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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向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Sable塞布尔
王航抿紧了唇。
“这种事,就算当场开不了口,也完全可以回来说清楚。王航,你有时候就是太聪明了。”
如果她今天没有心血来潮、翻找工具做完那艘水线船,如果就这样一无所知地下船,两人或许还能维系表面上的平静。
可总有一天,总有一件事,会催生他心中过分强大的自高自傲,触及她内里敏感纤细的自怜自尊。
普通情侣相识一年,即便每个周末固定约会、每次共度两天,也无非收获一百多个日夜;他们相携走遍东南亚,共同见证了整整一条恒向线,有过在风浪中的相知相守,也愈发明白彼此的坚持与固执。
王航终于叹道:“我只想少些麻烦。”
“我不是麻烦。”许衡弯下腰,跪坐在他面前,看向那双令自己魂牵梦萦的星眸,“我是个人——有真实思想和感受,可以独立行为的人。”
“海关大厅那天太乱了……印度的治安很差。”
许衡轻声道:“我上船前花了半年时间,亲子办好沿途的所有签证,知道这些国家的基本状况。”
王航牵起她的手,侧首吻着掌心,舌尖点点舔*舐蠕动,目光却始终锁定着许衡,不再多做解释。
夜夜笙歌、水乳*交融,两人早已彻底熟悉彼此,也习惯了用身体做武器。
这场战役从最开始就不公平,王航骨子里的少年气质,总能在不经意间挑动许衡最柔软的心房。即便只是一抹眼神、一个亲吻,也足以令她迷失沦陷。
无论是表白失败,还是逼问对峙,抑或争执冲突,他都习惯用情*欲转移注意力,将矛盾掩藏在层层叠叠的高*潮之下。
就像现在,许衡完全可以敞开怀抱,让欲*望先满足,一觉醒来之后海阔天空,或许连为什么吵架都忘了。
可惜,她不能。
爱情里,什么都可以割舍,只有自己割舍不掉。
如果你不接受我的本来面目,那么你爱的根本就不是我。
许衡抽回自己手:“衣服都洗好了,挂在衣柜里。机票是明天晚上的,从孟买迪拜机场出发。船靠码头后,我自己坐车过去。”
王航再次将人往怀里带:“我送你。”
她没有反抗,却也没有迎合,摇着头说:“进出港手续那么多,你是船长,走不开的。”
“我送你。”
他像是没有听见,将脸埋进女人的小腹,三个字却重复得无比清晰。
许衡将手揉进那干净利落短发里:“我说了,我是个人,可以独立行为。”
“我就想送送你。”王航仰首,目光热烈而真挚。
“真没必要。”许衡吻上他干净的额头,“晚安,早点休息。”
说完,挣脱那双长臂环绕,她将房间钥匙留在桌上,转身离开了船长室。
第二天下午三点,“长舟号”准时靠泊在那瓦舍瓦港。
这里于1989年兴建,是座现代化的集装箱码头,位于孟买以南70公里,处理着全印度一半的海上贸易量。
船上的副甲板固定隔断完毕,货舱也已经清扫干净,为即将载运的大型集装箱做好了准备。
从昨晚开始,许衡一直独自待在房间里。她反反复复地整理着行李——一开始只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后来则纯粹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王航没再找她。
两人都很清楚之前那番谈话的分量:如果选择不以为意地大而化之,试图以欢爱或玩笑一带而过,只能说明他们没有对彼此上心。
许衡的坚持与拒绝,恰恰是她爱的证明。
又或者,这适时爆发的冲突,只是两人体面告别的一个借口。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滥*交,正如没人愿意承认自己寂寞。
封闭的环境、荷尔蒙指数暴涨导致意乱情迷;时过境迁之后,只怕再难摆正各自的位置。
隔壁一大早便传出动静,洗漱、更衣、换鞋,男人有条不紊地处理好所有事务,直接上楼去了驾驶室。
彻夜未眠的许衡靠在舱壁上,终于缓缓合上双眼。
她最后选择在餐厅与众人告别。
船员们知道许衡要走,午饭后没有散去,都聚在一起等着送行:大厨准备了好几袋零食,老轨用五金件做成个镇纸留作纪念,宋巍的通讯录上写满了各种联系方式……小四川原本替她拿着行李,却被水手长抢走,大家争着要送人上车。
绳梯顺着船舷放出去,在热带海风的吹拂下晃晃悠悠。近赤道的太阳高度角大,明亮的光线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水手长用缆绳将行李箱捆扎牢固,招呼先上岸的小四川在下面接好。
