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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入命( NP)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眉如黛
赵判官深深陷进床中,不由得舒展了眉梢。
就在司徒靖明转身欲走的时候,赵杀忽然想起一事,求问道:“将军可有强身健体之法,药膳也好,拳法也罢,赵某还有要事未了,需得早早好转起来……”
司徒靖明听了这话,半天才道:“你这一世,生得太过无用,能活上三五个月已经不错了。”
此话大出赵杀意料之外。
他总以为自己英武不凡,膂力过人,能照顾许多位债主,骤然变得这般文弱,心中多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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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难过。
但身下高床软枕,惹得赵判官眼皮沉重,人只来得及懊恼了片刻,便舒舒服服睡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翌日一睡醒,赵判官就因为手无提笔之力,事事叨扰起司徒将军来。
他身虚体弱,受不得半点凉风,司徒靖明只好在屋中烧起地暖,寻了一套坊间新刊印的《司徒靖明别传》,给他躺在床上打发时日。
赵判官虽然博闻广识,但坊间这套丛书,其妙奇绝之处,常叫人拍案称绝,此刻骤然见到新章,难手不释卷,读得浑然忘我。
司徒将军担心书卷沉重,便把书平摊在枕上,叫赵杀趴着翻看,刚刚放下心来,走开数步去理文书,眼皮忽然一跳,又大步踱回榻旁,恰好望见赵杀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卷高袖口,朝瞬间通红肿起的两侧手肘呼呼吹气,一双眼睛仍往书页上瞟去。
司徒靖明气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忍着无名肝火,替赵判官堆高软枕,扶他重新坐稳,继续读起书来。
这一回,司徒将军抱臂站在一旁,并未立刻离去。
等赵杀捧着新刊,再翻过一页,人忽然双眼通红,簌簌落下泪来。
司徒将军胡乱替他拭去泪痕,勉强安慰了两句:“这些都是些闲书,不必当真。”
赵判官却道:“是眼睛不大中用,看久了书,就酸胀难忍。”
司徒靖明听了这话,不由得脸色微变,负着手,在榻边来来回回走了几遍,似乎平素见惯了强兵悍将,极恨他此番弱不禁风。
赵杀眼前模糊一片,并未发现身旁人有些焦躁易怒,还在讪讪打听:“司徒将军,这、这该如何是好?本官连书也看不成,当真是百无一用了……”
司徒将军听见这话,那身火气忽然消了,走到赵杀身旁,从赵判官手里把那册《司徒靖明别传》抽了出来,冷着脸道:“这有什么,我替你读几章便是。”
赵判官微微一怔,半晌过后,才忙不迭应下,急急道:“刚看到司徒靖明与扫地婢女定情的那一处!”
司徒将军听得脸色忽青忽白,在床沿坐下,捧着书卷,果真自定情那一章诵起:“司徒靖明、那司徒靖明不知见过多少庸脂俗粉,唯有这名扫地婢女王氏,是以纯真禀性待他,咳咳……”
“想到此处,他嘴角绽开一抹邪魅狂狷的笑意,咳咳咳……”
“身旁老奴看得心中一惊,将军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咳咳咳咳……”
赵杀听得如痴如醉,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却是司徒将军僵硬得很,声音平直,每念一段,就要咳嗽好几声。
司徒靖明好不容易念完一折,立即把书掷到一旁,只道:“明日再读。”
赵判官已然十分感激,闭着眼睛回味了一阵,正要再睡,司徒靖明犹豫了片刻,板着脸道:“睡吧,等药膳做好,我再来叫你。”
赵判官信以为真,然而等他一觉醒来,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司徒靖明却依旧没有叫他。
那人一手支着头,一手卷着公文,闲闲坐在案牍前,被窗楹外花荫叶影落了一身,望着自家在枝头乱窜的黑羽大鸟出神。
赵杀目光不由得也落在这只健硕肥美的黑羽鹰身上,看得久了,忽然想起一道叫五乌鸡丝的菜,酥烂可口之处,叫腹中咕咕作响,忍不住问道:“司徒将军,府里还有剩饭不曾?”
