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尘夜
柳恒澈在看得入神的时候,被人在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发现竟是赵幼青。对方冲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出来,柳恒澈赶紧回身交代了别的工作人员几句,诚惶诚恐地跟出去。
外间好生明亮,圆圆的月亮如同盛满清冽的天河之水,饱满丰润。赵幼青细细端详柳恒澈一阵,微微笑道:“柳恒澈,这麽久不见,你看起来终於有些地气了。”
这一开口就让柳恒澈吃了一惊,曾经被赵幼青指点过的东西他一直未曾想透,现在却莫名其妙地被说具备了。
赵幼青见他疑惑,指著一旁问:“这是什麽?”
柳恒澈看了半天,还是只能老实回答:“花,草,还有树。”他有些头疼,“不过我叫不出名字来。”
赵幼青笑起来:“不错,你以前可不会这麽说话。”看到柳恒澈有些茫然的样子,赵幼青补充道,“你以前会说这是一处夜景,适合什麽样的场景氛围和表演,然後会搬出许多作品当中的场景片段来注释,特别会著重提到提问者本人的作品。”
柳恒澈回想了一下,过去的自己也许是会这样说,一种迎合和戒备的反应。
“你以前的目的x太重,阻碍你看到一些简单的东西。”赵幼青说,“怪不得你,半路出家,虽有天分却未开窍,完美主义又过於急进以致反而浮躁得失去方向。”
柳恒澈惊讶无比,这还是他第一次从赵幼青嘴里听到如此切实地评判与……夸赞。在他的印象中,赵幼青是个不太多指点别人的大导演,更遑论真枪实剑地句句直指。
“不必惊讶。”赵幼青说,“我对你印象不坏,甚至对你寄予厚望才会一直关注你。你大概不知道,从你出道开始到现在的几乎所有作品我都看过。”
“赵导……”
“不要高兴,我看得很失望,你越来越……匠气了。”赵幼青说,“匠艺并非表演,很早以前,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就曾提到过这点。也许你觉得自己的演技是在提高,有些评论家和你的粉丝也被这种表面现象瞒骗过去了,但你却越来越不红。”
“知道原因吗?”他问。
“因为……匠气?”
“对,观众的心理其实是很敏锐的,真正好的发自内心的表演与创作和刻板的机械式匠艺如同泾渭分明,你能轻易感觉到被打动或是未被打动……”
柳恒澈想到了在自己论坛上看到的那个署名郁郁葱葱的人发的帖子,柳恒澈哪里有感情可言?
“自然也会有高超的匠艺演员,通过程式化的表现,得以完好地展现一个角色的外在和在任何场景下会有的反应,但这种东西缺乏内心支撑的东西,是死的,会很快枯萎。”
赵幼青又问他:“你种过盆栽吗?”
“我父亲有这个爱好。”
“其实你早该问问他才是。”赵幼青说,“养殖花卉盆栽的人都知道,再好的花种种在花盆中施用再好的肥料,仍然需要不定期地接触大地。花草树木本从大地中而来,它们需要大地来给予它们成长的地气,如果束之高阁,很容易就会养蔫。”
“所以我缺少地气?”
“你以前的表演就是个空架子,像挂在几十层高楼上的吊顶盆栽。”赵幼青笑起来,“美则美矣,却像假的。可是你现在学会站在大地上了,你刚才看到剧院里那些人的表演,觉得怎样?”
“很chu糙,但不赖。”
赵幼青点头:“他们的目的单纯,固然有模仿痕迹和m不著头脑的地方,但也偶然会有纯粹的创作产生,这就是你能看下去的缘故。他们没有接受过系统化的教学,没有形成你的那种匠艺,”他说,“柳恒澈,要打破那层外壳和习惯是很不容易的,特别是你已经六年都这麽过了,我一直以为你就要完蛋了,现在看来去年那件事或许正在这条路上推了你一把。”
柳恒澈看著赵幼青,心中“怦怦”乱跳。
赵幼青问他:“柳恒澈,你打算什麽时候回到这个舞台上?”
第十章
柳恒澈回到剧院里坐著,心却还在“怦怦”直跳。
剧场舞台上洒下明亮灯光,彼得黎腰间c著手电筒,身上披著累赘的窗帘布般的戏服做出向天祷告的样子,摩西陆沈默得如同一尊塑像反衬著杰克范亢奋过度的来来去去。他们演的是《堂吉诃德》,但显然很奇怪,不过柳恒澈并没在意,现在他的脑海里剩下的只有刚才与赵幼青的对话。
赵幼青说:“我对你一直寄予厚望……”
赵幼青还说:“柳恒澈,你打算什麽时候回到这个舞台上?”
