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鱼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宁远
“是吗?”卫庭煦仿佛恍然大悟,“占颖言之有理。这么看来下一个贵妃当之无愧的人选或许就是占颖了。”
长孙悟:“……”
甄文君坐在一旁看卫庭煦和长孙悟交头接耳的模样,心里难有些酸。不过卫庭煦说了即便和长孙悟成亲也是利益结合,并不会假戏真做。甄文君并不想扭扭捏捏让卫庭煦为难,自个儿生闷气灌暗醋更伤身。索性豁达些,卫庭煦一向心中有数,绝对能够拿捏得当。
阿诤跪在甄文君身边帮她倒酒,甄文君道了声谢,阿诤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甄文君。
甄文君正要拿起酒杯时发现阿诤正盯着自己看,有点儿莫名:“阿诤娘子有事吗?”
阿诤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本来两根羊腿怎么也够甄文君吃了,没想到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到竹苑,小花再去庖厨扛了十根羊腿和两大块猪颈肉,一边架起羊腿烤得满院流香,一边在炭火上搭起壁子,将切好的猪颈肉一片片地铺上去。趁肉熟的功夫小花还能腾出手来把水果清洗干净,专门为卫庭煦剥好了新鲜的荔枝,每一颗的果肉和核剥离之后切成小块,每一颗小花都尝了一块,确定没有毒之后才摆放到卫庭煦的手边。
甄文君一直都在看卫庭煦,自然也发现了这个细节。
当初刚来到卫庭煦身边,正值她和谢扶宸斗争最为激烈时,各种暗杀手段层出不穷。那时卫庭煦小心翼翼可以理解,但现在谢氏九族都被诛杀了,诏武即将到来,到处都是一派渐渐恢复,歌舞升平的景象,她居然还这般小心。
本以为是小花伺候多年改不了谨慎的作风,再去看卫庭煦,她竟连小花已经试过毒的荔枝都不吃。自从一大群人来到竹苑后卫庭煦便没有再吃一口再喝一口,甄文君知道她不喜欢和别人一块儿吃饭,可她真的一口都不吃,自己也没办法上去劝她,当真心急。
阿冉姐姐坐在长孙悟身边,发现长孙悟和卫庭煦两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再也没交流,整个院子里都充满了阿燎的声音。
阿燎说她这些日子奉命四处去征集奇人异士组建古往今来第一支“女子军”。
她说女子军中有一半左右都是山匪或游侠,这些女子自小跟随长辈习武,练就一身的好武功,只可惜生活所迫只能为寇。如今陛下花重金将她们招安是朝廷之喜更是她们最好的机会。这帮人中甚至还有差点沦为黄土逆贼的,陛下说,只要能发誓为朝廷效力,曾经一切既往不咎。除了山匪和游侠,还有些埋没在小村落里的奇人和大族世家中饱读诗书的谋士。阿燎这回算是开了眼界。虽然暂时只召集了五百人,不过这只是第一批,待她休息一段时日便会继续招募第二批。
卫庭煦知道这是李延意提拔大聿女性地位的第一步,从最初的策划到具体细节的实施,其实全都是卫庭煦一手制定。卫庭煦虽然还未真正入仕,但她已然成为李延意最为重要的谋臣之一,专门和李延意讨论如何制定新法,让女性地位得到合理提升,以巩固女帝之位。对于大聿女性所处的位置和上行的所有阻力,就算是老谋深算且浸淫政坛多年的卫纶都不一定能体悟,只有真正身为女性且在民间长大的卫庭煦能够明白诸多藏在光明之中的黑暗法则。
女子军成立之后,经受一番严苛的训练,从素质和忠诚上评估,会淘汰掉一批,剩余的英便会放到李延意身边。这是一支直接隶属于李延意,专门执行天子暗中下达指令的一群战力极强的暗卫。这些暗卫和虎贲军相对,虎贲军在明面上负责守,这群女子暗卫在暗中负责攻。
李延意对此提议大为赞赏,当初李举若是有这样一支埋伏在暗处的队伍的话,恐怕她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被暗杀了。更重要的是,李延意之前的三十年一直作为中枢的旁观者来观察整个朝廷,更能发现其中的问题。她现在置身高位亦要用儒家思想来约束臣子。虽表面如此,私下却不能束手束脚。如今的帝位是她用非常手段得来的,她知道多少人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依旧在痛骂她这个妖女竟真的一手遮天,想要找机会把她拖下帝位,想要起兵谋反之人遍地都是。
她绝不可大意。她的帝位是怎么来的,双手沾满了多少血,她自己心里有数。
李延意组建这支女子军,说到底是因为她心中恐慌。她想要通过犀利的手段来控制和她曾经相似力量的滋生,要把所有可能将她推翻、让她步李举后尘的所有势力都铲除。
“只是寡人担心这女子军还未真正进入禁苑之中就被群臣反对。”李延意对于卫庭煦给她的建议颇为赞赏,可是这所有的实施都建立在女子军真正能够进入禁苑才行。女官法令不好马上颁布,毕竟祖宗的规矩在这儿。昨日李延意让卫庭煦到怀琛府找她,正是在头疼此事。女子军的筛选已经进入尾声,一共有三百人通过核查,李延意已经为她们起好了名字,“追月”。
“其实这事儿挺好办。”卫庭煦在听完了李延意的忧愁之后轻松地丢回来这一句。
“哦?子卓快些说来!”李延意眼睛雪亮,大步走到她的案几之前催她。
“陛下身边不是有个不知天高地厚,老是想找陛下解愁的小黄门吗?”
