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七世有幸
“小心引发雪崩。”一个男生冷不防冒出一句,引得所有人一阵哄笑。
黄鹂张罗着定下了碰头的时间,大家便各自散了。每个人身上都又脏又湿,洛宇跟魏晋打了声招呼,决定先各回宿舍换了衣服再回图书馆。
几个室友同路,走到半道上,应正宗忽然开口:“老洛老杨。”
“嗯?”
“我那个……”应正宗吞吞吐吐,“我有多胖?”
洛宇回头望向他。应正宗一向憨厚的脸上竟有一丝落寞,瞧着很是不搭。
“也还好,比起金正恩还是苗条的。”他说。
“有肉手感才好嘛。”老杨说着去捏领导的腰。应正宗象征性地躲了躲:“那……在妹子眼里呢?”
洛宇和老杨对视了一眼,开始反思平时玩笑是不是开得太过火了,又难以睁眼说瞎话,只能安慰道:“哎追妹子这种事,性格比较重要啦,性格最重要。”
应正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这天魏晋刚下专业课就到一条短信:“考完了!感觉能过!今晚请你吃烤串喝酒去,赏脸不?”
魏晋欢欣鼓舞,只觉得最近的进展简直顺风顺水,眼见着都约上会了。然而面上还是十分沉得住气:“好啊,在哪儿?”
“哈哈哈你不会进学校到现在还没吃过烤串吧?”洛宇回道,“六点在学校东门见吧,我带你过去。”
魏晋加快脚步回到寝室,哼着歌儿脱了外套,飞速拾起毛巾香皂洗发液及一系列瓶瓶罐罐,顺口道:“哟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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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回来得早呀?”
作家是他们给寝室里年纪最小的那位的尊称。此人每天都溜到学校附近的咖啡馆里打字到半夜,也不知写的到底是啥,只是常年顶着一对黑眼圈,永远一副跟不上现实生活节奏的样子。
“今天灵感爆发,写得快……”作家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地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洗澡?”
“你是不知道,”李毅在一边讽刺地说,“他要斋戒沐浴去学习。”
“学习搞得跟处对象似的是几个意思?”作家问得耿直。
“不,今天就是去处对象的。”魏晋说完就乐滋滋地去洗澡了。
……
“哦。”作家已经习惯了信息跟不上时代,转头咨询李毅,“他啥时候脱团的?”
“……我咋知道!”
魏晋神清气爽地出了澡堂,考虑到吃烤串的地方肯定油星四溅,换上了一身相对休闲的衣服,赶在六点差十分到了东门。
冬天日落得早,且夜色厚重如同天鹅绒的幕布,只剩西方一角还微微透出黛紫的光。校园里的路灯全亮了起来,光晕是橙色的,像旧日垂挂的灯笼。
洛宇站在一盏路灯下等着,双手插在兜里,侧影身高腿长。魏晋远远地观赏了几秒才靠近过去,洛宇余光里看见他,转过脸来笑着说:“走呗。”
东门外就是每所大学附近都会有的小吃一条街。做学生生意的地方都没有什么豪华酒店,小店面沿着街挤挤挨挨,门口还摆着各种路边小吃摊,前面永远围着一大群人,香飘十里。
洛宇领着魏晋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烤串摊上,张口就报:“老板来四串五花四串鸡翅四串脆骨两串鸡心两串秋刀鱼你吃不吃辣?”他转头问魏晋。
“能吃一点。”
“那就都加。”
“好嘞!”敦实的老板手脚麻利地抽出一大把肉串架到了炉子上。洛宇对魏晋解释道:“我们先在这儿买了烤串,再去一家店里坐下来喝酒吃小龙虾。”
“好。”炉子里的炭火烧得红通通的,暖光映得炉壁发亮,魏晋盯着看久了,眼睛有点发疼,只得移开了视线。天已经全黑了,出来觅食的学生从路灯下走过,其中有不少小情侣,女生穿着毛线裙,撒娇地将手塞在男朋友的大衣口袋里。
“给。”老板将一大把烤串抹上辣酱递给洛宇。洛宇抽出一根五花肉,剩下的转手递向魏晋:“你拿着,我拿钱。”魏晋连忙脱下皮手套接了过来。竹签很长,上面的鸡翅烤到焦黄,撒了孜然,滋滋作响地泛着油光。
洛宇一手从衣兜里抽出钱包,另一只手拿着肉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唔唔地发出表示好吃的声音,然后将烤串衔在嘴里,分出手来数零钱。魏晋看不过去,帮他拿住了那根竹签,示意他松口。
洛宇张了张嘴,却又在魏晋抽走竹签时牙关一合,扯掉了一块肉。
魏晋目不转睛地瞧着洛宇,像巴普洛夫瞧着狗一般,换了串脆骨伸到他嘴边。洛宇瞧也不瞧地咬了下去,清脆地嚼了起来。
魏晋低头吃了口自己的,五花肉很油腻,粗糙的辣味刺激着味蕾,一直烫到胃里。
☆、二六
“好了,走。”洛宇付了钱,将魏晋带进了隔街相对的一家小餐馆,坐到靠窗的小桌旁点了盘小龙虾和两瓶啤酒。啤酒上得快,洛宇要了两只玻璃杯,放在面前倒满了,递了一杯给魏晋:“来来,先干个杯,谢谢你帮我过六级。”
杯壁相碰,洛宇喝了一口搁下杯子,一抬头才看见魏晋还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地将一杯全干了。啤酒度数也就那么回事,但冻得冰凉冰凉的,大冬天里这么一气儿灌下去分外提神醒脑。
洛宇呆了呆:“咦?”
