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入凡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木天道境
灵素问:“不是说过了冬至就有炭盆了么?”
方伯丰摇头:“是说过了冬至给发炭,只是到现在也没见着,听了两句闲话,说是有人提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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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火盆,改把各司各行的冬炭使给折了银子发下去。”
灵素便道:“这一般的柴炭是四百二十文一百斤,这是我之前买的价儿,如今不够了,涨到四百五十文了。那些上好的硬木炭,一贯多一筐,那一筐大概也就百来斤。要是真给你们折银子,却不知道有多少。”
方伯丰叹道:“若是点了火盆,是整屋子里人都受益。这一旦折钱下发,那就有的拿得到有的拿不到了。又是从前没有规矩的,到时候谁分的谁拿的,经了哪个的手,都是一票烂账,如今越发喜欢兴些新想头,多半也有这个缘故。”
灵素点头:“钱是个好东西,在这县城里,直要有了银子,什么买不到?从吃到穿,就说这炭,多出点银钱,捡顶好的买上一千斤,还怕不够烧?整个屋子都烧得暖暖和和的,指定舒服。你摸摸,这桌子都温乎了呢。”
方伯丰道:“正是如此了。早两年,也没那么些东西,各家都不过点个火盆,好一点的再拎个铜。如今越来越多的新式样,有人家起暖阁的,整个屋子底下掏空,冬日里头烧火,就是你方才说的整屋子火热,且丁点烟气不闻。
“又有人穿上裘皮厚绒,便是雪中赏景,亦不觉寒冷。去年冬日就有齐家大船,雪中游湖,又到县城里来接人,引了许多人在岸边看。那齐家几位子弟出来待客,都穿的裘皮。之后县里的裘皮价格都翻了几番……
“多见多欲,其他富户见了种种奇异,哪有不争相效仿的。之前虽朝廷解了衣装之禁,也没有什么人会去拿绫罗做鞋子。如今你看看,穿缎面鞋子绒面靴的也越发多了。连饮食亦是如此。”
灵素道:“就像我从前不懂使炉子,你给我煮个白水面条我也吃得,如今学的会的越发多了,自然要另想了法子做更多好吃的。这本是好事,怎么听你似有忧虑。”
方伯丰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本是常情。只是所见愈多所欲愈烈,果然那些东西都是十分重要非要不可的?却也未必。只若人人都有了,自己便也想跟着一样,若是自己力有未逮,又当如何呢?自己暗中努力还罢了,若有急功近利之人,未就要想些简便法子了……这,如何不让人忧心……”
灵素就想起那株穿心烂的冬笋来,心里不禁觉着方伯丰的担心似乎也有些道理。
第59章官集
早上做了热汤面,还加了姜茸在汤里,方伯丰在这里长大的,冬日里向是如此,并不觉得特别难捱。尤其今年又有新做的厚衣裳又有厚靴子,更是从前不能比的了。吃了面,意气风发地上工去了。
却是灵素难过。这雪和着雨一块儿下的,就没能积起来,却是越发显得阴冷了。尤其早起,一开门,丁点阳光不见,可见又是这么阴湿湿的一日,便是裹起斗篷来隔绝了寒气,心情都没能变好。
官集前百杂行很是忙了一阵子,灵素只能趁空儿往山上去各处看看。尤其她种了地了,到底如何侍弄却是纸上得来终觉浅,总想看看人家都在地里干什么了,她就上去询问。一来二去的,同上林埭和小河滩的一些村民也熟悉了。
人家听说她是种那块烂田还有那个驴粪蛋的,都怀了几分同情,还给她讲了不少不挑地的作物,虽成肯定比不得稻子麦子,也比受饿强不是。
灵素心知以常人的能耐,这烂田荒山没个三五七八年恐怕是不会有什么起色,自己这是“假装”干活,才能做到如今地步。也不管人家看她的异样眼神,只逮着想知道的便大方问起来。尤其今年她是真想要种些糯米和黄豆,还有各样耐旱的杂粮。
要种糯米,只因她发觉这用到糯米的时候太多了。早先的冬至团不说,如今打年糕,她又是买的五十斤糯米,加上酿酒的、做母的,还有到时候包粽子做汤圆的,都得用到它。明明自己有地,也是能种的地方,偏要买,她觉得这就没意思了。是以一个劲儿问种糯米的事。
问了人,自己还得琢磨,又听方伯丰念书,知道这糯米同粳米差不多种法,只是它的产量要低些。好了,这下她又开始转头琢磨自家那五六亩地的事儿来了,恐怕不太够啊。还得想主意。
她这些事,多是自己心里的打算,却是少同方伯丰说起的。这日闲话却说起了两句,方伯丰见她对那荒山烂地经心至此,叹道:“我还当你是闹着玩的。那样的地方,哪里能拾出什么来?你听我一句,还是别太当真了,就当、就当父母早亡家业全无吧。”
灵素不提那山的事,就是怕又惹他难过,如今听了这话,便道:“什么家叶家花的,我只知道那山同地如今是我们的东西。既是我们的东西了,我为何不用?你也别怕我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空不空两说,竹篮打水这会儿我还是高兴的不是?”
