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花漫夜
程山水怕倒是不怕,就是有些震惊,还真的有人敢跟他动手啊,活腻了?
他站定不躲,想要从容一掌拨开那把宝剑,却冷不防,自己整个人忽然飞了起来,在空中甩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头上的天空,便颠倒了过来。
他定定神,才发现,天成是把他拎了起来,像扛麻袋一般扛在了肩上。他的身体在天成肩上对折了一下,头垂在他背上,而天成,早就一棍子将那把刀拨开,竟然就这样扛着他,跟那些黑衣人开战了。
虽然扛着个人,但天成依然是游刃有余,只见他左手抓住程山水的脚踝,防止他掉下去,右手边挥舞开那把铁棍,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那群黑衣人。
那群人其实武功不算弱,但天成太强,铁棍所到之处,刀剑无不脱手,腾挪闪跃之间,程山水也随着他的步法四处乱晃,直晃的眼冒金星。
这群人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敌,便飞一般逃窜开去。天成不假思索,就要追过去,却听到肩上的人无奈的喊道:“放我下来!”
天成似乎觉得这样扛着他挺有意思,一时没有像平时那样言听计从,而是说:“你不是说,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吗?”
哼,胆子大了,敢逗我了!程山水哭笑不得,想要自己挣扎下来,却忽然感到,天成的肩膀僵硬了一下。
一个同样一袭黑衣之人,就站在天成面前,这人并未覆面,而是露出一张阴鸷的脸,面对天成,冷酷的笑。
程山水越过天成的背,倒着看去,只觉这人很是讨厌,正在想这人是谁,却听到天成低沉的声音。
“十七,你还活着。”
没有回答,那人一把长刀,已经欺到天成身前。天成虽然震惊,对敌却是本能的反应,手一挥,铁棍便挡开长刀,那人纵身一跃,后退数步,仍是站定,望着天成,怒目而视。
“不要叫我的编号,我的名字,叫池渊!”那人握紧长刀,脸上现出诡异的笑意,“四十二,你好啊!暗夜岛四十九条命,如今也只剩你我而已!四十二,你有什么资格活着?”
天成全身一震,竟然被他的话语惊得后退了一步,本来紧紧握住铁棍的手,不觉有了一丝颤抖。
“你可知道,我、青蓝,我们都只是牺牲品,教主真正想要的人,只有你啊!可是你心慈手软,杀个人都下不去手,若不是教主偏袒,你怎么可能活下来!你装什么好人?你手上,就真的没有血吗?你难道忘了,青蓝是怎么死的?我真后悔,那一夜,没有掐死你!”
他字字咬牙切齿,一听便知,他对天成有着深刻的恨意,天成没有回应,握着铁棍的手仍在微微颤抖,略微低头,才沉声说:“我没有想杀青蓝。”
那个叫池渊的人咄咄逼人,向前踏出一步,仍是带着刻骨仇恨的声音,怒喝道:“你没想杀他,却亲手杀了他,还有,暗夜岛的所有孩子,都是因你而死!四十二,天成,我迟早要杀了你!”
程山水仍被天成扛在肩上,他能感觉到,这个叫池渊的人说的话,给天成带来了强烈的震惊和痛苦。青蓝,又是这个名字吗?原来他已经是个死人。还有,暗夜岛、四十九条命……
池渊的话,程山水听得很认真,因为他知道,这便是天成的过去,是他从心里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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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却又担心勾起他不堪的回忆,而不敢去问的东西。那过去,便是那双墨绿色眼眸深处,沉淀的痛。
然而还没等他多想,便听到一阵琴声响起。这琴声悠扬悦耳,却透着邪异,不似从某个方向传来,而像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仿佛这四方天地便是一把古琴,琴音响处,连风都跟着舞蹈。
“鬼语魔音!”
程山水听过这声音,身体立刻僵了一下。他曾经险些死在这琴音中,绝不会认错。魔教教主穿心鬼面的独门秘技,鬼语魔音!
