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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同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乡村原野
韩非一惊,会这样吗?
他疑惑地看向何陋。
何陋对韩非道:“不必争执。”又转向李菡瑶,冷冷道:“随姑娘如何处置他,老夫问心无愧。”
他没有开口阻拦,因为清楚拦不住,不论如何,他丢脸丢定了:悄悄处置梅子涵,别人会怀疑他;街头示众,他一样名声受损。这丫头好厉的手段!
李菡瑶看出他很不高兴,但她没有松口,若是别的事,就凭何陋在士林中的声望,她绝不会采用如此激烈的手段,但梅子涵欺骗、利用、掳劫并囚禁火凰滢,她要不替火姐姐出了这口气,她也不是李菡瑶了。
何陋名声会受损,她顾不得了。话说回来,何陋身为梅子涵的先生,不提教导之责,单凭他今天带这么多人来替梅子涵讨公道,要求惩治驱逐火凰滢;在梅子涵罪行暴露后,不但没有悔改认错,反更坚定了打压火凰滢和她的决心,仿佛梅子涵会犯罪都是她们害的一样,她便不能心软。哼,这老头儿对女子偏见太深,得个他个教训。
梅子涵和黄生被押了出去,就跪在衙门外的街口,方勉派了一百精兵看守,县衙刑房也派了快嘴的衙役,现场替围观的百姓解说他们所犯的罪行。
谋害人命不算什么,乱世之争,血腥残酷是必然的;阴谋诡计也不算什么,兵不厌诈么;但作为读书人,梅子涵竟利用女人的感情,便令人不齿了;利用师长,更为读书人大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连师尊都欺骗利用,这是最低劣的品性,将被整个士林唾弃。
面对各种指责和羞辱的目光,梅子涵恨不能即刻死去,不服输的他,竟盼望死快些,这么活着太难受了。
他想起火凰滢,蚀骨煎熬。
火凰滢现在忙大事呢,已经忘掉他了,在何陋和李菡瑶的推动下,一封封信从县衙发出去:有信鸽,是从空中走的;有快马,是从陆地上走的;有船只,是从水路走的,飞向四面八方,北疆、西疆、南疆、京城……
距离近的,比如湖州境内,当天或者第二天便收到消息;距离远的,也不过三五天工夫就接到消息,掀起轩然大波,引动风云色变,且从第二天开始,就有文人士子陆陆续续赶来霞照,目的不一。
这且按下不表,先说眼前。
李菡瑶将梅子涵示众,韩非等人不忿,要替老师出头,便质问李菡瑶:在伍家案子上,火凰滢、齐主簿和打死人的阿茄就没有一点责任了?他们又改如何处置?
李菡瑶道:“当然要处置!这案子还没审完呢,马知府等相关人路远,要湖州按察使配合才能审,但齐主簿在上官失踪后,担任主审,若细心询问并调查,定能察觉伍大少爷跟颜氏幽会的蹊跷,重点审问颜氏,伍大少爷便不会被打死,或许在他胸口痛的时候,发现端倪,会救他一命也不一定,所以,齐主簿一个失职罪跑不了。”
伍太太母女听后,热泪盈眶。
齐主簿沉痛道:“下官知罪。”
韩非不甘地问:“那阿茄呢?”
李菡瑶道:“阿茄自然也有过失,他二人稍后再判。——我要先审伍家。”
众人一愣,伍家不是冤枉的吗?
伍太太母女更是色变,以为她变着法儿找伍家的麻烦,替火凰滢报仇,替齐主簿和阿茄开脱。
李菡瑶肃然道:“这件案子造成冤案,梅子涵固然罪无可赦,但传言伍家苛待工人、伍家大少爷欺凌女工也有直接关系。到底伍家有没有苛待工人,一查便知。”
她一声令下,早准备好的衙役搬来了伍家的账簿,堆了一堆在堂上,并从各工坊抽调了许多账房先生来,一人揣着一把算盘,就在公堂上噼里啪啦操作起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李菡瑶更是亲自上场,拿过一本账册翻起来,翻得特别快,听琴在旁替她打下手,作记录。





日月同辉 第718章 私情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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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菡瑶善治理人事,更擅经管商务,伍家的账目在她眼里还比不上李家一处分号的账目复杂。
在她的调配下,这些账房先生迅速清理出她想要的数据,再加上她自己的翻阅结果,伍家产业便如剥光了衣服的少女,赤裸裸袒露在她面前。她凭着敏锐的洞察力和丰富的经验,从中提炼出许多线索,比堂审还来得方便,形成白纸黑字的物证,无可抵赖的那种。
堂下,伍小姐心神紧绷、目光戒备地盯着公案后的李菡瑶,感觉不可思议:李菡瑶看上去跟她一般大——事实上比她大两岁,但在她看来两人差不多——怎能如此老道?做的那些事,随便拎出一件来都惊天动地。
她被激起了不屈之心。
她想,不论李菡瑶是何用心,倘若查出不法证据来就罢了;若是诬陷伍家,她拼着一死也绝不让李菡瑶好过。既是同龄少女,她也不能太弱,为了寡母和弱弟,她就算不如李菡瑶强势,也绝不肯被欺负。
一个时辰后,李菡瑶手上多了一叠文字和数据,对着堂下堂外无数人,郑重宣告:伍家并未压榨工人,伍大少爷并未霸占欺凌颜氏,有据为证。
首先是工银。伍家对工人采用激励制:手艺精湛的工人年俸很高,中等工人月银也不差,只有普通工人月银稍低。以近三年的数据跟李家工人比较,伍家工人的平均月银在纺织行内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为何以李家为标准呢?