方伯丰听了又一愣,世间人做事,总以目的为先。若是明知道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谁要去这个劲儿,又不是小孩子!
灵素又道:“人都要死的,难道就不活了?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方伯丰苦笑道:“这哪里能一样。”
灵素笑:“,反正就那么个意思。呆着不动也是一日,忙忙碌碌也是一日,我倒喜欢忙碌点。”
方伯丰道:“这是你的难得了,世上哪个不图安逸自在,谁人喜欢奔波劳碌的!”
灵素皱眉想了想,却摇头道:“你这话也不定全对,设若如今人人丰衣足食,果然就人人都呆着不动了?也不是,他们不过是换一样东西去烦劳,然后自己管那个烦劳叫做安逸罢了。看戏听笑话、博斗鸡、结伴远游,哪样不都一样劳心劳力?有几个衣食无忧之人是真的闲无一事,唯得真静的?我却是没见过呢。”
方伯丰愣在那里,想了一阵,只好叹道:“罢罢罢,总是依着你的意思吧。你方才说山无田地的事,水头镇那边倒有一例,可沿着山势级级做田,看着像是一阶阶台阶一般,便称作‘梯田’……”
灵素只听这个说法,眼前就是一亮,忽又百念齐转,不知想些什么来。
这雪掺着雨水,下下停停缠绵了两日,终于放晴了。到的官集这日,却是天来凑趣的好日头。灵素她们忙了那么些天,官集这日都是衙门里同官行里的人操持,用不着她们了。
七娘一早来寻她,却特意嘱咐她道:“带上你的工牌,一会儿有用的。”又让她换上官行里给发的袄裙,连那个围裙也围上。灵素看她自己就是如此打扮,又知道她素来百巧渡心的,自然听从。
官集不在别处,就在百杂行里头。今日金宝街上的小食摊比寻常都多了许多,正是为了这赶集的人而设。百杂行里头田字格四块大空场,官集就开在前头两块边上是棚子的场子。如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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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南北向一溜溜的摊位,中间留下可供三辆推车并行的走道。牲口拉的大车却是进不来的,这也不是供人趸货的集市。
灵素同七娘一人挎着个篮子,刚到门口就遇上了陈月娘几个,打过招呼,齐翠儿便问灵素道:“你还要买什么?我那日看你们家真是什么都有了。”
灵素只好道:“过了这么些日子,吃掉了好些。”齐翠儿听了愣住,七娘在边上捂嘴乐起来,拉了灵素道:“走,走,我带你去看看卖鸡杂的地方儿。鸡心鸡肝鸡肚肠都有,便宜得很,就是脏,得会拾掇才成。”
陈月娘几个虽是乡下来的,却都是家里有些底子的人家,寻常也没有自己动手弄这些过,灵素相邀,她们也都摇头不去,灵素便跟着七娘去了。
走了一段,七娘却在一个干笋的摊前停住了,灵素问她:“鸡杂呢?”
七娘一笑:“三凤楼的鸡杂煲,在整个康宁府都是有名的,多少鸡杂能卖到这里来,你也信!”
灵素道:“我都想了一路要怎么做鸡杂了,你现在同我说是骗我玩的?!”
七娘知道她唯独在吃的上头上心,怕真的触了她逆鳞了,好事翻成坏事,赶紧道:“你别急,我带你去另一处,比这里好多了!牌子带了吧?”
灵素点头,七娘就带着她左拐右拐,从东北边一个棚子后头绕了出去,就到了后边的两处空场里。里头也不少人来回忙碌着,七娘示意灵素赶紧把工牌别在襟前,两人拎这篮子往里头。也没人阻拦。
灵素跟着七娘走,见四下无人时候,急急问道:“这里又没东西,去哪儿啊?”