天成的反应比他还大,他本是魔教中人,认识教主的琴声并不奇怪,可是山水却清晰的从他身体中感受到一种战栗,那琴音不仅扰乱了他的内力,还扰乱了,他的心境。
鬼语魔音可以扰人内力,更绝的是,他可以选择目标,让一部分人的内力增强,压制另一部分人的内力,从而起到反败为胜、以弱胜强的作用。此刻,它的选择不言而喻,因为天成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抓住程山水脚踝的手稍微松了一下,但只是瞬间,便更紧的抓住了他,紧到程山水觉得有些疼,挣了挣,却一时挣不脱他的钳制。
天成面前,池渊明显是被增强了内力,满目泛着杀意的血红,一把长刀舞动如飞,直直向天成砍来。
天成不敢恋战,手中铁棍连连挥舞,力量却远不如前,只见池渊的长刀砍到他身前,堪堪贴着他的额头飞过去,一缕碎发被刀砍断,天成更紧的抓住程山水的脚踝,用棍尖猛的一戳地面,借着反弹之力,向远处跃去。
“你逃不掉的!”池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天成顾不上了,只是带着程山水拼命逃跑。他虽然内力受抑,但轻功很好,一时竟然躲开了池渊,向着饮剑阁的方向,飞奔而去。
“天成,放我下来!”程山水连连喊道,天成却充耳不闻,但他的脚步却突然停顿了,因为他面前,站着十余个黑衣人,便是刚刚那些,被他轻易打败的人。此刻,这些人被琴音蛊惑,力量大增,他却是受抑,胜负未卜,他心中慌乱,回头看时,却见到池渊手持长刀,面露冰冷的笑意。
程山水只觉脚踝一松,天成终于将他放到了地上。被人家扛着跑了半天,身为双堂主,还不够丢人的哪!程山水很是憋屈,却是刚想说两句,便被天成的声音打断了。
“池渊,我跟你回去,你放他走。”
天成说的很慢,仍是那样深沉的声音,却掩饰不住的,透出一丝恐惧。
程山水知道,他是害怕,魔教本来就没好好对他,他这样回去,不知会受到如何可怕的惩罚。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天成微微颤抖的手腕,压低声音,说:“我不会让任何人带你回去的,相信我!”
说完,他望向池渊,满目愤怒。
这个人仇视天成,那么,他便不是什么好人!
池渊看看程山水,再看看天成,冷笑着,说:“放他走?你还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吧?童颜修罗,可是我魔教人人得而诛之之人!”
第7章故人何在
天成面露诧异,低头看了看程山水的脸,却发现那张一贯晴朗的脸上,忽然变得阴云密布。他仍是在笑,却不是平日那阳光一般暖心的笑意,而是冷酷嗜血,恍若恶魔的笑意。
“你知道我的名号,就应该知道,血堂是怎么灭的!若你忘了,我不介意,在你身上,重现一次!”
仍是清脆有如孩童的声音,却早已不是平时玩闹的语气,而是浸透着阴狠,天成只觉很是陌生,还有,一点点莫名的哀伤。
天成跟着穿心鬼面的时间并不长,穿心鬼面似乎很讨厌他,极少跟他说话,偶尔说话,也大多是要责罚他,所以魔教之事,他所知不多,但他知道,六年前,魔教五堂中的血堂,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剑客给灭了!难道,那剑客,便是童颜修罗,程山水!他竟然是如此可怕的人物吗?
可是,他真的可怕吗?天成望着他,分明觉得,灭血堂,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恐怕,他也有着痛苦的过去吧?
池渊仗着鬼语魔音,有恃无恐,对着程山水,满脸玩味的笑意,手中长刀缓缓举起,说:“一个发育不良的矮子,还敢如此猖狂!今天,我就……”
他犯了两个错误,第一:程山水最忌讳别人说他矮,他居然在矮子前面还加了个发育不良,第二:他不知道,当年程山水能从穿心鬼面手中逃走,就是因为,他不受鬼语魔音的影响!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眼前一片银色,仔细看去,才知道,那是数颗银色的飞针!那飞针速度奇快,如同急雨一般,劈头盖脸,让人无从躲避。程山水出门从不带剑,那是因为,童颜修罗,本来就是针剑双绝!
池渊长刀连连挥舞,想要挡开这扑面而来的针雨,却意外地发现这些针虽然细小,力量却是意外的大,似乎每一枚,都蕴藏着无限的内力,让他根本难以抵挡。好在他反应快,连挡带躲,竟是没让一根飞针刺中,然而他那些手下却没有那么好命,有的中了一枚,有的中了好几枚,而中了飞针之人,毫无意外地,立刻倒地,爬不起来。
针上有毒!
