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单身

许栩耳朵根处感到有些痒，脑袋朝南渚的方向歪了歪。虽然后脑勺一阵酥麻，大脑一片空白，但她还是能清楚的听到南渚在她耳畔所说的话：“你先答应我，要嫁给我，我才松开你。”
许栩内心狂跳不止，她对南渚的所作所为又爱又恨。如果不是现在家人可能随时会进来撞见这一幕，许栩大概会与他周旋许久。可情势所迫，她只得小鸡啄米式点头：“好，我答应你。”
南渚低低笑出声来，他用力在许栩唇角亲了一下。然后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到另一侧帮许栩刷碗。他一直挂着微笑，嘴上甚至还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刷起碗。
许栩看着他的样子，真是又气又想笑。她戳了戳南渚的胳膊，刚准备说点什么，厨房的那扇玻璃门便被拉开了。
许栩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如果几十秒前南渚没有松开她，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她大概会尴尬到直接飞回老家吧。
南爸端着两个碟子，站在门口处看着许栩和南渚，脸上露出一种了然的笑意。许栩张了张口，急忙上去接过南爸手中的盘子：“我来我来。”
结果南渚却抢先许栩一步，接过南爸手中的盘子，直接放进洗手池中刷了起来。一边忙着手上的动作，一边还扭过头对南爸和许栩说：“我来就行，许栩，你跟我爸进去一块儿看看电视聊聊天吧，这边有我。”
南爸笑吟吟地称赞道：“行啊，孩子长大了，知道体恤家长心疼媳妇了。”
南渚也莞尔一笑：“应该的。”
两人这一来二往的对话，许栩站在一边心情十分的复杂。她看着南渚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特别想锤他。
“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南爸说完，就直接出去了，还顺便拉上了门。
许栩：“……”
“媳妇，你也出去休息一会吧，等我拾完这些，我们还要出去买东西。”
许栩跺脚：“谁是你媳妇！”
“你刚才自己都答应要嫁我了，我叫叫难道不行？”
“谁答应你了，那是你逼的！”
南渚刷完了所有的盘子，又用旁边的洗手液将双手仔仔细细清洗干净，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这才走到许栩面前，单手将她的下巴抬起来，稍稍弯下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其实不并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冬天的自来水是刺骨的冰，虽然南渚手上的水已经擦干，但还是冰凉的。此刻一只手抵在许栩的下巴上，凉飕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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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感觉直接从后背涌上来，叫她打了个寒颤：“也，也不是。”
南渚飞快地在许栩的嘴巴上啄了一下：“那就这么定了。”
后知后觉的许栩：“定什么了？”
南渚不理她，笑着绕到她身后拉开门走出去了，留许栩一人风中凌乱。
于是这样一来，她跟南渚毕业后订婚不仅仅是大人口头上的调侃，似乎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
早饭过后，两家人一起去逛了街。
说是买年货，实际上都是在给许栩和南渚挑衣服。按南渚的话来讲，他们两个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最后还是得家长带进商场挑衣服。左一圈又一圈逛下来，光是情侣装就买了十几套。其中让许栩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件酒红色上面印了只小熊的情侣卫衣，许爸和南爸赞不绝口。都说着要他们过年的当天穿着这套衣服，多拍几张照片发发朋友圈。
南渚只笑笑，不说话，而许栩内心是崩溃的。
然而更让她的事情还在后面，虽然南爸一直对许栩很亲切，可毕竟是长辈，现今出来一起逛街，许栩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拘谨的感觉。加上她和许爸解开隔阂，但多年未见也没有一夜之间变回小时候亲密无间的那种程度。所以许栩把今天这场活动，总结为：端着笑容装着样子与大人一起逛街。
她全程面带微笑，将装乖表现的淋漓尽致。
南爸的轮椅一开始都是许栩和南渚在推，后来两人总是要试衣服，提着不少的东西，南爸便提出要主动推着自己的好兄弟。
