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听风录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东方晓初
那人上下打量了云天行几眼,见他气质不凡,想来是个有钱的主,便狮子大开口道:“一百两银子,只要你拿得出,我这张面具就是你的。另外,我再额外送你一本武功秘笈,怎么样啊”
他居然真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至于是不是武功秘笈,云天行不得而知,因为他只能看见封面上的四个字:“菊花宝典”。
云天行向口袋里摸索了一下,只摸出一块不到二两的碎银子来,道:“我只有这些了,买你的面具。”
那人冷笑一声,又回过身去拍桌喊叫了。
云天行摇了摇头,叹道:“我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但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做。”又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当那人愤怒地转过头来时,云天行突然出手,将他的鬼面具抢了过来,又把那块不到二两的碎银子塞到了那人手里。
“你这面具虽是雕出来的,但往多了算也超不过一百文钱,我给你这块碎银子,也不算亏了你。”
那人买这面具才花了不到四十文钱,现在得了将近二两银子,可以说是稳赚不赔,但被人强买强卖,他咽不下这口气,见云天行已将面具戴上,心下大怒,呼的一掌将云天行后心打去。
云天行身子一侧,避开了这一掌。
那人哪肯罢休,大叫一声,舞开双掌向云天行急攻过去,云天行不想与他交手,连连闪躲,这人却始终缠着他不放,云天行无可奈何,便还了他一拳,只这一拳,便将那人给打飞了出去,轰的一声,压塌了一张赌桌。
一时间,整个赌坊都静了下来,只有那个刚被云天行打飞的人在地上打滚呻吟。
云天行走到那个壮硕汉子面前,仰头看着他,道:“有没有见过两个扮相怪异的人,都披着鸦羽斗篷,戴着斗笠,其中一个背着八柄剑,一个背着一口箱子。”
那壮硕汉子咽了口唾沫,疯狂地点头,道:“见过见过”
云天行见他只重复说这两个字,又问:“他们往哪边去了”
那壮硕汉子道:“他们本是在这里赌钱的,只待了一会儿,嫌我们这里臭,还说要换个地方再赌。问我哪里还有赌坊,我就说距这里三十里外还有一个,然后他们就走了。”
云天行道:“他们走多久了”
那壮硕汉子想了想,道:“应该有半个多时辰了。”
云天行问明了路径,飞也似的走了。
走了三十多里雪路,云天行又来到一座镇子上,进到了这座镇子上唯一的一家赌坊里。
云天行在赌坊里巡视了一圈,仍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便拉住一个看场子的人问道:“有没有见过两个扮相怪异的人,都披着鸦羽斗篷,戴着斗笠。一个背了八柄剑,一个背了一口箱子。”
不论哪个赌坊里,都不欢迎那些只看不赌的人,云天行又这样冒昧地问他们问题,他们怎么可能会说。
云天行眼看就要追上,心急如焚,不得不使一些强硬的手段,那人知道了云天行的厉害,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少侠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你说的那两个人刚才的确在这里的,还赢了我们不少银两。后来背箱子的那个说饿了,然后两人就去斜对门那家酒肆吃酒去了,说等吃完了,再过来赌。”
云天行蹿出赌坊,果然在斜对面发现了一家酒肆,门边挑出了一张酒旆,在风雪中狂舞不止。
大雪未停,烈风犹在,云天行站在酒肆外面,拳头攥得咯咯直响,正要抬步进去,忽然听到酒肆里传来打斗声,还有人发出连声惨叫,云天行微微皱起眉头,下意识握住剑柄,忽然,门帘掀起,跟着便有一人被扔了出来,正摔在云天行脚下。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门帘大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居然敢打我们崆峒派的主意,可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话音刚落,一枚钢针穿破门帘,正钉在那人眉心,那人呜呼一声,倒地身死,跟着酒肆里又传出一个声音。
“聒噪。”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讨债(一)
云天行愣愣的站在风雪里,望着倒在脚边那个崆峒派的人,原本平静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波动。
他本想让这座酒肆里多出两个死人,可他还未踏进去,就有一个死人先出来了。
这个死人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是被人隔着门帘用一枚钢针杀死了,正中眉心,分毫没有偏差。
云天行满怀伤痛和愤怒,在风雪里走了一天一夜,一直没感觉到冷,但此刻后背上却生出了阵阵寒意,一双漆黑的眸子深处已有金芒在跳动。
