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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何堪
他甚至都没留意到当年的桂树已经被迁移了位置,水池也早早重新修整过了。
孟存汝苦笑,人都是会变的,就连她自己,不知不觉也已经将那份深埋心底的爱恋蹉跎至消散了。
简明喝得兴起,又一连灌下去几大杯,这才坐椅子上发呆。安冉冉知道他醉酒后的模样,哈哈大笑着过来捏他有些发红的脸庞:“这样喝都能醉,阿简你行不行呀!”
简明不耐烦地推开她手,靠在椅背上看着头顶的星星,眨巴了几下眼睛,歪了歪头:“我要回家去了,存汝你帮我叫车。”
恰好爱丽打来电话,孟存汝拿着手机走远了一点。安冉冉便来晃他椅子,“miriam和小白脸约会去了,才不来管你。”
简明皱紧了眉头,嘟囔:“又是哪个小白脸?小白脸都是骗色骗钱的,你叫她离他们远点!”安冉冉看了背朝着他们的孟存汝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嘀咕道:“我说有什么用,看她现在的样子,早就泥足深陷了。谁叫你莫名其妙送了这么个‘礼物’,简直是孽缘。”
简明不知听懂了没有,忽然提高声音叫道:“存汝!”
孟存汝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简明接着又喊了一声,然后脱力一般闭上了眼睛。安冉冉哭笑不得,在他身边坐下,“醉鬼。”
他们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闹,爱丽那边却叫苦不迭。孟存汝今天一整天都没在医院冒头,自觉失宠的方轶楷早在晚饭前就开始脸色不好,到了这个点,已经露骨地把怨气刻到脸上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许是孟存汝最近这段时间的温柔让他看到了回心转意的希望,稍微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坐立难安。
爱丽拨了电话,特地给他开了公放,不想孟存汝这边居然还真这样情况复杂,简明那两声存汝简直就是在油锅里投下沸水,登时就油星四溅、火焰齐飞。
爱丽想要亡羊补牢,急匆匆地要挂电话。孟存汝完全不知情,还问:“他还没睡吗,真的没别的事情?”
“没……没有啦。”爱丽含糊道,“你今天没有时间过来了吗?”
“是啊,这几天比较忙,昨天医生不是说恢复的不错?”
“嗯——”爱丽拉长了声音,方轶楷用没受伤的手一把抢过手机,拿到耳边,张嘴张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说不了话,气哄哄地捏着电话听孟存汝“喂?喂?”说了两声,挂断了电话。
爱丽:“……”
方轶楷抓着她的手机发呆,怒气很快就散了,眉头却仍然紧锁着,仿佛那小小的设备里装着仇敌。
爱丽真怕他一气之下将手机扔了。
幸好方轶楷没真幼稚到这个地步,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挣扎坐起来,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的病例来看。
爱丽在心里舒了口气,还知道关心自己健康,理智犹存。
方轶楷认真翻看了一会儿,又去摸手机,很快写了话递过来:医生真说声带还能恢复?”爱丽点头:“那是当然的,我们骗你做什么?”
方轶楷垂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他的刘海有些过长了,几乎遮蔽了半只眼睛。
孟存汝被挂了电话,稍一回想,便猜到刚才电话那头已经换人了。沉默之后再直接挂断,还真是方轶楷会做的事情。
她有时觉得他成熟得不像是24岁的年轻人,有时又恍惚是对着偏执、易冲动的少年。
她收了电话,回到桌边,简明小睡了一会儿,又清醒起来,眯着眼睛打量她和安冉冉,伸着指头一点一点道:“你们女人,真是麻烦。”
安冉冉咯咯直笑,向孟存汝道:“要不要录下来,你看他,简直像电影里的坏脾气小孩。”
孟存汝心里的坏脾气小孩却远不止这样,他会故意浇冷水让自己感冒,会半夜攀爬危墙悬在空中威胁人,会开着陌生人的车子在山道上飞驰如闪电……
简明打了个嗝,补充自己的结论:“不撞南墙不回头,明明脆弱得要命,还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铁臂超人!”
