮,“当然,我也出了不少力气。既不让他掌握太多实权,又不能让他掉下去,还真不太容易。
“後来他自己也知道了,如果没有自保的能力,他们只有死得更快,当年知道他和大公主那段情的人很多,说不定那一日便被人捅出来了。有权有钱的话,无论是灭口还是逃命都方便一些。”
老爷子明显高估了任晖的承受能力,不知孙子已经听得浑身发寒,任晖琢磨著爷爷的语义,心头一片混乱,g本接不上话。老爷子也不急著往下说,揉揉眼角,剔掉指甲缝里的眼屎,叹息道:“人老了就是脏,擦都擦不干净。”
良久的沈默。
未完待续
第八章
第八章、众才子争锋画舫,诸朝臣契阔谈咽
请客吃饭这事儿,锺聿宁原本想随便找家酒楼,想著大家能有个说话的地儿,把误会都说清了就好。林蓬却是个好事的x子,哪里肯敷衍了事,特意到西城沈家别院里请出了盟鸥和晴弓,又借了晴弓在行业里的名声租了条越莲湖上最有名的茭白船,当真是雕龙画凤,j致非常。任晖还不怎样,沈约远远一见便知个中有异,越莲湖做的虽是这行生意,湖上两艘母船却长年停泊在港,向不外租,这“白莲”便是其中之一。他心下琢磨著海路也不是笨人,怎麽就没将这情形和自个儿老爹在这风月场中的威望联系到一起?
更奇的是,另艘母船上也是红烛高照、灯火通明,虽还没见人影,宴饮的架势却摆得十足。时近六月,暑意渐起,越春城偏北,虽不算太过难熬,湖上却也是热气蒸腾,而这两艘画舫上却是风荷暗香、一脉清凉,盛冰的盆子四处搁著,宛若那些贵重的冰块不要钱一般。
任沈二人到达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码头没有行人,明显是早已戒严,对面那艘“清角”舫周围满是军士。“什麽人有这等阵仗?”沈约大奇,“京城四少,范林任廖”今儿个有四分之三都聚在自己这桌上,为免事情闹得太大收拾不了,自己连睿王府那位瑞宁世子都请来压阵了,却不知那船上还能请到京都哪家的公子哥儿。
任晖早认出那边站岗的是京都府衙役以及京都守备的兵士,不由得皱起眉头,沈约看他面色不愉,忽地福至心灵,“该不会是东g那位又玩微服私访?”飞雪楼一事之前他未并见过太子,只是想到能让迟君和秦枫作陪的人不多,才大胆猜测,没想到这才半年功夫,又有幸私下再见。
早该猜到了,不是朝臣家的公子哥儿,自然就是皇家的那位。
任晖淡淡啐道:“这麽大的排场,微服个屁。”
他出身虽贵,却一直居於行伍之中,面冷心慈,最是疼惜军士。知道守在那艘明晃晃的画舫外的士兵嘴上不敢说什麽,心里却个个在骂娘,他们被逼著在外头站岗,船上的贵人们却能在凉风里坐拥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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