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少年狂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暴风猎人
祥成和春立面面相觑,其它几个人也目瞪口呆。
“这小海兄弟怎么了?”有人问道。
“谁知道呢。”祥成摊摊手。
“该不会这里受刺激了吧?”春立指指自己的脑袋。
“应该不会吧。”
“他年纪这么小,看到这些,害怕了?”春立又指指红布上面的那些骨头,“特别是这个头骨,我看着也瘆人呢。”
刚才捡拾的时候还没觉着什么,现在他自己说起来,春立也感到有些害怕了,他将眼光看向其它地方。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转过身来,急急地将红布拢起来,打了个结,算是将全部的骨头包了起来。
把红布包裹挪远一些,他们开始用铁锨将挖出来的土填回坑里。
由于原来用砖垒起来的墓穴有一个狭小的空间,所以地面上有小小的坟头。现在回填,虽然土质松软了,但是依然没有将坟坑填平,形成稍稍低洼的平面。看来这几年,坟头的土被雨水冲走了不少。
“等小海回来?小海说回来了吗?”春立问其他的人。在回填土的时候,祥成已经离开了,春立这时就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咱们回去吧。如果小海还有事,他会找咱们的。”有人说道。他说的很有道理,这里离家又不远,即使再回来也用不了几分钟。
他们提着大红包袱回去,刚走到半道,本小海就急匆匆地跑回来了。
春立几个人就站住了等他,“小海,还有啥事?”
“把这个放到包袱里。”本小海伸出手来,他的手掌里躺着两个银白色的耳坠,他用牙膏将它们全都擦拭干净了,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银白光芒。
春立接过来,也没打开红包袱,直接从打结的包袱缝里塞了进去。里面是骇人的骨头,他不想再打开细看,而且,如果再让本小海看一遍,更会冲击他的情绪吧,他还记得刚才在老坟坑前本小海摇摇欲倒的样子。
本小海看他这样随意的动作,心里感觉有些不爽,但也没说什么。这么小的两件东西,总不能要求人家大张旗鼓地把包袱放在地方,郑郑重重地举行什么仪式后再放进去吧。
本小海默不作声,跟在他们后面向回走去。
这两天,本小海母亲的那口新棺材就在院子外面的树林子里放着,等待着盛放迁过来的遗骨。
祥成被人叫了出来,跟他出来的两个男人,一人抱着一床被子,另外一个妇女手里拿着一个枕头。
祥成指挥着两个人将棺材盖子打开后,亲自将一床被子铺在了棺材里面,又从春立手里接过红包袱,铺在地上打开。
祥成嘴里念念有词,但是本小海根本听不清他在念叨什么。只见他用双手将头骨捧了起来,轻轻地放进棺材,又依次把胸骨、臂骨、腿骨等放了进去。
本小海远远地看着,并未接近棺材也没接近包袱,他怕自己又要控制不住情绪,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动作来,耽误事情的进展。
最后,祥成捡起那两付玻璃耳坠和银耳坠来,对着太阳看了一眼才又放进了棺材。
祥成扶住棺材沿子,轻轻说道,“弟妹,这里就是你的新房子,你安心在里面睡觉吧。等会儿,光明兄弟就要和你一起去新家了。”
本小海听得一头雾水,这棺材是新房子,那新坟坑是新家?新房子和新家是什么关系呢?
算了,不计较这些词语的含义了。本小海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时候自己还能有心情想这些咬文爵字的事情。
祥成又把另一床被子盖在了那些遗骨上面,再让人将棺盖盖上,插上了楔子。
这就算是把母亲的遗骨转移了?本小海呆呆地想着。
“等会儿就可以下葬了。”祥成过来拍了拍本小海的肩膀。
本小海的身子矮了矮,没想到这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手劲还蛮大呢。
回到院子里,本小海又盘腿坐在了灵棚下面。本冬梅这阵子没在这里,估计是被人劝到屋里休息了。
祥成过来和本小海嘀咕了几句后,一把将本小海拉了起来,然后转身突然大喊一声,“吉时已到,出殡!”
