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要抱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睡芒
“你怎么,怎么不讲道理啊。”小虎更难受了,他一说违心的话就这样,更别提,他现在有多需要方叔叔。一个他每天都在想念,每天都害怕忘记,所以每天起床,睡觉,都会默念他的名字的人,现在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了,他却要违心地让他离开。让小虎来做这个决定,太难了。
“是谁不讲道理?”方起州反问他,手掌有些颤抖地,穿进他的发丝,冬天干燥的头发,他冻僵的手,奇异地发生化学反应,导致他的手掌变得暖和起来了。“你自己说是谁不讲道理?”
小虎皱起五官,“是我……我不讲道理,但是,”“我说了我不走。”没等他说完,方起州就打断了他,“你为什么想要我走?你看见我现在这副模样,嫌弃我吗?”
“我没有!”小虎立刻反驳他,比起方叔叔,他自己要更糟糕一些,浑身洗不掉的机油味,衣服是“工作装”,只在店里穿,所以很脏。他朝后瑟缩了一下,但是根本无处让他躲避,可他更怕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让叔叔觉得不舒服。因为他知道方叔叔永远都整洁,一丝不苟,爱干净……还有许多他说不上的优点,总之和自己一点也不搭边的优点。
“那为什么赶我走?”
“我没有……”小虎语气弱了下来,别过脸去。他根本没有设想过,他还会见到方叔叔,他前一段时间,特别想他的时候,就拿出圆珠笔画画,用记忆勾勒模样,小虎闭着眼都能想象出他的眉眼,所以他的画就像是照片一般,让他常常摩挲着流泪。小虎攒了钱,想买火车票去禹海,他就想偷偷地看方叔叔一眼,不让他发现,不给他的生活造成困扰,看一眼就回来。可是他没有身份证,他只能坐汽车,可他只不过走了不到一百公里,司机似乎是接到了什么通知,把他赶下了车。
他不记得路了,但是还记得方叔叔的家在哪儿,可他根本去不了,每次他一走,就有万千困难阻挡在他面前。小虎不知道,他的希望其实是被方叔叔的爸爸一次次碾灭的。
小虎从来没有死心过,但他的想法只是,偷偷地看一眼,一眼就好,他不奢求多的。
方起州听见他终于不再只是拒绝了,嘴角掀起一个很浅的弧度,他抬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另一只手伸到他的背后,揽着他,他沉默而固执地抱着小虎,小虎却推拒他,“不要……我身上脏的……”
“我们谁也别嫌弃谁。”方起州现在才爆发出来,他死死扣着小虎的后背,用力地将下巴杵在他的头顶,拒绝他的抗拒。况且他自己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以前听人说,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嫌他脏的,对方起州而言也是如此,无论小虎变成什么样,都是他的宝。
小虎脸被迫埋在方叔叔的脖子里,他抗拒了一两下,就停止了,因为小虎意识到,自己挣扎的举措显得多么无力可笑。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方叔叔,嘴上再抗拒,他也没办法否认自己内心逐渐变得贪心的奢求。而他们相互取暖般的拥抱动作,像一团大势已去的柴火,在脏乱不堪的修车铺废墟里,似有若无地燃烧着。
“小虎,你听着,”方起州低声对他说:“无论有谁对你说了什么都别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你能相信的只有我。”他聪明地猜到,小虎这种异样,是因为有人给他说了什么,而小虎这种容易上当受骗的单纯,很容易给人可乘之机。
小虎眨了下眼,泪光隐没在方叔叔的衣领。过了好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
方起州低头吻了吻他的头顶,“乖。”
一旁目睹认亲全过程的林圆已经合不拢嘴了,语无伦次道:“你……你们,虎子,你……”
“圆子!洗车啊,人呢!”接着,店外面再次传来了喊声。
小虎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推开方叔叔,“你等等我。”洗车是他的工作,小虎为了攒钱,一天打了几份工,早上在鱼塘帮人喂鱼捞鱼,下午就在这家修车铺兼职洗车,晚上就在附近的片片鱼火锅当服务员,他一天忙得像个陀螺一般,转个不停,没个休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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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圆有次问他为什么这么拼,小虎说赚钱,问他为什么赚钱呢,他又不说话了。人人都想赚钱,但那些人是想过得更好,但小虎不是。
小虎急忙忙地出去,他把车开了进来,然后停下,将钥匙挂在一旁,栓了个号牌。洗车这份工作,换在夏天或许还算凉爽,但是冬天就不那么妙了,小虎手持水枪对着车身冲,不断变着位置,直到湿润整个车身。
水枪喷射在车身上的水,由于反冲力,大部分溅到了小虎身上。
林圆在一旁喊:“哎哟!开小点儿水!”