张建新一直送到了外甲板,不忘替那些正在当班的船员代为致意:“其实大家都挺想来……”
“没事,工作重要,回国之后有的是机会见面。”许衡捋了捋头发,笑着看向“长舟号”大副。
张建新不善言辞,乐得有人替自己把话说完,也抚着掌哈哈大笑起来。
许衡用手搭成凉棚,眺望忙碌的港口作业区,不经意间看到驾驶室的舷窗边有个影子。
是王航。
他穿着笔挺的船长制服,带上了黑白分明的大檐帽,正一瞬不瞬地看向甲板。
许衡抬头仰望,被日光刺得流出泪来。
“船长要签提单,正陪着货代清点货箱呢。”张建新注意到她的动作,忙不迭地解释道。
许衡“嗯”了一声,却舍不得移开视线。
驾驶室里人头攒动,可以想象此时的繁忙程度。王航却笔直地站在窗前,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她。
无声地,许衡向他挥手告别。
王航抬起右臂,将指尖搭上帽檐,动作标准地敬礼致意。
水手长已经顺着绳梯爬下去,时间已不能再耽误。许衡低头忍住泪,一步步地离开了“长舟号”。





恒向线 第50章 孟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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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买是一座由几个半岛构成的港口城市,其中最大的半岛就是老城区的所在。
阿拉伯海濒临城市以南,向北的道路如钩爪般延伸。高架桥和延绵的堤岸将新旧城区连接在一起,形成了这座印度的商业和娱乐业之都。
“四周都是烟雾、热气、杂音”,英国作家奈保尔1988年进入孟买的感受,如今依然应验。时隔三十年,许衡发现这座城市并无太大变化:数量几乎翻了一倍的人口涌入孟买,但它依然只有两条主干道、三条铁路和一个机场。
与这里相比,国内任何地方的交通都能够算得上是“井然有序”了。
出租车停在路口时,隔壁的车几乎触手可及;双向四车道,被善于争抢的司机们生生地开成了六车道;沿街建筑破败不堪,却没有任何修缮,甚至都不刷油漆粉饰一下;黑黑矮矮的平房中间,新的大楼在慢慢爬起;棚户与华厦交相呼应,却没有任何矛盾冲突。
许衡想,这恐怕就是印度特色的腐朽,腐而不烂,烂而不塌,各种文化、传统兼容并蓄,互相支撑着蹒跚前行。
航班预定于凌晨起飞,许衡让司机把车开往市中心的克劳福德基市场。
尽管已经在网上看到过无数次,但当这条黑漆漆的小巷出现眼前时,还是很难让人联想到“世界药房”的头衔。
毗邻孟买最大的商品集散中心,鳞次栉比的医药商店占据了整整一条街。
从大名鼎鼎的兰博西实验室到各式各样的手工作坊,百余家获得美国fda认证的药厂,每天从这里将药品发往全世界。
打开手机地图里的预设路线,许衡按照攻略的指引走进路口的一家连锁店,将订单递给了导购员。
导购员最开始只是职业性地微笑鞠躬,待看清楚订单上的内容后,连忙回库房叫来了值班经理。
因为近年来国内需求量急剧增大,印度药企也针对性地聘请了华裔销售人员,这里的值班经理便是其中之一。
“许小姐?”经理的胸口挂着工牌,中文发音显得刻意而生疏。从外表上看,就是一位典型的二代移民。
虽然两人曾在网上进行过沟通,但真正见到面前的中年男子,许衡还是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很礼貌地点头致意:“熊经理。”
“对不起,因为不知道您具体的到达时间,所以没有派人迎接。”熊经理一边把她往店里引,一边抱歉地解释。
许衡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直奔主题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五百盒印度版“格列卫”、几十位白血病人的救命稻草、上十万的交易金额,早在许衡此次造访前,双方已经就这笔“大单”来回磋商了一年多,货款则悉数汇入了药品公司的账户。
库房的一个角落里,花花绿绿的药片分装完毕,被塞进各式容器中,只待最后装箱。
许衡弯下腰,将随身行李一件件地拿出来,集中所有注意力开始清点:尽管价格便宜,但每一粒药都意味着病人一天的生命延续,容不得半点马虎。
熊经理在旁边做着记录,时不时地划掉货单上的名目。两人配合得井然有序,很快便将货物清点完毕,行李箱也彻底装满了。
许衡站起身来,捡起一件绿色的莎丽,指指地上被置换出的其他行李,略带歉意地问:“这些往哪里扔?”