安冉冉的笑容有一丝僵硬,简明继续道:“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做女人。”他抬手画了巨大的一个圈,“我要……”他摇了摇头,张大了嘴巴,那话却说不下去了。
不知是*太过巨大,苍白的语言表达不出来,还是生活太过完满,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追求了。
孟存汝和安冉冉下意识都觉得是前者,想完又感慨,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
毕竟已经到了夏末,院子里花木又多,夜风吹在人身上已经有点发寒了。小阿姨看简明胡言乱语了半天,忍不住来提醒:“存汝,还是快点扶他进来吧,真要感冒就不好了。”
简明闻言抬头,向着小阿姨就摇晃着起身:“还是妈妈对我好,妈妈你怎么这样瘦下去了。”他的声音又低又温柔,说得小阿姨几乎都要感动了,扶住他就往里走。
这场久违的三人聚会,就这样作罢了。





小满 第六十八章 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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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存汝进了病房,下意识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
爱丽红着眼眶,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几眼,方轶楷蒙头睡觉,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孟存汝愣了愣,向爱丽道:“怎么了?”
爱丽拉着她走到门外:“医生说他的声带……”她顿了一顿,“恐怕恢复不了了。”
孟存汝怔住,半晌,回头去看门内紧裹着被子的人:“他知道了?”
爱丽“嗯”了一声,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道:“昨晚护士来查房,床上没人,在阳台上找到他……”爱丽毕竟没撒过这么矫情的慌,顿了一顿才把话说完,“坐到半夜才乖乖回来睡觉。”
孟存汝抿着嘴唇低头沉思了会,说道:“总有办法的,我再联系别家医院看看。”
爱丽感激地看她,见孟存汝要走,又加了一句:“从早上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吃。”孟存汝停下脚步,往病房里瞅了瞅,又迈步走了进去。
爱丽体贴地留在外面,顺便把想要跟进去的小季也挡在了外面。
“方小满?”孟存汝轻唤了一声,拉了椅子在床边坐下。方轶楷一动也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她伸手试了试床头柜上保温桶的温度,轻了扯了下被子——出乎意料,被子一下子就被拉开了。
方轶楷睁着眼睛躺那,眼神直愣愣地看过来。
孟存汝吓了一跳,尴尬道:“原来醒着呀,那先吃饭吧。”
方轶楷没什么反应,她便将病床背升起来,又把保温桶里的粥倒出来,端到他面前:“这家医生治不好,我们就换个医院试试。饭总要吃的,你又不是铁人。”
方轶楷盯着粥看了片刻,点头。孟存汝便舀了勺粥喂到他嘴边,方轶楷低头吃了,拿手机出来打了句话:我要出院。
孟存汝叹气:“你的病还没好。”
方轶楷置若罔闻,又在屏幕上写:这里闷,想去看海。
孟存汝把勺子放回碗里:“你想去哪?”
香风饭店。
孟存汝愣了愣,“太远了,你身体还没好呢。”
方轶楷看了她一眼,很快把视线挪开了,触屏的手机打字没有声音,手指按在光滑的屏幕上,寂静而枯燥:你快订婚了,没有时间?我自己去就好了。
孟嘉山一直认为自己的女儿像极了亡妻,看着是大方可亲的模样,别人逼迫她是不要紧的,她能拖着忍耐着不吭声积累着力量最终熬过黑暗,最不能承受的就是爱和温柔。
她们是水,靠堵靠拦都是不能长久的,偏偏有那些蜿蜒蜷曲的植物根须,一旦遇到了,被吸引了,拼着蒸发消失,也要跟着去地面上看一看。
全不顾根须之上连着的,到底是多刺的荆棘,还是芬芳的玫瑰。
方轶楷这样示弱,这样婉转地表达对过往的怀恋,理所当然地让她动摇了。订婚日期毕竟还未到来,十天,足够跑一趟香风饭店,足够再度一次短假了。
她拿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舀了八分满,送到他唇边:“既然想要出远门,那就更要好好吃饭了,我可不想带着病怏怏的人去度假。”