实在难以相信,机会似乎就这样降临到了他的身上!尽管赵幼青没有挑明,但他的话里显然给出了暗示,一旦柳恒澈做好准备重回镁光灯下,他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还有什麽会比一个资深大导演的青眼更难得?哪怕没有一家经纪公司肯签下柳恒澈,只要有赵幼青这样的大腕支持,柳恒澈就有翻身的机会!
柳恒澈身体微微发颤,捏紧的拳头中满是汗水,过去六年苦求不得的机会,在他放弃了这份职业,离开了这个圈子的时候却突然间向他递出了橄榄枝,这样的可遇不可求,简直让他想要高声喊叫,放声大笑。
可是……等等,再等等。
柳恒澈按住自己的手,似乎想靠这样的举动来压抑住狂喜带给他的冲动。
赵幼青暂时只是这麽问而已,他还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提供给他。是的,赵幼青并没有说明何年何月何时何部片子哪个角色会给他柳恒澈作为翻身基石,他只是说,如果做好准备通知他一声而已,所以现在其实并没有现成的机会在等著柳恒澈,也就是说,就算他现在马上答应,事态大概也不会马上产生变化?
可演艺圈瞬息万变,一旦时间长久,赵幼青会不会就此忘了这件事,但如果现在他答应的话,又会有什麽样的进展?会不会反而坏了事?他现在的表演方法只是有了些赵幼青口中的“地气”而已,还并未取得突破,这样的自己,赵幼青会满意吗?
对了,柳恒澈想,在那之前,这件事应该告诉周远志才是,有周远志在的话,就一定能为他作出很好的分析,提供客观明智的建议,可是明明在不久前他才曾经对周远志信誓旦旦,说要离开这个圈子,从此本分地做一个普通人,好好地工作,和他生活在一起……
这样的出尔反尔可以吗?
可是演艺圈如此复杂多变,附加因素何其之多,变化又如此奥妙,有时一个人竭尽全力也未必能够前进半步,所以这样的机会是多麽难得,倘若失去,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柳恒澈想,也许有了这样的机会,他就能拥有强力砝码,尽可能规避开那些令人心生厌恶的潜x规则,此後,一旦他拥有了地位和资格,他爱和什麽人恋爱,爱与什麽人相处就都应该不会是问题……吧?
他拼命思索著,其实周远志自己也在努力成为一名正式的演员,如果他能够抓住这次机会,或许也能拉周远志一把。没错,凭周远志的实力,只要有合适的角色,慢慢肯定能获得大众的认同,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再不济,两个人同进共退也会比一个人毫无章法地苦苦奋斗好上许多,所以,周远志应该不会怪罪他的出尔反尔。
对!他不会怪他的,所以必须先将这个喜讯告诉周远志才行!
柳恒澈猛然站起身来,吓到了身旁正弯下腰打算叫他的人。
“陈姐?”
演员工会的陈姐揉著x口,一迭声地叫唤:“哎哟小柳,你真是吓死我了!”
“对不起陈姐,我没发现您在我身旁。”柳恒澈赶紧赔礼道歉,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剧目皆已落幕,剧院里的观众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几个演员工会的工作人员正在场子里打扫收拾。
“已经结束了?”柳恒澈问,“真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
陈姐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来喊你一声,打扫打扫我们也该撤了。小柳啊,你看能不能麻烦你最後收尾,锁门还钥匙?”
所有工作人员中,只有柳恒澈住在影视基地附近的月林村,由他来收尾理所应当。
“好啊。”柳恒澈接过陈姐递过来的钥匙,“陈姐您要是有事就早点走吧。”
“哎,我是正要走了,我怕赶不上车,就是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
“哪里,我应该做的。”柳恒澈说著,目光却在剧院里搜寻,找了一遍,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人,“陈姐,远志呢?”
作为评委的一员,周远志被安排坐在最前排,但此刻整个剧院里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你说老周啊,”陈姐想了想,“他刚才好像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後来就没看进来。”
是谁的电话,居然能让周远志讲那麽久?柳恒澈闻言蹙紧了眉头。
“小柳?”
