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短篇集(一)
「所以宁愿转化成黑妖精,也在所不惜吗?」萨南看了眼奥布里,深色的肌肤以及彷佛让黑夜渗透般的黑发黑眸,如今的奥布里,与一般印象中的羽妖精形象,可说是截然相反。
妖精是很容易受到环境感染的生物,为了救治因为一场意外而重伤的贝莎,奥布里不惜带着贝莎远离故乡,让贝莎维持生命迹象的药材并不总生长在光明的地方,长年浸淫在布满暗与毒之力的沼泽里,就算奥布里现在後悔想要回转故乡,向来排外的羽妖精族大概也不会再接纳他了。
「我绝不後悔。」奥布里神色坚定:「能维持贝莎的生命的地方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只要她能活着,我就不会放弃。」
妖精对於感情总是特别执着,当他对着贝莎许下誓言,就是一辈子的生死相随。即使,陷入沉睡的贝莎根本无法再给予他回应。
如果不是因为他提供了塔因草,奥布里只怕不会对他说这麽多吧,萨南站起身:「给我你的药方吧,我会定期将药材拿给你。」
奥布里笑着答谢,为了采集塔因草,他受了不轻的伤,伤口只有随意的包扎,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用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拂过贝莎额前的碎发,又小心翼翼的在贝莎苍白的唇上吻了一口。
短篇集(一) 错过03沉睡的女人-2
03沉睡的女人-2
这便是萨南每隔一段时间就离开木晶森林来到奥布里家的原因。
想起奥布里那彷佛承载了时光的吻,萨南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看到方才奥布里高兴的神情,他也能感到一抹喜悦。曾经,他也很喜欢过一个人,他从来没有这样喜欢一个人过,愚蠢的将一整颗心毫无保留的捧了出去,自然,这个故事也没能继续下去。
所以,他希望奥布里可以得偿所愿。
走到一直乖巧待在屋外的鹿旁边,这是一只成年公鹿,毛皮丰润,还有着明亮而湿漉漉的眼睛,萨南只是轻轻的抚摸了下,眼前乖巧的鹿便发出细细的叫声,将他载了回去。
这样的生活,如果能一直过下去,好像也不错。
或许是白天日有所思的原因,这晚,萨南再度梦到过往。
食梦灵的事情过後,萨南一如既往的成天找奇索玩,以他们当时的居所为中心,四处闲逛,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奇索虽然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却与他亲近了许多。
甚至可说是温柔的程度。
这天,他们来到了一处市集,不远的前方有人吹响了风笛,悠扬的乐曲伴随着微风拂过耳畔,不少人聚集成一圈,观赏着表演者的一场演出,地上几只鸽子扭了扭肥嫩的身躯,一个哗啦振翅,又飞到更远的地方。
萨南高高兴兴的找了间小店,买了两串肉丸子,准备一串给他自己,一串给奇索。
「哎!」还没来得及将美食放入嘴里,一个彪形大汉急匆匆的快步走过,直接撞掉了萨南手里的丸子。
萨南瞪过去,发现那大汉完全没有要道歉或停下的意思,竟然直接往前走,不由得恼怒:「你站住!」
那大汉置若罔闻,就在此时,一双苍白的手横伸而出。
手的主人修长挺拔,穿着一身黑衣,更衬出那精美面容的毫无血色,他的眉眼黑的彷佛深不见底,一双眼似笑似怒,难以捉摸,只见他嘴唇缓缓张开,仅仅吐出一个字:「缚!」
不明的黑雾自地面涌出,那大汉才刚露出惊恐的表情,整个人已经软倒在地。
那个人自然是奇索,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手法,竟然硬生生地让一个强壮的男人动弹不得,连惨叫都做不到。
「有些人,不能你能碰的。」奇索的声音很轻,轻的细不可闻,那大汉原本蛮横的脸开始变的扭曲。
「奇索!」这短短的时间,萨南也赶了上来,他睨了满脸畏惧的男人一眼,毫不客气地弯腰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币:「这就当作赔礼吧,谁叫你撞掉了我的点心。」
他又看向奇索,笑嘻嘻的说:「别在这边浪费时间,我们走吧。」
伸手指了个方向,萨南高高兴兴的走了过去,而不久後,奇索也跟上他,两人一前一後,很快的远离了市集的中心。