小虎有些像是在走神,目光放空,他围着车转,方起州朝他走过去,准备接过他手里的水枪,“我来帮你。”
“不用,”小虎执拗道:“你不会。”
“有什么是我不会的,”方起州强硬地夺过来,“你说,我做。”
“你不会这个!”小虎很固执。
方起州强调,“我学东西快。”
“那也不行!”
“凭什么你行我不行?”他几乎有些无赖了,而小虎,更是反常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唱对台,似乎是极度不希望他帮助自己做这件事。他焦急道:“你让我来,我可以的,我不用帮忙……叔叔,我可以的。”
林圆嘴角抽搐地走开,绕过那到处乱飚的水,洗个车而已,你侬我侬的,至于么。
他们僵持了几秒,最后方起州松动了,他把外套脱了,反穿在小虎身上,外套上有股很浓的烟味,几乎熏得他鼻子一酸。
方起州走到了一旁去,静静地看着小虎工作,他以前从来没关注过洗车店是怎么洗车的,许多地方有自动设备,但这里还没有。在这种小城镇,只有廉价人工,而小虎很熟练,他似乎是把水柱调了几个模式,从各种角度简易地清洗了车,最后关了水,然后拿清洁剂和海绵一点一点地擦车。
整个工作差不多要干一个多小时,小虎清洁完车身后,再用干毛巾擦干水,打蜡抛光。接着他要钻进车内,取下脚垫冲洗内部,拆下内部的坐垫,用手持吸尘器吸了十分钟,再拆开仔仔细细地擦拭仪表台和座椅,最后,他还要给车内喷一点清新剂。
这才差不多算完。
往往人工洗车,做不到他这么认真,何况洗一个车人给十五块,小虎却只能拿稀薄的死工资。
可即便是他这么认真,仍旧会有人挑刺。小虎刚洗完,那车主人就回来了,他把湿润的衣袖挽下去,但是太凉了,接着小虎又把衣袖挽起来,方起州看见了,就从车上拿了新衣服,让他先换了全是水的外套。但是对着这样的小虎,方起州很心疼,却没法对他说出一个不字来,他想让小虎别干了,跟他走吧,可小虎肯定是不愿意的。
他变化很大,他工作努力认真,一点也不偷懒,如果方起州是老板,他会很愿意雇佣这样的员工。
小虎把这个老板的宝马开了出去,开到马路边,接着下了车,把钥匙给人。
“这车你洗的?”
“哎。”小虎点头。
“你打蜡了吗?”那老板一脸挑剔,嘴里叼着镀金的过滤烟嘴,斜着眼摸了摸自己的车皮,口沫飞溅,“就这水平十五块啊?”
“打了。”小虎被他嘴里味道熏到了,微微别过脸去说:“十五块。”
“小子,你说话什么态度呢?!”这老板是当地有名的农民企业家,名叫杨根,名字虽土,架不住有点小钱啊,全身鳄鱼,挎个fendi包包,花衬衫扎进裤腰,勒出硕大的腰围,亮出皮带上闪闪的h标志。还开了一辆宝马七系整天在镇上晃荡,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他想泡林圆,就整天上这儿来洗车,而林圆却从不正眼瞧他,反倒对这个外地来的小毛头很亲切。
小虎也不知道自己说话怎么了,他没觉得自己错哪儿了,所以就闭着嘴不说话。
杨根更窝火了,拉开车门说:“你洗得什么车!你他妈洗了里面吗?你瞅瞅我那座椅,都特么还脏的,那么大污渍你瞧不见啊?操!”
小虎咬了咬嘴唇,“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你就想”“砰”杨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巨响,他指向天空的手哆嗦着,一看自己的爱车居然被人撞了,抖着嘴骂道:“我操’你妈的你不长眼啊!”
方起州继续踩油门,直接了当地把他的车撞到了旁边的店面,卷帘门都被冲破了,宝马的报警系统响了起来,后尾箱都被撞凹陷了。方起州的悍马状况也不太好,水箱都破了,但他不在乎,他把脑门伸出窗外,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滚!”