“啊,没事。”柳恒澈摆出笑容,“陈姐您赶紧回去吧,晚上黑,路上千万注意安全。”
“哎好,麻烦你了小柳。”陈姐说著对其他几名工作人员挥挥手,“我先走一步,大家做完手头的事也早些回去吧,今天辛苦大家了。”
剧场里稀稀落落地响起道别的声音,陈姐走後没多久,其他几个人干完活也都离开了,空荡荡的剧院里只剩下了柳恒澈一个。
柳恒澈等所有人都离开了才拨打了周远志的电话,回答他的却是正在通话的电子音。柳恒澈挂断又再拨,连续拨了几次却都是一样,他走到剧场门口向外张望,明亮的月色下只看到零星几个离去的人影而已。柳恒澈不得不再走回来,一时觉得心里失落而不愉快。
算了,还是先收拾场地吧。他想著,沿著场地从後向前检查。
场子都已经打扫干净了,因为坐席不够而临时借来的板凳也都堆到了一边,柳恒澈一边查看有无被遗忘的物品,一边对著清单核对借来的物品数量并逐一标注,偶尔捡起遗漏的垃圾丢入垃圾袋中。
剧场中大部分的灯此时已经关闭,只余下两侧的脚灯和舞台前的灯光,整个场子里静悄悄的。这时就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场地在不久前有多麽的热闹,那时古今中外各种角色一一登场,热热闹闹上演生死悲欢,离合聚散。
柳恒澈想著,走到舞台前方,然後停下来。他忍不住转过身,望出去。昏昧的灯光下一排排座椅虚席以待,仿佛不刻就要有无数观众涌入场内,人们扶老携幼,说说笑笑,入得场中等一出大戏的上演,那舞台上光芒璀璨,有无数喜怒哀乐,小生花旦,青衣武行,各式各样的花团锦簇,笙箫齐奏。
柳恒澈不知不觉竟真似听到有乐音之声,好像还在昔日镁光灯下,他要求自己站有站相,坐有坐姿,每个角度都要做到上镜,举手投足都需有著姿态。他还曾经对著镁光灯练习睁眼,据说只有随时对灯光敏锐并且保持眼睛睁开的才是职业演员,职业的姿态,职业的对答,职业的笑容,整整六年……
六年都在做戏!他以为观众不知道,其实他们心知肚明。
他想到刚才那些舞台上的表演,也想到彼得黎他们的《堂吉诃德》,一出显得有些奇怪的chu糙的堂吉诃德,但谁能否认他们的表演抓住人心?柳恒澈曾经听到了好几次掌声。
他想著,双手撑地,跳上舞台,顶棚s灯画出舞台前方一个明亮无比的框,而不过一线之隔的舞台後半部分却已被黑暗所遮盖,明和暗的分界鲜明一如人生分水岭。
柳恒澈张开双臂,双手所向,似可看到光线劈斩,左右上下,犹如驰骋天高海阔。他向台下鞠躬,随後摆出姿势。
“你来干什麽?”*1他做出从椅子上缓缓立起身来的样子,聚拢双眉,声色俱厉,“是谁指使你来的?”他说著顿一顿,忽又走上两步,微微佝偻起身体,似是苦口婆心,“你静一静,把脑子放清醒点。你不要以为我的心是死了,你以为一个人做了一件於心不忍的事就会忘了麽?你看这些家俱都是你以前顶喜欢的东西,多少年了我总是留著,为著纪念你。”
他直起腰来,自己又将刚才《雷雨》中周朴园的台词重又念了一遍,似乎在琢磨有什麽地方不对劲,随後他重重叹了口气!这就是他以前的表演方式,演戏而已,自己都未曾打动,何况他人?他凭著对《雷雨》名家经典的领悟先自脑海中有了个印象,随後所做不过是模仿,不过是尽可能地贴近那些大家手法而已,他何曾真正演过一个周朴园?他拷贝的不是周朴园,而是那些在录像带中演绎周朴园的前辈演员,而在他柳恒澈手中,周朴园从未曾出生,正因此,他也从不曾创作过周朴园。
其实又岂是周朴园这一个人物而已?细细数来,六年来的角色几乎都是如出一辙。最早的《我的王子》一p打响却竟然是因为当时并未成形的匠艺和赵幼青的悉心调教,之後他做的便是刻板模仿,模仿他人,甚至到最後模仿自己。
没有地气,没有内在j神的人物是不会存在也不会被观众接受的。演员本身都不当他存在,如何让旁观者接受其存在事实?
