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的森林

    林深时侧头看她，想了想就问：“那如果我不是开玩笑呢？”

    “差不多就行了。如果不想再把头给我摸的话。”说话间，林允儿也是失笑了下，不知是想起了两个人前不久的互动，还是真对男人的举动感到无奈。

    “又生气了吗？”林深时凝视了她的侧脸一会儿后问。

    “没有。还有，别加上‘又’，搞得好像我很小心眼一样。”林允儿没有去理会男人的视线，自顾自吃东西。

    然而林深时好像是看出了什么，他沉默片刻就忽然说：“其实……如果能近一点的话，我现在大概也能认出你来了。”

    “什么意思？”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辨认别人的时候，往往都是依据自己记住的那些特征吗？但是特征也有类别，有粗略的特征，类似于身高、体型，还有细致的特征，比如说胎记、一些特殊的行为举止等。我能记住谁的特征越多，我就越有可能认出那个人来。”

    这下子，林允儿总算再次放下了筷子，转过头来眨眼问：“也就是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记住我的一些特征了吗？”

    “嗯。”

    “那说说看吧，都是什么样的特征？个子？要么是脖子？”林允儿看上去很是兴致勃勃。

    “不是，不是身体的其他部位，因为出现情况重叠的可能性太大了。”林深时摇摇头。

    “不是其他部位的话，”林允儿不解地问，“那你记住了什么？”

    “你的脸，还有你整个人的一点特征。”林深时思索地给出了一个有些出人意料的回答来。

    林允儿仔细瞅了他两眼，神情略显古怪。

    她不是在质疑林深时的话，她只是感觉诧异而已。

    “我的脸……你要怎么记住？不是说完全认不出人的脸吗？”

    “五官、脸型等等常人辨识的点，我确实分不清楚。”林深时点点头。

    “那你要怎么记住我的脸？”林允儿愈发奇怪。

    “普通人用来识别的特征我记不住，但是在普通人识别的那些特征之外，全都是我能记住你的地方。”

    林允儿忍不住愣了愣。

    林深时侧过头来，迎上了她微怔的目光，声音很轻地说：

    “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脸就留给我一个深刻的印象，你的下颌线很好看。因为过往很少会见到和你相似的人，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记住了这一点。”

    “后来我们一起在私厨那里吃饭的那一次，那是我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你的脸，说出来不太好意思，但那时候，实际上我全程都在暗暗观察着你。因为成为了朋友，我不想让亲近的人难过，所以我希望在我某一次认错你之前，我就能记住你。”

    “结果，收获还不少。”

    “你的左边脸有颗痣，脖子的右侧也有，在脖子后面可能还有一颗，我帮你绑头发的时候偶然瞥见了一眼，但没看仔细。”

    “如果说普通人看待别人的脸是一张张有各自风格的图画，那我看别人的时候，眼睛里面看到的东西大概都是一片空白的纸张。”

    “像是痣、胎记这类的东西，是我能在那张白纸上看到的最显眼的东西。”

    “嗯……还有，你笑起来的时候，笑容特别，爽朗。这也是我不常在别人那里见到的情况。”

    说到这里时，林深时明显看到身边的女孩在抿紧下唇的同时微瞪了自己一眼，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见到他的笑容后，林允儿哭笑不得，张张嘴想埋怨他两句，那话到嘴边又不知为何，化成了一股完全说不清楚的情绪，回落到肚子里，不断冲击着她的内心。

    她从未想到过，原来在他和她在现实里几次短暂的相处中，林深时的目光从未有一刻从她身上移开。

    从最开始因为工作的缘故而鬼使神差地碰面起，这个男人就开始留意她了。

    “还有吗？其他你记住我的事情？”她终于开口问了句，语气连自身都未察觉到地柔软下来。

    “我们正式认识的那天晚上，我发现你在挥手的时候，手掌好像总是会习惯性向外翻？可能是手太过纤瘦的原因？”

    林允儿暗自鼓了鼓腮帮子，旋即好气又好笑地瞪住男人问：“你就没记住什么优点吗？”

    “优点？当然有了。”

    “什么？”林允儿立马来了精神。

    “每次你在说完自己观点的时候，往往就会用一种十分真诚的眼神注视着对方，让人……很难拒绝你的请求，让人忍不住感觉你的眼睛真的非常、非常漂亮。”

