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的森林

    “我也一样。”林深时拿着手机抬起头，“不要乱说话，我也不会做一些失礼的事。”

    “怎么感觉你一下子跟诗京努娜一样……”申旻咕哝了一句，随即还是说，“我能带人来吗？”

    “郑秘书？”

    “嗯！”

    “不行。”

    “为什么？！”

    “我现在不想看到男女成对出现在我面前。”

    “……”




6、闲暇是第一次（下）
    林深时很清楚自己突然的悲春伤秋缘于什么，人一旦开始做平时不会做的事，要么是心态发生了转变，要么就是遭遇了烦心事。

    他很不幸是两者兼有，所以也不太想多见人。

    当然，他的要求是一回事，具体执行又是另外一回事。

    “之前通话的时候，我应该明确地说过，不让你带人来吧？”

    “我没带，她自己要过来而已。”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在工作日叫我出来，我的秘书要跟在我身边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

    林深时看看自己面前已经公然牵手的这一男一女，沉默了一会儿才问申旻：“你说实话，这是在故意挑衅我对吧？”

    为了避免两个人因为奇怪的理由吵起来，难得换了身便装的郑秘书就赶紧开口说：“林本部长，确实是我自己主动要求过来。因为听说是您约理事出来，所以我感觉有些奇怪。”

    “你是担心我会对这家伙不利吧？”

    郑秘书一时面色尴尬。

    “算了，我也不在乎你们的想法。问题是，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秘书？还是说，女朋友？”林深时非常直白地问。

    郑秘书愣了愣，旋即瞧瞧身边表情忽然间也有些绷紧的申旻，嘴边就泛起了一抹不自禁的笑意。

    她张张嘴，最终还是冲林深时无奈又隐含甜蜜地笑笑说：“我是……陪我男朋友一起来这里。”

    这话一说口，郑秘书立刻就感受到那只原本牵住她的大手又握紧了几分。

    她低头浅笑，被牵住的手也反过来用力地紧握。

    之后，那两只牵在一块的手就自然而然地五指相扣。

    喧嚣热闹的首尔街头上，这不起眼的一幕仿佛给周围的空气里都增添上了些许粉红而悸动的气氛。

    完全把两人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的林深时忍不住轻叹口气说：“我约你们出来就是为了看到这些吗？”

    “那个，您不用担心。”郑秘书很快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我只是跟过来看看而已，马上就走。”

    “行了。女朋友要陪男朋友，我还能说什么？我还不至于当这样的恶人。”

    林深时的回答收到了申旻暗自投去的赞赏眼神。

    结果郑秘书却坚持地摇摇头说：“本来我贸然到场就已经是失礼了，现在既然确定本部长您的确只是想约我们理事出来见见面，我也就放心了。公司还有其他事务等我去处理。”

    “那些事改天处理不行吗？难得我们有正当理由出来逛一逛。”比女朋友要高出两个头的申旻此时就像是大号的宠物犬，可怜巴巴地注视女主人。

    “不行！”郑秘书哭笑不得地摆出严肃脸，“您忘了自己目前在集团内部的处境了吗？”

    话说完，她就从试图耍赖的申旻那里抽回了手，朝脸色略微古怪的林深时恭敬地微躬一下表示告辞。

    “我和你没见面也才几周时间吧？上次见面两个人之间还是暧昧关系，期间就直接告白了吗？”

    两个男人站在原地目送郑秘书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申旻依旧紧盯郑秘书离开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回答：“没告白。”

    “没告白？”

    “嗯。没有。”

    直到走动的路人彻底遮掩了视线后，申旻才转头迎上林深时惊讶的目光说：“两个人相爱就一定要告白吗？不像普通人那样，而是按照我和她自己的方式，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不行吗？”

    林深时意外于申旻给出的说法，然而他仔细想想，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世上的情侣，其实情况都不一样，因为共同经历过的事就不一样。该不该告白、要不要告白，要问问自己才知道。”申旻用上了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伸手拍拍林深时肩膀。