杨根气血上涌,破口大骂,“开你妈个破悍马敢撞老子的车,你他妈知道你爷爷是谁吗!”方起州默不作声地退了倒挡,接着以一副要撞死你的架势朝他开过去。
第75章
杨根连跑都来不及,就看到那撞得破破烂烂的大悍马冲到他面前,抵着他的鼻尖,接着急刹车。他禁不住腿软地瘫在地上,裤裆都吓湿了,眼神呆滞,似乎是真的没想到,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这么无法无天,还差点撞死他。
方起州的这辆车,差不多也到了报废的地步,滋滋滋地冒着白烟。他熄了火下车,对吓得屁滚尿流的农民企业家威胁道:“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见一次撞你一次。”
“你!”杨根像是要骂他,但是被他看了一眼,噎了声,他狼狈地爬起来,指着他道:“你给老子等着!”
方起州倒不怕撞他第二次,也没搭理他,绕过他走到小虎旁边,柔声道:“你住哪?我送你回去,换身衣服。”
小虎张了张嘴,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杨根,还有些不太赞同方叔叔的这种做法。他在这家修车铺打工的日子里,被林圆科普了不少汽车知识,所以知道那辆bmw有多么贵,林圆说他洗一辈子车也买不起一个裸车。当然,别人的钱跟他没关系,但是方叔叔把人车撞毁了,修车得多贵啊。他在脑子里盘算着自己还有多少存款,能不能还上钱。
他自然而然地,将方叔叔造成的意外债务,算到了自己头上。
“我还没……还没下班。”小虎说。
“那我等你下班。”方起州明白自己恐怕很难扭转他的时间观念,他不可能劝动小虎让他提前翘班的,所以他把小虎的双手捂在手心里,无声地将他捂暖。
小虎抽了一下手,没抽开,直到受惊吓的林圆喊了他一声。
“那是你……家里人?”林圆小声地,用了个略微容易接受的词语。
小虎飞快地瞟了一眼方叔叔,“嗯……那是我叔叔。”
“噢,叔叔。”谁家叔叔搂搂抱抱的?林圆觉得自己有点儿不能理解城里人了,她小心翼翼道:“你叔叔……挺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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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混……社会的?”不然浑身一股“惹不起”的气势,还敢那样不要命地撞人,就因为杨老板嘴巴不干净?姓杨的嘴巴不干净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好像觉得那样做特别有男子汉气概,所以满口的你他妈你他妈,林圆就是瞧不上他这点,哪怕杨老板整天照顾自己生意,她也从来对他没有好脸色。但方虎的这位“叔叔”,刚才那么一出虽然冲动了点,但她看着也不由得叫声好,太解气了。
小虎沉默了一下,“他……有工作的。”
“噢,有工作。”林圆看着他那副表情,就在心里猜着他这“叔叔”,多半干的是什么“不正当”的工作。
杨根可能是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所以留下一句“给我等着”,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林圆给小虎提前下班,告诫他:“你小心一点,你叔叔把那家伙车撞成那样,还让他那么下不来台,他兄弟多,肯定会来报复你叔叔的。”
小虎应了一声,心里犹犹豫豫地还在想着,一定要把方叔叔劝回家。
至于怎么劝,他还没个主意。
小虎住的地方,是以前的施工工地的活动板房,但这工地因为开发商拖工资,导致一直延期,工人都走光了,板房也就空了下来。据说以前是准备建商铺,还规划了商业街,结果地基还没打完,就夭折了。所以从小虎住的地方望去,就是一片荒凉,杂草丛生,臭水沟掩藏在比人还高的芦苇丛背后。
板房里很空旷,小虎看起来像是不打算长住的模样,家具都很少,也缺乏人的味道,靠墙是一张迷你型的弹簧床,床边有个木制的,像是旧货市场淘来的床头柜,有三层,其中一层拉手还坏掉了。而衣柜就更简单了,防水布和钢管组成,靠拉链当柜门。靠床还有个简单的衣架,桌子倒是很大,杂七杂八地摆着台灯,植物,本子,笔筒,竟然还有一簸箕的干核桃。而它们所有物件的共同特点就是干净整洁,被子叠得很整齐,本子摞得很整齐,地上一尘不染,就连灯泡也没有蒙灰。
但正因为此,所以才瞧起来特别冷清。而这种工地建造的活动板房,是没有空调系统的,住起来是冬冷夏炎,滋味叫常人都难以忍受。
小虎在进门后,先是将桌边的那个有靠垫和坐垫的椅子拖给方叔叔坐了,然后背着他脱了外套和上衣,接着从“衣柜”里拿出另一件灰扑扑的毛衣套上脖子。
方起州注视着他有韧性的背部曲线,两道蝴蝶骨因为身体张力而缩,继而张开,腰也细得惊人,还能隐约瞧见骨头,小虎瘦成了这样,足以说明他这段时间过得有多不好。方起州觉得自己鼻头酸得厉害,他垂下眼睛,小虎换完衣服,将脏衣服丢进卫生间外面的脏衣篓里。
“叔叔,你要喝点什么吗?”小虎一扭头,就发现方叔叔神色不太对劲,“你眼睛怎么红了!”
