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入凡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木天道境
更巧的是正儿一直说不要读书要学武艺,叫刘玉兰听见了。刘玉兰身上有功夫啊,便笑着对他道:“若是你能熬过我的三场考校,我就教你如何?”说了还当时就给正儿露了一手,把个小正儿镇住了,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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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拜师。从这往后,他听这师父的话比听娘的还多。
陶丽芬自己就不是个活泼的性子,加上遭了这么一场事儿,更不爱言语了。她眼看着自家儿子性子也越来越怪,还渐渐不爱同人打交道了,心里有些着急,只也没个旁的办法。这回拜了这么个师父,刘玉兰是极爽利的性子,这练武也提气神,连着娃儿的性子也开朗起来,真是一好万好。
这时候她都有些信绍娘子说的话了,或者真是运道来了。
事事都挺顺遂的时候,这日两个人跑饭庄上来说要找灵素。瞧着都是陌生面孔,只刘玉兰一看却认出来了。这不是方有财同他媳妇杨氏么,又来打什么鬼主意。
她不愿意叫这俩人当众嚷嚷出灵素他们的家事来,便同陶丽芬说了一声,把俩人让到了后头陶丽芬的屋子的,又叫人去叫灵素,另外寻个机灵的伙计吩咐他赶紧去衙门里寻方伯丰。
灵素就在后厨,一会儿就过来了,刘玉兰先拉着她把来的是谁告诉她了,又道:“这两个是最没皮没脸黑心肠的,那杨氏就是个笑面虎,嘴上甜心里毒,你可千万别被坑了。这回能来这里找你,不晓得打听了多少事情,指不定想算计什么。我已经叫人去衙门里通知你男人了,你就装傻,什么都别答应,跟他们混着,等你男人来了再说,记住没?”
灵素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
果然她一进去,杨氏就赶紧过来拉着她道:“弟妹!你们赶紧回去看看吧!出大事了!”
灵素心说这话太熟了,戏台上一换幕就老是这两句。
照理她这会儿得问一句:“出什么事儿了?”可刘玉兰吩咐了她装傻,那她就不能跟着戏本走了,她看看杨氏,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杨氏只好自己往下说:“咱们翁爹叫人给打死了!”
灵素一愣:“你是说二叔?”
杨氏面上一僵,边上方有财站起来道:“这名分是名分,血脉是血脉!伯丰可是爹的亲儿子,这时候可不能不管啊!”
灵素皱着眉头道:“当日分家的时候不是二叔么,怎么这会儿又成亲爹了……是说分家产就按二叔论,这要管的时候就算亲爹?”
杨氏看着灵素一脸迷惑,这是论这些的时候?这都死了人了啊!!这人知不知道轻重啊!!
可在灵素看来,那位的死同她没什么干系,她也不晓得这时候要怎么表现才比较像人啊,唉!
第223章狼狈同亡
装傻和真傻有时候不是那么好分,反正这会儿杨氏看着灵素是又气又急,真想给她开了瓢好好瞧瞧里头都装了什么玩意儿!
幸好方伯丰很快就到了,他是担心灵素性子单纯会叫这俩人给设计了去。哪里知道这位如今一心要做世间学问,偏偏底子就跟人不同,没个心根难除的七情六欲,就剩下一个琢磨。谁惹得起她?!
杨氏同方有财一看方伯丰来了,赶紧迎了上去,这回杨氏没开口,方有财上去抓住方伯丰的胳膊道:“伯丰,赶紧跟我们走!爹叫人打死了!那帮畜生!你一定要把他们都抓牢里去,叫他们吃一辈子牢饭!”
方伯丰还当这回又要说什么田地家产的话,没想到却是人命,还是自己那个亲爹二叔。
忙问道:“怎么回事儿?”
杨氏便开口带着哭腔道:“还不是那个挨千刀的柴稞佬!不晓得怎么弄的,把翁爹给诓去铁网庄了,那边都是野人样的人物,晓得什么好歹是非!不知道出了什么口角,争执起来牵连了翁爹。如今尸首也不叫我们领,还说我们谁敢去闹就一块儿揍。我们没个法子,只好过来找你。你好歹叫些官差过去,叫他们晓得晓得厉害!”
方伯丰狐疑:“口角?因什么起的口角?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报衙门来?”
这一县里头,寻常有上衙门告状的,按着事务,或者各司衙里就出面给调解了。真要闹到公堂上了,那都极大的事情。是以这开堂断案,在县衙里都算件新鲜事。若真的照杨氏所说,都有争执致人死命的事情了,哪有不听着点风声的?才有此一问。
杨氏连眨了几下眼睛道:“那什么,那里的人凶得紧,咱们也不敢上公堂喊冤去,这不才来找你的嘛!”
