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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向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Sable塞布尔
许衡不知道对方突然发问意欲为何,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即便赵秉承本人到场,也得向大洋集团履行顾问义务——无论他背地里与淡水河谷有着怎样的勾兑。
走出acm集团大楼的黄铜门,沿街而来的冷风吹得人阵阵哆嗦。许衡蓦然发现自己早已汗流浃背。
李经理将自己的羊毛大衣递给她:“披着吧,小心着凉。”
“姐,我没事。”许衡受宠若惊。
对方置若罔闻,直接将衣服搭过来,同时捏了捏她的肩膀:“你表现得很好。”
许衡这才勉强松了口气:“我看马定思不表态,还以为没戏了。”
“巨额资产跨国的转让,不是一两次谈判可以搞定的。”李经理加快脚步,直朝着地铁站走去,“法务级别的沟通只是基础,能有今天这样的效果已经不错了。”
许衡眨眨眼睛,回忆不出另外两方究竟有何表态,所谓“效果”更是无从知晓。
然而,就像李经理昨晚所说的一样,想要摆脱律师替人做嫁衣的乙方地位,必须主动参与到资本游戏中来——掌握了更高级别的话语权,才能在初级市场里兑现既得利益。
“你们和淡水河谷的接触,还有谁知道?”坐在地铁上,李经理侧首问道。
许衡皱眉想了想:“应该没多少人。赵老师的保密意识很强,若不是上次王董提起,我压根没想到大洋会清楚这事儿。”
“傻丫头,你以为赵秉承有多老实?他才不会傻等着跟淡水河谷签合同。”李经理撇嘴一笑,“到那时候再放炮就晚了!”
许衡转过头来,不太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国内航运业习惯了各自为战,听到‘淡水河谷’几个字就吓趴了。赵秉承扯着这面大旗,能唬到不少人。据我所知,东南沿线的港口都已经有了跟他长期合作的意向。”
“可是……”许衡停顿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如果代理合同签不下来呢?”
她选择了相对保守的提问方式,真正的麻烦在于:如果大洋集团收购成功,淡水河谷势必要退出中国市场,那么赵秉承的承诺又该如何兑现?
李经理对此问题显然不以为意:“他如果真有本事,只是借机会减少了客户搜寻成本。与淡水河谷合作的成败不会影响其他业务。”
联想到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赵秉承的应酬、交际活动都有增无减,而她只承担了最基础的事务性工作。许衡意识到自己依然被排除在核心交易之外,并未接触到实质性的客户拓展。
然而,许衡心中默默思肘,她必须尽快与赵秉承取得联系——至少不能让他再这么盲目地自作聪明下去。
刚走出地铁口,李经理便接到一个电话。她却回答得颇不耐烦:“到了到了……我们出地铁站了……你这人有完没完?挂了!”
收起手机,李经理目光复杂地看过来:“你怎么受得了王航这种家伙?”
许衡感觉脸颊发烫,低下头不敢搭话。
“哎,船员在感情上都是被害妄想症。”李经理意有所指地说,“你可千万不能惯着他,否则最后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许衡“哦”了一声,没再出声回应。
两人刚绕过几棵行道树,远远便见王航身形挺拔地站在街对面。
萧瑟的街景里,他抄着兜,来回顾盼搜寻,像个亟待大人归家的孩子。
许衡顾不得身后的李经理,确认左右无车,便步伐交错着小跑起来。
她想,在陌生的城市里,能被人这样牵挂、惦记、守望、圈禁……其实,也挺好。





恒向线 第59章 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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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没有操作过类似业务,对资产跨国转让的了解也很有限,许衡依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船舶融资租赁是一种特殊的融资方式,简而言之就是船东借钱造船,船造好后分期还款。款项还清前,债主合法拥有所有权,是实质上的船东。