    林深时好笑地看着这家伙，倒也不是很反感申旻的自来熟。

    “对了，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想约我出来喝酒？”申旻总算想起了正事，“你在首尔应该不至于连个喝酒的朋友都没有吧？”

    “有，但今天不是工作日吗？”

    “那我呢？我也要上班啊。”

    “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不是有求于我吗？你是乙方，我是甲方，我和你喝酒更自在。而且我们又不是朋友，我和你说话也不必太顾及你的感受——比如说现在。”

    申旻沉默地看了林深时几秒，然后伸出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手指狠狠点了点他。

    像在表达乙方无声的控诉。

    ……

    “呀，臭丫头，我是乙方吗？我是你的员工吗？这么多东西你就让我一个人提？”

    正在吃冰淇淋的林允儿没好气地转身说道：“所以欧尼你刚刚为什么要让姐夫先回家去？”

    手里提住大包小包的林允珍同样翻翻白眼，“呀，我这还不是为了给我们姐妹俩提供一点独处的空间吗？”

    “那么事情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三下五除二地吃完最后那点脆皮筒的林允儿擦擦嘴，重新戴好口罩，一边从姐姐手里接过一部分的负担，一边看了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

    她忍不住就轻叹口气说：“欧尼，我不是跟你说了，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就要去工作了。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你没事非要拉我出来逛街干嘛？”

    “你也会说是好不容易有了点闲暇，光是待在家里不觉得很浪费吗？”

    “一个上午加中午的时间而已，这算是什么闲暇？”

    “这怎么不算是闲暇？休假的时候叫作闲暇，工作之余好不容易找到的那点时间当然也可以叫作闲暇。”

    林允珍甩了甩有点发酸的手腕，用肩头碰碰妹妹说：“我们去附近的饮品店坐一坐吧，我刚好也走累了。”

    “又？刚刚在商场不是已经休息过了吗？”

    “哎，那时候不是有你姐夫在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林允儿警惕起来，问：“你又要说什么？你今天有点奇怪你知道吗？”

    “有点奇怪的人难道不是你吗？行了，臭丫头，别说那么多，快点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林允儿无可奈何地瞧着姐姐往前走去的背影，只好抿嘴跟了上去。

    “欢迎光临，请问一共是两位客人吗？”

    “对，麻烦给我们找一个角落的位置。”

    “好，请这边跟我来。”

    戴了鸭舌帽和口罩的林允儿走进这间客人挺多的饮品店里倒也不是很顾虑。

    她和姐姐在店员的带领下来到窗边的一处座位落座，两姐妹各自放下那些购物袋后就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好了，说吧，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随手把菜单递给姐姐后，林允儿就开门见山地发问了。

    林允珍低头翻开了菜单，同时嘴里问道：“你今天回家里，感觉又不太对劲儿了啊。”

    “有什么不对？”

    “很像是你之前去中国的那段时期，但总体又不太一样。你又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林允珍放下菜单，抬头看来。



7、遇见是第一次（上）
    “呀，你一个约别人出来喝酒的人，怎么可以连去哪里喝酒都不知道？”

    “喝酒的地方我倒是知道。”

    “然后呢？”

    “只知道一个。而且容易碰到熟人，我现在不想去那边。”

    “为什么？”

    “不都有那种时候吗？在逃避问题的同时，也想要逃避与问题有关的人和事物。”

    两人说话间，林深时就很有礼貌地向走过来送毛巾等物品的服务员低头示意。

    坐在他对面的申旻手捧菜单，若有所思地看看他，咂嘴说：“知道了……不过既然让我来选地方，等下东西要是不好，你可别抱怨。”

    “还没点单就坐在人家店里说这种话，你不感觉很失礼吗？”林深时面不改色地摘下了鸭舌帽和口罩。

    申旻冲他很没正形地挑衅龇牙，旋即就合上勾画好的菜单，递给旁边保持微笑等候的服务员。

    “对了，你出来喝酒为什么还要带一本书？”申旻好像这才留意到林深时搁在手边的那本《记住你的101种方法》。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顺便就带出来了。”