方轶楷霍然抬头,几乎把粥碗碰翻。孟存汝弯着眼睛看他,那神情,温柔得仿佛在哄闹脾气的孩童。
他痛痛快快地把粥喝完了。
孟存汝其实还是在疑心,方轶楷的主治医生她是认识的,上一周还很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大部分是外伤,不会留下大的后遗症,声带也能很快恢复。
不过一夜,突然就这样严重了。
她应下方轶楷之后,又私下联系了主治医生,主治医生满是歉意地解释:“他的情况确实有些恶化,哪怕恢复了,恐怕也没有办法再上台唱歌。”
孟存汝挂了电话,独自坐了一会儿,这才真正下了决定,叫人预定了机票。她在心底里为他惋惜,仿佛看到一支漂亮的琉璃花瓶被摔破了瓶口,闭上眼睛都是那半透明的豁口上尖锐的断口。
上飞机前一天,孟存汝又托朋友联系了国外的几位专家,预约好了检查的时间。
方轶楷除了不会说话,外表上已经看不出伤痛了,只额角还残留着一点拆线后的细小疤痕。他最近总将刘海垂落下来,遮蔽住伤口的同时,也把半只眼睛挡住了。
自从生病之后,孟存汝觉得他又变了,起初是单纯的苍白孱弱,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点苍白里又增添了一层灰蒙蒙的黯淡阴鸷。
因为不能说话,有时连眼神都带着隐蔽的阴沉。
孟存汝不喜欢这样的改变,少年时候的方小满虽然暴戾,自有一股青涩的锐利和张扬,刚重逢那阵子,虽然总是阴晴不定,好歹演技出众,想要表现温柔时,能笑出满脸的阳光来。
而现在的方轶楷,孟存汝想起主治医生话,在心里默念,他毕竟才二十四岁。
这二十多年来,他失去的东西已经够多,每失去一样,便与她的世界多一分距离。她不能感同身受,但看他那样失落,也觉得隐隐的心痛。
她甚至差点掏出电话来拨程远琮的号码,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们的订婚日期近在咫尺,大好的日子,门当户对,众望所归。孟存汝在方轶楷身后的位子坐下,只能看到他露在椅背边的那一点衣角——同情可以,爱也可以,这样的牺牲却是不值得的。
她努力回忆早逝的母亲,这是她抵挡心底魔鬼的诱惑最有力的武器了。
方轶楷上了飞机之后就闭上了眼睛,还要来毯子盖住身体,他把脸侧像窗外,看着外面层层叠叠的云海发呆。
程远琨说:祝你心想事成,我等你的喜讯。
他皱着眉头露出点嫌恶,连外面山峦一样的乳白色云层都溢出了叫人生厌的黄色。孟存汝就在他身后坐着,边上坐着忠心耿耿的小季。
从来没有祝福这样叫人生厌,仿佛农场主盯着圈舍里的牲口祈祷多多繁衍一般。
方轶楷长时间保持着这样僵硬的姿势装睡,脖子酸麻到疼痛,却不愿意稍微挪动一下。
程远琨还说:你送我一个维扬的于小姐,又难看又粗壮;我却回赠你嘉盛的孟小姐,不但有钱有势,还是你心头好,我这样的朋友是不是很厚道?
方轶楷对程远琨的说法是很不屑的,“回赠”,孟存汝哪里是这样任人摆布的。程远琨不过是一个投机者,先前很可能都已经放弃自己这颗棋子了,再看到孟存汝对自己心软,才赶紧来锦上添花的。
他不知程远琨是不是知道那天的真实情况——或许以为他在演戏,或许看出来他是真被刺激到,破罐子破摔闹出格了。
那样失魂落魄的样子,方轶楷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很羞耻的。
苦肉计是对着孟存汝用的,她可以看,旁人却不行。
挨揍就更不难堪了,程远琮那顿揍虽然帮他了大忙,他也趁机牢牢抓住了机会,心里的恨意却更加深重。
他总是比他们辛苦,别人谈恋爱只要用心就好,他却一定要流血,要靠怜悯才能获取接近的机会。
方轶楷闭上了眼睛,可他毕竟赢了,程远琮再有钱,人还是被他抢到手了。他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这样沾沾自喜的自己。
但喜欢就是喜欢,再多情绪也掩盖不了,下飞机时,他还是忍不住去看被风吹得发丝凌乱的孟存汝。孟存汝感应到他的注视,转过头冲他笑笑:“爱丽说你睡了一路,昨晚没有睡好吗?”说完想起他说不了话,便将视线转到了他手上。
方轶楷手里的手机已经开机了,手指痉挛了一下,并没有写字的打算。
她也一定是喜欢自己的,他有些恶狠狠地揣测,仿佛这样就可以甩脱心底的阴霾。
香风饭店的大招牌依旧那样显眼,孟存汝预定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房间,依旧能看到海,山道附近依旧有年轻人玩车玩滑板。
因为已经到了初秋,游人倒是比之前少了一些。晚饭在露台餐厅吃,方轶楷有大量需要忌口的东西,孟存汝到了这边心情无端好了很多,一面和小季一起大快朵颐,一面调侃着问他:“和我们一起吃饭是不是特别不开心呀,那么多东西只能看不能吃?”