因为李家工人的薪酬在纺织行内是出了名的优厚,但凡有途径的,削尖了脑袋也要进李家的太平工坊。自去年李菡瑶分股给工人,击破了潘织造霸占李家的阴谋后,这现象更空前,只因后来发生一系列事故,李家太平工坊由明转暗、风雨飘摇,大家才熄了心思。若不然,李家也不会遭同行忌惮。譬如刘老爷,当初就想跟范大勇合谋,趁机灭了李家,取而代之,不过没成功而已。
其次,伍家每年的原料采购和成品售卖,老主顾占了七成,另三成为新增,近三年呈稳步增长。
最后,伍家跟官府往来也正常,并无官商勾结痕迹,虽然每年都有大笔孝敬开支,但在李菡瑶看来,都是被贪官勒索的,因为同时期、同地点,李家也有这样的开销,她都记得是哪位官员、以什么名义勒索的。
这里才宣告完毕,被传来作证的工人也到了大堂外,有高薪酬的,有中等的,也有低等薪酬的;有男人,也有女工;有老人,也有才雇佣的新人。
李菡瑶逐个询问:伍家可有拖欠、克扣他们工银,账面具结的薪俸可都实在领到手了。
众人不敢撒谎,都说领了。
李菡瑶又问他们对伍大少爷人品的印象。
众人都说少东家人很好。
李菡瑶问:“之前官府调查,你们为何不替他说话?”
众人呐呐不敢言。
有一位女工鼓起勇气道:“少东家最近跟颜氏打得火热,工坊里传了许多难听的闲话。后来又有人说,伍家表面伪善,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火县令得了人举报,才查伍家。我们也不知这事真假,但李姑娘最肯为工人出头了,火县令是李姑娘封的官儿,我们相信她,就想等她查明了再说。谁知后来火县令不见了。大伙儿都怀疑起少东家来,都觉得是他杀了火县令,谁让她查伍家呢。”
李菡瑶赞道:“好,很好!”那口气很不善。又转向何陋道:“梅子涵不但利用前辈,连本姑娘都利用了。白瞎了他这一肚子的智谋,可惜用错了地方。”
何陋:“……”
他心想,你跟他是敌人,利用你不是好正常的事?老夫才冤呢,被自个学生利用。
李菡瑶用力抖动手中的字纸,抖得“哗啦”响,凛然道:“从这些证据看来,伍大少爷并非昏庸无能的富家纨绔,他不但善于治理家业,且很有理性。颜氏——”
她陡然提高声音厉声喝叫。
颜氏本来就惶惶不安,被这声喝叫惊得一哆嗦,战战兢兢上前,跪下,俯首道:“民妇在。”
李菡瑶道:“我虽怜惜女人,希望替她们撑起一片天,但绝不会纵容女子作恶。你再不招供,罪加一等!你还不知道吧,死刑之上尚有剐刑,专门针对那些罪大恶极的人。你诬陷伍大少爷欺凌霸占你,害他至死,罪行败露,尚不知悔改,依然欺瞒真相,妄想博得同情和怜悯,真真罪大恶极!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怕是没想到,伍大少爷留下了什么。你瞧瞧——”她从案上捡起一张字纸扬起。
颜氏惊恐地睁大眼睛——
那是什么?
