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的森林

9、无意间的修罗场
    “村口外，果树，干杯！为纪念金合欢花灿烂绽放，干杯！”

    “是酒喝我，还是我喝酒，来吧！亲爱的本部长，干杯！”

    夜晚街边的烤肉店里，弥漫的酒味和食物香气混杂了喧嚣的人声，每张围坐客人的桌子上都升腾起白色的烟气，氛围火热。

    店内角落的长桌边上，林深时作为今晚的主人公被职员们连番敬酒，在苦笑之余也只能一一应下。

    几轮喝下来，饶是以他的酒量，也有些上头了。

    梁恩彩笑吟吟地坐在他和李正尧的中间，依然很有大姐风范地代替他和其他人喝起酒来，充当黑蔷薇的角色。

    HArt广告的这些中高层人员虽然多数不认识梁恩彩，但一听说梁恩彩是林深时和李正尧的好朋友，众人面对她自然也是笑脸相迎，满满几桌子的人相处起来其乐融融。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路过，恐怕还会以为真正的主角是在座最为活跃的梁恩彩，而不是在主位上开始默默看起手机的林深时。

    “你今晚怎么回事？”

    比起李正尧，梁恩彩和林深时熟悉以后，她对待林深时的态度还要更加放开一点，趁一轮喝罢，她就悄悄凑到林深时身边，顺便递出那杯她特意向店员要来的温水。

    “怎么样？我们林本部长应该不至于这么逊吧？这才喝了几瓶啊。”

    听出梁恩彩这话里不加掩饰的调侃意味，林深时接过她递来的水后也没道谢，一边放下手机，一边好笑地偏头看看她，说：“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今天晚上是有心事吧？”

    “当然，这点眼力，姐姐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吃饭！”

    梁恩彩显然也是有了醉意，旁边的李正尧听到她的声音，看过来一眼，旋即就拿着酒杯和林深时隔空摇头，哑然失笑。

    “那你还来打扰我？没看到别人都识趣地躲开了吗？”林深时故意用上没好气的口吻，嘴角却也带了几分笑意。

    梁恩彩不是HArt广告的职员，年纪又比林深时要大，眼下听林深时这么一说，当然也没被他唬住。

    她妩媚地翻了翻白眼，继续抓住啤酒杯的杯柄，说：“因为是朋友才来问你。你好歹是今晚的主人翁，总不能喝点酒就完事了吧？你难道看不出来在座的这些人都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哪怕是你编的说法，只要逻辑说得过去，能解释清楚你之前休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也就能安心、踏实地工作了。”

    这话说到后半段，梁恩彩也有意无意地压低了音量，还用胳膊肘戳了戳林深时，冲他瞪眼示意，那副神态竟然也有些小女儿家的可爱。

    林深时微笑地看了看梁恩彩脸颊与耳根处逐渐蔓延的酡红，不着痕迹地歪下头，向李正尧投去一个眼神。正在喝酒的李正尧看懂了他的意思，哭笑不得地点头应了下来。

    “我有心事不假，但这事解决的关键在别人身上，所以即便我告诉你们也没用。至于其他的问题，大姐您懂的道理我当然也懂，我不主动说明情况，自然也有我的原因。这事我自己会看着处理，你还是别操心了。”

    话说完，林深时和李正尧就径直站起身来，一人一边搀扶住了梁恩彩。

    “你们、你们俩想干嘛？”

    被两个大男人拉住手臂的梁恩彩醉眼朦胧地左右转头看两人，一脸懵然。

    “送你回家啊。”

    “唔……现在？”

    “大姐，差不多行了。你的量我还不清楚？”

    李正尧低下头瞪她，语气却放得很柔和：“我先送你回家吧。我不会走，到时候我就留在你家照顾你，行吧？”

    不小心听到好友这番话的林深时似笑非笑地瞧了李正尧一眼，也很和气地蹲下去劝梁恩彩：“大姐，这回人太多了，下回我再单独请你和老李，怎么样？”

    没想到梁恩彩今晚可能是真的醉意上涌，很固执地板脸不吭声。

    于是，在座的HArt广告职员就脸色怪异地看到他们公司客户部的李组长和公司实际的最高领导者围在那位和他们公司其实没什么关系的女士身边，两个人都表现出束手无策的样子。

    好在，最后林深时搬出了杀手锏。

    他低声对梁恩彩说：“你再这样耍脾气……你男朋友可要在同事们面前出糗了。”

    这句话的效果真就立竿见影。

    上一秒还用手抓住一瓶烧酒的梁恩彩，下一秒就蹙眉眯瞪着眼睛，扭过头来同林深时对视。

    僵持了大约两秒后，梁恩彩抬起手晃动一根手指，有点大舌头地咕哝：“再给我十分钟……我不是不想走，现在有点走不动。你们俩小子真当我那么不懂事吗？什么时候该走我自己知道……你们倒是提前跟我说一声要走啊，做什么事说也不说一声，简直跟老安一个德性……”

