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入凡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木天道境
倒是湖儿之后在读书练功之时,还常不自觉堕泪。灵素想起他本是阵灵来投,细想来这阵法就同那位大前辈有颇深的渊源,加上他在湖底成灵时候,恰是燕先生能借符与阵法相通之际,这各种因缘,或者他心里并不清楚,只是这依恋之情却是实打实的。
这又叫她不觉想起大前辈那句话“眼能见着的只此世间半成之能。”那另外的九成半呢?恐怕这样辗转的因缘,在这世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凭人的所知所见,又如何能了解到这些眼不能见耳不能听之事……
这年的夏里就多雨,德源县的湖塘河浦都涨得没下去过,燕先生落葬后,这雨又开始下起来。起先还有点秋雨绵绵的意思,之后就开始下大了。多半个月下下停停,已经传出一些田地遭淹的话,好在有遇仙湖在,好像多少水也盛不满它似的。
农务司这时候吃劲了,遇仙湖虽厉害,离得远的地方,那水一时不及疏泄到大河里,难有灾损。偏偏这时候消息还难传递,只能分了小队人马分区片各管一摊,隔日聚头商议。也只能尽力而为。
工建水利和河运调度的则忙着各处的河渠,万幸早先疏浚过了一回,只要别水势太大真给冲塌了某处,能捱过去就算大吉。
偏这时候,不晓得哪里传出话来,说是德源县长久不敬神明,这回是天要降神罚了。只有归信神庙,方有一线生机。
方伯丰回来提及此事,叹道:“若是……若是大人在就好了……”想当年那些神侍、大神侍纷纷吃瘪,是何等畅快人心,这会儿却好似没什么法子能对付他们了。
灵素如今能约略看出些心念之能的流向,只是道行所限,什么都是半吊子的功夫。只舍了这些,光凭她的所知所见来论,“闹得人心惶惶,总不是什么好事。”
却在这个时候,方伯丰莫名其妙升官了,毫无预兆地提了县丞。之前的那位知县大人几次三番同他提起,他都没接茬,原以为朝廷看在自己深研良种选育技术的份上,往后就能安耽做事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政令已下,又不好推拒,只好憋着心里所想,僵着笑脸受了同僚们的恭贺。
没两天,县令就把这回防洪防灾的大事交到了他头上。
灵素了然:“这就对了。”
方伯丰是个死心眼的,接了这活计,他就满脑子想着要怎么做才好。又拿起自己那套推算的法子,这回还有儿女为助,湖儿还带着小毛弟一起帮忙,更便当了。
他换着法子算了几回,又去几处合流要地反复实地勘察,选出了三种最接近事实的算法。之后就是每日集需要的水位、流速等数据,没日没夜地计算、核对、推演。
雨下个不停,方伯丰也算个不停。外头的传言却越来越真,已经有远地方受了灾的民众抬了东西来湖边祭祀了。从前也是常有的祭湖之举,这回却不晓得遇着了什么人,最后把东西抬去神庙了。
县里也开始有人冒雨往神庙祈福去,不久又传出有人因为去神庙长跪,没在家呆,恰那日他家屋子叫雨水给泡塌了,他们一家几口因在神庙里才逃过一劫云云。而那些遭灾受难的,就被说成是早受指点、却不肯信神示的愚顽之人。说白了就是活该!
方伯丰几次同县令提及此事,说这些神庙趁机扰乱民心,需得加以管束才好。
县令只摇头:“连京城和灵都都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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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庙。上回那两个神侍说要捅些观庙内幕,结果忽然就暴毙了。又有哪个会去追究?死了都白死!不管他们是因为得罪神灵受的天谴也好,还是神明借了人手也好,总之一句话,惹不起。”
又道,“现在这水都管不过来了,哪里还有空管他们?容后再说吧!”
如此推脱着,又自有其理,方伯丰本就管着水势不得空闲,也只好作罢。
水势渐涨,接连几天大雨之后,忽然有传言,说德源县久不敬神,如今遭受神罚,再不悔改只怕要遭大难。要说悔改,头一个就得把那些侮神之处都一一改了,首当其冲就是南边大清河出去的“无神渡”。只这个名儿在,事情就难善了。若想要逃出生天,非得先把那口子扒了不可。
这话叫明白人听起来都觉好笑,那无神渡是什么地方?那是湘泽和德源县的交界处,德源这边地势高,湘泽那边低。要是开了那口子,倒是能保住德源县,水都冲去湘泽那头了,德源县可不就没事儿了么?可这事儿就没有这么办的。
明明是叫人啼笑皆非的不经之谈,哪想到越到后来传得越真,渐渐已经开始有归信的百姓冒雨往那边去,真想要动那口子了。
刑狱司的人跑去劝阻,回来又气又笑:“就跟脑子里塞了屎似的,就咬定了非得把那口子砸开不可。我们劝得都没话了,他们还是照样。”
接连几日如此,人还越来越多,他们也笑不出来了:“他娘的,我看要不还是都先抓了吧?这样脑子不好使的,放外头也祸害人不是?”