「南方还真是越来越乱了。」想起刚才的事,萨南蹙了蹙眉,喀缇亚大陆族群混杂,冲突随着居民数量的增长而越发频繁。他摇了摇头,转念一想,反正这也不干他的事,於是他又对着奇索用力挥了挥手:「来这儿坐吧。」
他选中的是一处水池旁安置的坐椅,萨南坐定後,又嘿嘿一笑:「奇索,我刚刚听到罗。」
「嗯?」
没想到奇索会这样帮他,萨南觉得满心都暖洋洋的,忍不住对着奇索绽开了笑容:「谢谢你。」
「不算什麽。」奇索似乎并不以为意,淡淡地说:「毕竟,你也算是我的同伴阿。」边说着,他也在萨南的身侧坐了下来。
只是同伴阿……萨南在心中思忖,又歪着头,随意挑了个话题:「奇索,说起来,你去过禁地吗?」
说起来,虽然他知道禁地的所在,但却从来不曾进入过,对他而言,禁地本身便充满了神秘的未知谜团。
奇索还没回答,耳畔突然传来小小的声音,萨南低头一看,霎时无言以对。
或许因为木属性的缘故,萨南天生有极高的动物亲和力,平常坐着的时候,往往会招来一堆动物窝在他身边。这次更夸张,竟然来了一群幼兔,在他旁边找好位置後,便睡成一团。
奇索半侧过身,凝视着萨南:「你对禁地好奇?那儿可不能轻易进去喔。」
尾端扬起的嗓音,彷佛是警告,却更让萨南心痒难耐。
萨南又眨了眨眼:「我知道,不过你的表情这麽不一般,我怎麽觉得你是不是知道什麽禁地的秘密呢?」
奇索低低一笑:「那重要吗?」
平常顶多勾唇笑笑的青年,乍然显露出这般深浓的笑意,完全足以夺人心魄,萨南胸口一跳,赶紧哼了一声:「禁地又被称为时光塔吧,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弄明白它到底是什麽样的地方!」
说着,萨南又将奇索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忍不住又开口:「不说这个了,奇索,你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都不会腻吗?」将怀中随手抱着的两只幼兔放了下来,萨南伸了个懒腰。
他已经逐渐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如果可以,他真想一直与奇索待在这里。
然而奇索的确不爱此地的环境,他喜欢更寒冷的气候,也许当初他们的神将奇索安放在此处便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所以,奇索已经决定在数日後起程前往北方。
「衣服,不过是遮蔽身体罢了,并没有什麽意义。」奇索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显然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怎麽会没有意义?」萨南不服气的把窝在身旁的一群幼兔捧了起来,「你瞧,他们身上的花纹也不同阿,连兔子都知道要长得不一样,你怎麽能穿的都一样呢!」
「……你的类比相当混乱。」奇索依旧无比冷静,甚至有馀裕凑近萨南,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偶然,他几乎要凑到萨南的耳边,轻喃着说:「所以,你究竟想说什麽,萨南?」
青年有着相当好听的嗓音,夹带着低哑的磁性,就像最浓的烈酒,萨南冷不防被直唤其名,顿觉耳根一片通红,全身也开始发烫,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才从怀中掏出一个项炼。
银质的项炼设计相当简洁,中间是一个圆圈,隐隐闪烁着光芒。
萨南将银饰项炼递给了奇索,故意放大音量来掩饰自己躁动的心跳:「把它戴上,这样,你就不是只有黑色的一团了!」
而且,不是他要嫌弃,夜深的时候奇索简直就像浮在黑暗中的一张脸,怪恐怖的,至少多了条项炼,他看上去会更像活人一点。
这是他送给奇索的第一份礼物,也是最後一份礼物。
因为在奇索离开的前一日,他终於对着奇索说出一直埋藏在他心头的话:「奇索,我丶我喜欢你。」
萨南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巴的一天,更想不到的是,奇索在讶然挑眉後,目光逐渐变的讥讽,最後,他说:「喜欢……我可不需要这种多馀的东西阿。」
「阿!」萨南再次惊醒,远方的天空将亮未亮,正是很难抉择要不要继续补眠的时间点,他抹了把脸,自从搬到这儿後,明明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再想起那个男人了,怎麽会突然梦到呢?