“不错。”提到这个小黄门李延意就直犯恶心,“这个小黄门是左旭的远方亲戚,进宫不过是为了讨一口饭吃。当日我见他被其他黄门欺负实在可怜,念在恩师的情分上便将他置到身旁伺候着,没想到这小儿竟心生非分之想!若不是他已然割无可割,我定要尽去其势!”
“陛下莫恼。此杂碎必定要除,陛下圣明将他留了下来,用以名正言顺地引入追月,当真深谋远虑。”卫庭煦轻轻一番话让李延意豁然开朗。
宦官之所以是阉人,乃是怕其淫乱宫闱,可现在女帝在位,即便是被去势的宦官依旧让女帝有所防备。若是将侍宦官全部换成女子的话应该是最好的解决之道,任谁都不好多说闲言碎语。再者,即便是引入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女帝身边,亦可以不授任何的官职,暂时以宫女的身份取代侍。
这只是第一步。一旦追月取代了侍,那么取代宦官掌管侍省,出任侍监也是水到渠成之事。卫庭煦常常另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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蹊径从极小的事上着手,却出乎意料地有效,当初以洪瑷为线索一举攻克谢、冯一党也是如此。
而且李延意发现了一个细节。
曾经习惯于直接解析局面诉说谋略的卫庭煦现在学会了拐弯抹角。她没有直接阐明,而是以引导的方式让李延意自行体会,最后琢磨出来的策略都是“天子贤明”,和她没什么关系,完全不抢李延意任何风头。
李延意已经不是当初和她一块儿坐马车,在外奔游的长公主了,李延意明白,卫庭煦更明白。
多少兔死狗烹之事,卫庭煦这个聪明人当然清楚,且加倍小心着。
“好。”李延意说,“就这么办。”
阿燎提到了女子军,让卫庭煦思绪飘了一会儿,阿冉连喊她三回她都没应。
阿冉以为妹妹故意不搭理她,便直接跪到了卫庭煦身边,握着她的手道:“姐姐说的话,你可有听到?”
“嗯……”卫庭煦其实真没听,不过不用听她都知道阿冉姐姐会说什么,“成亲之事莫急。”
“这不是急不急的事。”阿冉也了解自己妹妹,也知道她会这样回答,摆好了笑容道,“是已经水到渠成了,为什么不早日成亲,早日让阿父阿母抱上外孙呢?当初你要说正处战乱不好成亲姐姐可以理解,但现在战事已过,新帝登基,不正是普天共庆的大好日子么?我看啊就在近日选个良辰吉日把日子定下来,别再让阿母和姐姐操心了,啊?”
阿冉姐姐多年如一日一样的口吻套路,完全不带变化的。卫庭煦知道自己此刻若是开口反驳,姐姐会有一百句等在后面,她索性微笑转向脸色比她还难看的长孙悟道:
“这事儿就交给占颖来做主了。”
一晚被连坑两次的长孙悟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只好苦笑。
一直专心吃肉吃水果,全程乖乖没插嘴也没闹脾气的甄文君就一直看着卫庭煦,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委屈,委屈她还不说。
“失陪。”卫庭煦站起身来,走到甄文君面前,“文君,陪我去拿点儿徘徊酒来。我在你出征之时摘了徘徊花的花瓣泡酒,想来应该能喝了。今日这么多好友都在,也该拿出来和大家分享了。走吧文君,帮我搬出来。”
“嗯?是……”甄文君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卫庭煦何时泡了酒她怎么不知道?回来这么久也没听她提及。转瞬一想,应该是卫庭煦在找借口离开,立即站了起来跟在卫庭煦身后。
阿冉姐姐叫了声“子卓”,卫庭煦没回头,阿冉就要跟上去时长孙悟拉住了她,细声细气又阴阳怪调地问道:“哎呀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阿冉姐姐不是已有婚约?不知何时成亲?”