司徒靖明回过头来,看见他衣衫松垮,侧脸压出数道红印,眉头一蹙,不知为何又有些生气。
赵判官吓得赶紧改了口:“方才睡过头了,实在不成,有张油饼也好,你家油饼也……”
他说到此处,人忽然顿了一顿。过去身强力壮,就着冷茶,囫囵咽下油饼,在寒风月色下等人……那般日子,再不会有了。
司徒靖明恼得背过身去,在窗上一叩,唤来几名忠仆,将灶上文火炖了许久的药膳依次端进来。
赵判官一时喜出望外,连苍白双唇都泛起一抹血色,颤颤巍巍从榻上爬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前,刚要落座,司徒将军忽然想起一事,低声道:“等等。”
说罢,在斗室中转了转,寻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缎软枕,垫在赵判官那张硬椅上。
赵杀愣了半天,而后才结结巴巴道了谢,双手撑着扶手,小心翼翼地落了座,人重振神,将菜肴挨个看了一遍,馋得口舌生津,刚要提箸,想到昨夜绵绵之痛,又诚心打听起来:“有劳司徒将军看上一看,有哪道菜是本官不该吃的?”
司徒靖明抱臂倚在一旁,闻言眉梢一扬,断然道:“我怎么知道?”
赵判官听了这话,便放下心来,绕开面前一道道滋补药膳,抖着手去夹最远处的一盘粉蒸肉圆,额角渗出几滴薄汗,总算将肉圆夹起半寸。
可惜往回挪的时候,那只手便全然不听使唤,抖如筛糠一般,眼看着要将肉圆掉在桌上,司徒靖明突然伸出手来,握紧赵判官的手,轻轻一带,就将肉圆送入他碗中。
赵杀如释重负,用袖口擦了擦淋漓热汗,脸上又多了几分感激之色,连连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司徒靖明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才冷冷教训道:“吃半粒解解馋就好,别吃多了,不然有得你腹痛。”
若是赵判官昔日听了这话,不了横眉怒目,腹谤他刻薄善变,但这两天借住在这人府中,受他亲手看顾之恩,人便渐渐老眼昏花、昏庸耳背起来,连这冷言冷语也觉得十分顺耳,欣然道:“好,好,都听将军的。”
司徒靖明面色稍缓,拿了瓷勺,慢条斯理地替赵杀盛了半碗乌鸡汤,递了过去。
赵判官尝了一小口肉圆,眯起双眼,长舒了一口气,发出一声含糊不明的赞叹声,再看见这碗炖得入口即化的乌鸡肉,又是眼前一亮。
他抖着手舀起一勺,正要入口,被扑面热气一蒸,勺子差点掉落在地,忙用口吹了吹,想把热汤吹凉些许,可方吹了两回,就是好一阵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司徒靖明上一刻还看见他好端端喝着汤,余光再扫过来,人已经身形打晃,满脸虚汗,不禁脸色骤变。
好在赵判官晕眩了片刻,便慢慢缓过来,有气无力道:“无、无妨,我想吹凉一些,谁知喘不上气……”
司徒靖明当即沉下脸来,耳珠却隐隐透出一抹薄红,怫然不悦道:“简直胡闹,你还想叫我帮你吹凉不成?”
赵杀被他说得狼狈万状,登时不敢耽搁,将汤匙摇摇晃晃地举到半空,趁热往嘴边送去,甫一入口,就烫得老脸通红,泪流不止。
等赵判官缓过气来,揉了揉酸痛臂膀,打算再舀的时候,司徒靖明便闷声闷气地把碗端起来,舀起一勺鸡汤,亲自吹了半天,然后才稳稳递给赵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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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判官看着这人丹唇轻启,贝齿微露,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好一阵心猿意马,直到被这人亲手喂了满满一勺汤汁,仍旧是面红耳热,心跳如鼓。
司徒靖明脸色难看,唯有耳珠又红了两分,飞快问了一句:“还烫不烫?”就强掩心意,仓促去吹第二勺汤。
赵杀直到此时,堪堪品出嘴里滋味,只觉司徒将军灌的这勺鸡汤,有陶冶情操之奇效,才喝了些许,人便醺醺然如浴春风。
赵杀感激涕零之下,忽然又想吟诗了。
他趁司徒将军吹气如兰之际,拿手指在桌上虚虚勾写,果真凑出一首小诗来,写的是:残喘欣且喜,病躯慨当慷;我若不勇敢,谁替我坚强。
赵判官细细回想了一遍,颇为自己的盖世才情倾倒,只是当司徒将军把下一勺喂到他嘴边,赵杀便将妙句忘得光。