童颜修罗以狠辣著称,虽然是正道人士,却是玩阴险的好手,他的暗器上,怎会没有毒?
池渊意识到,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到一把剑直直向他刺来。
是程山水!就在池渊挡针之时,他随手从一个倒地不起的黑衣人手中夺下一把剑,抖了个漂亮的剑花,便刺向池渊。
池渊一愣,连忙横刀抵挡,刀剑相交,发出巨大的响声。池渊只觉那把最普通的剑上仿佛有着连绵不绝的内力,即使他被鬼语魔音增强了内力,依然难以抵挡。
他心中疑惑,为何,面前这人的内力,没有分毫减弱,为何,他不怕鬼语魔音?
程山水的目光冷峻如寒冰,透过相交的刀剑锋锐逼视着他,他仿佛看到,那双刚才还孩童一般天真的大眼睛,闪出一丝嗜血的红,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童颜修罗的可怕,他拼尽全力,想要挡开那把剑,却只是徒劳的,望着剑锋一寸一寸,逼近他。
突然,那捉摸不定的鬼语魔音忽然变了个调子,陡然高亢起来,池渊只觉得,自己的内力突然强了起来,他知道是教主在帮他,便一鼓作气,终于成功推开程山水的剑锋,不敢再恋战,而是运足了轻功,绝尘而去。
程山水望着他的背影,并没有追赶,瞳孔中血色的光芒逐渐退去,很快便在天成惊诧的目光中恢复成平素的清澈如水。他的神情依然有几分凝重,拉起天成的手,说:“快走,穿心鬼面在附近,我们不是对手!”
琴音骤停,二人不知穿心鬼面人在何处,有何动向,不知他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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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肃杀而紧张的气氛中,他们能做的,就是握住彼此的手,向着饮剑阁的方向狂奔而去。
饮剑阁阁主武功了得,只要他们进了饮剑阁,穿心鬼面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二人轻功都很好,一路飞檐走壁的狂奔,引得无数人们抬眼驻足,他们已经无暇去在意。他们都太过了解,穿心鬼面的可怕了。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心,都已是冷汗涔涔。
还好一路无事,看来穿心鬼面并没有将他们诛杀于当下的计划,当他们气喘吁吁冲进饮剑阁的大门时,心中的恐惧与忐忑终于开始渐渐平息。
“天成,走,我们去见阁主!”程山水仍然没有放开天成的手,而是拉着他,快步向前走去。
饮剑阁阁主潘龙行,人称剑中乾坤,一手琳琅剑法,不知挫败多少高手,而且,他是玄门三绝中,玄照功的大成者。
玄门乃是数百年前,盛极一时的门派,而玄门三绝,便是玄门的镇门神功。玄门三绝,包括玄照、玄夜和玄玉三种功法,无论哪种,若能大成,便可坐镇一方,流芳江湖。不过,修炼此功并不简单,需要特殊的资质,而有资质的人少之又少,加之大圆满达成困难重重,玄门三绝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
当今武林,可以说是鼎盛时期,因为同一时代,竟然出现了两个玄门三绝的大成者:第一,便是饮剑阁阁主,剑中乾坤潘龙行,玄照大成,第二,便是魔教教主,穿心鬼面,玄夜大成。
数年来,饮剑阁和魔教相安无事,即使六年前程山水灭了血堂,穿心鬼面也并未因此与饮剑阁大动干戈,但潘龙行一直说,穿心鬼面绝不是安分之人,他之所以蛰伏,定然有其目的,而当他有所行动之时,正道江湖,将面临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
灭沧山派,可能只是个前奏,而此刻穿心鬼面亲自来到饮剑阁附近,究竟要做怎样的大手笔?
程山水面色凝重,拉着天成,来到阁主门前时,突然停下脚步,想了又想,最终,抬头对天成说:“你在外面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说完,他不舍的放开天成的手,看着那细瘦的身影映在满天红叶中,心中油然升起寥落的感觉。
“天成,不要乱走。”说完,他便扭头,走进阁主的房间。
天成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虽然知道,他很快就会再次出现,心中还是不多了一丝怅然。他没有动,只是孤零零的站在门前那片空地上,任晚秋时节冷清的秋风拂过水一般的黑发。
他心里很乱,池渊的出现,让他记起太多想要淡忘的往事,虽然他知道,那些事情,不可能忘掉。
当年,青蓝死在他怀里的样子那么清晰,仿佛是用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刻在脑海里,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还有,便是那把浸透鲜血的匕首。那血色太过刺眼,让他不敢再去看,那段过往。
还活着吗?为什么,剩下的,会是我?