阿冉想到她那糟心的亲事就头疼,对方是个将军有自己的将军府,可她嫌弃对方是一介武夫,想必成天一身臭汗,她还是喜欢文雅的儒生,所以一直都在拖延。如今被问及便搪塞道:“我不急。”
“怎么能不急?阿冉姐姐该早日成亲早日生个胖娃娃才对。再说,姐姐不急我急啊。”长孙悟看上去颇为真心实意,“姐姐不成亲,子卓如何能抢在前头先成亲?祖祖辈辈没这规矩。”
“我……”
“不说了,占颖明白,姐姐到底害羞,女儿家哪有主动的。这样,明日我便去那将军府狠狠敲那愚钝的莽夫一顿,好让他快些来提亲!”
“你……”
“就这么定了!”
阿冉:“……”
卫庭煦和甄文君一块儿走出了竹苑,还真往酒窖去了。
“哎?姐姐当真泡了酒?”甄文君没想到。
“我何必说谎。”
在走下台阶时甄文君叫住她,去提了纱灯走在前方,一手提灯一手拉着卫庭煦的手,走着走着感觉到了酒窖的寒冷,便停住了脚步。
卫庭煦问她为何停下来,甄文君将灯递给她:“麻烦姐姐帮我拿一会儿。”
卫庭煦拿了灯,甄文君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
“天气渐渐凉了,酒窖里更甚,姐姐别染上了寒气才是。”
卫庭煦见她温顺又体贴,拉着她的衣襟,将她往下带。甄文君低下脖子,正好配合卫庭煦的高度,与她双唇相贴。
“之前已经说了,叫我什么呢?”酒窖内只有她们两个人,卫庭煦的声音很细很低,却被空荡荡的酒窖放大,荡漾在甄文君的心头。
“庭煦……”甄文君的声音发哑。
纱灯的光一晃一晃地掠过卫庭煦的脸庞之上,甄文君心里砰砰地跳着。
她想到那夜在自己身下,抱着自己压抑地呻吟的卫庭煦,喉咙竟不直觉地干燥起来。
“在想什么?”卫庭煦圈住了她的脖子,就像以前她抱着卫庭煦时,卫庭煦稳住平衡的动作。
“在想,你怎么这么好看。”
“不是。”卫庭煦拆穿她,“你在想别的事。”
“哦?那我在想什么?”甄文君护着她的腰,她喜欢这样的独处,若是可能的话她想和卫庭煦待在无人的酒窖中直到天荒地老,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们。她猜卫庭煦或许也是这么想的,她们可能要在这儿站上片刻,怕她的腰难受,便帮她托着,缓解压力。
卫庭煦竟趁她不备亲了上来。
甄文君脑中一闪而过昨夜进入卫庭煦身体之中的感觉。火热又脆弱,她一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这片潮湿的原野,而之后卫庭煦的声音和眼泪几乎让她失控。
两人一直战到半夜,甄文君满心激动难平,而卫庭煦实在受不了,她只好作罢,两人这才相拥而睡。
卫庭煦未必是最完美的,但她一定是最让甄文君迷醉的。
一旦尝到了禁果之味便难以忘怀,此时卫庭煦主动献吻立即挑起了甄文君的冲动。唇舌相交激烈炙热,甄文君听见了卫庭煦被她吻得有些喘不上气的鼻息,这让她更心动,将卫庭煦抱起坐在大大的酒缸之上,好让她有个支点不必站着太劳累。
……
两人去拿酒拿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
小花一直站在酒窖门口,知道自己不该进去,又怕甄文君不知分寸让女郎受苦,便矗立在此等候着。
终于,甄文君横抱着卫庭煦走了出来,腰间挂了一壶酒,这便是在小花的教导下卫庭煦试着做的第一壶酒。
“哎?你怎么在这儿?”甄文君的嘴唇有些红肿,头发倒是梳理过了,相当整齐。她脸色还未完全褪去,看见小花时笑得颇为勉强。甄文君觉得自己是打破了某种平衡,颠覆了某些关系的罪人,看小花都不太敢直视。
卫庭煦此时毫无力气地任她抱在怀中,看了小花一眼,没有说话。
小花发现卫庭煦双唇也有些发肿,脖子上有一块红色的血点。
“女郎脖子如何了?可是受了伤?”小花并未责备甄文君,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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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已经没有立场责备,而是在真心实意地担心卫庭煦。
只不过她的担心让甄文君大为尴尬,卫庭煦也无言以对,只能虚弱地说:
“我没受伤。小花你下去吧,这儿有文君。”