方伯丰听了越发不解,正待再问,一旁方有财怒道:“这爹都叫人活活打死了,你还在这里问东问西的,还是不是个人了?!我倒要叫人评评理,难道你们县城里都是这样没心肝连亲老子死活都只管推脱不管的?!”
外头刘玉兰一听见这话就皱眉,就晓得这俩不是好货,总想把事情往大了闹,要脸的一碰上他们这样敢撒泼的,多半得吃亏。
杨氏却拉了拉方有财,灵素眼尖,看她还俩指头用力掐了方有财胳膊一把,方有财一愣,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这里杨氏擦着眼睛对灵素同方伯丰道:“翁爹自从听了柴稞佬的话,去埠头镇住了,寻常也不往家里来。这回还是跟着去的人回来给我们报的信……我们赶紧跑去了铁网庄,只、只看到了翁爹的尸首,说柴稞佬不晓得逃哪里去了。可恨那些人连尸首都不肯给我们,也不肯认罪过,还说了许多遭天打的话。我们实在没法子了,才来找的你……”
方伯丰道:“既是如此,走,这就去衙门报官。”
杨氏也顾不得忌讳一把拉住方伯丰袖子,嘴里急着道:“不能报官,不能报官啊!”
方伯丰皱起了眉头,杨氏赶紧松了手,吭哧着道:“这、这到底因着什么事儿还没闹明白,报官只怕不好。”
灵素听不过去了:“到底谁没理?不是他们没理打死了人么,又仗着人多不给个明白话还连个尸身都不让领走,这时候不正该叫衙门的时候?难道不是他们没理,原是你们没理?”
杨氏嘴动了动,没吱声。方伯丰心里就疑惑起来。
忽然外头有人喊道:“方懋在吗?衙门里找他呢!”
杨氏同方有财一听衙门二字,就是一抽,方伯丰拉了灵素的手推门出去道:“我就是。”
来的是个刑狱司的差役,同方伯丰认识的,见了忙道:“铁网庄那边抓了个老头来,好似同你们族里的什么人有瓜葛,叫你过去问问,好通知他们家里人。”
方伯丰便回头对方有财与杨氏道:“走吧,说不定就是你们要问的事儿。”
那差役探头往里头一瞧,乐道:“还挺巧!”
一行人往衙门里去,杨氏同方有财中间却两回停了步子,杨氏还指了个什么事儿想走,被那差役叫住了道:“若真跟你们有干系,你这会儿脱走了,回头也得传你们去。还不如索性去听明白,该怎么办怎么办,大家省一手功夫!”他们见惯这样的事,里头什么人大概什么心思简直了如指掌。果然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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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叫他说了便泄了气,也不琢磨什么主意了,老老实实跟着进了县衙。
到了那里一瞧,柴稞佬一身宝蓝缎袍撕得稀烂,脸上胡子头发也不知道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寻常总是一副乐呵呵富家翁的样子,这会儿倒像掉茅坑里捞出来的赖皮狗儿。且周围几个汉子妇人都是立着的,就他同另一个人跪在当间,眼见着是有罪在身。
方伯丰一行人到了,往里头一报,都让进去了,在外围站着。灵素眼尖,扯一下方伯丰袖子,叫他看那个跪在柴稞佬边上的,正是之前籍户司里几回难为他们、后来又偷改了方伯丰履历的那位。方伯丰心里越发疑惑起来。
没过一会儿,里头又出来一个衙役,把方有财和杨氏叫进去了。杨氏回头看看方伯丰和灵素,一个劲儿跟那衙役不晓得说着什么,衙役皱了眉摇摇头,拉了方有财一把,杨氏面上就有些起急,只是这地方可没什么她的用武之地了。
里头县官断案,几个人轮番上前细说,方伯丰听着听着,面色渐渐铁青。
原来这柴稞佬当日仗着同县衙里籍户司的管事沾亲,给人下了不少套儿迫买人家田地。这边籍户司的帮他办手续又极为利索,等那边回过神来,事情已经难以转圜了。
人有所好,他便投其所好,好酒就一块儿吃喝,爱财就以小利引其入彀,要是好赌喜色的,那更容易得手了。总能叫人或心甘情愿或迫不得已地把自家良田低价便宜了他去。
方是他一早就盯上的,只是方行事向来古板,瞧着没什么好下手的地方。他几回寻了事情接近试探,最后发现方这面上一层皮,里头全不是如此。守着偌大家产还俭素得不成,实则是心里怕自家那名正言顺要继承大房家业的儿子。
他便给出了许多主意,助方除了这心头之患,又带着他花钱见世面。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方这几十年可真是憋坏了,一朝得自主,简直是色虎财狼,入色如虎花钱如狼啊。叫柴稞佬见着都自叹不如。
这钱要花起来是没个头的,有五两银子能买着的丫鬟,也有五百两五千两也未必能买到的,这自然不是一样滋味。一餐饭,两人对酌,三凉四热也很过得去了,一顿花不了一两银子。起个戏台叫几个陪着喝的,再请两个有点名气的厨子,山珍海味轮着上,一顿去个百八十两也不难。
方从前受了几十年的憋屈,如今好容易一朝翻身当家做主,加上自觉年纪已大,大有时不我待之感,在各样寻欢作乐上那是奋勇进分毫不敢懈怠。
等到方把方伯丰变相逐了宗,柴稞佬心里大定,更放心撺掇方卖地取乐了。可方也不傻,柴稞佬的主意他也就听一半,毕竟他是连亲儿子都不放心上的人,天下最要紧是自己,这老弟兄也是一块儿作伴取乐的意思,哪有傻了吧唧真的都听人家的?!