“在舞台上需要动作──内部动作和外部动作。”*2因而,外在的形态其实本无任何陈规旧矩,一旦从内心出发,便能知晓手脚该如何动弹,表情又该如何生发。他默默想了一遍,调整状态,随後走回原位。
“你来干什麽?”他又做出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样子,这次却是有快慢区分的,先快後慢,当站稳的时候显出一种微微的迟疑。他的手尚余了一只撑在椅子一侧扶手,语调亦是先扬後抑,眼神微微闪烁。跟著他背著手向前走了两步,步履缓慢,似在斟酌什麽,随後忽而一转身,“是谁指使你来的?”他问,声音冷沈严厉,脸上却一闪而过某种轻薄的愧疚。跟著,他走回来似是想将手放到某个看不见的鲁侍萍肩头,但他终归板正身形,在几步外站了,显出一种尊贵的区分与刻意的低姿态糅杂的样子来,“你静一静,把脑子放清醒点。你……不要以为我的心是死了,”他说得缓慢,字字句句都仿佛思考数次,“你以为一个人做了一件於心不忍的事就会忘了麽?你看这些家俱都是你以前顶喜欢的东西,多少年了我总是留著,为著……”他压低声音,“纪念你。”
柳恒澈停下来,觉得浑身热血上涌。在电影学院短期培训时,《雷雨》他也演过几次,但总归都是以贴近名家表现为重,加之对《雷雨》中众人x格的描述已被各种教科书和培训资料解析透彻,他便会想当然地从生活中去寻找这样x格的人约定俗成的外在表现,他惮於越过雷池,生恐与前辈表现手法、世俗习惯不符,而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匠艺吧。
柳恒澈一下子有了种打开了新世界窗户的感觉,仿佛阳光和新鲜的空气伴随润泽的草木花香一同扑面而来,他兴奋无比,几乎无法压抑自己。
再试点别的看看?《奥赛罗》?《哈姆雷特》?《罗密欧与朱丽叶》?或者别的什麽?
他在台上踱来踱去,无数思绪从脑海中涌出,许多过去见识过的人物形象仿佛一下子都从纸板上站了起来,他走到台中,想了想,忽而有了个调皮的主意。他双手向前曲臂伸出,两手张开,做出一个充满力度的姿势,他大声说:“华生,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你听说过有关这个案子的任何情况吗?”*3
“一无所闻。我有好几天没有看报纸了。”从剧场後排忽而传出声音,有人从後方的y影中走出,他个头略微矮小,却显得可靠而忠诚。走路的时候脊梁挺直,有种军人才有的从容步幅。
柳恒澈望著他从後方慢慢走来,直到登上舞台。
“老朋友!”他伸手给了对方一个拥抱,“你可算来了。”随後直起身来,回复了柳恒澈的样子,他笑眯眯地望著他,“远志,你总算回来了!”
注:1、台词出自曹禺《雷雨》
2、出自《演员的自我修养》──(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3、台词均出自(英)柯南?道尔所著《福尔摩斯侦探全集》
作家的话:
那个,因为要赶新的出版稿了,我会争取在本月内将《奸角》第二部完结,然後停更,实在抱歉。本书预计三部曲《败落》《挣扎》《辉煌》,大体就是这麽个过程。
第十一章
两人锁了门,一起将钥匙归还门卫,然後散步回家。
已经是秋天了,虽然白昼的气温还居高不下,到了夜间却会显得有点凉。柳恒澈见周远志略微缩著脖子的样子,忍不住伸手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拉近身边。周远志初始惊了一下,随後却慢慢放松下来。柳恒澈很满意周远志的这种反应,这是他最近一个月来被彼得黎三人组搅得**飞狗跳後,第一次与周远志的长久、近距离接触。
“刚才去哪了?”他装出不经意的样子问,却竖著耳朵密切留意动向。
周远志像是有些犹豫,过了一会才回答:“接了个电话。”
“哦?”可疑的犹豫。
“是……以前认识的一个导演打来的。”
周远志的神情显得更古怪了,柳恒澈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他想这可能就是周远志最近几次三番想说没说出来的事──和一个导演有关?为什麽还聊了那麽久?