“咦?”魏晋也迷惑了,“不是说干杯么。”
洛宇意外地大笑起来,伸直了胳膊越过桌面去拍他的肩:“看不出来嘛魏晋,够爷们啊!”他受了激将,拿起自己的杯子如法炮制地一口干了,哈了口寒气出来,“爽!”
“……咦。”魏晋淡定地咽下了不解。他爹妈的交际圈里都是千杯不倒的主儿,有时带他去酒局上,遇到劝酒的也不会帮他挡掉。魏晋虽然心中开着朵雪山之巅的小白花,但耳濡目染也早已习惯了酒过三巡好谈事的那一套,从没遇到过说干杯却不干杯这种事。
洛宇又替彼此满上了,将烤串摊开在自己的骨碟上,一口酒一口肉的颇有走江湖的气氛。魏晋这辈子没碰过路边摊的食物,端上来的那盘红艳艳的小龙虾瞧着也不甚卫生。但看着对面洛宇的吃相,不由自主地就食指大动,送进嘴里的肉食也觉得喷香。
一打小龙虾下肚,洛宇才有余暇抬起头,一看魏晋就“噗”地乐了:“你脸好红,不会是一杯倒吧?”
“有吗?”魏晋举起手机照了照。
确实双颊绯红,连耳朵都红了。魏晋一向喝酒上脸,但对自己的酒量很清楚,并不以为意。然而他听完洛宇说的话,却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魏晋不是傻子,掰弯之路道阻且长,关于如何让洛宇自然而然地接受自己,他有一套循序渐进的计划。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让洛宇适应与自己的肢体接触。
雪地里那一记飞扑干得漂亮,眼下又有一个绝好的机会。
魏晋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跟洛宇闲聊着喝完了第二杯,望过去的眼神便逐渐发直起来,连聊天的速度都减慢了。洛宇见他醉色渐浓,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不禁笑道:“你不行啊魏晋,刚才一口干那么爽快,我还以为你挺能喝呢。”
魏晋故意延迟了几秒才给反应:“嗯?”他这模样蠢萌蠢萌的,洛宇笑得眼睛都弯了:“说真的,第一次看见你时真觉得你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想到处下来会这么好。”
魏晋心花怒放,面上却像醉酒之人似的思维发散:“确实不是一个世界啊,我就是个学渣,数学这东西我看着全是鬼画符,那纯数学简直是邪教召唤阵……”
洛宇呵呵一笑:“在纯数学面前,一切宗教都是邪教。”
魏晋这次真的呆了一下,依稀觉得对面这人刚才随口说了句了不得的口号。
“有时候我做梦乱想,神肯定不长着白人、黑人或者印度人的脸。要是真得有一个样子,说不定是个几何图形吧。”
魏晋喝了口酒。他接不上话。
哦对了,他还醉着。魏晋一咧嘴,邀功似的说:“我知道庞加莱猜想。我还知道黎曼假设。那天在图书馆里听你说起以后,我回去查过。”虽然如今只记得一个名字了。
“感受到了数学之美吗!”洛宇用“朋友你听说过安利吗”的热烈语气问。
“……”魏晋有点后悔触到了这个开关,释放出了洛宇的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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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虽然看着可爱,但真的沟通困难啊。他在不违心的情况下迎合着说:“感觉像外行看抽象画,很……很神秘。”
“其实数学是解谜的过程,把复杂的东西化为最简单的公式。”
“人心也可以用公式计算吗?”魏晋开始开玩笑岔开话题。
“你别说,还真能。”洛宇咬下一口秋刀鱼,“人的情绪是可以建模的,我跟你说,有人提出了基本情绪空间的概念,然后把最常见的情绪分为互为反向的三组,用向量来……”
魏晋的眼神涣散了。
洛宇显然有点喝高了,也不需要捧场,自己就滔滔不绝地冒出各种专业名词,小餐馆里其他桌上的客人都投来了稀奇的目光。
传教终于告一段落,洛宇拿酒润了润嗓子:“听懂没?”