两人一个喂,一个喝,把鸡汤享用了一小半,每道菜肴各用数口,赵判官就吃得大饱,倒在椅子上呼呼喘气。
司徒靖明这才换了一副筷箸,将残羹冷炙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赵杀发现他还未用饭,愈发铭感五内,也想替他夹一夹菜,可惜手上无力,花了半盏茶的工夫才舀起一勺一品山药,又花了半盏茶的工夫,抖抖索索地把菜送到司徒靖明碗里。
司徒将军脸色阴沉,几不可闻地推却道:“我不必补肾。”
赵判官累出一身虚汗,不顾头晕耳鸣,一个劲地殷殷劝道:“司徒将军,快尝一尝。”
司徒靖明只好草草吃完,负气起身。
赵杀还靠在椅上消食养神,直到司徒靖明走出几步,他才壮起胆子,颇有些羞愧地问了一句:“将军以为……”
赵判官原本想问,赵某这样苦苦偷生,是否全无裨益,不若趁早了断。
虽然自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伟男子,不应贪生畏死,更不应轻生重死……
只是这样苟且活着,既不能替债主四处奔走,也不能为债主分担一丁点愁苦,实在全无意义。
然而赵杀这句话将将起了个头,想到司徒靖明彻夜照料之恩,诵书开解之义,人便羞惭难言,不敢多提。
司徒靖明等了片刻,迟迟不见赵杀说完,于是拂袖离去。
赵判官独自扶着腰,默默挪回榻上,想起今日种种不思进取、好吃懒做之处,诚心诚意地忏悔了一番,而后双眼一闭,继续补起眠来。
他昏昏沉沉地睡到半夜,突然惊醒过来,把双眼偷偷睁开一线,发现有一道修长人影立在床前。
再细细一看,便看清那人穿着一身玄衫,劲瘦腰身不盈一握。
赵判官只当司徒将军又忘了吃药,顿时吓得半死。
人心思电转之下,非但没想到什么脱身之法,还连带着忆起那碟一品山药壮阳的妙用,愈发心如死灰。
赵杀满心以为瞬息过后,自己就要以一介残躯,陪司徒将军戏水骑马,落得腰断腿折的场,不由得眼眶发红。
可他等了许久,那人还一动未动。
也不知虚度了多少光阴,司徒将军总算从袖中取出一个巧手炉,压在锦被一角,似乎是怕他寒夜中冻伤了身子,顿了顿,还伸出手来,隔着半寸远近,悬空摸了摸赵判官的脸。
赵杀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巨浪滔天,又屏息以待,等了片刻,司徒靖明这才轻声叹道:“下一世没有我照顾你了……”
赵杀听得不甚明白,所幸下一句,司徒靖明便说得浅显得多了。
那人把声音放得极轻,声音喑哑,浑如叮嘱:“所以,多少……活得久一些……”
他说完这句话,人就走远了,坐在一豆烛火旁,继续看白日未看完的宗卷。
赵判官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回并不是夜游。
只是他还未弄清一事。
这人曾勉强答应下来,要照顾他这一世。
为何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又生怕他的一世太过短了?
赵杀这样一想,身上便烫得厉害,仿佛是夜色格外冰冷,唯有司徒靖明说的那句话留有余温。
第三十六章
此后十余日,赵判官事事仰仗司徒靖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面色反倒红润了些许。
人极有神的时候,竟能在将军搀扶之下,在院中走一个来回。
这一日,赵判官心血来潮,想到府外也走上一走。
司徒靖明随手把黑羽鹰唤来,在城中盘旋了一圈,将周围无甚人烟的去处查探清楚了,这才答应下来,皱着眉,一层层为赵杀穿好棉衣夹袄,系上领口缝了一圈软毛的披风,遣几名忠仆用一顶小小软轿,将赵杀一路扛到将军府西角门前。
赵判官下轿时,西角门铁门洞开,司徒靖明已经负手站在门外。
赵杀强提了一口气,摇晃着跨过门槛,站在司徒将军身边一看,发现街上门庭冷落,行人稀疏。
司徒靖明低声道:“有什么好逛的?”
赵判官伸手去牵他的手,拽了两回,司徒将军才沉着脸,同他一路走到街市上。
迎面冷风吹过,赵杀隔着重重棉衫,依旧冻得打了个哆嗦,弓身苦咳起来。
司徒靖明站在一旁,替他掖紧了披风,犹豫了许久,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赵判官咳了半晌,人总算缓过气来,脸上不知为何有些泛红,看了司徒将军几眼,而后歪歪斜斜地往前走去。
司徒靖明在袖中摸着一物,取出半寸,又尽数塞回,踟蹰许久,赵杀就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回来,颇有兴致地打听起来:“将军,怎么啦?”