大洋集团一旦与acm签署合同,就可以掌控大船船队,王允中之前所说“35艘船里的一半”,就真的成为了国有资产。
到那时,不仅巴西人的矿砂要想办法进港,就连澳洲的矿企也不能再自行定价,中方船东与国内钢厂之间可以直接签订运输协议,垄断上下游业务。
但是,目前的交易仍然绕不开淡水河谷,巴西人作为船舶经营方,有权提出各种要求,试探收购意向,将风险转嫁到买方身上。
如果不能在前期过滤合同陷阱,大洋集团很可能沦为像acm一样的冤大头。
诚如李经理所言,法务级别的接触对于整个转让交易来说,既是基础,更是前提。
回到住处后,许衡干脆搬进了隔壁房间,和李经理趁热打铁,撰写完整的评估意见、修改合同文本、设计收购的步骤安排。
原本满心期待的跨年长假,被突然的工作彻底打乱,许衡却心甘情愿:好律师的价值,并非赢得官司或追回损失,而是防患于未然,确保当事人没有麻烦缠身。
能够提前介入如此重大的资本转让,对她来说是绝对珍贵的经验,远比一两天假期更重要。
王航虽然口头抱怨了两句,却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从没有主动打扰,只是等到每次开饭前,敲门提醒许衡和李经理下楼进餐。
直到将所有材料再三检查,并且与原件核对无误后,李经理才联系上大洋集团的董事会办公室,以传真的形式汇报了此次谈判的最终结果。
前后几个不眠之夜,连轴转的通宵加班,许衡的体力早已透支到了极限。
然而,与满心的成就感相比,这样的付出根本不值一提。
李经理显然也松了口气,一边按摩颈椎,一边有感而发:“王航如果知道你又没睡觉,肯定要来找我麻烦。”
窗外天空已经破晓,有鸟儿在清脆鸣叫。许衡揉揉眉心,轻声道:“正经事耽误不得,把工作完成了才能安心休假嘛。”
“小许,”李经理靠上椅背,翘着脚退开几分距离,“我发现你有些方面很像王家人。”
许衡的脸颊又开始发烫,推辞的话语却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心中默默期待对方接着说下去。
李经理没有卖关子,继续道:“王航爸妈都是老一辈的大洋人,他妈妈念的是海事大学轮机专业,被组织视为重点培养对象。结果刚上船就跟王叔叔好了,还申请单位开介绍信结婚,把老领导气得不行——前一天刚鼓励男女平等,后一天女船员就被‘潜规则’了,哪有这个道理?”
考虑到八卦秘闻事关王航父母,许衡作为晚辈原本不该好奇。但她就像只偷腥的猫,明晓得不妥,还是忍不住追问:“影响很大吗?”
“必须的。”李经理耸耸肩,“都背了处分:男的发配上远洋轮,安排两年船期。女的被留在后勤部门,相当于提前退休了。”
“王航妈妈那会儿不是刚参加工作吗?”许衡疑惑。
“要不然怎么说影响大?国企都是铁饭碗,没办法开除你,但有的是办法让你不痛快。”
王航从未提及自己的父母,许衡也没有主动打听。不过,能让李经理这样的女强人有所感慨,想必当事人经历的辛酸坎坷只会更多。
“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叔是公司最年轻的三副、二副、大副和船长,后来掌舵整个大洋集团;我婶就一个人带孩子、操持家里,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是出了名的模范‘海嫂’;王航一开始也常常被老水手欺负,最终却成了新的‘王船’。”
李经理停顿半晌,总结道,“他们家都习惯用行动证明自己。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就是打脸,打那些看热闹的人的脸。”
听完这番叙述,许衡没有感觉畅快,却长长久久地叹了口气:“王航父母挺不容易的。”
“这世上有谁容易?”李经理不以为然,“可多数人即便不容易,也没落好。只有那些咬牙坚持的,才能名利双收。”
短暂时间的接触,足以让许衡熟悉李经理要强的性格。她没再反驳,而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得到听众的认可,李经理心情更好了,挑挑眉道:“你跟他们差不多,也是握着一手烂牌,努力地去赢得满堂彩。”
许衡忍不住打断道:“长辈的事情我不清楚,但王董的面子摆在那儿,王航手里应该没有烂牌吧?”