许栩非常客气地推辞了几句，最终只能笑着说：“那就麻烦南叔叔了。”
“别客气，都是一家人了。”
许栩脸上有点烧，却仍旧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南渚就在许栩专心致志做“乖乖女”的时候，走到她身侧一把拉住了许栩的手。
在双方家长面前牵手到底有多尴尬，许栩总算是见识到了。那种感觉就宛若有无数台相机放在你的前面，正在对你全方位无死角地进行十连拍。许栩内心炸了，她不敢去看许爸的表情，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而两位家长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南渚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扯着许栩的胳膊走在许爸旁边，偶尔还伸出手来帮他扶一扶轮椅。
四个人就这样逛了整整一天，许栩觉得相当别扭了。所以快出商场之前，许栩中途借着去上洗手间，把南渚拽进某个小角落里进行了一番说教：“你怎么在家长面前还敢这样？”
“为什么不敢？我们现在又不是早恋，双方家长都同意了，你还怕什么？”
“我不是怕，我只是觉得尴尬啊。”
“习惯就好了。”南渚摸摸许栩的头，又补充道：“而且我发现，我还挺喜欢看你在我身边涨红脸不敢说话的样子，有点可爱。”
许栩承认，在厚脸皮这方面，她还是输给南渚了。
*
晚上回到家，许爸因逛了一天身子吃不消，吃过晚饭早早地就准备睡了。临睡之前，他拍了拍许
栩的肩膀，问道：“从来只顾着自己开心，还没有认真问过你一件事情。”
此时许栩正坐在沙发上吃苹果，听到许爸的话，她将苹果放在茶几上，随手擦了擦嘴巴，道：“你问吧。”
“你喜欢南渚那孩子么？”
……
又来了，许栩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心理作祟。她还有半年不到的时间就毕业了，已经是成年人了。可是面对这种问题，她真的很多时候都尴尬地张不开嘴。
她瞬间脸上又红透了，稍稍垂着头没做声。想用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而无处安放的双手却恰好表现出了她此刻的心情。
许爸笑了笑：“你别紧张，我只是问问。要是觉得难为情，我再换种问法。爸爸也不知道你跟小南平日里是怎么相处的，之前拜托他回国替我照顾你，也是看在我很信任他爸以及他的为人才做出的决定。可我似乎从来没有问过你喜不喜欢。”
许栩愣了愣，缓缓抬起了头，看着许爸的双眼，还是没说话。
“那天你刚过来和我说过的话，我回头想过很多。父母的确在很多时候都喜欢替子女做决定，我先前从未想过这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和伤害。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在做一些决定之前，要过问你的意见，所以我今天才想正式问问你，你对他的想法。”
虽然和家长谈论此类事情，还是让许栩觉得别扭。可她清楚这是不得不说的事，所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话：“南渚他……对我挺好的。”
“有多好？他会给你那种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的确信么？”
许栩红着脸点点头，她咬了咬下嘴唇，又捏着自己的掌心。似乎是在鼓励自己，顿了好久，这才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我小时候是不喜欢他的，然后这次他回国，真的很照顾我。早些年只有我一人生活，我以为没人会喜欢我，对我好。结果他忽然回来了，他彻底让我体会到什么叫对你真正的好。”
许栩一边想着她和南渚的过往，从小时候，再到回国刚见面，又到现在。莫名有种幸福到想偷笑的感觉，她将双腿盘在沙发上，撑着下巴继续道：“虽然说订婚这种事，对我们这个年龄段的来说有点早吧。不过就目前来看，和他在一起还是非常非常好的。至少他照顾我谦让我，会将我的情绪照看的很好，他有没有给我永远在一起的确信我不知道，但我确信不会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
许爸眼眶似乎有些湿润，他一直在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你愿意，爸爸一切都听你的，你自己的幸福你自己做主。”
把话说开，许栩心里的别扭就减轻了些，她对着许爸笑了笑，坚定地嗯了一声。
“过去的那些年让你受委屈了，爸爸真的是对不起你。”许爸说到最后，话里带了几分哽咽。
“没关系！”许栩安慰似的用指尖点了点许爸的手背，然后说了南渚经常对她说的一句话：“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要活在当下。”