闹了几日,湘泽那边的刑狱司过来了,两头一碰上,这边的说:“怎么你们也来了?信不过我们是怎么的!”
那头摇头叹气:“鬼才爱管这事儿。没法子,我们那里都传说你们要掀了堤拿我们漾水呢!”
一时都苦笑:“真他娘的无妄之灾!这天气还得出来弄这些,我看还不如下几个雷都给他们劈死了干净……”
事情愈演愈烈,后来方伯丰直接同工建水利的一块儿去了无神渡,拿了自己算的结果告诉众人:“绝对无事,并不会淹。”他那倒是有理有据,可谁要听他那些罗里吧嗦的话!尤其这聚起来的许多人,连字都不识一个的,你给他讲怎么算出来的水流量、怎么测的水位,哪个听得懂?又哪个有那心思去听?
他们只认准了一个,这“不破无神”,神就不会庇佑德源县,这回就一定会发大水。所以方伯丰这样的,在他们看来,才是真正的“无知狗官”,根本不晓得神明之力,只在那里凭自己的无知害一县百姓。
之后停了两天雨,县衙里的人只当事情能好转的时候,隔天下晌又下豪雨,次日清晨无神渡边就满聚了人,闹得越发厉害。
正这时候,不晓得哪里传来几声闷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快到中午时候,有人着急忙慌过来报信,说湘泽那边都传德源县这两日要开无神渡了,今早就有人先炸开了仙人堤,德源县北地许多村镇被淹了……
众人大惊,赶紧分兵回去,又要打点人手前往北边救援受灾百姓,正忙慌之际,无神渡上游的一处堤坝被炸开了,大清河里的水直泄向了湘泽的几个村镇……
方伯丰直奔了北边,看双羊镇以西已经白茫茫一片,立在山头上只觉着指尖冰冷。明明不至于成涝的,明明不至于成灾的!!
第417章祖宗奶奶
方伯丰这“县丞”的用处这会儿就显出来了。防洪的事情一早交给他管的,只是他只顾着“事”却没顾上“人”,最终闹出了同湘泽县两败俱伤的了局。出了这样的事情,官府自然要有人出头担责,顶在头里的是县令,可最终扛事的就得是真正管事的人了。
走马上任没满俩月,方伯丰就连司长也做不成了。
祁骁远、黄源朗和大师兄都前后脚来看他,却见他泰然自若,并没什么心灰失望之意。问起来,他只道:“反正我自家的地还在,选育出良种来照样各处有用,当不当这官也两可。”
大师兄自己憋了一会儿道:“你自己能想通就好……这也是官场上惯用的伎俩,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可想……”
方伯丰摇摇头:“许多事情要做,且也并没有什么气可生。”
大师兄回去跟沈娘子感慨:“你说这人活成这样,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也不见丁点脾气,到底是好是不好?”
沈娘子笑笑:“灵素就心大,我看这妹夫应该也差不多,要不然两个人过不到一块儿去。你也说了,他们从前就这样过来的,分家产分一座荒山,家资饶富都叫亲爹败光了,还逼着他分宗出来单过;考个试又被师兄弟抄了文去,连累自己差点没了功名……也没见他们同谁斗过,日子不也挺好?世上的路,也不是就一个走法的吧。”
大师兄叫自家娇妻一通说,也没了脾气,细想想只好道:“这下可是连官职都没了,那么些年的书都白念了!唉!”
沈娘子道:“他们或者有自己的打算,未必什么事儿都同我们说。我们的家事,难道会事无巨细都掏出来与人商量?一个道理。灵素同妹夫都不是糊涂人儿,你就别担心了。”
大师兄苦笑:“我担心,担心有用么?”