魏晋诚实地摇了摇头:“就听出你好厉害。”洛宇一愣,眼神透出点寂寞:“我说得不好,按理说应该挺好理解的。”
“不不不,是我太笨。”魏晋后悔不迭,刚才应该坚持着听下去的,“头晕,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噗。下次等你清醒的时候再说吧。”
魏晋艰难地露出期待的神色:“好啊。”
洛宇低头专心对付小龙虾。魏晋一手撑着下巴看他:“学长,当天才的感觉很孤独吧,高处不胜寒啊。”
“我不是什么天才。”洛宇这样说着,却还是受用地笑了起来,“其实成果不被世人理解根本不算什么。研究能有成果,就已经是万幸了。重要的课题很可能以十年为单位,没有任何人保证你的方向是正确的,甚至没人担保这个问题一定有答案。无数人的一生就这样空耗过去了,没成果,没名气,没入,默默死掉,墓碑上都不知道能刻什么。”
“听上去好可怕。”
“是挺可怕。”
“那你还要搞纯数学?”
“要的。”
魏晋一把抓住洛宇的手:“哥,你真伟大。”
“喝醉了吧!”洛宇笑着去拿他的酒瓶,“你别喝了,早点吃完早点走,再耽搁一会儿我得把你扛回去了卧槽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声地掠过昏暗的街道,像迁徙的虫。
洛宇犯愁地看着窗外:“下这么大。”餐馆里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都商量着等雪停了再走。洛宇没办法,跟着等了一刻,结果雪非但没有尾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洛宇眼睁睁地看着对面魏晋的目光越来越迷离,嘴也一张一合地吐出些不知所谓的胡话,不禁心一沉,果断喊服务员结了账,起身去拉魏晋说:“走了走了,哥送你回寝室。”
魏晋腿一软,整个人歪向了他。洛宇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扶住,拉过他的胳膊搭到自己肩上,架着他往外走:“刚才还说着话呢这怎么说醉就醉了……”
☆、二七
“啊,怎么好晕。”魏晋心虚地嘟哝了一声,放软了身体,把重心全往洛宇那儿转移,夸张地拖着步子一扭一拐地往前走。
“你可得撑住啊,我还真扛不动你。”两人都是高个子,洛宇不得不弓着背让他揽住自己的肩,一手还搂在他的腰上。
即使隔着冬季的厚大衣,魏晋都觉得被洛宇掌心贴着的地方在发烫。心脏通通直跳,一半是紧张,一半是悸动。他怕清醒的眼神泄露天机,索性半闭上眼任由洛宇领着走。
刚出大门魏晋就后悔了。外头寒风凛冽大雪扑面,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行人都不见踪影了。他装得太过头,大半个人挂在洛宇身上,害得洛宇举步维艰。然而这时候再敛起来反而更可疑,魏晋只能硬着头皮装到底,略微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步子。
洛宇仿佛拖了个巨型包袱,迎着风雪悲惨地前行。这包袱虽然好歹能自己挪两步,但却不停地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回到东门时,洛宇背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魏晋一路乱哼着无意义的音节,已经羞耻到快要演不下去了,此时听到洛宇近在咫尺的喘息声,不禁心猿意马,混乱之下喃喃道:“学长……”
“嗯?”洛宇的声音带着鼻息在他耳边响起。
魏晋一瞬间仿佛真的醉了:“我……”
“你啥?”洛宇当他在胡言乱语,心不在焉地问。
“我我们……”
四周为什么这么静?连回音都被雪埋了吗?
洛宇又拖着人走了一段,魏晋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们在去哪?”
