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听风录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东方晓初
他的斗笠依旧压得很低,衣襟在风中轻舞。
那人站在原地,左手握着带鞘的剑,没有说话,微风拂动鬓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还是那双忧郁的眼睛。
在他后方十丈处,魏桥西双手各握短刀,密切地注视着他。
两人一前一后,将那人堵在中间,两边是湖水。
何绣衣站在最后方,左手执弓,右手搭箭,箭已在弦,弓尚未满。
她的目光穿过魏桥西,锁定在那人的背影上,心想:“他到底是谁呢真让人好奇。”
四人站成一线,谁都没有动手。
众人见四人剑拔弩张,纷纷涌到河堤上,遥望着廊桥上的四人,他们从未见过长安三杰同时动手,眼下这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河堤上站满了人,都在举目关注着廊桥顶上的四人。
云天行与钟婉笙站在河堤旁一块大石上,忽听不远处有一人道:“三个打一个,不要脸!”
云天行转头望去,见说话的正是胡不通,他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用小拇指挖着鼻孔,还不时往湖水里弹,附近的人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他的“暗器”会弹歪。
钟婉笙转过脸来,朝云天行做了想要呕吐的表情,云天行拍了拍她的额头,笑道:“乖。”
钟婉笙狠狠瞪了他一眼。
“阁下为何不说话”杜陵北微微转动剑锋,冷冷说道。
那人像是没有听到,根本不加理会,又拔足向亭台走去。
杜陵北望着那人慢慢走进,双眼渐渐眯起,手中的剑也越来越紧,他尽力控制好呼吸,让呼吸平稳而轻微。
那人的脚步并不重,但他脚下的瓦片却一直在咯咯的响,是松动还是被踩碎了杜陵北不知,在一个强大的对手面前,分心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他深知这一点。
“恩”
那人在杜陵北身前两丈处停下脚步,微微偏头,似是在倾听,忽然,他脚下的瓦片尽数崩碎,人已消失在原地,而就在他消失的前一刻,两道寒光在他站立的位置交错闪过。
“消失了!”
魏桥西大惊,明明已经近在咫尺,那种距离他从未失手,他一向精通暗杀匿形,杀人于无形之中,刚才竟然被他发现了
“在你后面!”杜陵北大叫,挺剑冲了上去。
魏桥西刚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手已捏上他肩头,那只手硬如钢铁,紧如铁箍,魏桥西在那只手的禁锢下竟然无法动弹分毫。
一道黑影冲来,杜陵北已杀到,“嗡”的一声,剑光如电,猛向那人面门刺出,那人微微偏头,剑身从他脸畔划过,剑光亮眼,剑身仍在嗡嗡颤抖。
“嗡——”
那人抬脚踢向杜陵北小腹,杜陵北忙用左掌去挡,“嘭”的一声,杜陵北被当空踢下,一连退了五步,险些跌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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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夺命追魂
杜陵北失去了援手,可他并不怎么着急,反而有一丝兴奋。
杜陵北生性傲慢,虽说是个游侠剑客,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更是长安城内最大的赌坊“通天坊”里的常客,如果有赌的机会,他决不会放过,而现在恰恰就有这样一个机会。
杜陵北深知此人武艺非凡,内心便涌出一种将他打败的念头,而且这个念头愈演愈烈,即使赢面很小,却更能激发他的求胜欲。
一声低喝,杜陵北连步欺近,剑影连闪,寒光四泻,一套“飞鹰剑法”行云流水般倾洒而出。
“飞鹰剑法”向来以快著称,谭九的“雾里看花”便是败在此剑法之下,当然谭九年纪尚轻,若是两人年纪相仿,结局自当另说。
杜陵北挺剑急攻,呼吸却控制得极为平稳,就像一个普通人在平地上走路那样平稳,这对个一个剑客来说是难得可贵的。
真要说起来,他的这项本领还是来源于赌,因为每当赌盅掀开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时间一久,这控制呼吸的本事就自然而成了。
在杜陵北的攻势之下,那人只是不断闪躲,却一直没有还手,剑仍鞘中,从未拔出。
廊桥上两人一攻一闪,看得众人提心吊胆,杜陵北的剑法他们是知道的,敢在他面前这样做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过硬的实力。
显然,这个男人两样都具备,杜陵北的剑法固然厉害,却一直没能伤到他。
何绣衣见杜陵北动了真格的,又想起魏桥西因自己失神而落水,不由愧疚万分,他虽不想伤人,可眼下不出手却是不行了。
她咬了咬牙,从背后箭袋中取出两支羽箭,微微眯起眼睛,“嗖嗖”连发两箭。
两箭分从左右两个方位射出,羽箭射出时并未指向任何人,然而,两箭在途中各自划了一道弧线,分别从两侧射向那人。
“这箭竟然会转弯!”