熊经理吓了一跳:“都不要了吗?”
“占地方,托运的话容易被海关盯上。”许衡解释道。
熊经理从柜子里翻出个塑料袋:“装这里面吧,下次来再带回去。”
“不用了,您看有谁需要就处理掉。”许衡摇摇头,“我不会再来了。”
对方显然没听懂她的意思:“那就让其他人帮你带回去啊。”
许衡勉强扯出一抹笑:“我是说,不会再参加团购了。”
印度版“格列卫”99%的成分与瑞士原版相同,价格却只有后者的十分之一。用过印度药后,只要身体适应良好,没人会用回原来的正版药。慢粒白血病需要终身治疗,停药只说明病人已经不在了。
熊经理很快反应过来,抱歉地说:“对不起,请您节哀。”
“没关系。”
表面上还是一只箱子一个包,里面却装满了病友们的希望。在药房交接完毕,许衡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驶往了机场方向。
从印度海关出境,需要登记随身物品。因为来时坐的是“长舟号”,她无需像普通游客一样办理申报手续,而是直接被分配到了免检通道。
这样一来,许衡携带的所有物品都不再是“进口”,而成为未登记的个人财产,只待国内机场通关,便可以合法使用。
登机后,靠着机舱椅背,许衡裹紧了那件绿色莎丽。低头将赤道纪念章别上领口,终于缓缓睡去。
同一时间的“长舟号”已经开出孟买湾,行驶在阿拉伯海宽广的洋面上。
王航交接完驾驶室的相关事务,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七楼甲板。
推开门,他没有亮灯,而是让眼睛慢慢适应这暗淡的光线。
彻夜未眠之后,又和货代、船代、港口官员打了一整天交道,身体早已透支,精神却依旧亢奋。
从柜子里摸到烟和打火机,王航叼出一支来低头点燃。
许衡在船上时,很自然地就戒烟了。如今人刚一走,便忍不住寻来填补空隙,似乎是向虚荣作出的无奈妥协。
呛人的烟雾尚未散尽,便完全进入胸肺,缭绕升腾着勾勒出黑暗的轮廓。
脱掉鞋,瘫倒在床沿上,眼前的书桌渐渐变形,好像还有个人坐在那里,满脸泪痕地斥责着他的骄傲与自大。
王航狠狠吸了一口,眯着眼睛忍受那浓烈的刺激。
明明已经很累,还是不想睡,似乎以此就能将记忆、过往和时间无限延长。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不知道烟是什么时候烧完的,只是静静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直到四肢僵直,依然不想动弹。
宋巍在敲门,声音有些焦急:“王船?睡了吗,王船?”
王航打了个激灵,坐起身来朗声道:“怎么了?”
“收到海关传真,许律师被扣在机场了!”
他连鞋都没穿,赤脚冲到门口,手忙脚乱地打开锁:“怎么回事?”
走道里有灯,突然照亮的光线过于刺眼,王航单手挡着,另一只手夺过传真件,慌慌张张读起来。
“药品走私……查扣……”他猛然抬头,“谁发的传真?”
宋巍连忙递上另一张纸:“机场海关。公司总办抄送转发,要求我们尽快确认。”
王航抹了把脸,有点回不过神。
“许律师家里是不是有病人?”宋巍磕磕巴巴地猜测道。
船员常年随船出入境,海关监管相对宽松,走私是不少人的生财之道。但凡被抓包,就需要船长签字作证,确认货物究竟是在哪里上的船。
“昨天送她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了,那箱子里全是衣服,没有药。”宋巍努力回忆,“要怎么证明啊!”