    “所以你就随手拿了本书在大街上走？”

    “嗯。”

    “看吧，看吧。”

    几碟小菜先被送了上来，申旻拿起不锈钢的扁平筷子指指林深时。

    “这就是你的问题啊。你和诗京努娜两个人实在太像了，平时只知道工作。一旦有了闲暇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对吧？”

    林深时有些惊讶地看着申旻，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有这份眼力。

    “那本书，讲的是什么内容？”可能是刚坐下来不久的缘故，申旻没主动挑起太过严肃的话题，继续问了起来。

    “小说。”

    “小说？什么类型的小说？”

    也拿起筷子夹杂菜的林深时头也不抬地回答说：“这个嘛……爱情小说？”

    “什么？”申旻在挑眉的同时，语气中显然出现了一丝诧异。

    林深时明白他在意外什么，很平静地说：“内容是关于一个患有人脸识别障碍的人遇见爱情的故事。怎么了？我不像是会看这种类型书籍的人吗？”

    “嗯。”申旻很老实地点点头，依然不太敢相信地瞧着林深时，“你留给人的印象就是，家里面应该是堆满那种自我提升类型书籍的人才对。”

    “我以前是这样，不过现在也不怎么喜欢看那些书了。”

    “为什么？”

    “因为没意思。”林深时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句。

    申旻嘿笑了一声，赞同地说：“对，非常没意思！我家老头子前两年出了本自传，我翻了翻，结果怎么说呢？那本书里真是充满了各种矫揉造作的自我炫耀，让人倒胃口。”

    “亲父子之间，也不可能完全达成观念的一致。”林深时淡淡地说。

    “看来我们还是有一些相似的地方。”申旻似笑非笑地送了一筷子菜进嘴里，“所以……直说吧，今天你约我出来，到底是想谈什么样的事情？”

    “难道我叫你出来就不能单纯只是喝酒吗？”

    申旻一脸奇怪地说：“我们应该不是那种没事可以约出来喝酒的关系吧？”

    听到他这话后，林深时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瞅瞅他，说：“我现在倒是觉得，你和曺诗京也挺像。”

    ……

    “我和欧尼你相像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们可是亲人。”

    “呀，林允儿。”

    总算丢了几块方糖进去的林允珍一边搅动杯中的咖啡，一边冲对面的林允儿瞪眼说：“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平时有像你这个样子吗？”

    “欧尼，”林允儿皮笑肉不笑地舀起一勺冰淇淋，“你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和阿爸一起催我结婚吗？”

    林允珍一下子面露无奈，她叹口气说：“呀，你未免太记仇了吧？”

    “所以说我是像欧尼你啊。”

    这话题简直没法往下说。

    林允珍低头用汤匙搅了搅咖啡，很快抬脸蹙眉问：“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我这趟出来可是受了阿爸的示意，你总得跟家里人说说看遇到了什么问题，我们才能想办法帮你啊！”

    “我不是跟你说了，没问题！我没遇到任何问题！”林允儿没好气地插回去了手里的小勺子。

    “没遇到问题也有可能是你自己还没意识到问题是什么，心情变郁闷总该有原因吧？你总不会连这个都想否认？”

    林允儿张张嘴，旋即扭头瞧了瞧此时店里的其他客人，压低声音对姐姐说：“行了，我都跟你说了没事……赶紧吃完吧，然后我还要回家休息一下。”

    “你真要这个样子吗？”

    “哎，我又怎么了？”

    “分明是有了问题，既然被发现了，现在那个问题就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了，允儿啊。你想让关心你的人和你一起郁闷吗？你是小孩子吗？这个岁数了还不懂得痛痛快快地说话？”

    林允儿抿起了嘴唇，一语不发地同姐姐对视。

    直到几秒后，连咖啡升腾起来的热气都散去，她才投降似的垂头泄气说：“对，我是心情不大太好……可是我自己说不上来原因，可能还是跟事业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