珍惜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事。
第46章
年前的最后一天,许栩考研分数下来了。怀着忐忑的心情，抖着手点开页面。许栩睁开一只眼睛准备看的时候,被南渚用手掌遮住了。
许栩一把握住南渚的手，想要移开,却没有勇气。她手上的动作停顿住,然后问道：“你看到了吧，成绩……不理想么？”
“还好。”南渚叹了声气。
听到南渚叹气,许栩感觉自己的心都揪到了一起去。先前她考完最后一门,心里所想是考上就考上,考不上就考不上。这狗屁考研她算是受够了,彻底与考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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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后，考多少分都听天意，反正她无所谓！结果成绩还没下来的头一天晚上，许栩便开始失眠，到了当天更是紧张到腿软。
“还好是多少分？我不敢看,还是你告诉我吧。”
南渚伏在许栩肩头,靠近她耳边说道：“395分,恭喜你！”
许栩不敢置信地将南渚的手扯开,凑近电脑屏幕一看,各科分数都比预期中要好太多。总分395就明晃晃地躺在上面。许栩近乎狂喜,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快去告诉许叔叔这个好消息吧。”南渚轻轻在许栩的后背上拍了拍。
许栩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立即将这件事情汇报给了许爸,以及打电话通知自己的好闺蜜包佳佳和安琪。所有人都在对她表示恭喜和称赞,许栩说话的时候很激动,几乎是热泪盈眶的样子。没有人知道在这条路上究竟要付出多少的汗水才能获与努力成正比的成绩，而这种喜悦，是许栩脱离学霸的身份整整四年后，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激动之心按捺不住，无以言表。
带着这份喜悦，许栩终于能昂首挺胸迎接她和家人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过年当天，南爸还在对许栩赞不绝口，许栩清楚自己的水平和南渚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但听了南爸的夸奖，她感觉还是很受用。当南爸说到许栩的分数报了本科的学校实在可惜时，许栩悄悄看了南渚一眼。她都知道，以南渚在国外大学的学历，去更好的学校完全可以，之所以来她的大学读博，一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她。
所以许栩只是笑笑，南渚从不说可惜，她就更没资格说可惜了：“我们学校虽然名气不大，但是师资力量还是不错的。况且将来想要留在n市，能和南渚一块工作挺好的。”
后面的话都是出自内心的实话，许栩一想到毕业后能跟南渚在一个学校上班上学，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南渚的办公室内出现蕾蕾之流了，也再不会有自己不如别人的想法了。
许爸认可地点点头：“有时候能和家人在一起，的确比工作重要得多。这也是我人到中年才慢慢悟出的道理。”
南爸说：“许老弟开始感慨了？”
许爸笑着摇摇头：“有感而发而已。”他转而对许栩和南渚语重心长道：“事业固然是重要的，从前的我认为，只要能在事业上成功，其他的都是小事。后来渐渐的我才发现，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人也是越活了越久越顾家念家想家。”
许栩头一歪，问道：“爸，那你想家么？”
“想，不过现在不想了。因为你来了，有你在的地方，可不就是我的家么！”
许栩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屋内是家人的笑声，屋外是吵嚷的烟火声。幸福轻松的气氛让许栩空旷了许久的内心得到了很多安慰。可她知道，即便是这样热闹的场景，也始终缺少了点什么。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曾经做过一个统计，让所有的学生将父母的名字写在一张纸条上，然后就是他们的婚姻状态，以及自己是跟谁在生活，被谁抚养。许栩记得那时候她的妈妈已经外出半年之久了，与许爸几乎就是离婚的状态了。
但她还是固执地没有如实在纸条上写这些，在那个年龄段的孩子们都普遍达成了一种默契的认知：父母离异是丢人的，是会遭到别人异样眼光的。
南渚在一年级就是许栩的同桌，一起交纸条给老师时，许栩特意瞟了一眼，发现南渚的纸条上写了个大大的离异。
很多年都过去了，她一直没有问过南渚这个问题。她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管她跟南渚是朋友还是情侣，她都会去尊重他的秘密。