    在林允儿再一次怔然的表情中，林深时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手指触碰在她的墨镜上，像在间接触摸她的眼睛。

    “对我来说，你知道那是多么新奇的状况吗？”

    “我明明没办法分出每个人的眼睛是什么样子，所有人的眼睛在我看来都差不多，可是我却感觉你的眼睛格外的美丽。”

    “心理作用吗？还是说，我真的喜欢……”

    话到一半之际，戛然而止。

    林深时后知后觉地收回了手，他和抬抬脸看向自己的林允儿对视，哪怕有墨镜的阻挡，他似乎都能直接看见她的双眸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那清澈的眸子里蕴含了只有本人才清楚的心情。

    彼此间突然陷入了沉默中，两个人对视一会儿后就各自转回身去。

    林允儿拿起筷子又放下，她微低着头问：“所以……以后，只有你近一点看到我，你就一定能认出我吗？”

    “这世上很难说出一定这句话，不过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林深时稍稍看向她，眼神有点复杂，内里却藏有温柔，“我不是说过吗？我想要认出你，我想要记住你的脸。”

    “为什么你想要认出我？为什么明明你身边也有其他亲近的人，你就对我这么特别呢？”

    林允儿毫无征兆地问。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郑重其事般扭头看向了林深时，墨镜后的双眸无比认真地注视他，说：“你今天，有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

    听到她的话后，林深时也一下子沉默起来。

    “你约我出来，总不能真就是打算和我喝喝酒吧？”林允儿进一步逼问他，被墨镜遮挡住的眼神既郑重又透露出一丝丝的紧张。

    林深时看看她，嘴巴刚张开，结果两个人的旁边就似曾相识地传来了一道煞风景的声音。

    “哎一古！麻烦两位多等了！”

    用围裙擦手的店主大婶笑容满脸地走到两个人的座位边上，热情地说：“现在可以点菜了。两位想吃点什么？”

    林允儿放在桌下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起来，她暗暗怒视了一眼又不再吭声的林深时，随即就对店主大婶微微咬牙地说：“酒！”

    “酒？”店主大婶一愣。

    “嗯！酒！”

    “啊……是。”店主大婶这才反应过来，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有点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允儿问，“那小姐想要什么酒？”

    “烧酒，不对、啤酒……不对，全都上吧！”

    林深时无奈又好笑地侧头瞧去，见店主大婶有些不知所措，嘴里就歉意地说：“您就先拿几瓶烧酒和啤酒上来就行了。另外按照刚刚的小菜，再给我们来一份。”

    “啊，是！”

    店主大婶暗松了口气，瞥瞥显然心情很不好的林允儿，感慨地转过身去，小声嘀咕：“现在的年轻情侣为什么都喜欢来路边摊吵架？”

    说话间，她又想起什么，疑惑地回头看了看那边坐在一块的一男一女。

    “奇怪……我怎么感觉以前好像见过这两位？”




20、今生是第一次（下）
    从KBS电视台下班后，裴珠泫就坐保姆车回了组合宿舍。

    简单整顿一番后，她直接来到厨房里，从冰箱上取下来那盆正在重新复苏生机的玫瑰花。

    “欧尼，你还在奇怪那件事吗？”

    正围坐在客厅桌边玩游戏的姜涩琪等人纷纷转头看向她，嘴里就说：“可能是你照顾得很好，所以就一下子活过来了也不一定？没必要想那么多。快点过来坐下吧。”

    戴上眼镜的裴珠泫对成员们微笑地摇了摇头，继续专注地端详面前的这盆花，脑中却想起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林深时说是一时没认出来，这理由显然很是牵强，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有意装作不认识裴珠泫。

    问题是，为什么呢？

    只是普通地进行问候而已，眼下连不少韩国网民都知道裴珠泫和林深时认识的事，这又有什么好掩饰的地方？

    除非林深时是自身不想和她打招呼。

    原本裴珠泫也是这样想，然而现在回到宿舍里认真思考过后，她就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林深时目前对于她的感观不一定有多么亲近，但也绝对不至于到那种连问候都不喜欢的厌恶地步。

    也就是说，这里面还有其他的原因。

    一个林深时没说出口的真正原因。

    “那时候他分明已经看到了我，要说是认不出来也太奇怪了……”