心头有些乱糟糟的,萨南又擦了擦脸,这才想起今天那个传说中的药草师要来找奥布里,他并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奥布里的说法,那个药草师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予了他维持贝莎状态的方法,才能让贝莎坚持到今日,就这点而言,那个人显然具有相当高明的实力。
短篇集(一) 错过03沉睡的女人-3
03沉睡的女人-3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还未完全自梦境馀韵清醒的缘故,萨南总觉得有些许不安,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还是太敏感了点,一定是因为梦到奇索,才让他有了多馀的联想。
想着反正也睡不着,萨南索性采集了一袋果子後,才直奔奥布里的住处。
奥布里正在门口徘徊,他的眼睛下方是浓重的黑影,但却精神奕奕,整只妖精都散发出开朗的气息。
「奥布里。」萨南打了声招呼。
奥布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我实在太开心,怎样都睡不着,没想到您也这麽早就过来阿。」
萨南将手里的果子扔给奥布里,自己捏着一颗啃了起来,还不忘鼓着塞满果肉的腮帮子回了奥布里一句:「因为我也相当期待阿。」
沉睡的女子在深爱她的恋人不眠不休的努力下即将转醒,该是多麽美好的事。萨南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与奥布里一同等待那位药材师的出现。
大约到了中午时分,他们所等待的人才姗姗来迟,眼前是一个浑身笼罩在白袍底下的男子,他面上覆了层面具,让人无法看清面目,声音更是沙哑晦涩,难以辨认。
「因为出了些意外,只好以此面目前来,请两位谅解。」药草师说完後,面朝向萨南,又问:「只是,奥布里,这位是?」
奥布里恭敬的用妖精特有的礼仪对药草师行了一礼,才说:「这是好心替我提供药草的朋友,大人,请进吧。」
三人就这样依序走入屋内,贝莎依旧是沉睡的模样,红发散满了床铺,只有胸前微弱的起伏证明了她还存活着。
药草师拿出了一个瓶子,里头盛装满满的黑色液体,细看之下又隐隐有着一点一点的光芒闪烁,就像在夜空中流动的星子一般,只听药草师哑着嗓子说:「就是这个,让她喝下去,再使用复苏术,就能治愈她的症状。」
奥布里接过药瓶,结实的手臂绷的死紧,他手指微屈,能明显的看到他在发抖,奥布里就这样坐在贝莎的床头,傻傻的瞧着他的心上人。
「怎麽了?再不赶快使用,就会错过最佳时刻了。」
奥布里一震,慌忙道:「阿,大人,非常抱歉,可能是等待了太久,近在眼前时,反而让我有些怯意,我现在马上就使用!」
用相当温柔的力道小心翼翼的扶起贝莎,奥布里开始将药水细心的引入那苍白的唇瓣内,虽然始终处於昏迷,但贝莎似乎仍然有吞咽的能力,顺利的将药水喝光後,奥布里虚空画了个手势,随即虔诚地念诵祝祷词,魔力开始运转,奥布里的身上隐隐发出光芒。
萨南在屋内的角落静静地旁观着,等待着结果。
而那个药草师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萨南,他的面具是纯白色的,眼睛与嘴唇的部位上头描绘出艳红的线条,看上去有些诡异,但他却态度自若地跟萨南搭话:「萍水相逢的朋友,你也想一起见证此刻吗?」
萨南淡淡的扬起眉,注视着这位奥布里口中的恩人:「能够调制出这样的药,阁下的实力果然非凡,只是,做这样的事却不求回报,还真是奇特。」
所有的愿望都必须付出对等的代价,这是世间的法则,说到底,这家伙实在太多谜团了,萨南的眼中不知不觉流露出满满的怀疑。
而那个药草师却顺势点头:「我的确是付出了不少努力才配置出这个药水。」他扭头看向奥布里,那个妖精已经念诵完咒语,昏暗的室内登时光芒大作,魔力与药力彷佛都实体化,成为相互交缠的螺旋,正在发挥着应有的功效。
药草师在面具後露出了一抹微笑:「而我所要求的回报,就在此刻。」
「什麽?」
药草师并不直接回答,反而对着萨南抛出一个问题:「你可曾想过,一个昏迷的人,是否仍存在意识呢?」
「呃?」
萨南一怔,还来不及反应,奥布里惊喜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贝莎?贝莎,妳终於醒了。」