而现在家人团聚，热闹非凡的时候，南渚会不会像她一样，也觉得缺少了自己的母亲呢？
*
包饺子，看春晚，是以往春节的习俗。小时候许栩还会和隔壁邻居一起出门放烟花，后来长大了，一直到现在她都没再朋友鞭炮烟花之类的。
许栩一边包饺子，一边感慨这件事。南爸提议要南渚带许栩出去放烟花，许栩笑着推辞，“这都快十点了，哪来的烟花卖啊，还是算了，我都这么大了。”
许爸却在这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脑门，道：“我记得两三个月前好像有个谈融资的客户家是做烟花的，他送了我三大盒。我应该没有扔，可能放在我卧室阳台旁的杂物箱里了。许栩，你去找找看。”
许栩犹豫了一下，南渚冲她宠溺一笑，“快去吧，待会带小朋友出去放烟花。”
许栩还是心动了，贪玩的心被南渚的话彻底点燃。她迅速将手中包了一半的饺子塞进了许爸的手中，然后用纸巾胡乱一擦手，跑进了许爸的卧室。南渚和爸爸们纷纷笑作了一团。
许栩来许爸这里有些时日，却鲜少进他的卧室。她打开卧室的灯，拉开阳台的门，往左一看果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杂物柜。
许栩蹲在一旁，打开柜门，开始翻来覆去地找，烟花是那种用很大的盒子装着的，所以许栩很快便找到许爸所形容的三盒烟花。她满足地伸手将其抱起，拿开的后才发现，烟花盒子下面压着一
个透明的文件夹，放在最上面，一眼便能看到的就是户口本。
许栩动作顿了顿，她从来没关注过家里的户口本和存折银行卡之类的，向来活的比较随意。在校时会有用到户口本的时候，不过一直都是许爸派的保姆在操办，她差不点都不知道户口本长成什么样子，更不知道许爸的户口已经迁到这座城市来了。如今在这里看到，她不由得感慨自己活的实在是有点粗糙。
许栩将文件夹打开，拿出许爸的户口本，放在手中端详。嘴上还念念有词：“哦，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她翻开里面，整个户口里只有许爸一人，是户主。没什么新鲜的，许栩刚准备合上，眼睛往旁边一瞟，恰好看到许爸婚姻状况那一栏。不是离异，是丧偶。
许栩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端端正正将东西放回原位，还将文件袋的扣子扣好。准备起身时才反应过来究竟有哪里不对，丧偶？
许栩心头猛地一跳，这一瞬间，她只感觉背后冒着冷汗，手都开始颤抖。她重新蹲回去，将文件袋打开，户口本拿出来又确认了一番，的确是丧偶。可……这又是什么意思？
文件夹很厚，许栩索性全都倒在地上，开始疯了一样地翻找。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找什么，她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个袋子里一定会有她要找的东西。
果然，在最后，许栩看到了许爸与许妈的结婚证，以及一张破旧到几乎看不清晰字迹的死亡证明。
名字是许栩的妈妈，日期十几年前，许栩稍作推算便能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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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是在她的小学二年级。
许栩腿下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她大脑一片空白，在这算算的几分钟内，她似乎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许栩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连胳膊都无法抬起。她垂着头将那张死亡证明看了一遍又一遍，想要回想起过去的种种细节，却发现她什么都记不起来。
内心的难过压的她近乎窒息，门外还有南渚的爸爸在，许栩想要知晓真相，却不能在这时直接去质问许爸。她就这样跌坐在地上，沉默了许久。直到屋外的许爸喊了一声：“许栩，还没找到么？”许栩才回过神来。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叠好，揣在了裤兜里。然后把烟花抱在怀中，低着头走出了许爸的卧室。
许栩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是满脸惨败，所以她不敢抬头。只是用尽浑身的力气，假装自己很开心。刚出了卧室的门，便捞了件衣服套在身上，她死死垂着头像是在盯着怀中的烟花。然后用一种轻松又愉快的语气说，“我等不及了，我要出去放烟花啦！南渚快跟上，我先走喽！”
说完，她直接推开门，跑了出去。
敏锐如南渚，自然发现了她的异常。他几乎是紧跟其后，一路尾随着许栩到了电梯前。她不作声，南渚便跟着她走进了电梯。