“他的事以后让他自己交待。”李经理摆摆手,目光笔直地看过来,“这小子当初给我打电话,打听你和华海所的关系时,可把人吓了一跳——你也晓得,赵秉承这人在业内的评价两极分化,你跟着他,风言风语也不少。”
许衡这才明白,对方并非信口开河,而是有备而来:如若自己和王航有结果,新加坡的表白就算是一笔烂账,李经理作为消息来源便怕脱不开干系。
理清楚前因后果,许衡也彻底放松了:“姐,没关系。律师这行原本就得罪人,我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李经理的视线亮了亮,随即自嘲地笑笑:“我其实是想说,你比我想象的能干、懂事,王航没有看走眼。”
朝阳下,许衡真真正正地开怀大笑起来。
工作结束后,假期只剩下两周。
李经理有亲戚早年移民美国,之前已经计划好去旧金山过春节,家人也都在西海岸等她。
临走前,她建议王航和许衡只玩美东:“你们没多少时间,来回赶路不划算。这边的纽约、华盛顿、费城就够看了。”
王航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哭笑不得地说:“姐,你是来拆台的吗?”
见李经理满脸莫名其妙,许衡解释道:“我们加班的时候,他已经在规划行程了。地图攻略看过不少,写满整整一册笔记本。”
李经理吹声口哨,像是听到了某个大稀奇:“臭小子,你还真舍得下血本啊。”
“我这叫‘不打无准备之仗’。”王航将车门关好,绕到驾驶座旁边,“走吧,送你去机场。”
目送越野车从地下室开走,许衡转身回到房间。脑袋刚沾着枕头,便晕乎乎地陷入沉睡:这几日压力太大,猛然松懈下来,神经早已不堪重负。
模糊中,有人开门进房,替她掖好被角。床的另一边重重陷下去,某个能量源正散发着热量,驱散了空气里无尽的寒意。
再睁开眼,太阳已经升至头顶,透过铁棱固定的玻璃窗照进室内,将地毯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几何形状。
有吻从耳后轻轻掠过,男人嗓音低沉地问道:“醒了?”
那熟悉的温度令许衡心安,身体也愈发松弛地陷进床铺里:“……我睡了多久?”
“几个小时。”王航用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带着无尽缱絹,“黑眼圈都出来了。”
许衡闭着眼睛微笑:“嫌弃?”
“有点。”他低头吻住她的眼睑,湿濡温暖的触感格外亲昵,“真想把你圈养起来。”
“然后呢?”
“好吃好睡地养着,只有我一个人能够看、能够碰。”
“啧啧,”许衡依旧闭着眼睛,“养猪呢?”
王航的声音里带有笑意:“是啊,养肥了好过年。”
“等肉包饺子?”她故意板起脸,皱着眉头睁开眼睛。
对方整个人压过来,劈头盖脸的吻从天而降,声音含混而模糊:“……等着下猪仔。”
拥抱伴随着抚触,浅笑混杂着喘息,唇齿交缠着温存。
室内的空气再次升温,沸腾了孤独多日的寂寥,将情*欲引燃成无边烈焰。
再起床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一盏盏白炽在街边点亮,串联起纽约冬日特有的萧瑟清冷。
“又浪费了半天,”许衡一边换衣服一边懊恼地说,“这样下去怕是真没时间玩美西了。”
王航刚洗完澡,发梢还在滴水。他腰间围了条浴巾,颀长精壮的身板散发出薄薄雾气,背光站立窗前,观望着街上的景致:“咱们这次单玩美东吧,纽约本身能逛的地方就不少。”
许衡捡起衬衫搭在男人肩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言语中有些不舍:“你做的那些计划怎么办?”
大掌揉上发顶,王航回答得很随意:“以后再用嘛,难道你这辈子都不来美国了?”