洛宇被逗笑了:“寝室,你的寝室。”他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停下步子晃了晃挂在身上的家伙,“魏晋魏晋。”
魏晋的心被提了起来,反思着哪里露出了破绽,硬撑着哼哼道:“嗯”
“振作点,我问你,你寝室里有人在吗?”
“寝室?寝室……”魏晋皱着眉砸吧两下嘴,“李毅?”
“李毅是吧?他在吗?”洛宇确认道,“真的在吗!太好了!你手机呢?”
魏晋皱着眉不吭声,静观其变。洛宇问了两遍,见他不回答,只得将扶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挪了挪,伸到他的大衣口袋里去掏。
魏晋的心跳一点一点地快了起来,发出欢腾的撞击声。洛宇掏了半天没找到,又困难地换了只手伸到另一只口袋里,依旧无果。他小声说着“不会是丢了吧”,终于换到了裤袋。
魏晋穿的是紧身牛仔裤。
洛宇的手掌挤进裤袋里,隔着布料贴上了他的大腿,皮肤还带着运动后的热度。有一瞬间魏晋甚至笃信了洛宇是故意的。然而希望转瞬即逝,洛宇摸到了手机,毫不留恋地抽出了手。
“李毅……李毅……”他在屏幕上点点按按,似乎在翻找联系人号码。
突然之间,魏晋打了个激灵,浑身在一瞬间绷紧了自己忘了手机壁纸这茬。
不能怪他疏忽大意。因为以前手机被偷过,深知其危险性的魏晋没在里面留下任何可能暴露自己性向的信息。跟王芝发的短信定期删除,不给洛宇加什么邪恶的备注名,连洛宇的照片都没存一张。现在用的这张壁纸在常人看来顶多是品味奇怪了些,绝对没人能猜出其用意。
因为它是一张草稿纸的照片。
草稿纸上是洛宇解题的笔迹。
☆、二八
魏晋的冷汗霎时间扎透皮肤涔涔而下,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应对,一时间都顾不上身体僵硬的状态会不会让洛宇察觉了。
正在这时,手机里模糊地传出了李毅的声音:“喂?”
“喂,李毅吗?”洛宇将手机贴到耳边说,“我是魏晋的朋友,他现在喝醉了,醉得还挺厉害,我扶他到了你们寝室楼下面,能不能麻烦你下来帮我把他弄上去?”
李毅在那头回了句什么,洛宇说:“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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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就在楼下碰面!”
他挂了电话。魏晋流着冷汗将眼帘撑开一条缝,眯着眼偷偷去瞄。洛宇似乎正要锁上屏,忽然顿了顿,对着那张壁纸多看了两秒。
完了,魏晋想。
然而洛宇并没有任何表示,看完之后便锁上了屏,将手机塞进了他的大衣口袋,继续吭哧吭哧朝寝室楼的方向挪。四周落雪纷纷,校园中寂静无声,洛宇也没说话。魏晋紧挨洛宇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四肢仿佛都错了位。
李毅看见魏晋时吃了一惊:“嚯,喝成这样。”
“其实就喝了一点儿,哪能想到他一杯倒呢。”洛宇苦笑道。
李毅走过来架起魏晋另一只胳膊,跟洛宇一起把人扶进了寝室楼。他个头稍矮,为了使上力气,就先踏到了高一级的台阶上,两个人齐心协力把魏晋往楼上拖。魏晋步履凌乱,膝盖和脚不停地磕在台阶上,面上还不能变色,只能硬生生地忍着疼,感觉自己的演技已然达到巅峰。
终于走到寝室门口时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李毅伸手推开房门,魏晋仿佛跋涉过了万里长征,只想赶紧躺到床上揉揉膝盖,剩下的等睡醒了再去想……
正坐在桌前看书的作家转过头来,讶然说:“咋了这是!不是说去处对象吗?”
洛宇一愣:“处对象?”
……
一声惊雷落地。
完了。真的完了。魏晋的心在这一秒以彗星撞地球的速度沉入了万丈深渊。他要掐死作家,等洛宇一走就动手,狠狠地掐死……
李毅一松手,让魏晋自个倒到了床铺上,叉着腰喘了两口气后也猛地反应过来:“魏晋刚才是跟你去喝酒的?”
洛宇不明所以地点头:“是啊。”
李毅的表情慢慢地改变:“就你们俩?”
“是啊。”
完了。完了。完了。魏晋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趴着装死。快想想能说什么救场,或者发个酒疯打断他们也好……跳起来做广播体操有没有用?