瞬间,八个男人小跑过来,他们麻利地将四根棍子插入棺材四个角上盘起的绳索扣中,然后弯腰将木棍头放在肩膀上,只等祥成的号令了。
“一二三,起!”祥成嘹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八个人腾地一下子直起了身子,那口棺材也稳稳地离开了地面。
本小海和本冬梅在祥成的吩咐下,跟在了抬棺队伍的后面,他们的白色孝衣在微风中竟有些飘逸。
有人将一根棍子塞在了本小海的手中,棍子头上还拴了一条细细的白色布带。本小海明白这就是孝棍了。
随着棺材出门,本冬梅又大声地哭起来。身后一些几个辈分小点的女人也跟着哭起来,多个声音混合在一起,顿时让人的头皮感觉发麻。
本光明的棺材走过门前树林,祥成阻止了本小海他们继续跟行,指挥着另外八个人将本小海母亲的新棺也抬了起来。
本冬梅虽然没有看到母亲的遗骨被收敛,但她知道那里面就是母亲了,因为那里面铺着的两床被子就是她找出来的。
所以,随着母亲棺材的抬起,本冬梅的哭声更大了,拉长的声音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身体也像面条一样瘫软着,如果不是身旁的人架着,她整个身子就会瘫倒在地上了。
“我的那个爹啊,我的那个娘啊,你们怎么这么狠心啊?”不用人教,本冬梅无师自通地大声哼唱着。
本小海听着,心里也是一阵悲怆,但他是男人,依旧无法像姐姐那样大声哭唱,只是泪珠儿终于像断线的珠子纷纷滚落下来。
375.下葬
两口新棺并排放进了新挖的坟坑,本小海的心里也终于踏实下来。
几十年的遗憾,终于能够弥补了。
祥成带着本小海和本冬梅绕着坟坑顺时针转了一圈,又逆时针转了一圈。本小海不知道这是什么讲究,但是很听话地跟着做了。
转完两圈,有人将一个泥盆递到了本小海的手里。
摔老盆儿一般由家中的长子来做。若是家里没有儿子的,需要侄子之类的人来代替摔。当然,摔老盆儿可不是白摔的,摔老盆儿的人是有权利继承遗产的。
当然,本小海是正儿八经的孝子,不需要他人来代替。
本小海仔细看了一眼手中的泥盆子,又看看脚旁硬邦邦的泥地,觉得应该能够摔坏吧。
为了保险起见,本小海还是用尽了全力将盆子狠狠地朝地上摔去,泥盆子瞬间被摔成了多半,
没等那散开的泥盆碎片稳定,祥成就大手一挥,喊道:“填土吧!”
本小海和本冬梅都愣了一下。然后就见本冬梅一下在扑倒在坑边,左手撑地,右手朝坑里伸去,嘴里大声喊着,“爹啊,娘啊。”
眼看着一锨土就要落在本冬梅的右手上,本小海赶紧扑过去,伸出胳膊去档,那抔土就打在了他的胳膊上。
其它人见状,赶紧将二人拉离了坑沿。本小海就顺势跪在了地上,而本冬梅却挣扎着要回到坑沿那边去。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小梅,你不能再这样哭了啊,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才行啊,你还得照顾小海呢。”此时,一个名叫月红的嫂子大声劝慰道。
听着这文绉绉的话,本小海不禁多看了她一眼,他知道月红嫂子读过高中呢。
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呢,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本小海颇为赞赏地想着。这样的人窝在老家里种地,真是可惜呢。
此时的高中生,可是非常稀缺的人才,能读高中的人员比例也许不如以后年代里大学生的比例高呢。
而将来,凡是有点文化的人都不会满足于在家种地,都千方百计外出打工赚钱了。
真是可惜啊,本小海摇摇头。这正是这个年代的悲哀啊,经济不发达,思想不解放。
突然一阵鞭炮声响起,把本小海从胡思乱想中惊醒。这时候,面前已经出现一个大大的坟包,人多力量大啊,七八个人很快就将坟坑填好了,并且拢起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大坟墓。
坟前已然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有四个大碗,碗里分别是鸡、鱼、肉块、丸子。
本小海点点头,贡品还挺丰盛呢。桌子上的一个碗里还插着几注香,正升起袅袅的白烟。
“孝子贤孙磕头!”祥成又是一声大喊。
本小海认认真真地跟着他的口令跪下站起来,再跪下再站起来。之前祥成已经教过他该怎么做,所以他的动作尽管不完美,但也不至于离谱。
而本冬梅作为孝女,不需要叩头跪拜,只是低头静静跪在本小海的身后就行了。
二十四拜过后,本小海已是额头冒汗。这可不是累的,而是这繁琐的程序把他紧张的,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让人笑话。
两个大包袱在坟前打开,里面是被折叠成元宝,被剪成铜钱形状的纸钱。抽出包袱皮子,那些纸钱就直接堆在了坟前的地上。
有人把两盒火柴分别递给了本小海姐弟俩。他们便引燃了地上的纸钱。
一时间,纸灰漫天飞舞,本小海姐弟俩口中念念有词,“爹,娘,你们收好你们的钱,在那边不要太节俭了,以后还会再给你们送钱的。”
本小海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就凭着感觉胡乱说着。尽管他不相信去世的人还需要在阴间花钱,但是万一需要呢。