柴稞佬从方手里前后挖出了百十亩良田。这方家的良田真是一等一的肥田,柴稞佬得一想二,方却捂着惜卖,还挺有要涨些价儿的意思。柴稞佬心里恨,可又没什么办法。他见过许多色中恶鬼赌上的混蛋,多半一碰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迷糊了,不管不顾了。实在没见过方这般,又要好处又不肯割肉,躺花魁怀里摸着骰子还惦记着不叫人多赚便宜的人物。俩人也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恶人自有恶人磨。
尤其等衙门里的亲戚因给方伯丰乱改履历的事情败露,被一撸到底,失了饭碗不说,还得了几个月的牢狱之灾。等出来之后,谁还认他这个“官爷”?他就找柴稞佬去了,俩人一合计,从前的路还得走,没了官威就用拳头和银子,照样能把事情办成。
也确实叫他们又弄到了些不义之财,可方这边却彻底没戏了。自从柴稞佬失了衙门里的助力,方连取乐的时候都不怎么想着他这个老弟兄了。
柴稞佬心恨不已,想了许久,又一直跟埋在方身边的眼线联络着,最后听说方在色上越发没了节制,却又嫌烟花女子没趣,便心生一计。
在他的安排下,方尝着了几回良家的滋味,这瘾是一发不可拾。这时候,柴稞佬就开始给他往邪路上引。之前几回虽是良家,也是财色互换你情我愿之事。他想着叫方做回用强的,自己就抓着了把柄,到时候自然要他往东就往东要他往西就往西了。
却是人算不如天算,方也是冤鬼缠头,不知怎么的盯上了一个来镇上卖皮货的女子。这女子身上也常披兽皮,瞧着同寻常见着的女子大不相同。柴稞佬便答应帮他去说合,还说好等事成之后便宜卖他二十亩上田。方不疑有诈,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头一回了。
等到说好的交货之日,见对方人已半迷,正欲动手,却被这姑娘的父兄撞破。方当时略感惊慌,不过之前几回也有父兄钱的情形,便嚷嚷道:“我银子已经给了,你们进来干吗!”
那两个开始还愣着,见这一个糟老头子,自家妹子闺女又半躺着,一时没往那上头想。一听这话,哪里还会不明白,立时便怒了,上去就打。
方吃痛,便高声叫柴稞佬,柴稞佬之前已晓得这姑娘身上有些功夫,下的药劲儿也不大,就想着等到姑娘醒来,到时候方必定不敌,自己再赶来相救,顺便得了个把柄,真是一箭双雕。听着方呼声,便赶紧过来,一瞧情势却十分不对,转身就跑。他还带了两个心腹,帮他抵挡了两下,他才得以逃脱。
只是没想到,逃得过苦主却逃不过兄弟。他那亲戚上回进牢房被关怕了,这回一见事情闹大,怕又要连累自己。左思右想,还是把柴稞佬卖了合适,好歹自己也算有功,应该可以逃过一劫。
这么着,柴稞佬还在山里寻路欲躲,这边衙门里得了人投案,已经派了人手去拿他了。而方那日被打得奄奄一息,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了。
方伯丰同灵素听着柴稞佬和他那位亲戚在县官的追问下断断续续说出的事情原委,以及衙役们不断承上来的罪证,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有财和杨氏一边要他们去铁网庄,一边又不肯细说其中详情了。他们是怕方伯丰不肯替他们出头,又不敢自己去细打听,更想借一借方伯丰的“势”。
却是想容易了,这样事情,方伯丰又能替他们出个什么头!