因为他之前说闷,孟存汝潜意识里,就觉得这趟旅行是要轻松快乐一些的。
方轶楷黑着脸瞪着她,瞪了一会儿又低头摆弄手机,孟存汝的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却直刺她心底:你同我一起明明很开心,为什么非要订婚?
方轶楷当然没有忘了这次行程的真正目的,程远琨帮着他一起收买医生骗她,也不是要他们来这边游玩的。
他是为了和这个马上要成为有夫之妇的女人谈恋爱来的。
再纯粹的感情,掺杂上利益就美好不起来了,方轶楷替自己可悲,又替孟存汝可怜。可这机会这样难得,流了那么多血才得到,不抓住,恐怕就再没有了。
方轶楷说服自己,程远琨的目的其实并不重要,孟存汝不爱程远琮才是重要的。中润到底落到谁手里也并不是他应当考虑的。谁叫程德彦那样有钱,还非得生两个儿子?
他低头喝了口温水,心里却知道这话只是在欺骗和安慰自己——他对她的感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笃定。
看,至今她都还准备回去订婚的。
她殷实的家底让她有这样的自由去怜悯别人,风风雨雨闹得满城皆知还不被夫家嫌弃——连于雅淑都因为背靠维扬,而有一票跟屁虫一样的追求者,何况是她。
方轶楷放下水杯,真正动心之后,才知道对手的可怕,凭他自己一个人,靠着那些小男生的手段,实在是有些艰难。




小满 第六十九章 海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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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但很快又停歇。来得急促,去得也匆忙,出了椰子树上残留的一点雨水,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晚饭后,沙滩上照例还有篝火和聚会。
孟存汝陪着方轶楷在酒店外设置的小躺椅上看海上明月初升的景致——中秋已过,雨云也落完了,夜空像洗过一样干净。悬在深蓝色苍穹里的月亮已经瘦到能看出明显的弧度了,遥遥看去,像是一只不大规整的淡黄色圆盘。
有穿着鲜艳裙子的女孩提着篮子在人群中穿梭,似乎是在卖饮料,转了一圈之后,慢慢地往酒店这边来了。
孟存汝看着她飞扬的裙摆,趣味十足地揣测:“小季,帮我拿点零钱过来吧。”小季叹气,进屋一会儿,果然拿了钱包出来。
女孩也正走到桌前了,露着虎牙冲他们甜甜地笑。
她篮子里不但有啤酒、饮料,还有好几束香喷喷的白蝴蝶花和山桃草。
小季将白蝴蝶花全买下来,养在刚刚同酒店买来的水晶盘里,山桃草则插进花瓶里。方轶楷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瞅着那些花看了一会儿,冲女孩招手。
他穿了一身对海边度假氛围来说过于素净的亚麻布衣服,也没戴墨镜,漂亮的脸庞被灯光映得柔软,犹似头顶的明月。
女孩涨红了脸,犹豫地走到他身边。
方轶楷拿手机打字,半天才打完,密密麻麻一大串。
女孩偏头看了看,点头:“花是我自己种的,我家在那边。”说完,伸手指向不远处黑蒙蒙的海面。
爱丽惊奇:“那边是大海啊。”
女孩羞涩地笑了一下:“被这里礁石挡住了,站到那边礁石上就能看到,我家在岛上,列旗岛。”
孟存汝之前听人提起过这个岛:“岛上真的有像旗子的山?”
女孩“嗯”了一声,又道:“因为风大,把山都刮得和树一样,不敢想着海伸手了。”方轶楷哼了一声,伸手掐了一朵白蝴蝶花,捏在手里把玩了一会,随手扔到桌上。
女孩机灵地觉察了他对这个话题的不感兴趣,转口道:“我们岛上也有很多有意思的,有许多石头房子,还有……还有好多撒尿娃娃。”
孟存汝看着她笑,女孩连比带划,额头上都急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担心自己的解说不能吸引人了。
孟存汝自诩是商人,隐约猜到了她的目的,打断道:“去岛上要多久,有地方住吗?”