司徒靖明猛一闭眼,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决断,将袖中之物攥在手心,用力取了出来。
赵杀定睛一看,只能看见司徒靖明指缝间的白色软毛。
赵判官使出浑身力气,一点点掰开司徒靖明的手指,才知道是一对通体雪白的毛绒暖耳,还未回过神,司徒将军已经胡乱撑开暖耳,替赵杀一边耳朵戴上一只。
赵杀还呆在原地,司徒靖明已经向前走去,口中催道:“不冷了就走。”
赵判官低头摸了摸暖耳的软毛,忽然极想给司徒将军也戴上一对,他红着脸跟出十余步,额上已渗出点点热汗,忙道:“将军,强身健体之事难以一蹴而就……”
司徒靖明大步走了回来,断然问道:“累了?”
赵杀确实已经两腿打晃,只得以实话相告:“当真累……累了。”
司徒将军回头看了一眼将军府角门,少说也有四五十余步,于是冷声道:“又要我背回去?怎么这般麻烦。”
说罢,人微微蹲踞,手向后一揽,就把赵杀稳稳背到背上,慢慢往回走去。
赵判官一时像染了风寒,双颊烫如火烧,刚想把披风抖开,也替司徒将军遮一遮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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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突然追上来一名抱着襁褓的穷苦妇人,畏畏缩缩打量了一阵两人服饰,下一瞬便使出全身力气扑了过来,嘴里哭求道:“老爷!两位老爷行行好吧!”
赵判官眼看着她要拽上司徒靖明胳膊,忙伸手挡了一挡,那妇人仍不死心,仓促抓住了赵判官拦人的那只手,身上数道黑气窜出,形如疫鬼。
等司徒靖明以腰刀刀柄撞开那妇人,赵杀手上仍留下一道乌青。
赵判官自己拿手抹了两把,乌青指印仍在。
以食指蘸了血,在指印上连画了四五遍平安符,乌青仍在。
只怪他一时起意,怪他病弱体虚,怪他神通尽失。
那妇人还在含泪忍痛,苦苦求道:“官老爷,赏点救命钱吧……”
赵判官嘴唇苍白,半天才道:“将军,放我下来吧,我怕是也染了疫病了。”
那疫病来势汹汹,赵杀求了几次,就耳鸣眼花,未听见司徒靖明说一句话,未看清他脸上一分神色。
他昏厥之前,只来得及在腕上画了几道浅显符咒,把疫气困在体内,以再过了其他人。
等他再一次醒来,人又到了榻上,门窗紧闭,留着满室药材苦味。
他嘴里已经被司徒靖明灌了不少药汤,手腕缠着丝线,连到室外,由许多垂垂老矣名医会诊。
赵判官看见司徒将军仍坐在床沿,忙撑起一口气,一寸寸抬高了手,细细打量自己画在身上的符咒,见黑气在筋脉中来回冲撞,始终不曾泄出一丝,这才如释重负,把手一垂,瘫软在榻上。
他喘了许久,想起之前的事来,强笑道:“都怪赵某糊涂,硬要出门。好在那妇人也是冲着我来的,将军无事就好。”
说完,又好生怜悯了一番妇人之贫苦,稚子之无辜。
司徒靖明忽然问他:“冲着你来的?”
有一刹那,赵杀几乎以为司徒靖明负人行路时,仍知道自己拿手挡了一挡。
可若是自己未挡,以司徒将军之神力,哪里闪躲不开?
只怪自己热血冲头出了府,热血冲头想护着他,万万不能叫司徒将军为此郁愤劳神。
赵判官这样一想,当即一口咬定:“真是冲我来的。”
司徒靖明听了这话,微微低下头去,赵判官极想知道他是信是疑,可惜双目昏花,只能看见隐隐绰绰的一个人影,于是又强撑着笑意,提起别的琐事:“多谢将军,请了这么多大夫来看,想必转眼就能治好了。”
可司徒靖明不肯说话。
等大夫们交头接耳讨论了一番,配出新的汤药,把热气腾腾地药碗送到门口,司徒靖明亲自端了过来,吹凉了喂赵杀喝下,发现赵杀苦得皱紧了眉,还寻了一块酥糖喂他。
赵判官偷偷看了一眼疫气缭绕之处,那黑气并不见消散,愁得手脚发凉,脸上依旧堆出笑来,直道:“多谢将军心,这下好多了。”
但他这样尽心力地哄人,司徒将军却气得拂袖起身,立在窗边,久久不语,过了许久,才道:“你给许青涵写封信吧,他问诊疗疾,确有独到之处。”
赵杀呆了一呆,司徒靖明就冷笑起来:“这也要我替你写?”