他默默想着,不禁握紧拳头,指甲刺进手心。
脚步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习武之人警惕性极高,天成立刻便抬起头,望着足音传来的方向。
那脚步声很是平和,不紧不慢,透着闲适和恬淡,踏着满地红叶,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这里是饮剑阁中心位置,来这里的,自然是饮剑阁中人。天成并未太在意,只是稍稍侧头,望着足音传来的方向,目光扫过那逐渐接近的,靛蓝色的颀长身影。
远远望去,只见那接近之人身材高大,和天成相差无几,身材却不似他那般单薄,也不臃肿,而是健美有力,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而他,便是最合适的存在。黑色的发丝并未束起,而是随风飞扬,让那张脸若隐若现。
离天成近些时,那人忽然伸手,笼住满头乌发,用绳子束在脑后,才露出一张清隽秀美的脸,一双狭长的凤眼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亮。
看清那张脸时,天成立刻愣住了,双目睁大,直视那接近之人,口中喃喃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青蓝……”。
不可能,青蓝已经死了,但是,池渊还活着,他活着,青蓝是不是就……不,不可能,那把匕首刺进了他的心脏,他不可能活下来,可是……
一颗心被这些纷乱的思绪牢牢攫住,汹涌的往事仿佛上涨的潮水,淹没了这些日子以来,心中难得的宁静。天成怔住了,只觉站立不稳,连连后退,险些跌倒在地上。半晌,他才终于站稳,用嗫嚅的唇,缓缓开口:“青蓝,是你吗?你真的,还活着?”
那人看看他,脸上浮起和煦的笑意,仿佛从未经历风雨,他的声音年轻而动听,不似程山水那般清脆,而是和他的人一般,中正平和,透着淡淡的温柔,坚定而稳健。
“天成,你好啊。”
这声音很是陌生,但细细听来,仿佛还带着一丝青蓝当初稚嫩童声的影子,天成只觉这一切不似真实,心中剧震,不知是悲是喜。
那人说完,见他没有回答,便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手,那只手的形状颇为好看,刚劲有力,指尖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天成没有躲,但那只手,却并未接触到他。
“你是什么人?”
这声断喝让二人同时侧目,只见程山水就站在他们中间,把天成挡在身后,五指成掌,指缝中,是蓄势待发的毒针。
第8章染血回忆
那人见到程山水,目光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愤恨,旋即便恢复成温和平静的样子,抱拳道:“程堂主误会了,我是阁主故人的弟子,来向阁主禀报事情的。”
程山水并不相信他,他不是第一天走江湖,没那么好骗,他刚刚望着天成的眼神,程山水清楚明白的看在了眼里,那眼神中,透着难以言说的温柔,偏偏又混杂了一点点恼恨,这人,认识天成!
“你为什么会认识他?”程山水问得咄咄逼人,五指成拳,指缝中的毒针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寒光。
“我并不认识他,只是听说程堂主最近新得了个侍卫,听说个子很高,棍法很好,看这位兄台个子不矮,又手握铁棍,便猜到了一二。”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卑不亢,显然并没有被童颜修罗吓到,“对了,这位兄台刚才叫我青蓝,我想他是认错人了,不过恰好,我也姓青,我叫青落。程堂主,久闻大名,今天终于得见,幸会幸会。”
他说的滴水不漏,程山水明知有异,却也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他只觉这人很是讨厌,跟池渊那种讨厌不一样,池渊像个苍蝇一样让人想一巴掌拍死,这人,却是如同跗骨之蛆,想赶走都难。
他没有回礼,而是瞪他一眼,回头对天成说:“天成,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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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便跟着程山水往回走,他忽然很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若是只有一个人,那些回忆便会将他灭顶淹没,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可是他习惯了沉默,不知如何对程山水开口,说他其实很想要他陪在身边。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脸色不黯淡下来,却惊讶的发现,程山水似乎读懂了他的想法,跟着他,走了进来。
“程堂主,你……”他有些欣喜,却又不知他要做什么,其实做什么都好,只要不要让他再一个人了。
“天成,我说过了,没人的时候,不要叫我程堂主,叫我的名字,山水。”程山水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说。
天成点头,应了一声,缓缓念出他的名字:“山水。”
很好听的名字,大气、文雅,不落俗套,仿佛泼墨的画卷,有着那样美好的意境。
“天成,坐下。”程山水说着,把天成按在椅子上,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平视他的双眼。
真是的,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碍事!他一边在心中埋怨,一边把双手按在他的双肩上,盯着那墨绿色的潭水,真想要潜入他眼眸深处,看清他一切的一切。他尽量将声音放平和,故作轻松的问道:“青蓝是谁?”