事情一问即明,柴稞佬的亲戚为了能脱罪,还交代了许多自己未曾参与的事情。柴稞佬一见如此,哪能叫他好过,一样把他从前的事情说了许多出来。各得其所,柴稞佬得了个斩,他那位亲戚这回进去恐怕没个十几年出不来。至于方,人死罪消,除了要赔出去些钱财,旁的也已经难奈他何了。
杨氏同方有财两个这时候急着打听要赔多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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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还有如今方手里又还有多少银子的话,旁的全顾不上了。
俩人紧着跟差役道;“伯丰就是我们兄弟,大家都是认识的,官爷千万要替我们做主!长辈做的事情,我们做小辈的如何知道?!可这田地家产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总不会、总不会……都、都要折给人家吧……”
差役不耐烦道:“这样事情自有大人据律公断,要你们操心?!先签字画押到义庄领了尸首去再说!”
杨氏一听尸首,立时腿脚发软,直把方有财往前头推。方有财便上去同差役细问,灵素远远听了两句,才晓得这俩人根本没去过什么铁网庄,更没见过方,死的活的都没见过。
差役给写了一张票,上头又签了姓名,交给两人道:“之前认尸都是同犯认的,你们要不放心,先瞧瞧也好。”看两人神色,又添了一句,“别等太长时候,晚了鬼都认不出来了!”
杨氏听了又是一抖。
第224章千岁阳春
灵素正要琢磨人的事情,生死不是头等大事?她实在想知道知道,这死人同活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没等杨氏他们去,她自己先抽空偷偷跑去瞧了一回。那义庄地方挺荒僻,如今太平年间,虽年年有人施舍修缮,实则没多少时候用得上。这会儿里头就停着一具薄皮棺材。
灵素就用神识去探,果然身上的光团都没了,只一些影影绰绰的光流还在。倒是两边聚集成团的紫色光点,叫她看了觉着有几分眼熟。
又说这桩案子,本来那两个动手打杀了人的也没个证据能说方该死。幸好还有个柴稞佬,柴稞佬又有个好亲戚。再加上跟着方的两个跟班,眼见着事已至此,自己还替个死人遮掩什么,遂都说了。这俩人自然也没了罪过。
杨氏同方有财当日听了方身边的人来报信,吓得六神无主。没想到这老东西越玩越大,竟这般无耻下流起来,直把自己玩死了。实则他这一死,倒也不是坏事,起码他多活一天就要多花去许多的钱,趁早死了倒是给子孙积福。可是这事情听着邪乎,不晓得后头还连着什么,会不会牵连到自家。且到底不是什么光的好事,他们又不懂衙门里头的门道,这时候找个能出面的人把事情弄弄清楚最要紧。
这么算来算去,除了方伯丰也没别个合适的了。
没想到这事儿倒挺容易,老东西一人作孽一人当,死都死了,也没什么好追究了。这罪过虽犯得恶心,却不会株连,总算运气。他那些污遭事情,都是自己把着银子远远离了家里偷偷做下的,有没有家人牵连其中也很容易问明白。如今只剩下之前几桩恶事,没命抵了,需得折些银钱赔给人家。
这会儿方有财同杨氏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别闹个坐吃山空了,剩下的都不够赔人家的,这可不得父债子偿?!
是以等衙门的事情一了,虽那边催着他们先去领尸首,他们还是直奔埠头镇方的别院里去了。
到那里一瞧,果然不愧是亲兄弟,方有富和方有贵俩人跟自家媳妇都已经在那儿了。面上瞧着却十分不好。
杨氏心里一急,只是不好露出来,忙上去问道:“怎么样?那些骚狐狸呢?找着身契没有?趁早都卖了干净!”这样东西留下来,怕不得子承父业?!
牛氏看看她道:“还卖呢,人这会儿想买几个都没什么不成的!”
马氏忙道:“都跑了!不晓得哪里得的消息,全都偷了东西跑了!咱们来的时候这里就乱糟糟的,这几个正想进里屋翻寻呢,叫咱们逮了个现行!”
边上站着几个人忙道:“这话可说不得,说不得!咱们拿什么了?你看见咱们拿东西了?咱们在里头,那里头本来就都该咱们拾的,不在里头在哪里?!”
马氏骂道:“拾?要翻箱倒柜地拾?!这都乱成这样了,怎么没见你们拾?!谁也别想跑,一会儿都叫官差带了你们去,打一顿就什么都说了!”
