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人生:精灵弓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红泥小酒九
“我有异议!此人的父亲乃是——”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大声喝道。殿中骤然一静,众人的目光如同一杆尖枪,直取年年眉心。
“罪人!是欺瞒胡神的罪人!”
另一人同样上前一步,大义凛然地道。
这人竟是松青!
年年面色微寒,警告似的瞪了这个家伙一眼。
“想来很多人都知道,先知入城时,曾经与这罪人有过一番交集。”
包括老大臣在内的众人齐点头,那几位老大臣还狐疑地看了看平静的年年。
松青痛心疾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本使臣当时未能亲见,但据其他人和围观百姓讲,先知曾经为这罪人悲痛流泪,懊悔万分。”
“想必!”不等其他人接话,松青又提高了音量,看向年年的眼神满是尊敬,“想必很多人也对此不解,不明白先知为什么会怜悯一个罪人,为什么会对胡神的判罚心存异议”
这次没有人点头了。他们世代形成的观念便是,先知是胡神的代言人,而胡神是不会犯错的,那么先知也是不会犯错的。
松青在原地环视一周,看到众人闪烁的眼神,便知道这些人其实都已经开始怀疑年年这个“先知”的真实性,只是碍于思维惯性和场合,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这才是年年这记昏招的致命之处。
被架到高台上的人固然是独揽大权,一旦摔下来,那便必然是粉身粹骨。
在这种神权至上的国家,若是做实了冒充先知的罪名,那不仅仅是年年,恐怕他们这一行人都别想安安稳稳地离开哈瓦里哲城了。
年年也看到了这些人对松青这句问话的反应,同时也看到了身边坎布尔攥紧的拳头。
她温和地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疏离,面向东方,淡淡地说道:“胡神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至高,是大慈悲者,是大睿智者。”
松青惊讶地看了年年一眼,眼角余光扫到已然惭愧低头的众人,收敛目光,声音却激昂起来,有如雷霆万钧:
“没错!胡神是慈悲的,哪怕是罪人,九分的怒火之下,也会有一分的怜悯;胡神是睿智的,他知晓一切的发生,也知晓一切的后果,他的思谋是我们无法理解的,以我们凡人的头脑去揣测胡神的智慧,这便是一种不敬!”
众人的头低得更深了。凡人永远无法与胡神比肩,胡神的存在本身更是不可言喻的。这是圣典上的原话。
“我不是哈瓦里哲人,说句实话,我对胡神的敬意和认知远远比不上在场的各位。”话锋一转,松青叹气,语气平和,像是在聊家常话一样,却紧紧地拉住了众人的注意力。
“所以我斗胆,来用我这个无知凡人的智慧来猜测一下胡神的安排。这样就算降罪下来,想来胡神也会看在我这初来粗浅的理解上,谅解我的失误。”
“先知为那位罪人悲痛,她也会为其他的罪人悲痛,为所有的罪人悲痛,因为这些人辜负了胡神的信仰,辜负了胡神的恩赐,先知是在为胡神悲痛。”
一边说,松青一边忐忑地注视着年年的反应。他这话固然是替年年开脱,但也钉死了那位老伯的罪名,他担心年年会临场发难。
年年却没有看他,而是始终将目光放在身边这个男人的身上。
“先知为那位罪人懊悔,这是先知在谴责自己,谴责自己竟然让这胡神的信民堕落,谴责自己竟然未能拯救这个迷途的灵魂。”
被松青这诚恳深沉的语气打动,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解释很有道理,只有少数几个人捂了捂被酸倒的牙,静静地欣赏松青的表演。
“胡神选择这位罪人之子成为我们新的国王,成为胡神最信任的勇士,这是胡神为罪人降下的救赎,为先知赐下的哀叹,也是为所有人敲响的警钟!”
“钟”字出口,松青安静地等待了三秒,待大家的思绪似乱非乱之时,继续道:“我们每个人都有罪,因为我们无法理解胡神,无法言喻他的伟大,甚至就连对胡神的信仰都已经开始动摇。”
松青清晰地看到近处几个人已经额头见汗。
“但我们不能放任自己的罪恶,更不能对其他信民的堕落熟视无睹。我们要赎罪,要为自己赎罪,也要为他人赎罪。我们要在胡神的信民彻底迈入歧途之前将他们拉回正确的道路,这样才不会辜负胡神的慈悲,才不会辜负胡神的恩赐,才不会辜负胡神对我们的信任。”
松青语重心长地说完,转身面向东方,深施一礼:“感谢胡神的慈悲,感谢胡神没有放弃我们这些无知的凡人,我们一定虔诚地遵从您的选择,信任您所信任的人。愿胡神保佑!”
“胡神保佑!!”