电梯的数字，由大变小。南渚盯着许栩，刚准备问点什么，便看到许栩像是腿软，忽然扶住了旁边的栏杆。怀中的烟花也随着她的动作，滚落了一地。
南渚吓到了，立刻弯腰去扶她：“你怎么了？”他问。
许栩没说话，只是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进了南渚的手中。她单手扶着栏杆，每一个动作都吃力至极，她从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感觉。
南渚借过纸条后，拆开来看，迎来许栩的，是一阵死一样的沉默。
她开口，声音沙哑，有气无力：“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47章
两人又来到了小区的秋千旁。
第一次来这里,还是许栩第一天知道许爸的情况,经受不住打击,出门乱跑跑来的。她坐在同样的位置上,双手握着冰凉的铁链，垂着头不说话。
南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只能静静地陪在一边。今天是春节,远处的天空全都是五颜六色的烟火,由远至近,缓缓绽放。
其实对于今天所见,究竟是什么情况，许栩大致已经了解了。无疑就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妈妈生病,骗她去工作，有去无回的那一年,是因为重病离开的。而许栩全然不知情,一直以为她只是出去工作了,为了事业抛弃了自己和许爸。
可那样也还好，许栩对那样的她有一丝怨念,但起码除了怨还可以念着将来有一天她们会重逢。而现在，这个念想终是彻彻底底被打破了。
许栩心中被巨大的悲哀所挤满,她以为自己冲出家门后，会痛哭一场,结果是她想错了。许栩目不转睛地盯着被烟火照亮的地,动了动嘴唇,语气平淡：“你能想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么？”
话是对南渚说的。
刚说出来，许栩便觉得，这个问题其实问南渚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南渚再怎么成熟，充其量也只是个同龄人。大人的心思那么难猜，他除了说句“为你好”还能猜到些什么呢？
“道理我都懂，我只是真的不明白，他们的这种隐瞒和欺骗究竟是为了什么，怕我伤心难过么？可是我已经足够伤心了啊。”许栩的指甲在秋千的铁链上狠狠划过，那张纸上的内容就仿佛刻在了她的脑海中一样，几乎是一闭眼睛，就挂在她的眼前。
许栩痛苦地闭着双眼，想要从这种铭记中触碰到纸上的每一个字。
这一来二往的打击，几乎是接踵而至到来的。内心本就不够强大的她，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去消化另一件事。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一直以为我妈是出去工作了，再也没回来过？”
“说过。”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许栩的情绪感染，南渚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原来不是去工作了，原来早就离开了。以前虽然想起她就觉得难过，可我一直希望某一天，她能够回来。只要我们呼吸的还是同一片空气，就有很多重逢的可能。而且我一直觉得她不会那么狠心，早晚有一天，她会回来看我的。”
南渚将许栩的双手从秋千链子上拿下，紧紧握在手中。她的手已经因寒冷变得冰凉僵硬，那凉意似乎就这样顺着他的手心，一直传到了他的心里去。
“或许，她就是为了给你这样的念想，才没有告诉你事实。”
“可是这像话么？二十多年，我活得像个傻子，连自己的妈妈去了哪都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活成我这个样子？”
许栩将一只手从南渚的双手中抽出来，她指着自己的鼻尖，一字一句道：“我，一个成年人，大学马上就毕业了。半个月前，才知道我爸出事故残疾了，半个月后的今天，我才知道户口本长成什么样子的，我才知道我妈早就死了。这个世界上能不能找出第二个我了？会不会有人比我活的更蠢，更浑浑噩噩！”
她将满腹的委屈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话说到最后，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巴掌。
南渚见状，有千百份的心疼，却不知该怎么表达给她。只能重新攥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处，轻声安慰道：“这不怪你，是他们这么多年来故意隐瞒了事实，你不知道，你有什么错？别这样。”
“可是我真的很讨厌被瞒到最后才恍然大悟的自己，这幅蠢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