杨氏心里发凉,也顾不上同她们再说什么,往里面去,果然见方那个屋子已经叫人翻了个底朝天。柜子的门上凿了一个大洞,箱子干脆连盖子带锁被卸了下来。衣裳扔了一地,哪里还剩什么值钱的东西!
再看边上几个住侍妾的屋子,也都跟大风刮过的一般。
杨氏只觉胸口发闷眼前发晕,赶紧朝着外头大喊:“报官!报官!”
都不用报,本来衙门就要来赔偿给几处苦主的钱的。结果一看这模样,只好赶紧一边遣人回去,一边拿了纸笔过来另做案录。
可这一录起来就都是麻烦。头一个,人要报官说丢了什么东西,你横得能说出来到底丢了什么啊,方家几兄弟哪儿晓得自家老爹都置办了什么东西!再一个说有逃奴,得有名册吧,还得说清楚什么人什么长相,才好找去。他们也说不全,只好问另外几个雇来做事的,就是方才那几个马氏嚷嚷着要叫官差抓了去的人。
其中一个就乐了:“我们就认识管事,里头的小娇娘们可不怎么见得着的。老太爷管得紧,不叫男的进后院。”都是趁老太爷不在的时候进去……不过这话就不能说了。
一者难证他们是不是都认得,二来这事儿与他们也没有分毫好处,谁用心答你?
最后只有房子田地是在衙门里有记录的,有没有契纸关系也不算太大。余者什么金银细软就没法登录了,只好存疑。等抓着了人,再问问人家拿了什么吧……
那赔给苦主们的钱,如今也没有现钱了,只好等折卖了东西来填。田地舍不得卖,先卖宅子。这埠头镇紧邻着运河,这两年也很不错,这宅子地方也好盖房子的材料也极讲究的,总算值几个钱。
在卖出去之前,方家几兄弟有志一同地把这宅子屋里屋外跟犁地似的犁了一遍,生怕自家老爹有什么金银财宝埋哪里或者藏哪里了,到时候连宅子卖给了旁人,不是有口老血好吐?!
不晓得方当日是不是藏过东西,反正几个人忙活了好几日,到头来也一无所获。反倒因为弄伤了几株藤树,毁了几处花圃,卖的时候少卖了几个钱。
宅子卖了之后,一算还是不够数,接着卖田地。等凑够了钱,剩下的三兄弟一分,每家除了丁田的份子,也就多出二十几亩的有田来。后山峪的大户方家,一夜间烟消云散。
这当中拣卖东西的时候杨氏便提了道,方伯丰也是方的亲儿子,这替老爹还账,他是不是也该出点?
几兄弟都不说话,回去牛氏就拉了方有贵道:“大哥大嫂要发疯,只由他们去,你可千万别吱声儿!要人家出,凭什么?谁去说?从前翁爹是族长,还能叫上族人给使使力。如今翁爹没了,族长也得换人当了不说,咱们家也算败了。可伯丰这会儿可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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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呢,往后谁晓得当多大的官?这时候问人家要这钱去,不是傻?!你记着,不管他们怎么说,你就别开口。他们要催问,咱们就一句‘谁去?’就得了。”
各人都有打算,自然谁也不肯冒这个头,最后也只好不了了之。
再说柴稞佬,国朝的死罪审得极严,但凡有丁点能翻案的可能,都得重新过一回堂。可到了柴稞佬这边,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这人干的缺德事实在太多了,且家里老妻早亡,只一个儿子还是个浪荡子,花起钱来比他爹凶。前两年说要跟人见世面,不晓得哪儿去了,也没见捎个信回来。要重审,多半是外头有人替犯人寻证喊冤,柴稞佬这里,谁会替他跑这个去?!
不过他倒还真存了一丝念想,就是那对跟了他好些年的双胞胎姐妹花。他虽也在花丛中不肯认老的,跟方那样骨子里的喜好还不大一样,他多半是为了能接近有这喜好的人,能有话说。或者就是勾一勾方这样假正经的心头火。是以虽老也风流,对这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姐妹花,还真有两分真情。
如今一个儿子生死不明,亲戚朋友更不敢指望,只有这两个就算最亲近的人了。
果然他在府城还未入死囚时候,那两个眼泪汪汪地瞧他来了。柴稞佬一想到自己风光一世,最后却被个方给连累了,真是走了霉字没处喊冤去!又见这样艳福,这辈子也就享到这里了,又是一叹。不过至少还有人为自己垂泪,总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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