小花自小陪伴在卫庭煦身边照顾她的起居,根本没有那方面的经验,不能领悟其中关窍真怪不得她。小花只能说了句“是”,先回到卫庭煦的房中帮她铺好被褥,想了想,换了一床更宽,足够两个人一起盖的被子,放置两个枕头,点上卫庭煦最喜欢的香薰,这才离开。
“我不会和长孙悟成亲。”
甄文君在喝了两口徘徊酒之后,听到卫庭煦这样说。
“没关系。”甄文君道,“我明白你们世家子弟的婚配乃是壮大宗族的重要手段,我不会不识好歹,况且你和长孙悟……”
“以前是利益联合,那是因为要对抗谢家。我阿父怕他和长孙叔叔一旦过世,我们这一辈便会分化,到时候可是称了谢扶宸的心意。不过现在谢扶宸已死,所要联合的利益已经转移了。”卫庭煦坚定道,“我不会嫁给他。”
甄文君心里开心不已,嘴上还逞强:“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都说了啊,我不在意的。”
“是么。”卫庭煦点了点头,“原来你不在意。也对,我说这个做什么,是我糊涂了。妹妹提醒的是,我再考虑考虑,毕竟长孙悟也是个难得的良人。”
甄文君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站起来就走,马上跟上去认错:“怎么又成妹妹了,不是叫人家文君的么?我错了好姐姐,可别生气了,不然屁股让你揍?揍到开心如何?姐姐!庭煦!庭煦姐姐!”
第121章诏武元年
过了冬至就要到新一年的岁首,“神初”总算要过去,“诏武”即将到来。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诏武元年的岁首在细细的绒雪中拉开帷幕。
终于结束了连续多年的战事,在和平的表象中喘息的大聿百姓暂时忘记了胡贼带来的伤痛,通宵达旦地庆祝侥幸又活过一年。
甄文君带着卫庭煦一块儿去市集上看看热闹,在人如潮涌红飞翠舞的街道上艰难地行走。甄文君怕卫庭煦被挤坏了,一个劲儿地护她。她说不碍事,反手握住了甄文君的手道:
“以前我腿脚不便,小花推着四轮车根本没法在闹市中前进,所以一到节庆我都不喜欢出门。难得今年我能走了,就让我好好感受一下新年之气。节日里正是要挤,正是要这气氛。”
“好好好,那咱们便往前走吧。不过你可一定要跟紧我了,若是在这儿走丢,我可没地方找你。”
“十六暗卫就在咱们头顶上盯着,我如何能丢?”
甄文君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卫庭煦一向出奇地理智,有时候想要说些情话她都能在第一时间拆穿。试问哪对情侣不说情话?情话的重点是谈情说爱,而不是滴水不漏。
甄文君摇头耸肩也是认了,不仅是暗卫,就连小花也都在三步之外跟着。看上去是她们两人单独出来采办些心头好物,其实周围十几双眼睛盯着。
大概也只有酒窖和卫庭煦的闺房之中无人打扰了。
甄文君拉着她的手,两人在人声鼎沸的市集中穿梭。
甄文君发现卫庭煦头顶只到自己眉毛,且自己过了年才十八,还有再长高的机会,而卫庭煦已经二十二岁,个头想要再往上拔已经没指望了。甄文君特别得意,昂首阔步和她并肩而行。
卫庭煦的目光在某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上流连,却也只是随意一看,并不上前去买。她一路走一路看,多是淡淡一眼便回了。
“没想要的东西吗?”甄文君问的时候掂了掂腰间的钱袋,“我可是带上所有的私房钱,庭煦千万别心疼,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卫庭煦笑着摇头,并不透露。甄文君以前以为她深藏喜恶只是为了不让人容易猜透和拿捏,但现在她们俩都已经共赴巫山,乃是世上最最亲密之人,卫庭煦依旧如此,想必是性格使然。
甄文君不再多问,暗暗观察卫庭煦目光所到之处,将她多看了两眼的事物全部记下。
两人在京师最繁华的东市走了一整圈,卫庭煦的神情却是越来越黯淡。
“怎么了?莫非是这星桥火树张红燃爆让你心烦了?”甄文君见她一圈走下来非但没有开怀,反而有些忧虑上眉梢,有些担忧。