天成愣住了,目光有瞬间的凝滞,却转而变得阴霾起来,仿佛暴雨前的天空,阴云遮住了所有光亮。
他一时没有说话,程山水便紧紧抓住他的双肩,沉默的望着他。魔教的一切,程山水都没有问过他,但青蓝这个名字,却总是萦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想到那样沉默的天成,却在自以为必死,意识模糊之时,叫出了这个名字,程山水只觉牙根痒痒,心中某处酸涩难耐,只想把有关这个人的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天成低下头,想要躲避他的双眼,就在程山水以为,他什么也不会告诉他之时,他却突然说话了。
“青蓝,是我的同伴。”他的声音缓慢而滞涩,却在努力的说下去,“他死了,我用一把匕首穿透了他的心脏,他临死之前,告诉我,要我用尽全力,活下去。”
用尽全力活下去,也就是说,他们当时是处在一种艰难到随时可能要命的环境之中,不尽全力,便难以生存。
“暗夜岛上,有四十九个孩子,却最终只有一个,能够活下来。”天成说着,不自觉的握紧拳头,仿佛再次回到了,那终日笼罩着鲜血与死亡的岛屿。
程山水并没有过分的惊讶,这种残酷训练以选择强者的方法,魔教历史上并不是没有过,难怪天成这么强。他抬头,望着那张俊秀却瘦得过分的脸,不禁心痛起来。原来天成,是亲历过这种事情的人啊。
“那池渊哪?他也是四十九人之中的吗?”他稍微放开天成的肩膀,继续问道。
天成点点头,说:“到最后几年,便只剩下我和他,我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顿了顿,他沉声说:“他不该死,每个经历过暗夜岛的人,都不该死。”
程山水怔了一下,才缓缓点头。其实他不这么认为,他只认为,池渊敢放狠话说要杀了天成,还说他是发育不良的矮子,单凭这两点,就应该想办法弄死他,但是,天成这么说,他便不愿再反驳了。
只有一个人,能够活到最后,那就是说,从一开始,所有人都是敌人,杀一个或几个人,简直再正常不过,但天成那时,还在跟青蓝说对不起,善良如此,他是怎样活下来的?
一时间池渊的话闪过程山水的脑海,是教主,是穿心鬼面,可是他那样杀人如麻的恐怖恶魔,真的会照顾一个小孩子吗?
“天成,穿心鬼面对你怎样?”程山水追问道,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若是穿心鬼面有意看顾他,他身上,又怎会有那么多伤,还有那致命的百日锥心散。
天成将头埋得更低,声音放得很轻,程山水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他说:“教主很讨厌我。他经常去暗夜岛巡视,每次去,都……都打我。”
暗夜岛的日子里,穿心鬼面只要出现在那里,天成就必定要挨打,不是因为他犯了什么错误,而是穿心鬼面看他碍眼,只要看到他,便会狠狠打他。岛上规矩严苛,本就经常受罚挨打,身上的伤口从来没断过,而他从不管他伤势如何,只是拖起来便打,有几次,因为他伤得太重,再受重刑便有性命之忧,穿心鬼面便用毒对付他,让他在各种剧毒中经历惨烈的痛楚,最终快要毒发身亡之时,才给他解药。从那时起,对这张鬼面的恐惧,便被鲜血一笔一笔的,书写在了灵魂深处。
一年前,天成走出暗夜岛,成为穿心鬼面的近侍,随时跟在他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那时的天成,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恐惧,因为教主并没有因为他走出了暗夜岛而善待他,而是变本加厉的折磨他。天成不解,为何他如此讨厌他,还非要他留在他身边?那段日子好痛苦,若不是曾经答应过青蓝,要努力活下去,他可能就在某一次被教主毒打至昏迷不醒之时,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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