“夺命追魂箭!”
“‘芙蓉神箭’果然名不虚传!”
“何大美人终于动怒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啧啧,能被何美人用这一招射死也是心甘情愿了。”
众人一见何绣衣用上了成名绝技,不禁心潮澎湃,更有几位在怀抱美人的白日梦中失足,一个不慎,跌入湖中。
江湖上会武功的女子并不少,可能崭露头角的却不多,在这些人中还算得上是美人的就少之又少了,而何绣衣就算一个,而且是个大美人,自然备受瞩目。
何绣衣遥望着那两支即将汇合的羽箭,握弓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杜陵北久攻不下,见对方又一直不拔剑,心头不禁有些恼怒,如果正大光明地对决,他自然没什么好说,可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刚才对谭九的态度也同样糟糕。
杜陵北一边攻击,一边琢磨对策,忽然,“噌”的一声,一支羽箭从他面前飞过,他猛地一怔,似乎想起什么,转头一看,见又有一支羽箭正向他面门射来。
这并非是何绣衣要伤他,而是杜陵北自己急于进攻,忽视了他们三人以往的配合战术,不但没有将敌人逼入箭阵,反而意外地将敌人赶出了箭阵,自己却走进了何绣衣的攻击圈。
“糟糕!”
杜陵北倒吸一口凉气,此时已来不及躲闪,一时的冲动竟然要将性命丢掉,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
他脑中一直在想怎样将面前这个人打败,而他却忽视了至关重要的一点,有时候合作远比一个人要强大得多,尤其是在面对强敌的时候。
他深知这一点,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就在他绝望之时,一只强有力的手忽然抓上他的手腕,跟着双脚离地,人已飞了出去,“当”一声,剑落在瓦片上。
“噗通——”
杜陵北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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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箭上有毒
廊桥上的战斗已经结束,河堤上本该热闹起来,但此时却异常地寂静,都在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钟婉笙悄悄附在云天行耳畔,道:“他用的莫非就是‘疾风听剑’”
云天行仍在望着那道身影,沉默了良久,低声道:“很有可能。”
钟婉笙朱唇微启,道:“那他......”
云天行又忽然摇了摇头,道:“也可能不是,以前我曾听我爹提起过,江湖上的确有听风辩位的本事,并不是只有瞎子才能用,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敢在这种情况下用这一招,此人绝不简单,如果漏掉任何一支箭,他都可能会命丧当场。”
钟婉笙道:“江湖上的大人物我大都听过,怎么就没听过有这样一个人呢。”
云天行笑了笑,道:“可能是某个隐士出来找酒喝吧。”
杜陵北与魏桥西已从湖中游到了廊桥上。
何绣衣将杜陵北的剑递上,道:“你们都没事吧”
杜陵北点了点头,接过剑,用衣袖擦掉剑身的尘土,凭空舞了两下,反手插入鞘中。
魏桥西道:“我们自然没事,那人可就惨喽,右边的衣袖都被血染红了,何妹,你的箭法又精进了。”
杜陵北往湖心亭台那边望了一眼,道:“其实,他受伤是为了救我。”
两人都是一愣,何绣衣道:“杜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陵北叹了口气,道:“当时我急于求胜,误入了你的箭阵,要不是他及时将我抛入水中,我早已......”
两人对望一眼,都是有些惊讶,他们知道杜陵北的好胜心强,但从未见他犯过如此致命的错误,若是按照三人以往的配合方位,何绣衣的箭是绝对伤不到杜陵北的。
何绣衣微微摇头,道:“我还以为是他把你打下去的,我又放了那九支箭,唉,我真是糊涂。”
杜陵北道:“这不怪你,不过,还好没射到他,不然我就是死了也难以瞑目。”
魏桥西坐在栏杆上,道:“他刚才那是什么剑法,竟然将眼睛闭起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怪人。”
杜陵北摇了摇头,道:“此人实力深不可测,我倾尽全力仍未能伤他半分,若真要算起来,江湖上能及他的人绝不超过两手之数。”
魏桥西一下从栏杆上跃了下来,道:“杜兄,你也太抬举他了吧,江湖上的大人物你我哪个没见过,怎么就偏偏没有他这号人物,你向来说话公道,今天怎么就说起大话来了,你可不要因为他救了你就替他说好话。”
杜陵北抬头瞧了他一眼,道:“抬举我还是往保守了说的,我们三人在江湖上还算有些名堂,能在我们三人围攻下毫发无伤的有几个你可不要忘了,他空手将你制住两次!”