许衡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亲吻打断。她的手抚上男人的背脊,感受着光滑流畅的肌肉轮廓,心跳不由自主地再次加快。
待到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王航抵着她的额头说:“重要的不是去哪儿,而是跟谁在一起。”
窗外街灯的映照下,男人的一双眼眸愈发闪亮,像极了“长舟号”甲板上曾经见过的漫天星光。
许衡没再争辩,而是允许自己彻底沦陷,心满意足地托付信任。




恒向线 第60章 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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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是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和老牌资本家世代居住的上东区不同,地处中央公园另一侧的上西区是新贵族的聚集地。这里有数不清的艺术馆、咖啡厅、歌舞剧院。
在这里,艺术和生活同在,财富与享乐交融。
大洋集团美东公司的这栋楼地处42街和43街之间,走两步便有轻歌曼舞的小酒吧、牛排馆,据说网上风评还很不错。
然而,为了省出时间去更多地方,许衡和王航还是决定利用这个夜晚,去到纽约市的地标——帝国大厦吃晚饭。
王航这些天攻略做得很详细,甚至把几部有名的电影都重温了一遍。作为美国精神的象征、与好莱坞合作最多的摩天大楼,帝国大厦已经成为“浪漫”的代名词,申请在此举行婚礼的新人甚至需要排队。
大厦裙楼的西北角有家餐厅,近年刚刚开放,是游客近距离接触大厦的第一站。餐厅里的木制吧台又长又宽,墙上贴满旧式海报,临街落地窗旁坐着三三两两的食客。
“味道估计会很一般。”点完餐,王航解释道,“来这儿吃的是个情趣。”
许衡饶有兴致地环顾四周,这里的室内装潢豪华丰富,透露着黄金年代特有的虚荣浮华:“主要是怀旧吧,真讲情趣的话,就该去那些空中餐厅。”
“你想去吗?”
许衡摇摇头:“没必要。我们吃不惯西餐,换哪里都一个味儿。”
王航笑起来:“纽约的中国城是西半球最大的海外华人聚居地,里面有非常地道的中餐。你若想吃就好好把握,其他地方恐怕没这么方便。”
她在吃饭问题上向来没什么讲究,倒是因此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跑船到纽约来的机会很多吗?像是很熟悉这里一样。”
“还行吧,”他喝了口水,“环球航线会有几个固定港口,纽约算是其中之一。”
许衡双手撑在下巴上,望着窗外的街景出神:“环球航线啊……”
王航揉了揉她的发顶:“你感兴趣的话,下次也可以来嘛。集装箱船航速快,个把月就能走完。”
“估计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许衡遗憾地说,“淡水河谷的底牌没亮出来,回国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侍者开始上菜,两人没再继续交谈。
直到饭吃了一半,王航突然清清喉咙,再次出声道:“我不是大男子主义,女孩子当然可以有事业追求。但是,小衡,别勉强自己,好吗?”
许衡很少听他如此郑重地发表意见,当即愣住,晃神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想说什么?”
王航叹了口气:“李姐是不是跟你讲过我家里的事?”
回忆起黎明时分的那场对话,许衡谨慎地回答道:“就随便带了几句,没细说。”
他放下刀叉,长指扭结,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你恐怕早就见过我爸爸了。他表面上挺严肃,其实人很好说话。我妈的性格比较强,和她相处需要多些……耐心。”
许衡“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是在邀请我见家长吗?”
王航没料到她如此反应,有些猝不及防,随即也低头笑起来:“只是让你有点心理准备。李姐他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光晓得我妈能干、了不起。大家都忘了,她当年在单位里也很有前途,论能力不比我爸差。无论多么成功的海嫂,最终还是幕后英雄。对于我妈来说,其中的落差很大。”
“你怕我成为像你妈妈那样的人?”