沉睡时的贝莎,就像一尊精巧的人偶,而此刻,那紧闭的眼眸终於缓缓掀动了下,像是蝴蝶拍动着小巧的翅膀,露出了沉淀在岁月中,掩藏许久的灰蓝色眼瞳,倒映出眼前惊喜失控的男人面孔。
「……」似乎还相当沉溺在昏迷的黑暗中,贝莎只是睁着眼睛,一脸空茫的看着床边的男人,有那麽一瞬间,久远的过去与真实地现在交错,汇聚出时空错乱的奇异感。
奥布里小心翼翼的抚过贝莎柔软的面颊,原本惊喜的表情收敛了几分,显得有些落寞:「贝莎,妳为什麽不说话?妳,不记得我了吗?」
药草师走了上前,哑着嗓子在旁边说:「别急,她刚醒,还太虚弱了。」
「让我来吧。」萨南也同样走了过来,虽然不明白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到底想做什麽,不过贝莎的确苏醒了,这个药水当真有效。当务之急,自然是让她尽快恢复体力,於是萨南开始吟唱着咒语:「……水之力丶风之影,光之面容,疗愈之始......」
萨南的吟唱彷佛古老的歌谣,绵软的音色在空气中滑动,就像睡前的晚安曲般柔和静谧,一道温暖的微光笼罩住贝莎,能清晰看出贝莎的气色红润了些,眼神也慢慢有了焦点。
「好了。」萨南收手,满意的一笑:「恭喜你们。」语毕,他又向後退开了些许,不想打扰奥布里与贝莎的重逢。
贝莎发出低吟声:「唔……」
奥布里伸手将贝莎轻柔的扶了起来,让贝莎纤细的身体能舒服的靠坐在床上,哄着道:「别逞强,妳还需要好好静养。我先去送客吧。」
正当奥布里想要离开床边时,贝莎伸手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贝莎?」
只见红发女子露出浅浅的笑,也许是因为昏迷了长久的时光,她显得有些虚幻而迷离,她慢慢伸出手,环抱住奥布里。
苍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指在黑色的妖精的背後来回抚摸着,贝莎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却仍旧坚持一个字一个字说完:「我记得你,你是我的奥布里,我最爱的人。」
奥布里温柔的笑了,应和道:「我是妳的奥布里,而妳,是我的贝莎。」
贝莎的手指依旧在游移着,缓缓摸索到奥布里的腰间,一点一点抽出别在那边的短刀,那张苍白的容颜依旧带着笑意,却已经冷了下来:「……也是,我最恨的人。」
下一瞬间,贝莎毫不犹豫地将短刃刺入奥布里的後心之中。
短篇集(一) 错过04梦魇-1
04梦魇-1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萨南还来不及反应,贝莎的短刀已经牢牢地刺入奥布里的身上。讽刺的是,他施加给贝莎回复气力用的补气魔法,反而成为贝莎攻击的力量来源。
萨南面上变色,几乎是跳了起来:「妳做什麽?」
「别过来。」奥布里的声音明显在发颤,即使肤色偏深,也能轻易看到他面色惨白,深色的血洇湿了他的上衣,血的腥味盖过原本的香草气息,奥布里喘了口气,眼神却坚定的看向萨南这边的方向:「你们,都别过来。」
伸出手,奥布里极轻极轻的抚摸着贝莎的面颊,就连声音也彷佛吐着气发出:「原来,我方才感受到的杀气,是真实的。」黑色的妖精的神情依旧温柔,却终於染上了浓郁的悲伤:「可以告诉我为什麽吗?贝莎。」
贝莎始终微笑着,从方才到现在,她都不曾停下笑容,那固定而不变的弧度,就彷佛只是在执行「笑」这个动作。她一边将短刃刺得更深,一边缓缓地吐出字句:「我都知道喔,奥布里,你有多爱着我,有多努力照顾我,我都知道。」
「那为什麽……咦?」奥布里突然一震,像是发现了什麽,睁大了眼:「妳丶妳都知道?」
笑到了极致,那面容与哭泣也是相仿的,贝莎看上去就像在落泪,一双美丽的眼眸却又乾涸的流不出任何东西,她的声音变得嘶哑:「是阿,我一直都知道,一直……奥布里,你一定不能明白吧,我能感觉到丶我能听到,却连一丝丝最细微的动作都没有办法表达的滋味。」
贝莎狠命的将手里的短刃一转,听到奥布里的闷哼声,她的嘴角扯得更开了,或许是情绪激动的缘故,她隐在背後的羽翼倏地开展,一时间屋内落满了轻薄的羽毛,贝莎的声音再度响起,她的声音又软又甜,若不看她满手的鲜血,就像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奥布里,我一开始是很高兴的,好高兴你愿意照顾这样的我,愿意一直陪着我,我想,等我好了,我一定要立刻亲吻你丶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过,我,已经都,忘记了。」