他在想,是什么样的人能隔着门帘,只听声音,就能准备打中一个人的眉心,且分毫没有偏差
他实在很想知道。
他长长舒了口气,按住腰间佩剑,跨过尸体,掀开门帘,走入酒肆。
酒很香,肉更香,但云天行最先闻到的却是血腥气,就在他脚边。
他脚边还有一个死人,应该也是崆峒派的人。
这个人的死法与外面那个如出一辙。
外面那人被钢针穿透了眉心,这个却是被穿透了后脑。
不难看出来,这个人想逃,但明显失败了。
小镇不大,酒肆也不大,但却显得很空旷,整个内堂只有两个人坐在那里悠闲地吃酒。
一个身后背了柄剑,一个脚下踩着一口红檀木箱子,正是剑和上官。
在他们桌子周围,横七竖地倒着七个死人,而他们就坐在那里,若无其事地谈天说月。
云天行向他们走了过去,走到桌边站住,拿一双漆黑的眼睛,来回盯着剑和上官看。
他本是带着怒火来的,可见到了仇敌,他却出了奇的平静,仿佛早已将仇恨忘却,当然,他并没有忘记仇恨,他只是将仇恨暂时压住了,因为仇恨会蒙蔽人的眼睛,甚至让人做出很多可怕的事。
他之前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他已不再是个任性妄为的孩子了。
无论谁经历了那样的事,总会成长的。
剑和上官自云天行掀帘进来的那一刻,就各自看了他一眼,也仅仅只是一眼,然后两人就继续喝酒,继续谈天说月,直到云天行走到桌边停住,他们才又将目光重新投到云天行身上,准确来说,是他那张木制的鬼面具上。
这张面具是用木头雕出来的,技艺说不上精细,却也不很粗糙,至少五官很明确。这是一张鬼面具,獠牙尖角俱在,只是没有上色,总觉得少了点阴森可怖。
剑看着云天行,道:“你也是崆峒派的人”
云天行摇头。
剑道:“你既不是崆峒派的人,站在我们桌边做什么”
云天行道:“我来讨债。”
“讨债”剑笑,“问谁讨债”
云天行道:“问你讨债。”
他的回答很简洁。
上官端酒碗的手忽然停住了,一张憨厚而又淳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觉察的波动。
剑冲上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不要动手,又笑着向云天行说道:“你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死吗”
云天行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剑道:“他们也是来向我讨债的。”
云天行道:“你跟崆峒派有仇”
剑摇头,端起酒碗喝了半碗酒,道:“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崆峒派的人,我只是想向他们借几柄剑来填充我的空鞘,他们不但不给,还拿崆峒派来威吓我,只可惜如今的崆峒派早已非当年那个崆峒派,除了那五个老杂毛还有点本事,其余的人,我还没放在眼里,所以,我就把他们的剑都夺了。”
云天行道:“他们向你讨剑,你就把他们都杀了”
剑并不否认,又将剩下那半碗酒喝干,道:“你刚才说来向我讨债,讨什么债”
云天行道:“人命债。”
剑微微摇头,道:“我杀过很多人,到底有多少,连我都自己都数不清。你要跟我讨债,最好列出一张清单,我看了清单,兴许就会记起来了。”
云天行道:“也许你会忘掉之前杀掉的那些人,但这个人你不会忘,一辈子都不会。”
他已将拳头紧紧攥起。
剑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切得很薄的牛肉放进嘴里,轻轻地嚼着,道:“我杀的这个人是你的什么人”
云天行道:“是我喜欢的人。”
剑停止咀嚼,转头看着云天行,道:“你一定很爱她。”
云天行道:“很爱。”
剑道:“有多爱”
云天行眼眸中现出了一丝怒色,道:“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剑转过头去,继续去夹牛肉,口里说道:“你又不是我,怎会知道我懂还是不懂”
云天行道:“如果你懂,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剑又摇了摇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也不是你不想做,就不必做的。我现在做的事,绝大多数都不是出自本心,可我必须要做。也许我曾经夺走过你所爱的人,但事已至此,我也没本事再把她复活。所以,我跟你说声对不起,你走吧。我今天杀的人已经够多了。”
“对不起”云天行忽然颤抖起来,“你夺了我爱的人,居然只想用一个对不起来了结”
上官道:“他让你走,是给你活路,你最好珍惜,不然,地下这些人就是你的榜样。”
云天行长舒了一口气,拉过一条长凳,居然在桌旁坐了下来,不顾剑和上官惊异的目光,径直拿了个空碗,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喝完一碗,又倒了一碗,一连喝了三碗半,直到桌上这个酒坛空了。
在云天行喝酒期间,剑和上官都没有阻拦他,眼睁睁看着他把坛中剩酒喝光了,两人居然都笑了。
云天行将最后半碗酒隔着鬼面具倒入口中,将酒碗重重放在桌上,叫道:“酒保,再拿一坛酒来!”