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整张脸都兴奋地红了,用力点头道:“不用很久的,我爸爸就是开渔船的,几个小时就到了!有住的地方,可以住我家,我家很大,有客房……”见孟存汝一直笑盈盈地盯着她,仿佛心思被看透,声音渐渐又慢慢小了下去,带着点不安。
孟存汝又问:“你们晚上不回家吗?”
女孩摇头:“爸爸来这边和人谈生意,我不想一个人在家……就陪着爸爸来。不过,我们明天就回去了,明天列旗岛上要演节目,从外省请来的大明星,很好看,你们要来看吗?”
孟存汝额头跳了跳:“什么明星?”
女孩显然并不认识,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最后讨好道:“听说那些大明星,都跟这个哥哥一样好看。”方轶楷斜了她一眼,拿了一直接放在一边的纸笔写道:那我们就去看看。
爱丽瞄了一眼纸上的字,要笑不笑地摇头:“我明天还有时,不能陪你去海岛上。”方轶楷果然马上阴沉下脸,一边缩回椅子里一边扭头去看孟存汝。
孟存汝只当他又耍脾气,笑笑道:“那就我们自己去。”小季倒是无所谓,这一次他们走得匆忙,阿晖没跟上来,刚才传来短信,说是明早赶到。
她可不喜欢那个话少到沉闷的同事,巴不得他赶不上。
女孩见拉成了一笔生意,高兴异常地将她父亲的电话留下,又记下孟存汝的联系方式,这才拎着篮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方轶楷看着孟存汝发了会怔,又要去揉桌上的白蝴蝶花。孟存汝忍不住将水晶盘拖远一点:“别玩这个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出海。”
方轶楷郁闷地撇了下嘴,人却乖乖站了起来。
隔天一早,女孩果然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她的父亲,穿着花格子衬衫和深蓝色的大沙滩裤,笑得有些憨厚。
小季提前查了资料,向孟存汝道:“真要去吗?”孟存汝点头:“当然。”
女孩家的船不大,甲板上还带着一点腥臭,是这附近最常见的那种近海渔船。女孩一上船就忙着整理各种渔网、浮球。
孟存汝第一次坐这样的船,扶着栏杆四处走动察看,小季却更关心安全问题,她隐约觉得应当再多小心一些,虽然不高兴,还是老老实实把行程报给了阿晖。
阿晖回了她一条语气愤慨的责问,随后表示:不要紧,我再租汽艇赶来。
小季把手机塞回裤兜里,这样是再好不过了。
渔船自然不比游艇平稳,孟存汝在甲板上晃了一阵,回到底下船舱里,却见方轶楷脸色发白地躺在床上。
她心里有些着慌:“怎么了?”
方轶楷看她一眼,偏过头,人却仍旧直挺挺地躺着。孟存汝不由自主看了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一眼:“胸口疼?”
方轶楷点了点头,孟存汝有些着急地蹲下来——但隔着衣服又看不出什么来——掏出电话要打。方轶楷伸手将手机和她的手掌一起包住,停顿片刻,拉着人往怀里拖。
孟存汝怕碰到他伤口,连忙用双手撑住床板。方轶楷脸上的那点笑意就想之前养在水晶盘里的素色花瓣,白色几乎看不到血色。他将头搁在她颈项处,连呼吸都是浅浅的。
孟存汝僵硬地撑了一会儿,起身要离开,方轶楷伸手揽住她腰,双手互扣,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她记得他的一只手也是骨折过的,不敢贸贸然推开只好含蓄道:“这样我很累,压到你伤口就不好了。”方轶楷闻言松开了受伤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臂用力地箍筋,将人硬是拽到身体一侧躺倒。
孟存汝尴尬地看了一眼没有关紧的舱门,方轶楷侧头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孟存汝要推拒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垂落回身侧,安安静静地同他一样看着头顶的舱板。这原来大约是那女孩住的地方,舱板上高高地悬着只用贝壳串成的风铃。船身微微一晃动,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方轶楷的手在她肩膀上搁了一会儿,摩挲着握住了她的手掌,五指相扣,眼睛却仍旧看着那些晃动的贝壳发呆。
海浪的声音清晰可闻,他们这样并肩躺着,无关情(和谐)欲,心里却都有些满足。甲板上有女孩轻快的脚步声,随后愈来愈近,孟存汝心里闪过一丝离开的念头,马上又妥协了。
看到就看到,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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