七娘回头看了一眼,忙道:“傻子!啥好东西是放在露天外头的?!都在北边那排屋子里呢!你不知道,每年官集的时候,里头还另有一个集市,叫做珍品集。要进这集市,就得先买珍品帖,一人一钱银子呢!才让你今日这般打扮,咱们好混进来看看。”
灵素一听就来了兴趣:“珍品集?都卖什么的?”
七娘道:“都是些稀罕玩意呗,要不能叫珍品?!”
灵素皱眉:“咱们看了又有什么用?能买不能?”
七娘道:“能啊,只要你能出得起那份银子!再说了,不买还不许人看看呐?我可是带你来长见识的,你要是觉着没趣儿,趁早回去!”
灵素道:“我怕被逮住……”
七娘噗嗤笑出声来:“你傻啊,逮我们作甚,一看就是里头干活的。达官贵人们只管看东西,哪里会来看我们?!”
两人一路嘀咕着就到了门口,一个行里的小吏站在门口,见她们俩进来了,低声嘱咐道:“送东西走快些,手脚轻些儿,别把摆好的样给弄乱了,快去吧。”
灵素打那人开口就吓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七娘看她的样子憋笑憋得肚子疼,直拧自己的手。好容易转过弯,到里头了,七娘不敢发出声儿来,捂着嘴笑了半天。灵素狠狠瞪她两眼,自己也笑了。
两人就往里走,这里一连的屋子,都是三五间相通的。如今每间屋子里都摆着长案,柜台,上头托盘格匣罗列,里头装着各样东西,底下黏着笺子,上头写明了价钱。
灵素同七娘走去的地方,恰好是一处干货区,灵素一见是吃的就来了劲。只上头摆放的东西都不怎么认得,指着面上的干果问七娘:“这是什么!”
那干果两头尖尖中间长圆,颜色黑褐,也没什么光泽,灵素觉着不管是栗子还是松子儿都比它好看多了。她声音虽低,这里头安静,那柜台后头的人便抬头扫了她们一眼,见是官行打杂的,没有作声。
七娘拍了一下她的手,才道:“这个是香榧,南边落枫府才有,你要看着馋,不如买些尝尝去。”
灵素一看底下的价钱,伸了伸舌头道:“喔唷,还是算了吧,这哪儿是干果,比干肉还贵了!”又不死心问七娘,“这东西也是树上长的?那树能种不能?”
七娘答不了这话了,里头的那位接了话头道:“能种,怎么不能种了。十年能开花,十五年能挂果,雌雄异株。结果又叫爷孙果,头年开花,二年结果,三年成熟。怎么,想种几棵?”
灵素听得直晃脑袋:“这么算来,它要卖这些钱也不为过了,果然稀罕。”
那人一笑不说话了。
两人又看一回,什么燕窝鱼翅干鲍鱼,雪莲灵芝珍珠粉,还有个巴掌大的金钱鳘鱼肚,竟然要卖八十两银子,宅子都能买两座了,看得俩人咋舌不已。
一时听着人声,却是有人往这头来了,灵素还欲再看,叫七娘一把扯到了边上,俩人只作行路状,先往前头人少的地方看去。
到前头一处卖首饰的,一件件都装在匣儿里,这会儿匣子都打开着,灵素一眼看去,竟没有重样的。这会儿换七娘迈不动腿了,两只眼睛跟点了蜡烛似的那么亮,看一眼东西看一眼价钱,嘴里不时发出嘶嘶倒抽凉气的声儿。
灵素看来,不过是些金银块子重新拧了个形状,实在不晓得有甚好看,便拿神识还往之前的干货海味处扫。
就这么会儿功夫,恰好前后都有人来,把她们俩给夹中间了,这下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七娘有经验,索性拉了灵素在柜台边上立着,乍看还当事来帮手的。
两群妇人都是满头珠翠遍身绫罗,相互之间眼看着还认识,只稍稍打一声招呼,就都往条案上看去。立时也顾不得谦让了,看中了的赶紧让身边的使女们拿了到一旁会账,生怕慢一步让人夺了去。真有手慢的,就拿眼睛眼巴巴瞅着那个先下手的买主,只盼能让与她一个。那先买了的便别过头,只作没看见。
一会儿功夫,不晓得哪个说了句:“听说今日还有滦浦的好珠子……”四下一静,忽然一阵衣裳悉索声,早已并作了一群的两群人霎时走了个干净。灵素还在发愣,七娘往前一步走到条案边上,看上头只剩下零星几个匣子,方才看中的早让人买走了。便长叹一声,面现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
神仙难懂凡间事
第60章故人
灵素跟着七娘又见识了一回各色华贵非常的料子、裘皮,看了各种滋补药材,还有玉石摆件、上好的瓷器石雕、书画联匾……从里头出来时,却见七娘面色越发不好了。灵素不解:“刚来不是还挺高兴的,怎么看完了反这样了?早知道还不如不看呢。”
七娘看灵素一眼,忽然问道:“你看完了就一点不难受?”