“不一样了。”卫庭煦看着街道上喧杂嬉闹的人群,以及护城河上一艘艘飘来的画舫,无论是路上还是河面上的人,全都放浪形骸声色犬马,“我小的时候无论是汝宁还是平苍,新年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禳灾去秽。元旦清晨我阿母会准备椒柏酒、屠苏酒给大家喝,我那时还是个孩童,不能饮酒只喝桃汤。每次喝桃汤时就能听见大哥和二哥在院子里燃爆竹之声,那是一年中我最喜欢的场景。爆竹放完就要走亲访友拜贺新年。拜贺后便开始一轮又一轮的驱鬼辟邪,一直出了正月才停止。而现在,大家好像对此事并不在意。”
甄文君道:“大概是这么多年来战事不断,朝廷中枢又动荡不安,朝不保夕的日子里难得有了喘息的机会,大家都想着及时行乐吧。”
卫庭煦冷笑:“所以才有那么多骇人听闻之事。”
河中最奢华的画舫之上有二十多位年轻男女,站在最中间的男子头顶的玉冠歪歪斜斜地挂着,一根红丝带蒙着他的眼,正月里竟袒胸露怀,让人看得都起鸡皮疙瘩。不用说,此人定是刚刚吸食完芙蓉散。
只见此人张开双手到处摸,周围一圈男男女女全都带着鬼脸面具,他的手扫到哪儿便引起一片惊叫声。那男子摸了半天都摸不到人,气急了,忽然调转方向往后一扑,抱住个小娘子两人一块儿大叫着摔入河中。
“那人你可知道是谁?”卫庭煦望着在水里抽下了红丝带,怀抱着小娘子放声大笑的男子,问甄文君。
甄文君用眼神告诉她“我不知道”。
“此人姓林名道渊字子临,乃是已逝的前大司农林权宗族之人。他可是当今颇负盛名的天才。”
“他?”甄文君以为自己听错了,在水里拉扯着小娘子不放引得岸上无数人围观起哄之人居然颇负盛名?
“对,正是他。前几日我和陛下一块儿乔装参加的一场清谈。一直都有大臣批判清谈误国,说现在办一场清谈要耗成百上千的新鲜蔬果和百车的粮米,非常铺张。一些自称大家者为了效仿先人风骨,为了离经叛道博人眼球,所做之事越来越让人不齿。陛下已经颇有一段日子没有参加过清谈,便拉上我乔装成世家子弟去了林府。林府清谈可不得了,乃是由现任少府林彭主办,乃是汝宁最大的清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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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这林道渊便是林少府的嫡子。当时他也在场,你猜我和陛下看见了什么?”
“什么?”
“这林道渊身穿长袍进来之后,分腿而坐,面朝众人。”
甄文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大聿无论男女,除非穿胡人那种窄,只要是长袍,袍内都是空空荡荡没有一物遮掩,故大家都是跪在案几之前,跪累了臀部落在自己的脚跟上能够缓解麻痹之感。分腿而坐面朝众人意味着什么?袒露之物恐怕能脏了所有人的眼。
甄文君一阵犯恶心:“所以……所以你和陛下都看见了?”
“岂止看见了,陛下恨不得当场将此人给剁了。我们俩什么也没听就被恶心回来了。”
甄文君非常能理解,这事儿换成谁谁都能有同样的冲动:“这人为了什么如此?”
“这便是现在的风气,为了离经叛道而离经叛道,拿无耻当风骨。”卫庭煦笑道,“已经作古的圣人贤士们若是看到现在的乱世之相不知会作何感想。有些东西,已经从根上腐烂了。”
本想热热闹闹地出去沾点儿新年的喜气,没想到沾出了一身的烦恼回来。
刚回到卫府一转眼甄文君就不见了,卫庭煦问小花她去哪儿了,小花说就看她刚回来就骑了云中飞雪往外跑,也没说去哪儿。
卫庭煦并不着急,一想就知道这小皮猴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甄文君就回来了,她骑着小雪身后跟着辆马车。
“这是什么?”小花站在门口问她。
“给庭煦的礼物。”甄文君兴致勃勃地下马,让马夫小心地将车内的东西搬出来。
“庭煦……”这称呼让小花一时恍惚。
藏着一整个冬天雪夜的冰裂纹碗盘、让小孩儿和卫庭煦都流连忘返的苹果糖、点燃一支就能照亮半个夜空的金枝铜灯……这些东西都是方才卫庭煦多看一眼的,甄文君暗自记下折返去买,塞了整整一马车带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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