王航咬牙:“走吧,先回驾驶室。”
长长的舷梯还没爬完,便听见卫星电话特殊的蜂鸣声。王航和宋巍对视一眼,明白是公司打来的。
尽管半夜被吵醒,王允中的声音听起来依然中气十足:“是咱们船上的人吗?”
“不是。”王航习惯了和父亲的这种沟通方式:海上通讯价格昂贵,需要直奔主题。
“那就赶快给海关回话。”老王船长不耐烦地指示道。
王航换只手拿电话:“我想……”
“你想什么没用。”王允中斥道:“以为海关是傻的?这么大的量,又不是开制药厂。”
王航没有接茬。
“不许胡闹。”老王船长一锤定音,“如实把情况反馈给海关,就这样定了。”
电话那头再次响起盲音。
宋巍站在传真机前,满脸纠结地看着他:“怎么办?”
王航不说话,低头拿起海图桌上的笔,很快写完给海关的回函,工工整整地盖上了“长舟号”的船印。
出机场高速是东西走向,迎着朝阳驶往市区的路上,一大早的光线十分刺眼。
赵秉承打了个哈欠,翻下遮光板,单手掌着方向盘,头也不回地冲后座人说:“回家好好休息,过两天再去所里报到。”
许衡没出声,萎靡不振地缩坐成一团。
“好了,幸亏是有惊无险。”赵秉承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情担心,“船上出了证明,海关就没理由再追究你的责任。”
旅行箱和背包里的药品一件不少,病友们的生命得以延续,许衡知道自己应该高兴。
可她就是笑不出来。
如果没有那份传真,即便神通广大如赵秉承,恐怕也无法把她保出来。
原本以为印度机场那张清清白白的报关单足够保险,没想到入境时还会遭遇专门盘查,箱子被打开后,许衡的大脑一片空白。
赵秉承是事务所的合伙人,又给她出国做了担保,很快便接到消息赶来机场。
律师故意犯罪是会被吊销执照的,他们没有太多可以选择的余地,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大洋集团身上。
“反正也不打算跟他们合作了,”赵秉承当时果断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吧。”
只是许衡没有想到,王航真的会愿意帮忙,即便代价是把责任都揽到了他自己身上。




恒向线 第51章 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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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桌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回到华海所上班的第一天,除了坐在隔壁的几个同事,没人注意到许衡。
生活就是这样,我们习惯于把自己当主角,可少了谁地球都一样会转。四个月的旅程对她来说脱胎换骨,对别人来说却至多问一句:“咦?你回来了?”
面对电脑屏幕修改文书、整理资料,慢慢赶上团队里的进度。许衡好像又变成格子间里的一颗螺丝钉,机械地从事着重复劳动,干着任何人都能做的工作。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她起身去茶水间洗杯子。
视线发直,脑袋木木的,咖啡机里冒着泡。身后有人伸手,替她按下开关,醇香的咖啡味道立刻溢满小小的房间。
“中午又不吃饭?”赵秉承侧开一步,从橱柜里拿了包糖。
许衡回过神来:“材料还没看完。”
茶水间是半开放式的,装着玻璃门,从办公室里能看得一清二楚。赵秉承将糖包递给她,退到椅子上坐下。
“晚上没事吧?一起吃个饭。”他拍拍裤腿,貌似随意地说。
许衡抿了口咖啡,思索着如何拒绝。
赵秉承调转视线,望向在格子间里忙碌的精英男女:“常娟要给你接风。”
“哦。”许衡没再说话。
她知道他做任何事情都有目的,不会单纯地吃饭或者闲聊。华海所的律师咨询费以分钟计,合伙人级别的多说一句话都能换钱。
常娟是赵秉承最大的买卖,成了一劳永逸,亏了再难翻身。
她必须配合。
赵秉承没有沉默太久,单刀直入地问:“你们在普吉岛见过面?”