灵素皱皱眉头:“嗯,刚才是有点挤,我还担心被管事的抓住……是有点难受……”
七娘看她半天,长叹一声道:“我怎么就带你这个木头来了!”
灵素看她,七娘略倾了脑袋,想了会子,幽幽道:“你看看,那些料子,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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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的、掐花的、细绒的……我们这辈子,或许都穿不上吧……那些首饰,上头镶的那颗珠子,抵我们在行里干十年还是二十年的?我看着喜欢……我是喜欢啊,可我越喜欢,如今就越难受……越想越难受……”
灵素努力想着七娘的话,她从来了这里,一门心思顾着各种玩儿,却不懂七娘的这份感慨。她道:“这料子嘛……是比我们寻常穿的更工夫点儿。那厉害的也是织这料子的人啊,有能耐,亏她怎么琢磨出来的,好手艺!这穿身上又不是什么能耐,有什么好羡慕的?谁还不会穿呢?再说了,这世上料子那么多,哪能一一穿过,够暖和不冻着不就成了?!”
七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根本不是要安慰自己的意思,完全就是那么想的!不由得抚额再叹:“我就该同齐翠儿来,也比你这木头好!”
灵素不以为意:“你俩要一块儿来,没进门就能吵起来,准定让官长发现了!”
七娘被她一通胡搅蛮缠,心里的那点感慨也留不住了,两人说着话又出来往官集里去,灵素正看一处酱摊,一个人在后头喊:“素姐儿!”
灵素一回头,却是老乡,刘玉兰。灵素笑道:“玉兰,你怎么来了?来逛集的?”
刘玉兰见灵素一身衣裳也算朴素,还扎着围裙,眯着眼睛笑道:“我刚还不敢认,你都到县城里来了,怎么还穿得这般土气?不弄两身绸缎衣裳穿穿?村里都传你成了官太太了,整日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呢!”
七娘在一旁初听那句“土气”心里生气,越往后听越好笑,知道这是个没见识的村丫头,便也不计较了。
灵素咧嘴笑道:“他们开玩笑呢,我相公只是进了县学里读书,可不是什么官老爷,我也不是官太太。我这衣裳是这里干活发下来的。”
刘玉兰瞪大了眼睛:“你还干活?你们家不是分了好几百亩良田?方家家里传出来,说你们现在光丫头就使着五六个呢!”
灵素哈哈大笑起来,又把驴粪蛋的事儿说给刘玉兰听了,七娘在边上却是头一回听说这事,不由得对灵素怒其不争起来。见她还笑得那般没心没肺,真觉着此人也算人中异类。
刘玉兰一听之后,俩粗黑的眉毛一轩,点头道:“我信你说的。当日我爹就说了,那贼老头同衙门里的人还有那个柴稞佬鬼鬼祟祟,准定没安好心。后来见你们一出门就说是要搬走了,更说里头有猫腻。果然我爹说的再没错的!不过我爹还说了,你们能出去就别回去了,好歹有命,比什么都强。那贼老头能这么算计你们,算计着了也就罢了,真要逼急了,还不知道下什么黑手呢!
“你可不知道,那贼老头如今有多老不正经。连娶了两房小老婆不说,还买了五六个年轻丫头,有两个还是……还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二房那几个小子也没落着好,银子都让老头把持着,一个子儿也不让多花。如今他可算知道银子的好了,更看得紧了,啧啧,真是……好些事儿我不能说……”
七娘在边上听得目瞪口呆,灵素只一个劲儿眨眼,刘玉兰说到兴头,边上一个摊子上俩女娃子冲她挥手:“快过来,那边逛逛去!”