这家店里除了他们三个活人,还有地上那几个死人,再也没有人了。
刚才剑上官与崆峒派的人动手的时候,酒保掌柜早都从后门逃命去了。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讨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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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行喊酒保喊了半晌,没一个人回应,不由皱起了眉头,道:“这里的酒保也被你们杀了?”剑袄:“他给我们搬来了好酒,送来了好菜,我们感谢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他呢。”云行道:“那为什么一直没人回应?”上官道:“大概是看我们跟崆峒派的人动起手来,怕会殃及自身,先逃命去了吧。”剑袄:“我杀了你所爱的人,你来向我讨人命债,可你现在喝了我的酒,我是不是也该向你讨酒债?”云行拿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盯着剑八,道:“我就在这里。”剑袄:“你不怕死?”云行道:“我只怕不能为她报仇雪恨。”剑八笑了笑,起身走到柜台前,又提了一坛酒回来,揭开封,先给云行倒了一碗,又给上官倒了一碗,最后把自己的空碗也满上,将酒坛轻轻放在一旁,坐下道:“老实,我很钦佩你这样的人,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甚至可以把自己的性命也赌上。不过,话又回来,能让你这样神魂颠倒的人,一定是个大美人吧。”云行道:“她是老太婆,无可替代。”剑八和上官当然不知道他口中的老太婆有着特殊的含义,所以两人在听到“老太婆”这三个字时,都不禁笑了起来。上官双手捧腹,已笑趴在了桌上。云行转头看着他,冷冷道:“很好笑?”上官勉强直起身来,勉强忍住笑,道:“抱歉,我不该笑的,可我实在忍不住了。”又向剑八道,“如此神仙眷侣,你也忍心拆散,你简直不是人!”剑八苦笑道:“我何止不是人,我简直连禽兽也不如。”站起身来,向云行深深一揖,“虽然这并不能赎清我的罪孽,但至少可以表明我现在有多么后悔。我杀过很多人,但老太婆我只杀过一个。”剑八又坐了回来,喝了半碗酒,叹息道:“那已是三年前的事了。我本不该杀她的,可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所以她必须死。她临死前,还曾跪在地上向我求饶,她老伴瘫痪在床,需要她回去照顾。她哭得很伤心,即便如我,也不禁落泪了。”云行明知他认错了人,还依旧道:“可你还是杀了她。”剑八将最后那半碗酒喝干,道:“不错,我杀了她,非杀不可。”“也许有一,也会有人像你杀她一样杀你。”云行注视着剑八,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也许。”剑八一笑,又将自己的酒碗里倒满酒,“但那个人绝不会是你。”云行微微摇头,道:“这世上没有太过绝对的事。早在之前,很多人都以为我必死无疑,甚至连我自己也这样以为,可我还是活了下来,一直活到了今。”剑八笑意更浓,道:“也许只能到今了。”云行又摇了摇头,道:“之前有很多人对我过类似的话,也有很多人一心想要杀死我,可我还是活着。”剑八微微眯起了眸子。上官也缓缓将手掌从桌面上移到了桌子下面。屋外的风还未停,依旧呼啸着。屋外的雪仍未住,依旧飞舞着。不甚宽阔的酒肆内没有一点声响,寂静得可怕,仿佛连空气都已经凝固。剑八盯着云行,上官也在盯着云行,而云行却在盯着桌上那碗酒,神色木然。三个活人就这样像死人一样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云行忽然动了,他伸手端起了酒碗,将一大碗酒,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居然又从竹筒里拿了双筷子,自顾自地夹菜吃了起来。剑澳脸色变了。上官的脸色也变了。从来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这么做。这个人不但喝了他们酒,还要吃他们的菜,这已经触及到了他们的底线。剑澳眼神忽然变冷,冷如屋外寒风,道:“你真是个不怕死的人。”云行面色不改,一面吃,一面道:“我已经死过了,而且不止一次。我不想再死,可我想要那些该死的人都去死。”剑澳声音更冷,道:“什么样的人该死?”云行正面对上剑澳目光,一字一字道:“像你这样人。”剑八沉默了,沉默了良久,忽然,一扇窗户被烈风撞开,风雪如狼似虎地吼叫着冲了进来!满室寒意!而就在风雪涌进来的刹那,剑澳人已跳起,他反手握住剑柄,“锵”的一声,已从背后拉出了一柄剑,一柄亮闪闪的剑!剑光一闪,已如流星般刺到了云行面前!好快的剑!云行依旧坐在那里,依旧在夹菜,他没有躲,也没有闪,因为这一剑并没有刺下来,就在他眉心外半尺忽然停住了。出剑容易,收剑难,能及时收住这么快的一剑,更是难上加难。江湖上能做到这样的剑客并不很多,但剑八却信手拈来。剑八毫不怀疑,如果这一剑刺下去,这个胆大包的讨债者必定血流三尺,横尸倒地。可他不想这么快杀了他,因为这个讨债者已彻底将他激怒了。他怒了就要杀人,而且要慢慢地杀,因为只有慢,被杀的人才会体会到什么叫绝望。明知道没有活路,却还是要求饶。他向来很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对付那些不知高地厚的人。在他眼里,这个讨债者明显就是那种不知高地厚的人。他拿一柄寒剑指着云行,他的目光却比寒剑更冷,道:“你本不该来的。”云行道:“可我还是来了。”剑袄:“你来了就得死!”云行道:“我一定要来。我一定不会死。”剑八拨转剑锋,道:“这可由不得你!”云行终于放下了筷子,死死盯着剑八手里这柄剑,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仿佛燃起了无尽的火焰,又似是涌起了无尽的哀伤。这是她的剑。秋水剑。云行缓缓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剑八,声音已哽咽:“你不该夺她剑,更不该杀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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