本冬梅的身体是柔弱的,但是也是坚韧的,这两天她时不时地大声哭唱,嗓子都哑了,此时又大声地哭喊起来。
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就只能和弟弟相依为命了,所以她现在是拼了全力来哭她的爹,哭她的娘。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几个人都架不住她。她就像一滩泥一样,刚把她的身子拽起来,稍一缓劲儿就又瘫了下去。
“你再这样哭,可就把身子哭坏了啊。”月红嫂子的话再有道理,此时对本冬梅也不起任何作用了。
本小海见姐姐哭的厉害,没有一点停止的迹象,觉得终究不是办法,便快步走向姐姐,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大声喊道,“姐,你醒醒,咱该回家了。”
本冬梅在弟弟的喝声下骤然停止了哭唱,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抽泣起来,再也没有了哭唱的念头。
她的双腿也在他人的搀扶下机械地迈动起来,走向了回家的路。
本小海的父母顺利下葬,来帮忙的乡邻像是完成了一桩非常了不起的任务。
这最后的午餐大家便吃得格外带劲。特别是那些出力的男人,没有了任务的束缚,都开始敞开了喝酒。
而那些孩子,更是像过年一样,狂吃几口饭菜,就跑下桌在院子里大呼小叫地乱跑一会儿,再回到饭桌狂吃几口。
有的家长见孩子疯跑,就大声地呵斥几下,却也并不真正去管。
而本小海也觉得自己完成了一桩大事。他快速吃了几口饭菜垫垫肚子,拿起酒瓶走到祥成跟前想给他添酒。
“小海,你回去坐着,让小青倒酒就行。”祥成用手捂住酒杯,示意本小海将酒瓶放下,小青已经三十来岁了,但是他的辈分最小,按照辈分,他还得叫本小海叔叔呢。
“祥成哥,就让我给大家添添酒,大家都为我父亲的事情辛苦了。”本小海执意不肯离开,手里紧紧握着酒瓶。
“那好吧。”僵持了一会儿,祥成终于妥协。
本小海挨个给本桌的所有人都添了一点酒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前也给自己的杯子倒了一点儿酒。
“小海,你喝酒行不?”祥成皱皱眉头,他还是认为本小海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小孩子喝酒可不好。
“祥成哥,你放心,我不多喝。我就沾沾嘴唇,意思意思。”本小海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他环顾一下在座的亲戚及相邻,大声说道:“各位亲朋,各位乡亲,大家辛苦了,我敬大家一杯酒。”说毕,他离座挨个和大家碰了下酒杯。
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一仰脖子将杯子里的就灌了下去。虽然他能喝酒,但这不是他喝酒的时候,因此他的动作虽然豪爽,但他杯子里的酒也只有薄薄的一个杯子底。
见本小海如此豪爽,大家也就不再客气,都跟着喝了大大的一口酒。
“小海,以后有什么事,就找这些亲戚,就找这些乡邻啊。”祥成嘱咐道。
“好的,好的,谢谢各位了。”本小海激动地满口答应着。但他知道,自己以后也许就很少回村里来了。
自己是重生而来的,弥补了父母亲薄葬的遗憾后,将会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去做。
376.被关心的感觉
“这就是你所谓的真爱故事?”本小海疑惑道。虽然雷鸣的故事讲得有声有色,也涉及到了男女之情,但是那都是少年少女的朦胧情感好不好,怎么能算是真爱故事呢?
本小海不相信整天开黄腔的雷鸣仅仅有这样的单纯学生时代的情感经历。
能让他刻骨铭心的爱情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的。
听到本小海具有戏谑意味的反问,雷鸣也不禁讪笑。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本来想讲讲那难以忘怀的爱情故事的,却不知不觉地讲起了自己学生时代的生活。
“如果你不想讲呢,咱就不讲了。我知道,有些事情,宁愿烂在心里也不愿意给人说的。”为了避免雷鸣故事跑题所带来的尴尬,本小海安慰他道。
本来,两人喝酒聊天,就是顺兴而为,何必局限于既定的主题呢。
“好吧,好吧。哇,竟然凌晨一点多了,真不能讲了,再讲就耽误你明天干活了。”雷鸣说完便开始收拾桌子。
本小海也站起来准备搭把手,却被雷鸣婉拒,“哥,我自己来就行,你赶紧准备准备休息吧。要不明天你晚去会,我会向他们请假说你有点不舒服。”
听到这样的提议,本小海心中一动,这雷鸣还真是体贴啊,不过他还是嘟囔了一句“哪能这样呢?”
尽管凌晨一点多才睡觉,第二天本小海还是六点多钟就醒了。他想多迷瞪一会儿挨到七点再起床,但是尽管倦意缠身,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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