许衡哽了哽,说:“娟姐找的我。”
“你们聊什么了?她回来之后不太对劲。”
“怎么讲?”
赵秉承皱起眉头:“没那么黏着我了。”
许衡失笑:“你不是就嫌她烦吗?不黏才好啊。”
赵秉承叹了口气:“反正感觉很怪,你见了面就知道。”
许衡端起杯子,不再忧虑晚上的饭局,相反还有些期待见到常娟,以及赵秉承吃瘪的样子。
走到茶水间门口时,她回头道:“娟姐跟你说没?我有男朋友了。”
男人没有应声。
常娟身体底子差,服用的治疗药物有忌口,一般尽量不在外面吃饭。
许衡下班后,坐赵秉承的车去了他海滨购置的别墅。
这里是他和常娟的婚房,半年前就已经装修完毕。常院长家教很严,因此两人婚前并未正式同居,只是偶尔在新家招待客人。
一进门,就看见常娟系着围裙在餐厅里忙活。她手艺不错,案台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食材:“小衡,饿了吧?马上开饭。”
“好。”许衡弯腰换鞋。
赵秉承替她把包挂在墙上,彼此指尖交错的瞬间,男人明显一滞。
许衡仿佛没看到,蹦蹦跳跳地冲进厨房:“娟姐,今天吃什么啊?”
常娟夹了块半熟的卤牛肉塞进她嘴里:“家常菜,保管让你吃饱。”
别墅的大门还没有关,初冬凉凉的冷风吹进来,令赵秉承晃了晃神。
“船上除了土豆就是洋葱,难得发个豆芽都算加餐,别提了。”许衡一边帮忙端盘子,一边忆苦思甜,“还是娟姐手艺好,这些菜看着就色香味俱全。”
“瞧你嘴甜的。”常娟嗔怪着看向她,“待会儿吃不完打包回去啊,省得你又饥一餐饱一餐。”
许衡吐吐舌头:“赵老师没意见吧?”
“他能有什么意见?天天在外面有饭局,最饿不死的就是他了。对吧,赵某人?”常娟看向自己的未婚夫。
赵秉承干笑两声,低头吃饭。
常娟和赵秉承是一见钟情,不发病的时候向对男人来百依百顺,做足了小媳妇样子。她知道凭自己的条件,绝对配不上高知高薪的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即便有家庭做后盾,依然信心不足。两人之间鲜少有平等对话,遑论这种略带调侃语气的抱怨了。
许衡以前就是个出气筒,常娟对赵秉承所有的意见、不满,都只敢在背后发泄。如今见双方有来有往,许衡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燃气炉上正在加热的甜汤开始翻腾,常娟放下筷子站起身:“稍微等等,待会儿再吃点银耳。”
“好嘞!”许衡表现得十分捧场。
“淡水河谷已经跟我联系了,”赵秉承沉声道,“这次就由你来跟进。”
“船东协会怎么办?”
赵秉承冷笑:“我做给协会做的是独家顾问,早就有人看着不爽了。既然他们都想借大船进港的案子上位,不妨给大家一点机会。”
许衡咬住筷子:“所里其他人知道吗?”
“这笔大单敲定之后,我们就不需要船东协会了,以后海运市场必然是外资的天下。”赵秉承十分笃定,“你跟我从华海所出来,再找个发起人。咱们合伙创设一家新所,专门给外商做代理。”
尽管知道他不会永远寄人篱下,但当赵秉承明确表示要另立门户的时候,许衡还是有点跟不上节奏。
明眼人都知道,像淡水河谷这样的资本巨鳄,绝非几封倡议书就能够阻挡。
08年金融危机之后,国内航运市场就一直不太景气。生意好的时候一拥而上,各家公司比拼着建船;行情差了就开始内耗,最终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即便为首的大洋集团成功上市,所募集的资本也不过杯水车薪,运力、产能至多能在内河航运里拔得头筹。放大到国际市场里,连波罗的海指数的百分之一都算不上。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许衡明白赵秉承再次走在了所有人之前。
没办法帮客户打败对手,不如帮对手打败客户,没有忠实义务的代理律师只需要对资本负责。
“反正也不打算跟他们合作了。”——他在机场说的那番话并非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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