魏桥西脸上一红,道:“就算这样,也只能说他比我强,若是刚才何妹全力出手,他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何绣衣道:“好啦,好啦,你们不要吵啦,不管他实力怎样,至少他没有恶意,可我却射伤了他,你们说该怎么办”
“我去跟他道歉。”杜陵北转身便往湖心亭台走。
何绣衣忙挡在他身前,道:“杜大哥慢走,要去也是我去,是我伤了他。”
杜陵北皱了皱眉,道:“那怎么行,他是因为我才受伤的,这事怨不得你。”
魏桥西笑道:“杜兄,你就别争了,这种事还是让何妹去吧,如果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你,不过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小心他再将你抛进湖里去,说实话,一次就够丢人的啦。”
何绣衣掩嘴一笑,杜陵北正了正斗笠,清了清嗓子,对何绣衣道:“那麻
第九十六章 脑袋有病
他的视线仅在玉瓶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到何绣衣的脸上,道:“你是不是女人”
何绣衣怔了怔,怒道:“你什么意思”
“看来你的确是女人,不过,你说谎的本事可差得远了。”他转过身,又坐回栏杆上,目光望着远处。
何绣衣紧咬银牙,心想:“这人好可恶,我真后悔没在箭上涂毒,不,我回去马上就涂上毒,专门用来射这个无礼的酒鬼。”
她心头生气,又不得不忍住,道:“是我射伤了你,请让我为你包扎伤口,之后我马上就走,酒也会还给你。”
“把酒放回桌上,你可以走了。”他没有回头,目光仍望着远处。
何绣衣道:“喂,你这人好没良心,我好心为你包扎伤口,你还摆出这副态度,要不是我射伤了你,我根本就......就懒得理你。”
他没有说话。
何绣衣道:“喂,你到底听到没有”
他仍没有说话。
亭台建在湖心,周围生有荷花,花开正艳,荷香融在风里,飘进亭中。
何绣衣暗暗恼怒:“这么美的地方怎么来了个无赖,叫也不答应,真是气死人了。”
她轻哼了一声,本想要走,忽见他右手指尖上不断有血珠滴下、凝聚,她的心顿时软了,怒气也随之烟消云散,她摇了摇头,心想:“唉,谁让我伤了他呢,我就委屈这一次,就一次。”
何绣衣将酒坛放回桌上,取出一金丝边手帕,又从衣袖上撕下一条轻纱带,走到他身旁,道:“我先帮你把伤口包起来,就算没毒,你这样流血下去也会丢了性命,如果你想要酒,想让我离开,你最好别动,包完伤口我就走。”
他不知有没有听到,也不动,也不说话,只是一直望着远方。
何绣衣咬着嘴唇,也不等他回应,拉过他的右臂,将伤口处的衣物稍稍撕开,见伤口仍未结痂,显是刚才挡那九支箭又将伤口牵动了。
何绣衣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她喝了一大口酒,以至于双腮都鼓了起来,绕到他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他的伤口,然而,他并没有看她一眼,一直在望着远处。
何绣衣努了努鼻子,对着他的伤口“噗”的一喷,酒水不仅喷在伤口上,连他半个身子都没能幸免,她从未帮人包扎过伤口,只是见别人都这么做,所以这一喷还是失了准头,使他成为她的第一名“受害者”。
虽然被喷了一个满怀,但他还是没有动,何绣衣甚至怀疑他已经死了,稍稍转到前面,见他的眼睛还时不时在眨,这才松了口气。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他的脸颊,心想:“他的年纪也没想象中那么大嘛,怎么鬓发就白了呢,这样看也还好,嗯,应该还算英俊......”
“你还上不上药再乱看把你丢到湖里去喂鱼!”
何绣衣正沉浸在想象之中,被他这么一喝,着实吓了一跳,忙绕到他的视线外,拔开塞子,将玉瓶里的药粉慢慢抖在伤口上,用小指轻轻抹匀,然后将手帕覆在伤口上,用纱带绕着胳膊缠了两圈,轻轻勒紧,打了两个结。
“好了。”
何绣衣舒了口气,将玉瓶塞好,递到他面前,道:“这个你收下,记得每天换一次药,伤口不要沾水。”
“包好了就赶紧走,东西一并带走,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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