“靠!”作家哈哈大笑,“这家伙为了装脱团也是不遗余力啊!还说什么处对象,等他醒来我一定要让他把这句话说三十遍。”
趴着的魏晋决定暂时饶他一条小命。
洛宇心中飞快地掠过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待要去捕捉却又不见踪迹了。他皱了皱眉,忽略了那一丝异样的感觉,打招呼道:“我就先回去了啊。”
“拜拜,辛苦你啦。”作家挥手道。
李毅没有回答。洛宇走出去之后回身关门,恰好迎上李毅投来的突然看见呕吐物一般的眼神。
☆、二九
洛宇一愣,正想去确认,李毅却已经错开了目光。
房门合上之后,李毅脱了衣服去洗澡,作家继续看书,倒是没再就这件事多开口。
魏晋心里惊涛骇浪尚未平歇,实在没有勇气在这时候睁眼面对这局面,索性一直趴着装死,脑中飞速地寻找着各种合理的说辞。就这么装着装着,不知不觉居然真的睡了过去。直到半夜被冻醒,才做贼似的溜下床换了睡衣,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了。
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上午。魏晋瞪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翻身下地,瞬间嘶了一口凉气,膝盖和小腿上撞出来的淤青这会儿全在叫嚣着作痛。
“醒啦?”作家从上铺探出脑袋,打着哈欠说,“记得昨天怎么回来的不?”
魏晋低着头整理上课要用的书和笔记本:“……怎么回来的?”
李毅一声不吭地穿衣服,作家笑了两声:“你醉得跟什么似的,还是你那朋友和室长一起把你搬回来的。”
“真的假的?”魏晋装模作样地回想了一下,“麻烦你了啊室长。”李毅头都没抬,敷衍地说了句:“没事。”
做贼心虚的魏晋心里咯噔一声,盯着他试探地看了两眼,李毅却没再多做表示。
作家从上铺伸出胳膊,用笑摸狗头的姿势摸了魏晋一把:“装什么脱团啊你小子?还说处对象呢,你对象在哪儿啊?”
魏晋之前已经打好了腹稿,硬着头皮说:“那是中途改变计划,才跟朋友去喝酒……”
“切我都问过室长了,你要是真有女朋友,咋藏着掖着的从来没带来过?”
“还在那什么……发展初期嘛。”魏晋眼神乱飘地随口扯道。
两人都没注意到李毅沉下去的脸色。
如果单只是昨晚的事件,李毅还不至于多想。问题是魏晋这家伙给他的强烈违和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个男人,每天穿衣服都要挑细选,皮肤又白又滑,书桌和床铺纤尘不染,桩桩件件在他眼里都透着异类的感觉。现在魏晋这急急忙忙解释的样子,更加佐证了他长久以来的猜测。
李毅脸上的厌恶像阴云般堆积起来,魏晋却没有察觉。他正犯着愁,因为自己要扯的谎还不止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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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始终没等到合适的时机向洛宇解释自己的手机壁纸。主要难度在于,理论上他并不知道洛宇看见了。
这件事就这样一直搁置了几周,直到临近期末,两人在图书馆里复习时,魏晋蓦地灵光一现,对着书本上的公式极小声地念念有词起来。
他念了一会儿,洛宇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推过去一张字条:“你这是把公式当单词在背呢?”
魏晋心中窃喜,苦着脸写字:“记不住啊。”
“重要的是理解,死记硬背是行不通的,再说就算这样背下来了,解题时你也不知道用啊。”洛宇苦口婆心。
“没办法,没有数学细胞……”魏晋画了个哭脸,“我之前还把公式抄在小纸片到处贴,加强记忆。”
洛宇读完字条“噗”地一笑,抬头用气声问:“是不是还设成壁纸了?”
“,你看见了?”魏晋装作不好意思地点了点手机屏幕。屏幕亮起,又露出了那张草稿纸的照片。洛宇跟着看去,眼神恍惚了一下。不知为何,弄明白这壁纸的由来后,他居然有一丝松了口气的感觉。
洛宇没有神去仔细分辨那感觉,而是撕下了又一张草稿纸,压低声音说:“来,我列几个公式给你,你先别忙着背,在这里写一写这些公式说明了什么问题。”
他现在越来越有师长的样子了。魏晋原本只是装作不会,却被他认真的笔迹弄得心里一暖,在旁边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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