方起州吸了口气,“没怎么休息好。”的确有休息的原因在里头,但方起州在小虎没注意的时候,眼泪就流光了,悄无声息地滑下脸颊,快速地仿佛是个骗人的错觉。
“那你,喝点热水,”小虎顿了顿,“睡会儿觉吧……”
小虎原本还在盘算着怎么让方叔叔回家,可他已经不自觉地,让他留下了。
小虎准备拿电热水壶烧水,他接了一壶水,却发觉没有电。他这里经常停电,也经常停水,总之是事事不顺,小虎却还能活得挺舒畅。他觉得没什么难受的,冷就多穿些睡觉,冷着冷着,抵抗力疫力全都提高了,他倒会苦中作乐,把这些不顺心的事全都想象成好的另一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对小虎来说最可怕最难捱的并不是环境,而是他常常会失忆,他知道自己记性不好,所以很怕忘记方叔叔。这种害怕和思念交织起来,常常让他夜不能寐。
因为没有电,所以小虎不能烧热水,当然他一个人的时候,是完全可以挺过来的。只不过一想到方叔叔也要体验一次这种生活,小虎就难受了起来。他没有一次像这次这么怨忿周围糟糕的环境。他放下水壶,把晒过的被子摊开来,“你睡觉,我去打热水。”
方起州将视线放到小虎那张床上,铁制的弹簧床,比一般宿舍床还要小些,但小虎睡眠习惯好,所以从没不小心摔下去过。但那个床,要睡下方起州的个头,还是有困难的,除非他蜷缩着,才能勉强睡下去,小虎这里只有三把椅子,一个高一些的,一个矮一些的木凳,还有个塑料凳子放在卫生间里,他洗衣服的时候就不比蹲着了。
而小虎一天打三份工,按理说全然不至于生活成这样,那他钱都用到哪里去了?
方起州看了一圈,这间屋子里没有一个值钱的东西。
小虎见他不动,只能过来像推棋盘上的一个棋子般地推着他走,“我床小……你先睡会儿,睡会儿,我打热水回来给你洗脸。”他注视着方叔叔憔悴的脸庞,嘴里喃喃说着,“还要买个剃须刀,刮刮胡子……”他心里想到林圆对方叔叔“混社会”的评价,就觉得不舒服起来,叔叔怎么会这么狼狈?小虎还念着要赶他走的事,可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他希望着,自己这里这么冷,床这么小,窗外没有美丽的风景,没有摩天轮和大海,只有鱼腥味和臭水沟味道,方叔叔待不了几天就会走吧?
他一面如此希望着,一面在内心深处又不希望这件事发生。
可小虎没有办法。
他要去给方叔叔买东西,转身走时,方起州默不作声地从背后揽着他的腰,他坐在窄小的床上,用脑袋顶着小虎的背脊,手臂缠在他身上,缠得很紧很紧。
小虎说,“我去给你买东西。”
“你不要走了。”方起州鼻头更酸了,他一辈子都没体味过这种滋味,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房间。弹簧床硬极了,似乎躺个卢卡斯都劲,小虎就日日夜夜地,蜷缩在这上头。方起州抓着他的手,无论小虎说什么都不肯放开他了,他怕的是,小虎要是一转头,肯定就能看到一向伟岸的自己脆弱的不堪一击。他永远不希望小虎看到自己这样的一面,而包括他自己,也未曾想过他会有这样的一面。
小虎默许了他的拥抱,他站了好一会儿,觉得腿都要麻了,窗帘没拉好,属于黄昏的颜色投射进被冬日微风掀开的窗户里,这间空旷而干净的屋子,罕见地在光线里漂浮着灰尘的影子。小虎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
“方起州……我好想你啊。”他有时候想过,要是他不小心把方叔叔忘了怎么办,这么深奥的一个问题,他想了许久许久,最后用了一个笨办法,在本子上写他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写,写多了,一旦让他有一些忘记的苗头,他就会思索,方起州是谁?然后他就不会忘了。他会一直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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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虎原本打算把这个名字深藏一辈子的,结果方叔叔又出现了。所以他一下就溃不成军了。
方起州没怪他又直呼了自己的名字,他难受地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因为他一旦发声,听起来就好像哭了。他不允许自己这样,所以只是沉默地,抱紧小虎。
第76章
这个南方小城,冬天里空气冷得肃杀,方起州把脸埋在小虎背上,抬起头来时倒吸了口冷空气,他整理好情绪,背对着他说:“你要出去吗,我跟你一起。”
“……不用啦,”小虎闷声道:“你好好休息,你都没看见自己的黑眼圈吗?”