王航耸耸肩:“不想你像她活得那么累。”
许衡伸手过去握了握他,目光清亮而坚定。两人于沉默中静静相望,一切体谅、信赖、希望都尽在不言中。
用餐完毕,他们尾随着最后一拨游客走进帝国大厦的正门。
迎面而来的大理石墙面上,巨型铜质壁画闪闪发光,笔直线条勾勒出整栋大楼的壮观轮廓。挑高的入口大厅里金碧辉煌,用丰富的色彩、醒目的几何图案将装饰艺术风格体现得淋漓尽致。
联想到这栋大楼建成于1931年、曾经保持40多年的世界最高楼记录,而且至今仍有大批企业在此办公,许衡感觉自己穿越了历史。
另一侧的狭窄通道里,游客们正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等待接受安检。
911之后,因为担心成为恐怖袭击的下一个目标,帝国大厦曾经被迫关闭。回复开放后,安保等级上升了几个档次,登顶游览所耗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即便如此,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依然络绎不绝。
因为已经错过了高峰期,此时的队伍放行很快。王航牵着许衡,绕过一根又一根立柱,小跑着跟上队伍的末尾。
身着紫色制服的电梯员拦住厚重铁门,待他们进入后,按下80楼的按钮。
轿厢里站满了人,王航将许衡护在角落里,彼此双手紧紧相握。
从零加速到几十公里的时速,在垂直距离上难免会令身体不适。然而,当温暖的热度从皮肤下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她却觉得无比舒适惬意,省却了一切计较。
一首背景音乐还没播完,电梯便稳稳停在了80楼。或许是为了保留神秘感,这里只有纪念品商店,而没有留下任何窗口。游客们集体换乘另一部电梯,再次升上86楼的观景平台。
电梯门刚打开,便听见有游客“哇哦”一声,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
许衡身前的大个子白人接连说着“amazing!thisisamazing!(惊人,这太惊人了!)”,几乎挪不动步子。
她有些着急,探头探脑地想离开电梯,却挤不出密集的人群。
直到王航伸手拨开一条路,玻璃窗外的壮丽景象方才展现眼前:深黑如墨的背景下,纽约市的轮廓被灯光细细勾勒。仿佛一位身姿婀娜的少女,用面纱遮住了容貌,却愈发引人遐想。密密麻麻的建筑物由近及远,一点点铺撒、蔓延开来,静静绽放在无边夜色之中。
走上观景台,狂风呼啸着擦过耳膜,许衡听不见王航在说什么,只觉得肺里的空气都快被抽干了。
然而,这至寒至清的高空却又具有无穷魔力,令灵魂都漂浮起来。
俯瞰着大都会的光鲜浮华、感受着整座城市的喧嚣脉动,许衡以为自己从未离天堂如此之近,或者离尘世如此之远。
王航搂着她,两人缓缓漫步,从大厦的南面出发,顺时针环顾自由女神、华尔街、中央公园和布鲁克林大桥。
游客们站在防护栏旁边,或合影留念,或极目远眺,挡住了最直接的视线。可即便隔着重重人影,依然不影响内心所受到的强烈震撼。
他们出门前特意换上了御寒衣物,在这样的高空中显得特别徒劳。冷风从夹层和缝隙里侵入,带走了身体里最后的热量。
许衡在王航怀中越缩越紧,却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睁大双眼,目睹这人力最极致的建造,以及被彻底改变的世界面貌。
再次回到出发点,王航指着遥远海面上孤独的光影,含住了她的耳垂:“看,船。”
哈德逊河与东河彼此交汇,勾勒出曼哈顿岛的西南角。这里地势低洼,是纽约城最早的发端。华尔街绵延起伏的天际线背后,则是冰冷潮湿的北大西洋。
从高空向下望去,星星点点的航标指引航道,商船亮起舷灯、桅灯和艉灯,以令人无法察觉的速度缓慢移动。宽广黑暗的水面被点亮,同时带来的还有海与风的气息。
纽约从建城的第一天起,便是向海而生,城市发展始终围绕着港口建设。
法国人、荷兰人、英国人,你方唱罢我登场;新大陆、新阿姆斯特丹、新约克,一个个名字异曲同工;英荷之战、独立战争、911恐怖袭击,无数波澜起伏不定……这座无围之城面对征服与挑衅,没有选择封闭或对抗,而是用宽广的胸怀海纳百川,成为世界民族的大熔炉。
许衡看到了船,也看到了美国最古老商业中心的坚持与信仰。
因为强大,所以勇敢;因为勇敢,所以包容;因为包容,所以更加强大。
方此时,衣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许衡抖着手掏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着“赵秉承”三个字。
王航也看到了,没说话,转身推开玻璃门,将她引进温暖的室内。
与观景台外的投影灯相比,这里的光线柔和不少,甚至有些昏暗。许衡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赵老师,我一直在找你。”
她之前曾多次打电话回国,对方不是无法接通就是关机,完全联系不上。如今主动联系,想必应该知道了大洋集团的资本运作。
“小衡,”赵秉承的声音有些飘渺,像是隔着一整个世界,“纽约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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