赵判官想到司徒靖明平日对自己的诸多照顾,岂敢再麻烦他一回,讪讪道:“我自己写就成。”
司徒靖明果真拿来笔墨纸砚,在被褥上垫好一方毛毡,把纸在毡上铺平,替他濡湿笔尖,蘸了墨汁,递到他手中,便在旁边抱臂而看。
赵杀手抖得厉害,好半天,才开始落笔。开卷颇笔墨,盛赞了一番许大夫的高洁品性;中途遮遮掩掩说了一番自己偶感瘟疫,诸事不便;尾才提到治病一事,盼他拨冗前来。
当写到“诸事神,伏乞俯允,赵杀顿首”,字迹已潦草凌乱,难以辨识,多亏司徒靖明好心上前,把杂物拨开,信纸小心起,扶赵杀重新躺平。
赵判官累得脸色苍白如纸,哑声挤出一句:“多谢将军……”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看不清司徒靖明脸上神色,只听见那人难辨喜怒地说了一句:“等他赶来,少则隔日,多则几日,你先安心养病就是。”
赵杀连连答应,然而几日过去,许青涵却没有半点消息。
赵判官眼看着手上黑气更盛,蔓延至腿,亦是心急如火,喝下半碗吊命的参汤后,又求司徒靖明拿来纸笔,重新抖着手写了一封信,言辞愈发恳切,用句愈发谦卑。
但许青涵仍没有来。
赵判官虽然极想重磨新墨,再展尺素,然而人染病多日,形销骨立,每日昏睡不醒的时候渐多,暗自伤神的时候渐少。
偶有清醒之时,也只来得及嗅见满室药香,看见司徒将军坐在榻边的模糊人影,在自己骨瘦如柴的手臂上哆哆嗦嗦地画几道新符,纵然想唤那人坐近一些,拽住他一方衣角道谢,也是喉头腥甜,难以出声。
有一日赵判官再次醒来,恰好听见司徒靖明在窗下与人争执。也不知司徒靖明是如何指摘的,那小童哭得极委屈,抽抽噎噎地道:“将军,我当真把信送到了,是许大夫不信……”
赵杀听得心中一颤,而后两人声音骤低,赵判官了好大的工夫,才听见司徒靖明道:“备好纸墨,我亲自来写。”
赵判官心中忽然怕得厉害,想说些什么话,但喉中仅能发出嘶哑之音。
他拼命撑坐起身,想弄出什么动静,叫司徒靖明进屋。
可他如今境况,即使发现床头咫尺就摆着一张小案,上面还有盛药的瓷碗,也只能拼命侧过身去,将手一点点挪到榻边。
等赵杀满头大汗,伸长了手,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去够案上瓷碗,还未碰到,人就身形不稳,摔倒在地,一时间周身剧痛,手脚受脱臼骨裂之苦,半天挣不起来。
直至司徒靖明大步走进屋中,赵判官仍强睁着眼睛,嘴唇干裂,从中挤出含糊不清的呓语,似乎想叮嘱他什么话。
司徒靖明蹲下身,轻轻看他伤势,利落接好脱臼之处,将人抱回榻上,又走到门外,遣小童重新去请陆续辞去的几位大夫,忙完一切,见赵杀仍醒着,这才低声安抚道:“会好起来的。”
赵杀慌得摇头,只是这一丁点动作,也叫他冷汗潺潺,苦不堪言。
司徒将军静静看了他一阵,突然问:“你不希望我写信?”
司徒靖明眼中慢慢冷了下来,似乎与赵杀相识已久,不过只言片语,便能知他禀性,探他心神。
那人轻声问道:“你怕自己病入膏肓,药石罔效,叫他来看,不过是白白惹人伤心一场?”
赵杀未想到他如此善解人意,眼中透出一点希冀之色。
司徒靖明那双凤眸冰凉如水,微微冷笑道:“也是,你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相干?”
说罢,正要起身,赵判




桃花入命( NP) 分卷阅读71
官总算拿尚能动弹的食指,勾住他衣衫一角。司徒靖明身形一僵,半晌,才道:“放开。”
赵判官适才朦朦胧胧地一望,只觉司徒将军生起气来,眉梢微扬,嘴角微勾,容貌比寻常时候还要好看三分,被他一训,情不自禁地便把曲起的那根手指伸直,老老实实地放司徒靖明离去。
待几位老大夫蒙上面帕进门,为他正骨敷药的时候,赵杀还念念不舍地强睁着眼睛,想着那人平日里不肯声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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