回头就去苗十八跟前说了,苗十八是知道方伯丰那里跟六部的关系的,话说回来,就算没有这一脚,他估摸着也不会在意这个。便对大师兄道:“世上都觉着高官厚禄好,他们觉着粗茶淡饭好,就叫他们自己过去吧。”
大师兄道:“可也没有白吃这个亏的道理吧!”
苗十八道:“一码归一码,人的结果都是自己找的。这位就这样行事,能落个什么好?到时候他自有报应,用不着咱们动手。”
大师兄见没人把这些放心上,自己再不依不饶的倒显得自己小心眼似的,便也不提了。只不时叫人送了楼里的酒菜过去,还让带话道:“现在总算得空了,只管喝着。”
方伯丰同灵素感慨:“舅兄这是不放心我呢。”
灵素问他:“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方伯丰笑起来:“还是你知道我。”
吃着喝着,一会儿才道:“这回的事情,两头衙门都抓了不少人,闹事的人。堤坝自然是他们炸开掘开的,可他们……他们并不是自己想出来要这么干的,不过是被假话吓坏了罢了……
“他们怕会遭难,想要有所应对,最后却真的应对来了一场大难,还连累了许多无辜的人……我越来越发现,这些事情,不是一两个人的缘故,是许多人事串联在了一起,一起成了一个局,一个势……利用了人心里无端的惧意……”
大概自觉说得太过零散了,便又住了口。沉默了一阵子,才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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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官学堂恐怕也办不了多久了,今年已经开始按着考试成绩来定能不能上高班,成绩不够好的,再要上学就得交钱了。还有那些不是本县的人,要想在官学读书,也得额外交钱。便是本县的,纸笔之类的用也得算。
“他们说,‘白得的没人会看重,不如点钱,还能叫他们用功些读书。’我想……我想在咱们书楼里接着办教识字和算术的班。教书的人,可以请从前官学坊出去的大孩子们,或者我们认识的人……”
灵素点头:“也好,地里也不用整天看着,官学不办了,咱们比着那样儿自己办一个也成。”
湖儿说得更直接:“爹爹只管办起来,银钱管够。”
方伯丰就笑起来:“咱们家都是反了,大人要做事,反倒要娃儿掏钱。”
岭儿就笑:“那不是,还是大人掏的,银子都在娘那里。”
一时都笑起来。尤其等谢大人从同知升了知府,湖儿那里各样稀奇古怪的分红也越来越多,却也都在他意料之中。
两处决堤,各自受害,等各样恢复起来,已经数月之后了。当日炸堤掘坝的几个人,被衙门里审之后,有几个坚信自己所为分毫无错,有几个则喊起冤来,只说是被神棍们迷惑的。
县令也下令从几个神庙里带了人来当堂对质,却都是空口无凭的话。
神侍们道:“扶乩得神示曰‘无神决,大灾消弭’,我们都是照本直言,哪有什么蛊惑之说?且如今看来,无神渡决堤后,县里雨势渐小,确实没成了大灾,这话原是应验了的。可见这才是神示的根本解法。至于乡人愚民听了神示所言胡乱行事,难道也要怪到神明身上?却是他们自己福泽不够,听不懂真言罢了!也是可怜、可叹!”
如此,连个唆使的罪过都论不上,对答一完,人家依旧衣袂飘飘服侍神仙去了,这里那几个“证据确凿”的却没这么好命了。哭天抢地也好,大义凛然也好,都一块儿送去了府城,该流的流,该杀的杀。
灵素旁观了整一场事,这回却没有说要替哪个鸣冤,伸手帮个谁了。
那仙人堤和无神渡,在德源县一北一南,两处地势恰好是湘泽同德源县各有高低,这回是各自受灾,说起来都是对面的人害的,眼看着要结了世仇。
便是有许多人想起这里头有神侍神庙的事儿,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又有哪个人能出头跟那么些神庙神观为敌?更何况那些掘堤害人的又没有鬼拖着手,落个这般了局,也是罪有应当。
遇仙湖虽大,却也只能是水来不满,没有它盛不下的一天。可它也没能耐翻山越岭地把双羊镇还远的地方的水也给一气儿过来。这护阵做个端阳梦都只对在湖边歇着的管用,又不是要雨要云的还能借着风飘飘。
神力有时穷。灵素算是看明白了这一点。
加上之前得大前辈所示,晓得了这世上还有眼见之外的“大世界”,更不敢轻易妄动了。想想“燕先生”这位大能前辈的“分神”。一辈子既无高官厚禄,亦无娇妻美妾,莫名其妙继承了一个借符通神的能耐,还一回回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的。
这真神仙的凡身,好似过得同凡人向往的都不太一样。那到底是凡人的过法对,还是神仙的过法对?