贝莎的声音像是坏掉似的,变的断断续续。
「所有的丶曾经的,那些心情,都想不起来丶也回不来了。所以,一定有哪里错了,对吧……否则,为什麽我死不掉呢?」贝莎语调一转,开始透出黏腻的怨恨,衬着她始终空洞迷离的眼神,显得可怖极了:「为什麽要让我活在黑暗的小小匣子里,明明是只有意识能够存在,什麽都没有的世界,却说我活着?明明我早就应该死了!」
贝莎的最後一句凄厉无比,真实或虚假的界线早已模糊,她的神情渐趋疯狂,就像还活在那片黑暗的躯壳里,永远也醒不过来:「是你磨灭了一切,让我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感觉,我好恨丶好恨阿,你为什麽要让我活着,为什麽!」
贝莎一个使劲,将短刀狠狠抽了出来,霎时,鲜血喷洒而出,溅红了半边床,连同贝莎身上月牙白色的洋装,也如同洒满了艳红的花瓣似的,晕上了大小不一的斑点。
萨南愣愣的在一旁看着,一时之间忘记反应,他突然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童话故事。
被困在瓶中的魔神先是想着给救他出去的人满满的金币,一百年後,他想着给予对方财富与权力,第二个一百年後,他想着给予对方任意三个愿望……年复一年,最後,始终等不到人的魔神终於决定,要将解放他的人残酷的杀害。
漫长的时间并没有消磨奥布里的爱情,却毁坏了贝莎的心灵吗?
「适可而止。」萨南再度向前一步,想要分开眼前这对男女。
奥布里却说:「不丶不要过来!」他的声音显而易见的虚弱,确定萨南以及药草师都留在原地後,他才回过头来,专注无比的凝视着贝莎。
「原来……如此,对不起,贝莎。」奥布里一手摀住伤口,一只手则是缓缓抚上贝莎的红发,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我竟然不知道,妳在我的眼前,痛苦了这麽久。」
黑色妖精伸出手,握住了他心爱之人的手,黑与白的对比有一瞬间的触目惊心,如同漫长岁月所造成最为亲密也是最为遥远的距离,而他并不在意那些,只是专心致志地,像在安抚着做恶梦的小女孩般,轻声哄着:「来,贝莎,妳摸摸看。」
奥布里将贝莎的手移到自己的面颊上:「这个是温度,真实存在的。」
他俯下头,轻轻的在贝莎的脸颊印上一个吻:「这个吻,是真实的。妳眼前的色彩,妳耳边的声音,通通都是真实的。」
奥布里的身体慢慢地滑了下来,在闭上眼之前,他的面容始终挂着歉意而温柔的笑:「妳是活着的阿,贝莎,欢迎……回来。」
说到最後一个字的时候奥布里的声音已经微弱到不可闻,贝莎不愧是同族的人,短刃所刺向的正是羽妖精一族最为脆弱之处,奥布里就这样靠在贝莎的怀里,他的眼睫垂了下来,在他的面容上打了一层更深的阴影,气氛有一瞬的凝滞,而後,贝莎开始剧烈的颤抖。
像是从亘古的恶梦里清醒,又彷佛重新徘徊在地狱中,她灰蓝色的眼睛睁的极大,呆呆的伸手摸了把仍然温热的鲜血,才喃喃道:「都……是真的?」
萨南走上前去,他的神情冷了下来,稚气而秀美的容貌瞬间有了冷肃之意。他伸出手探了探奥布里的脉搏,已经感受不到任何跳动,方才还活生生的妖精,已经死去了,萨南不由得闭上眼睛。
守护者有维系平衡的任务,不应该有过多情感的负累,在他第一次睁开眼睛时,脑海中曾经浮现过这段话,那或许是神所给予的讯息。
然而,说来容易,却又哪有这麽简单?
褪去平素活泼的少年模样,此刻的萨南神色清冷,目光敏锐,丝毫没打算让贝莎有任何逃避的机会。
「妳可以亲手确认,不是吗?他可是妳最怨恨的人。」萨南哼笑了声,毫不客气地抓住贝莎的手,摁到奥布里还温热的胸口上。
黑色的妖精方才兴高采烈的笑容还犹在面前,这个男人又怎麽能够料到,他费尽心思,却不是败在找不到治疗的方法,而是输给了被时间折磨後的爱人。
萨南的举止似乎强烈的刺激到贝莎,她短促而尖锐的惊叫了一声,慌张的抽出自己的手,又凝视着掌心上红白交错的色彩发起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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