“是邀你上戏吗?”柳恒澈问,“既然是相熟的导演,提供的机会应该不错吧。”
“是……是不错。”周远志想起张导在电话中几次三番的催促和游说,对方提出让他明天去a市参加一次试镜,如果顺利通过的话,或许就可进入磋商合约的阶段了。
鸿翔影业的杜万生,锐点娱乐的郝枫,星光的davidlam……每一个爆出来的名字都让人有理由相信,能入这间公司做艺人是多麽有发展前景!张导苦口婆心,劝了又劝:“小周,千万别犹豫了,一切等试完镜再说。”
“是电视剧?”
周远志一时不知该怎麽回答。
“不是?”柳恒澈诧异,“难道是电影?真的是电影?”
“是……是电影,不过角色还没定。”
“好机会啊!”柳恒澈赞叹,“这麽好的事,你干嘛哭丧著脸?”
周远志忽而停下脚步,看向柳恒澈:“阿澈……”
“怎麽了?”
“阿澈,你会不会介意我……”周远志不知道该怎麽说。
“介意你接受这个机会?”柳恒澈摇头,“怎麽会!”他笑周远志的多c心,“你一直都在等这一天不是吗?我也希望看到你成功,怎麽会在意这个?”
可周远志还是觉得难以开口,柳恒澈只以为他会接到一部片子,不知道他真正可能得到的机会是什麽。签约、栽培、从此走上正规演员的道路,并且机会比柳恒澈过去的东家新丽影提供的更好,他实在害怕会触痛柳恒澈。尤其刚才剧场中见到的那一幕……
柳恒澈从来未曾放下,周远志太知道这一点,所以更加害怕让他知道这件事。
“到底怎麽了?嗯?”柳恒澈弯下腰,俯身mm他的脸,“远志,你想说什麽就直接说,我们之间还需要这样避忌吗?”
“我……我可能有个机会。”
“演电影的机会,刚才你不是说了吗?”
“其实不是……不是简单接拍一部片子这样,”周远志斟酌著话语,“当然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
柳恒澈挑起眉毛:“你是指?”
“对方说……”周远志不自在地低下头去,“对方是个新公司,就是一些比较厉害的人组成的,他们说如果通过试镜的话,可能会……会签我。”
下一刻,周远志就被猛烈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内,他感到从那具温暖x膛传递来的振动,耳中听到柳恒澈发自肺腑欣喜的声音。
“谢天谢地!”柳恒澈说。一个几乎从不信命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足见柳恒澈有多麽的高兴,“我现在真的相信老天是有眼睛的,否极泰来之类的古谚果然是有g据的!”他说著,兴奋道,“远志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什麽?”周远志完全被柳恒澈的举动弄懵了,他原以为自己的机遇可能带给柳恒澈极大的冲击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诉他这件事,他甚至私下动过拒绝张导好意的念头,却因为张导的执著和热忱才将这件事搁了下来。
“你知道我刚才遇到谁了吗?”
“遇到……谁?”
“赵幼青!”柳恒澈压抑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真的就是刚刚好,他遇见了赵幼青,周远志就遇见了那位导演,他们两人都奋斗了那麽多年,一路上遇到了如此多的挫折,而似乎现在到了两个人同时转运的时候了!
真的是太好了,这样一来就可以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一起努力了!
“那位大导演?”
“就是他,他问我什麽时候重新回来!”
柳恒澈说完以後,周远志是愣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的。他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满脸涨红,不停地搓著手:“你……你是说,他……他的意思是,他……愿意帮你?”
“你也觉得是这样对不对?” 柳恒澈大笑,“果然我没会错意,远志,我们两个的机会都到了!”他的眼睛顿时焕发出明亮的神采,黑而亮,几乎可谓意气风发,“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一起!”
周远志终於也能够笑起来:“太好了!”他喃喃念叨著,“真的是太好了……”
***
第二天一早,工会的陈姐领著彼得黎三人组来向柳恒澈告别。拍摄记录片时默契高效的三人组又消失了,不过这次也没有聒噪三人组重现,彼得黎不停吸溜著鼻子,范色挺没j神地打著哈欠,摩西陆沈默地背著所有行李,手里换成了一个保温壶和一塑料袋卷筒纸,纸巾从袋口拖出,落入彼得黎的手里,他不停地擤著,鼻子通红。
“感冒了?”柳恒澈有些意外,明明昨天还在台上大战风车。
“嗯。”彼得黎没什麽j神地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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