她不敢妄下论断,自然也不敢贸然伸手了。说白了,她现在对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更感兴趣些。
转过年去,方伯丰就真的在自家书楼小院的后楼里开起了义学堂,官学堂春学已经开始实行新规矩,不是从前白吃白学的时候了。
毛哥、果子和小毛弟几个是义学堂里常见的先生,他们当日受了这个形制的好处,之前见官学堂改制心里又是庆幸又是怅然。等发现义学堂开办,又有自己能尽力之处,都没犹豫就寻了方伯丰报名排班。
只是这一教却教出事儿来了。七娘好容易相中的一个接班人却叫方伯丰给拐带歪了,果子教了两年,觉着自己还是愿意当先生,好过当大管事。
七娘一直十分疼她,听她这打算,深谈了两回,便也不再相强。反特地往义学堂多捐了些银钱,只笑言:“如今肯女先生的地方可不多,得叫这个地方多办两年才好。”
果子遂愿,却同七娘说了这些年来自己所行之事,许多都是自家哥哥的主意。又把毛哥下力气琢磨用人管人的事情同七娘说了。
毛哥自从寻着了这一个“能同自己年岁齐涨的本事”就一直沉心细究,不曾放松过。尤其他发现这事儿自古以来不少人提过,只是都零散见于各处,竟没有一本专著。他便索性一边查书,一边摘录,一边琢磨,一边试行比对,却是“食髓知味”,寻着自己的路了。
他当日劝果子别发慌的时候,还特地拿了自己举例,他发现自己的心能安定下来,就是在找到了这个“可做之事”的时候。他道:“这世上无数的事可做,无数的技艺可学,要紧是先寻着自己喜欢而擅长的。莫要去看如今流行什么,什么能挣钱,这些都没用,还得落回到自己身上才成。等找到了自己擅长的这一点,持之以恒努力下去,必有所得。心里晓得了这一点,许多从前的发虚和慌乱便都没了。”
没想到却是老树迟花结大果,靠着这一路琢磨人的本事,不仅自己的煤饼作坊经营得有声有色,又帮良子捋顺了咸菜铺、村贩的买卖,最后竟被七娘选中,历练了两年,成了填塘楼、水围库、大连店和食坊的总管事,还占了归总的份子,渐渐也成了德源县里数得着的人物了。
毛哥就感慨:“这一条路走下去,会得着什么机缘,能遇着什么贵人,这些都是看天的事儿,寻常人实在没能耐谋算清楚。只有一个‘我’能做什么,能做到什么田地,是自己说了算的。所谓‘自主’,这根子当在此处。”
他出了名了,官学堂也跟着涨了学,许多人家孩子看着走不了科考之路的,转头都开始往官学堂送。“当不了大官,做个财主不好?”好似去了毛哥一样的学堂,就一样能当上财主一般。
等果子可以全盘接管义学堂的事务时,方伯丰同灵素两个就索性回自家山上定居了。
谷大夫和老司长的闺女女婿已经在县城里住下了,谷大夫喜清静,可是这会儿又不适合再上平湖崖住着去,索性就一起住到了灵素家那山上。正好同岭儿一起接着琢磨那些药理和医理的事情,莫大夫一年里也会有几个月回来这里落脚,还是那么身无长物的样子,只是医术进得厉害。
方伯丰一边按着时气选育良种,一边又开始在村里办起义学来。鲁夫子知道了便笑:“这才是正经得了我传承的人。”夫子夫人来山上小住时,也常去学里教书上课,要是京城里的高门闺秀们知道了只怕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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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信。
方伯丰中年以后,在为学上另辟蹊径,摸索出心学一路。把养心、知心、修心当做为学的基础,在此向上颇多著述。只是其道特殊,不在记,不在议,而在实修。后世大行清谈诡辩之风,这一门学问就被当成为了玄学,没过百年便没落了。
湖儿则痴迷于穷尽物理,所创“知树”,受后世许多大家尊崇。他将人对此世所知分出层次来,最根本的为根,其上再于不同世间领域中生化出具体的规律法则来,以此一“知树”来理解体察世间事物,追寻此界中人事变化发展之无可违逆的规律。
后世有人依循此法或为名将或为豪富,皆自认是此“树”门中人。