松青直起身子,看着殿中面东而跪、齐声高呼的众人,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炫耀似地扭头看了看年年。
年年对这位救命恩人却无半分感激之情,此时随着众人一同跪倒,又一同站起,目光扫过众人,颇有几分欣慰,像是看着胡闹的孩子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看到年年平静温和的笑容,所有人都感觉到先前的那一点疏离正如冰雪消融,更对片刻前自己的态度感到惭愧不已。
年年微微转身,向着坎布尔伸出右手,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眼。
这是她给他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坎布尔脊背挺直,风削霜刻的脸上浮现些许挣扎,最终目光一凝,把自己的手虚虚地搭在了年年的掌心。
年年满意地笑了笑,矜傲地引着坎布尔坐到了属于国王的宝座上。
已经悄然退下的松青看着年年的这番做派,低头抽了抽嘴角。
“有时候吧,这人就怕比,你看看人家的演技,多么的自然生动。”
在众人再次齐呼的“胡神保佑”声中,郑奇不怀好意地撇了松青一眼,三尺水还在他身后用口型补充了两个字:浮夸。
“还好,这应该是话剧的功底。”是岁委婉地点评,听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松青瞪着这两个人,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你行你上!”
两人齐齐对着松青递出一个大拇指。
松青哼了一声,转身看向大殿之上的王座。新王已经得到了认可,正在接受百官大臣的拜见。
年年已经走下高台,却把阿利娅留在了台上,留在了坎布尔身边。
看到这一幕,松青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看向年年。年年也正在看他。
年年咧嘴一笑,笑嘻嘻地用口型说了一句话。
松青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第二八四章 与人相处的方式方法
新王登基,在场的人自然都要上前表达一下庆贺。
松青上前,按照套路把场面话说完,便想退场了。他此时心情不佳,没有耐心再陪这些人玩辞令游戏,只想下线消消气,最好这几天都不要再看到某个人。
年年刚才说的那句话很短,就两个字:多谢。
看她那笑嘻嘻的样子,回想刚才年年那无比配合的表现,再想到年年今日特意把他们请到现场的原因,松青顿时就明白了。
他这是被年年给利用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不仅仅是松青,对年年多有关注的是岁和郑奇也瞬间明了,惊讶了片刻后同时摇头失笑。
“这算不算是有自知之明”郑奇咂舌。年年这是一点都不染指自己不擅长的事情,直接把松青等人引来,就看他们怎么发挥,来给这个既定的结果补充细节。
而且在这种突发状况下,松青他们再不认同年年的做法,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去落实,连一点反对意见都不能提。
毕竟若真是让年年把今天这件事情给办砸了,那受到影响的可是他们整个商队。是岁和松青更是心里清楚,这次商队出行本就是前途叵测,有些麻烦能回避还是尽量回避得好。
“也算是有识人之明了,她也是信任咱们的能力。”是岁安慰松青。
松青一个字都不想说。
恭恭敬敬地念完贺词,松青连腰都没直起来,低着头倒退走了几步,直到新上任的哈瓦里哲国王叫了两遍他的名字,他才停步抬头。
待到松青喜气洋洋地回到是岁等人所在的角落,看到站在这里的年年和祁有枫时,他又收敛了满脸笑容,瞪着年年磨牙。
祁有枫尽职尽责地扮演侍卫,年年恍若未见,向着望过来的大臣们点头示意,也时不时地与身边的人交谈几句,将和善温婉、端庄大方的先知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松青依然一个字都不想说,偏偏年年总是找他说话,更偏偏他还要强颜欢笑地去搭话。
郑奇在一边幸灾乐祸,是岁也哭笑不得,这两人倒是还厚道一些,总会在合适的时机从中打断,接走年年的话,倒也维持住了这一副其乐融融的和谐场面。
新王叫住松青,直接表示要与华夏交好,当场就交换了国书,又在内外城中划定了使臣和商队的常驻区域,哈瓦里哲自己的使臣队伍也在甄选之中,以期早日让这些人前往华夏长安,以表两国交好,互通往来。
松青本人也被授予了一个非常显赫的荣誉头衔,被赐予了府邸、仆从和金银,以后便有了一定的权威和话语权,只是不能实质地参与到哈瓦里哲本国的军政实务罢了。
这是新王登基后发布的第一个命令。一锤定音。
年年此时站到这里,与他们这些人大表亲近之意,就是保证这一锤能砸得结结实实,再无更改的可能,也不敢有人质疑。
“松青大大,我这大礼精不精彩,你是不是要感谢我呀~”年年笑容温婉,松青也笑得满面春风,旁人一看只觉得这两人相谈甚欢。
是岁连忙接话:“是该感谢你,你这是提前与那位新王商量好的”