    蹲在地上的林深时无奈又好笑抬头和李正尧相视，紧接着两个人终究是在众人的暗暗关注中重新坐回了座位上去。

    同时，林深时顺嘴似的问梁恩彩：“老安最近又怎么了？”

    “他啊？”梁恩彩用一只手撑住脸颊，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遭受的打击太大，最近工作比以前还要积极。你知不知道？前两天他都没跟我说，竟然跟公司申请，又从咱们那里调了人过来。”

    “是吗？这么想想，其实也是好事吧？积极总比消极要好。”

    “他最近熬夜比我还勤快，我这个秘书都跟着他掉头发，再这样下去，我担心我和他之间会先垮一个。”

    “那就和他明说呗。”

    李正尧拍掉了梁恩彩企图去摸酒杯的手，也插进话题里来：“你和他共事这么多年，虽然口头上没明说，老安不是已经把你当半个亲闺女了吗？”

    “你以为我没跟他提过类似的话吗？那死老头子，脾气忒倔了，说什么非要在退休前做出一番让集团瞩目的事业来……”

    “本部长。”

    林深时这边正和梁恩彩两人聊天，眼角的余光忽然就扫到了今晚迟迟没到场的金尚植终于从烤肉店的外面风尘仆仆地走进来。

    “噢，金组长您终于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到？”

    “您好。”

    “迟到的人可要罚酒，老金你这回可不许赖。”

    在场的HArt职员们也纷纷注意到了金尚植的到来，与他同职位或同辈分的人全都举杯调侃，惹得金尚植也是笑着连连摆手。

    他先来到了林深时等人这边，保持礼仪地鞠躬问候。

    “抱歉。现场那边收工比较晚，我就来迟了一点。”

    “尚植叔，”身为后辈，李正尧和金尚植私底下说话也是用的敬语，“说到底现场交涉也不该由你来做，交给光日他们不就行了？”

    金尚植笑了笑，“毕竟咱们和TheEr是第一次合作，首次拍摄我去能表示诚意。”

    始终老实待在边上的宋光日和奉伽绮两人总算有了表现的机会，很积极地腾出了空位给金尚植坐下。

    谁知道金尚植却摆摆手说：“先不急坐。本部长，我今晚请了客人过来。”

    “客人？”

    几个人面面相觑。

    喝了口温水的林深时挺好奇地抬头问：“是哪位？TheEr食品的人吗？”

    “不是，是本部长您的熟人。”

    我的熟人？

    林深时一听金尚植这话正奇怪，突然也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点嘈杂的动静。

    他和李正尧几人起身看去，只见比较靠近门口座位的HArt广告职员们像是提前收到了什么消息，均是伸长脖子，翘首以待般看向了店门外面。

    不多时，一道被几名工作人员簇拥的娇小身影就低头走了进来。

    她身上披了件大号的外套，脸上戴着口罩，不知情的普通客人见了也很难分辨出她的身份来。

    但林深时在远远瞧见她额头发际上那枚隐约折射光泽的小红发夹后，还在困惑的头脑顿时就明白过来。

    他回头去看还挺高兴地冲他露出笑脸的金尚植，心情一时既感到好笑又复杂。

    不过事情到此还没结束，很快奉伽绮就发出声轻呼，她用手捂住嘴，面对林深时侧头看来的目光，连忙向他示意去看门口。

    林深时再度移目看去，整个人也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在那道娇小的身影之后，还有一道他很眼熟的纤瘦身影也低调地走了进来。

    “Irene小姐和本部长你不是朋友吗？我听说公司要搞聚餐，顺便也就把她请过来了，咱们公司最近和她的合作可不少。另外，我们走的时候没想到还碰到了那位林小姐。我听说她和你关系也不错？提了一下，两位就一起过来了。”

    金尚植在旁边很寻常地解释了几句。

    只是他一转头，便对上了李正尧看来的怪异眼神，不由就疑惑地问：“怎么了？”

    “那个……咳，算了，没什么。不过，尚植叔，我看接下来咱们几个还是去另一边喝酒吧。”

    “嗯？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我这是为你好。”



10、两朵花，你拿哪一朵？
    梁恩彩今天这趟以外人的身份参加HArt广告的职员聚餐，本来也是带了心事过来。

    依照安世权的年纪，几年之后如果还能从部长的位子上安稳退下来，自然也称得上是有始有终。

    问题就在于他自己不甘心，而且不甘心的人不止有他，梁恩彩其实也不甘心。

    她是跟随安世权多年的老人，在安世权离职后，她即便受到公司的再度安排，有机会保持现状的几率也非常小。毕竟与安世权同等地位的人，身边不可能没有可以重用的人，但若是把梁恩彩调去下面，新人之间如何协调不说，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努力一下子消失殆尽，换成谁又能甘心？