岭儿则同她哥全然相反,她将药理药性与人身经络等事,借五行六气为象,将其中的变化流转生克形述如见,只是其名不传于后世。著述虽多,因其根植处为“不可见”之事,兼之学深研亦颇为不易,后世对其所说颇多怀疑。
直至千余年后,世人借密器械略探知人身肉眼难见之能,发现竟同古书中所言相合,才又开始研究其所著书籍。奈何流传至今,已有许多缺失错抄之处,兼之人借器械者所见尚微,对其书中大部分内容仍无足够证据可依以采信。此一研究热潮便亦转瞬而逝。
自方伯丰一代起,方家后世族人便聚居于堆岭后山,渐延至三水河两岸,与上林埭相邻,后亦成村,名方家岙。
方家宗祠传说乃当日先祖所建,皆青石垒就,牢固异常,历三二百年依旧供奉着方家历代祖先,方家学堂亦设在宗祠内。
许多方家才俊,在成年后回忆儿时在山上学堂内读书时情景,多半会提及祖宗奶奶的话。多是梦里梦见,或者自哪里高处跌下来时受其庇佑,甚至有莫名兜里多出糕饼糖果的事情。
学堂临近后山高崖,那祖宗奶奶虽神识不济,这点儿距离还是顾得过来的。
【正文完】
第418章番外(一)闲人琐事
1.小酒馆
赵老三刚把最后两块凳面做好,把刨子往边上的篓子里一放,扯过一块巾子从头到后脖子擦了一回汗,朝着边上正在另一台木工床边扫刨花的伙计喊了声:“我这儿也得了,先走一步啊。”
那伙计停了手冲他点头:“您慢走,一会儿我会拾的。”
赵老三笑笑,敞着怀就往外头走去。
出得门来,拐过一个弯,一阵弄堂风吹过,他缩了缩脖子,把衣裳紧了紧才往外去。
他来德源县也有年头了,开始在官租坊住着,后来官租坊得竞价了,虽则价钱也不算太高,只是这个不安定的劲儿叫他心里不高兴。索幸早些年攒了些钱,便在城里租了间屋子。他倒是也想买,可这德源县如今愿意出手卖房子的少,都是租的多,也只好如此。
起初都是跟着人四处打零工,后来觉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就想学门手艺。正好木工行要招学徒,照道理前三年是管吃管住但没有工钱的。现在都着急,这学徒也从三年改成两年了,两年里没工钱,不过说好的管吃管住其实也管不上,就另折了钱给他。
没多少,基本上够吃的就不够住的,够住的就不够吃的。不过毕竟这是跟人学本事来的,没道理人家还贴钱给你,他也知足了。
这么一边当学徒一边打零工地过了二三年,出师做了二师傅,总算有了一门能糊口的手艺。
如今一个月有供奉银二两,另外就看每个月做的活计的件数了。德源县各样作坊多,修补新造不断,倒不怕没活儿可干。如此算来,一个月好的时候能到六七两,寻常时候也有四五两,尽够过日子了。
租的地方就一个屋子,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消灶间,一年四两银子。这价钱都够从前在官租坊住四五年的了。不过那里都是租的一个床铺,这里虽小些,好歹是个屋子,也还算说得过去。
德源县里,这住是最大的一宗开销,只要能有个安稳的住处,过日子还是挺舒坦的。
以他为例,一早起来,洗漱完了,便直接出门,往街上吃早点去。包子馒头都不过二三文,加碗粥或者咸甜浆儿,七八文就能吃得挺舒坦了。
这两年德源县的米粮产量高了许多,一些从前种不得东西的田地也都能种粮食了。加上这里几乎家家都养着禽畜,这蛋肉的价儿也比别处便宜。粮食就更没法儿比了,虽也有运去外地的,可那毕竟一路上人吃马嚼的又有折损,没法同本地相比。
还一个就是这满县的人似乎都好吃,什么不起眼的巷子里都能有几家食铺。上工做活儿的人多,自家做饭不便,还不如索性在外头吃了合算。这吃的人一多,买卖好做了,薄利多销,东西反而又便宜又好,也是许多外地人来了就不想走的一大因由。
如今不止外地人,上年还来了一群番国人,说是来学什么粮作的技术的。结果过了两年,要回去了,一大半都寻了理由赖在了这里。现在也都开着番食铺和料子铺,学了一口德源话,瞧这样子是不打算走了。闹得衙门还为他们的户籍和税之事愁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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