就算有很重的黑眼圈,他看起来也是有点颓废的大帅哥,方起州轻轻笑了一下,坚持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不要拒绝我,”方起州站了起来,打断道:“因为我也很想你,我要把缺失的时间弥补回来。”
小虎沉默了一下,最后嗯了一声。
但他们都知道,其实流逝的时间,是无法弥补的。
小虎住的这个地方,离他打工的地方有一定距离,离镇上集市反倒近些。而林圆家的修车铺,就地处于农村和城镇交界处,方起州和小虎先是去了修车铺,因为小虎记得林圆有个户外用的气垫床,打算借来用一下。接着他们一起去了超市,买了牙刷和毛巾,还有电动剃须刀,但是五十块钱的电动剃须刀拿在手里,方起州总感觉这就是个带振动的刀片。他们还去镇上找了电工,打算把电接上。
结果最后检查出来的问题,是电线被人恶意剪断了,很容易就接好了,但那电工说:“你这线怎么又给人剪了?”
又方起州意识到这种情况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小虎好像无所谓的模样,方起州眼神暗了暗,但什么也没说。他去车上拿了点东西下来,问他:“停电的时候你都怎么办?”
小虎说:“有蜡烛嘛,点在玻璃杯里,我就不怕它倒了。”
“晚上睡觉冷不冷?”
“……不冷啊,”小虎说到这个时,很明显地心虚了一下,又补充说:“也不怎么冷。”
因为他晚上睡觉,其实是靠着电暖宝和热水袋来取暖的,一旦没有电,他会很冷很冷,尤其是脚,蜷缩成一团,穿着袜子,使劲在被子里蹬腿,全都没用。
小虎体寒,以前方起州整天给他捂着,都暖不过来,更别提他一个人了。
他和方叔叔一起把东西提回去后,小虎准备把方才换下来的衣服搓洗了,方起州快速地洗了把脸,用刚买的刮胡刀把胡须全刮了。他焕然一新地蹲在小虎对面,蹲在那个婴儿澡盆大小的洗衣盆前,把手伸进水里,帮他洗衣服。他刚刚看了小虎的衣柜,衣服很少,方起州怀疑他是不是洗一件穿一件,晒干再换。很难想象他一个人怎么过来的。
刚开始小虎不要他帮忙,而方起州很坚持要帮他做些事,小虎拗不过他,但是有方叔叔帮忙,他效率反倒慢了许多。因为方叔叔一碰到他的手他就痒得直躲,皮肤很敏感地泛红。他半年多没这么和人“亲密”接触过了,摸个手而已,小虎感觉心跳不正常了。
他感觉自己从手指开始,快速地血液上涌,灌输进心脏,他的手和心脏同时微妙地震颤起来。
方起州盯着他,将满是泡泡的水倒掉,换了新水。“小虎。”方起州拉着他的手。
“……唔。”小虎低低地应了一声,他垂着眼,一个劲儿盯着湿润的衣服上的纽扣看,像是要盯出个花来,但就是不敢看方叔叔。
方起州慢慢拉着他的手,然后凑近他,小虎原本坐在矮凳上的,方起州不小心一推,就把他推在地上了,他那一瞬间竟也没顾着脏或是亮,反倒是觉得身体里的各种虫都爬上来了,像是馋虫,他很久没吃过水果糖了,所以想念了。方起州将他压在地上,手垫在他的后脑勺,埋下头去吻他。
小虎没法抗拒,他把地面想象成温暖的草垛,从而闭上眼。
方起州专注地吻他,像是要把半年不见的分量都补回来,小虎被他的舌头搅得唔唔叫着,背贴冰冷的地,面贴火热的方叔叔,简直像是冰火两重天一般煎熬。并且随着诉说思念之情的吻加深,方起州的手已经滑进他的裤子里了,小虎瘦得肚子没了,腰细了,屁股当然就翘了,方起州的手掌很轻易地遛进了他的臀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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