    最重要的一点是，几年后，等安世权退休，梁恩彩也不再年轻，三、四十岁的时候，正是人生中不尴不尬的阶段。

    在这个阶段要让梁恩彩从头再来，她不乐意，可要说谋求他路，以梁恩彩自身的条件也是困难重重。

    所以，比起安世权本人来说，当初曺诗京忽然插足Han Shin综贸所造成的影响，反而更加遭难的人是梁恩彩他们这些利益的直接相关者。

    早上又和国内的父母通完电话后，李正尧就看出了梁恩彩内心的低落，碰巧今天林深时回归，他在询问过林深时的意思后就顺势把人也带到了现场。

    李正尧一开始这么做，本意当然也是希望聚餐热闹的气氛能让梁恩彩的心情好转一些，除此之外，他也希望林深时能帮忙开导一下梁恩彩。

    有些事，第三方能起到的效果比亲近的人要好得多。

    只不过，李正尧怎么也没想到……梁恩彩的情绪的确如他期望的那样恢复了不少，但促成这一结果的原因却令人啼笑皆非。

    “喂，别看了。”

    夹了几块刚烤好的五花肉送到女朋友碗里，李正尧瞧瞧梁恩彩那副双眼锃亮、陡然精神起来的样子，顿时莞尔又没好气地用筷子敲了两下盘沿，压低声音说：“大姐，算我求求你。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生怕别人看不见你脸上写满的八卦两个字吗？”

    “因为我嗅到了有猫腻的气味！”之前还说很快就会走的梁恩彩这会儿却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椅子上，一边乖乖喝李正尧给她倒的解酒汤，一边偷偷摸摸地盯着那边林深时的一桌子，神色间俨然蕴含了浓郁的兴奋。

    “什么猫腻？老林会有俩异性朋友我也挺惊讶，不过你能不能不要见风就是雨？”李正尧若无其事地拿起水杯喝水。

    听到他这话，梁恩彩就偏头瞅他，眯起眼来显露出狐疑之色。

    “你今晚的态度也有猫腻。”

    “咳……什么猫腻？”

    看着李正尧那一脸故作正经的表情，梁恩彩撇嘴一笑，低头把刚才送到她碗里的那几块肉直接塞进嘴里，边吃边嘟囔：“你还想骗你姐？我和你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吗？要真没什么，看到今晚这情况，你还不跟我一样兴奋？你有了不同寻常的反应，这就代表了你提前和深时通过气对吧？”

    李正尧瞧着她吃东西时变得油汪汪的红唇，好笑地抽出纸巾，一边帮她擦嘴，一边轻声说：“你误会了。朋友之间开玩笑归开玩笑，人家毕竟是女艺人，还是外国人，想拉郎配也不是这种情况啊。”

    “你没糊弄我吧？”此时的梁恩彩仍有醉意，微红着脸眯眼注视自己男朋友，语气却已经松了几分。

    心里面尽管叫苦不迭，李正尧面上依旧不改颜色地说：“当然了……我怎么会骗你？”

    闻言，梁恩彩这才点点头，很豪气地竖起一根做好美甲的食指在李正尧眼前晃动。

    “那我、那我就相信你一回，你要是敢骗我，之后你就死定了。”

    这话梁恩彩说得十分平淡，仿佛只是一句酒后的醉话，然而熟知她脾气的李正尧听完后却是勉强笑了笑，暗自瞟向林深时那边的眼神愈发幽怨。

    他今天算是舍身取义了，好不容易算是压下了梁恩彩这边，如此一来，至少消息不会那么早传回国内。

    问题是这消息究竟还要封锁多久，如果不是时机和场合都不恰当的话，李正尧都想拿出手机偷偷给林深时发去一条头疼求助的消息了。

    当然，这事也就是想想而已。

    李正尧很清楚现在的林深时恐怕比自己还要头疼。

    他在安抚梁恩彩的同时，目光也忍不住和今晚在场的其他人一样，频频往烤肉店角落里的那张桌子瞟去。

    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在意料之外地看到裴珠泫和林允儿的到场后，林深时就迅速决定自己也换一张桌子。

    他从最开始当成主位的那张长桌起身，由店员安排到了旁边差不多能容纳下四个人用餐的桌子边上。

    虽然独自一人和林允儿两个人一起用餐，看上去感觉有点奇怪，但林深时从来不是那种会非常在意旁人眼光的类型。

    反正今晚有这么多人在场，在座位上，他也特意把林允儿和裴珠泫的椅子挨近，自己则算是保持距离地坐在她们的对面，怎么也传不出什么不好的新闻来。相反的是，他可以利用这次意外的机会，提前实现他们三人之间一直在提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