年年顺势转头与他交谈,把笑到肌肉僵硬的松青抛在了脑后。
说着说着,年年扭头:“松青大大,你要不再帮我想个说辞呗表演一下我为什么要跟你们的队伍一起离开,好不好~”
刚顺过气来的松青差点没把自己的后槽牙咬碎,脸上的笑容也险些维持不下去。
“这个我来想!”郑奇一步迈到两人之间,挡住年年笑眯眯的视线。
“你行不行呀我其实还是比较相信松青大人的功底。”年年有点怀疑地问,成功地听到郑奇身后传来清晰的牙齿摩擦声。
“知道你讨厌松青之前的自作主张,尤其还坑了你一把,不过咱能不能稍后再解决这个问题”郑奇低声道。他已经开始同情松青,也就不去谴责这人的情绪控制能力了。
年年温和地笑了笑,果然没有再去刻意撩拨松青,转身安静地等待殿中的一切尘埃落定。
新王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接受完群臣百官的拜见,又谢过了松青、是岁等人的恭贺,便起身返回了自己的寝宫,开始着手准备成为一个优秀的国王。
而他那位新义妹,也在众人无意的忽略下,回到了自己在王宫里的寝殿,看到了重新跪倒在她面前的侍女们。
相比起新王人选引出的人心波动,这位前任王妃的身份转变问题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前者既然已经被圆满解决,后者也就顺理成章地随之了结,成为了不容置喙的事实。
是岁等人刚回到他们在城里的临时落脚地,松青就骂骂咧咧地下线去了。
“啧啧啧啧,这心理素质有待提高呀。”
是岁无奈地迎向从墙头翻下来的年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摇头叹道:
“你呀,还是沉不住气,当时继续演下去就好了,不用特意挑明。”
“嗯那多没意思。”年年歪头。
“事后松青肯定也能想到这些,但你若是一直不挑明,他就能假装不知道,承了情,保住了面子,便会对你多一点感激和关照。他以后再想利用你的时候,就会多为你着想一下,尽量顾全你的处境。他这个人呐,吃软不吃硬的。”
“额……”年年挠头,“你是在教我怎么更好地算计他”
郑奇也频频侧目,三尺水则是回想起了松青和他们刚刚结识时的事情。似乎当时两人也是暗自交锋过很多次,后来不知为何松青就悄悄地加入了行天下,“傲娇”地给是岁当起了副会长。
“我是在教你怎么与人相处。”是岁答道。
“我才不要跟松青这种坑货相处,我又不想跟他做朋友。”年年撇嘴。
“与任何人相处都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陌生人如是,朋友如是,敌人也如是。”是岁耐心地道。
“麻烦。”年年嘟囔着,窝进了椅子里。这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走进了厅中,各自寻了座位坐下。
看到年年一脸昏昏欲睡、明显不想多听的样子,是岁端着茶杯继续道:“就比如,你与你那位枫哥要怎么相处。若是拒绝,怎么拒绝得委婉,拒绝之后还不会损害他对你的好感;若是不拒绝,之后要怎么维系巩固两人的关系,怎么始终——”
“有意思,你不如教教我好了。”
祁有枫笑吟吟地从门外走进,坐到了年年旁边。年年走房顶,他走路,所以两个人抵达此处的时间有些差距,也刚好让他听到了是岁的最后一句话。
年年干脆闭上眼睛,双腿一蜷,把脸埋进了手臂里,露在外面的耳朵红红的。
留在这里的郑奇和三尺水也端起了茶杯,低头不语。这个场面,不光是年年,他们也觉得有点尴尬。
是岁倒是坦然,放下茶杯,看向祁有枫的目光有些严肃:“她年纪小,性格还未定型,情绪也容易被牵动,更欠缺这方面的经验,你的为人我们都看在眼里,暂时也没有什么意见。”
被代表了的郑奇和三尺水埋着脑袋轻咳。是岁这话说的,他们没事掺合这八卦做什么。
“但既然你是人,就有私心和占有欲,就会有怨憎会和求不得,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强求,更不要利用她性格中的某些不成熟挟恩求报。”
最后这四个字实在是有些重了。郑奇和三尺水惊讶地抬头,想不到为什么是岁这个向来极有分寸的人会当众说出这种话。三尺水也已经开始暗自警惕祁有枫会恼羞成怒。
他没有。
今天之前,或者是今天早些时候,祁有枫听到这话肯定会当场拂袖而去,更不会把这话放在心上。但此刻的他,完全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
祁有枫站起身,抱拳:“我明白。多谢。”
前三个字是为他自己说的,后两个字是替年年说的。他没想到,是岁对年年的关注会如此细微,对年年的了解也如此透彻,更是从他二人近些日子的相处中清晰地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他很庆幸年年身边还有个这样清醒的、为她着想的人,这样也不会让自己肆无忌惮地犯下什么难以挽回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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