    裴珠泫这边还在呢喃，那边的姜涩琪看过来两眼后就无奈地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抱起手问：“还是没想通吗？”

    裴珠泫侧头和她对视一眼，便抿嘴点了点头。

    关于这盆花以及“三神奶奶”的事，她和林深时两人一样，完全没办法向外人透露，所以她也知道姜涩琪恐怕无法理解她的苦恼。

    不过裴珠泫这时候忽然有了个新的想法，她转过身来问姜涩琪说：“涩琪啊，假设有这么一个东西，它有两种状态，一种好的状态，一种坏的状态，状态的变化也许和你的一些行为挂钩。之前这样东西一直在朝好的状态变化，可是突然它就转向了变坏的方向，然后又突然变回了原先的情况，也就是朝好的方向发展。你认为理由是什么？”

    姜涩琪一下子发愣地张开嘴，显然是没能理解裴珠泫的意思。

    见况，裴珠泫只好面露苦笑地回过身去。

    但也就在这时，她就听到站在她旁边的姜涩琪若有所思地说：“虽然不是很理解，不过欧尼你的意思就是，你做了什么，然后导致了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对吧？”

    “没错！”裴珠泫顿时回过头来，满眼期待地看着姜涩琪，“说说看，涩琪你的想法怎么样？”

    “什么想法？”

    “为什么会突然变坏又变好。”

    姜涩琪脸色古怪地眨眨眼，面对裴珠泫的目光说：“虽然不是很清楚欧尼你在说什么……但本来快要变坏的话，突然之间变好，可能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吧？”

    “做了什么？”

    “嗯。欧尼你不是说，之前一直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吗？这说明之前应该也在做某种事。之所以会变坏，可能是因为不再做那种事了。”

    听完姜涩琪的见解后，裴珠泫就轻蹙起眉头，陷入思索中。

    这盆花的前后变化仅仅是相隔一晚而已，如果非要说她做了什么事，那就只有和林深时的事情了。

    仔细想一想，她就是和林深时第一次见面后，那朵花就一直在慢慢恢复生机，中间两个人还在贞洞街偶遇过。

    这两次见面严格来算，是比较久远前的事。

    难不成真是因为自身和林深时的见面，才是导致花朵变化的契机吗？

    “欧尼，你按按看。”

    裴珠泫还没思考出答案来，孙承欢就冷不防从客厅里拿了个玩具一样的东西走过来，放到她面前，兴奋地说：“我们都按过了，现在就剩下你了。”

    裴珠泫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那东西，那是一个咬手鳄鱼玩具，绿色的外皮和张大的巨嘴相当能戳中一些人的萌点。

    她挨不住孙承欢的撒娇，随手就在鳄鱼张开嘴露出的一颗牙齿按了下。

    结果，“咔”的一声，在姜涩琪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的反应中，裴珠泫怔神地看到自己伸出去的手被这只鳄鱼给咬住了。

    ……

    “行了，别喝了。”

    看看桌上的这些空酒瓶，林深时无可奈何地伸手拿过林允儿手里的那瓶酒，对她正色说：“再这样就该醉了。”

    “已经醉了……”林允儿半耷拉着头，勉强用一只手撑住脸颊。

    言语是醉醺醺，语气听上去却很清醒。

    她皱起鼻子，伸手想从男人手里把酒瓶给要回来：“反正我又没开车，你管那么多干嘛？”

    “别人喝酒是因为想喝，你现在喝酒只是为了喝。你说我该不该管你？”林深时很干脆地伸远了手。

    戴着墨镜的林允儿用幽怨的小眼神瞪他，过了片刻就猛地想要抬手，结果举到一半，林深时的手就早有预料般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招你半个小时前刚用过，忘了吗？不许再点了。等你坐一会儿醒醒酒，然后我就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

    一下子大声起来的声音吸引了四周不少客人的注意力。

    林深时在内心默叹口气，瞧了瞧林允儿墨镜下方已经微微泛起红晕的双颊，知道她确实是醉了。

    “允儿啊，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走吧。不要再喝酒了，我们说说话怎么样？”

    他不由自主地放轻声音，很温柔地注视着女孩。

    谁知道醉酒状态的林允儿压根不想理会他，隔着墨镜丢给了他个白眼后就像是生气的小孩子一样，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双手交叉，还故意冲林深时哼了一声，这才把脸转到另一个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