刘玉兰答应一声,回头冲七娘道:“哎呀,不说了,我得过去了。好容易来一趟,一会儿还得去吃鸡汤馄饨呢。回头再聊啊。”说完匆匆去了。
这里七娘看着灵素,半日,咽了口唾沫道:“不好意思啊,没想到会听到这些……”
灵素不解,勉强道:“啊,没事儿,村里人都知道的。哦,不过今儿她说的这些我也是头回听说……老头儿要那么些姑娘干啥……”
七娘噗地喷出口口水来,赶紧摇手摇头,满脸绯红又憋笑又尴尬,忙道:“唉,说这些干啥!赶紧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买!你上回不是说要多买些菜籽瓜子的?就在那边,那是农务司的摊子,咱们看看去。”
灵素被她带偏了,就又跟着逛起集市来。
晚间夫妻俩说起此事,方伯丰面上随着灵素所言也是阴晴转换,直到听到灵素又问出那句:“老头儿要那么些姑娘干吗?”顿时皱起了眉头抿住了嘴,哭笑不得。积起来的郁愤也拢不住了,连连埋头咳嗽掩饰。
官集也是三天的,多是些今年本地成不好的,百杂行从别处调来资补当地市场。另有捎带来的别地特产,也有百姓看着稀奇,价格也都不算昂贵,会买些去尝鲜。
灵素自觉无所缺,只在一个“吃”字,有远地方来的东西,她买点跑去农务司的摊子上分给众人吃,趁便问问这东西的来历名堂。农务司几个老先生真是博闻强识,那山间地里的那些东西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灵素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又不会掩饰,那佩服之情自然流露,看得几个老头儿好笑:“丫头,可惜你不是男娃子,要不然也读书考试,来我们农务司做个小农官,也是有趣得很。”
灵素问:“为何女子不能为官?”
最年长的一位老先生笑道:“从前也有过的,二百多年前还有过女宰相呢。只后来朝廷明令禁止女子参考典试与科考,童生试倒是没禁,只这断头路哪个要走?!虽如此,女子有大才者亦不少,只做不得官吏罢了。”
灵素一向知道此处地方各样稀奇古怪的规矩甚多,只遇上了记住了就好,听如此说了,便点头哦了一声,又问起旁的来。
除此之外,她还搜罗了不少种子,也是官行卖的良种,有些因是“新作”,还不知道在此地种不种得,那价钱更是极低的。虽极低,也没几个人买,种子虽便宜了,人力同田地不得花钱?也只灵素这样把过日子当成“玩”的,会乐此不疲罢。
是以那看摊的小子,到了最后一日,索性连卖带送,都给了灵素,只笑道:“你若种出来了,记得把种在何处,如何侍弄的细处记下来,待成了把成数记一记,到时候能告诉我的话,明年我还多送你些稀奇种子!”
灵素乐得合不拢嘴,拍胸脯打包票都给答应下来了。她到了此地,所仗者除灵境同那两件法宝之外,还有就是记性了。想是这里能睡觉的缘故?比从前在上头时候的记性可好了不少。
官集最后一日,方伯丰也到农务司的摊子上帮忙摊,完了同灵素一起回去。刚出门,迎面过来一人,错肩而过的时候拍了方伯丰一下。方伯丰一回头,那人站住了看着他笑道:“真是啊,从前最老实的方懋方伯丰,如今娶了媳妇,眼里就只有媳妇了,同窗对面不相认,想是贵人多忘事了?”
方伯丰笑道:“你这嘴,到哪儿也改不了了。”
就是那位当日也未去给黄大少捧场的书生,祁俊,字骁远,也是头廪中人,如今与方伯丰二人被并称为“马塘双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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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哪个当面这么喊的话,说不定会被他揍的。
他在那镇上官学里,也就同方伯丰还说两句话,平日是出了名的眼睛长在脑瓜顶上。他也是鲁夫子门下,是以同方伯丰一早相识,只俩人性格太过不同,倒不甚亲近的。如今都中了廪生,这一拍一笑,倒像近了许多,也是怪事。
不好在路中央站着,两人便往边上挪了几步,那祁骁远先冲灵素一拱手:“见过嫂子。”
灵素赶紧回礼,又问方伯丰:“你们就在这里站着说话?”
祁骁远道:“一会儿还要办些入学登录的杂事,就这么说两句也好。怎么样,伯丰兄,你还考典考?你可是全县第二啊,这样名次不考科考未可惜了些。”
方伯丰摇头:“我一早就定了心的,如今越发觉着农事这块颇可作为……你难道会因为一时成绩不如意就改考典考不成?一样道理。”
祁骁远想想也是,笑着点头:“你就是心定。对了,你知道那黄胖子嘛?恐怕也要来县里读书了!他家老子是发了疯想要养个官儿出来,也不看看自家崽儿什么货色。听说使了这个数,给塞进这里来接着读书。可惜啊,那批跟屁虫却没法沾光了,这下恐怕要新些手下,要不然他黄大少的威风可实在折损了许多。”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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