肯定是要她命的东西,就像李菡瑶刚才念的许多数字,破了传言,替伍家正了名;那张纸怕是伍大少爷无意中留下来的什么话,他习惯记事记账……
颜氏想到深处,吓得魂不附体,虽然她死定了,但死有好死和不好死,她不想受剐刑,于是迫不及待磕头道:“民妇招!民妇招!少东家并没有霸占我……”
原来,伍大少爷与她并无私情,是她听梅子涵和蒋成教唆,故意在伍大少爷面前装悲切,“无意”泄露她在家受夫君折磨,夫君不许她出来做工。伍大少爷听后,便想法帮她。她的织锦技艺好,又勤劳,他不想失去这样一个女工。
她说不想家丑外扬,伍大少爷便暗中帮助她,私下见了几次,谁知就被人误解跟她有私情。其实,原本并没人怀疑他们,是梅子涵派人刻意散播的谣言。
齐主簿忙追问:“伍少东被衙门拘押前一晚,为何会跟你幽会,还吃醉了睡一起?”若没有那件事,他也不会对伍大少爷用刑了,现在想想怎不愤怒。
颜氏偷偷瞄了李菡瑶一眼,见她冷冷地盯着自己不语,不敢隐瞒,招供说她用了药。
“贱人!”
伍太太扑上前捉住颜氏,拼命厮打,一面嚎啕痛哭,“我可怜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哪——”
伍小姐再旁竭力劝诫,生怕母亲气血上头,若有个好歹,她就成了无父无母之人了。
李菡瑶没有喝止。
伍太太厮打一阵便无力了,主要是悲伤、愤怒太过,加上此前丧夫丧子,受打击太大,身体虚弱,被火凰滢和伍姑娘扶到座位上,叫大夫来诊治。
伍姑娘却走到公案前,含泪对李菡瑶道:“哥哥留下什么话,请姑娘让我瞧瞧。”
李菡瑶默了一会,才将那张纸递给她。
五姑娘接过来,睁着泪眼一看,蓦然一怔,忙用力眨一下眼,挤出眼中泪水,再仔细看——




日月同辉 第719章 巨额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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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纸上,列着伍家工坊某个月的棉纱进货记录,哪有什么伍大少爷的留言,只有一个签名。
五姑娘怔怔地看向李菡瑶——又用诈术!来来去去用这一招,怎么就用不坏呢?
伍姑娘觉得心塞难受,哽咽道:“我要有你一半的厉害,我哥哥就不会死了。”
李菡瑶:“……”
顿了下,她才道:“姑娘并不比我差,不过历练少了而已,现在努力也不晚。姑娘可知我为何要查伍家?”
伍姑娘泪眼朦胧问:“为何?”
李菡瑶道:“为伍家正名!”
伍姑娘哭道:“正名有什么用?”
哥哥也活不过来了。
李菡瑶道:“人死不能复生,我能为伍家做的,不仅是查出真凶,为死者平冤,还要补偿伍家。”
伍姑娘脑子清醒了些。
伍太太也抬眼看过来。
李菡瑶道:“我并不善刑名审查和问案,却善于治理家业,所以我才查伍家的账目,通过账目来寻找真相,只怕比审问还来得快些……”
众人都无语——
你不擅长审案?
这话让我们情何以堪!
就听李菡瑶道:“……通过公布伍家账目,一为伍家正名,二替伍家宣扬口碑;除此外,衙门还要赔偿伍家损失。这桩冤案虽是梅子涵等人作恶,但齐主簿和阿茄也难辞其咎。贪官酷吏被抄家,家财都充入国库;同理,我认为官员失职造成百姓损失,也该由国库补偿抚恤。”
她根据伍家工坊的经营情况,以及伍家父子的经商能力,宣告赔偿伍家白银二十万两。
堂上堂下一齐呆滞。
连伍家母女都一呆。
齐主簿颤声问:“包括从伍家抄出来的财物?”
李菡瑶道:“不!那些财物照单返还;若有毁损,按市价赔偿,不在这二十万两之内。”
齐主簿:“……”
众人:……
真是巨额赔偿!
有人想死了,若有这么多赔偿的话。
李菡瑶跟着判决:颜氏判斩立决;齐主簿革职,发去天鬼峰要塞服劳役一年。
说到这,她停下。
韩非追问:“打死伍大少爷的阿茄呢?”
如今大家都知道阿茄是李菡瑶的人,出自李家的藤甲军,他唯恐李菡瑶徇私,因此咬住不放。
伍姑娘也盯着李菡瑶。
李菡瑶认真道:“我以为,律法森严,触犯律法者都必须受到惩治,然人死不能复生,将凶手正法也挽不回被害者的性命,故要尽力安抚死者亲人,补偿他们。对阿茄的惩治,我这里有两个决定,请伍家择其一。”
伍姑娘问:“哪两个?”
李菡瑶道:“其一,将阿茄发去天鬼峰要塞服苦役三年;其二,投身伍家为仆,赎其罪行,并帮姑娘打理家业。”
众人再次目瞪口呆。
何陋冷笑道:“李姑娘好算计,想替属下开脱罪责,煞费苦心想出这一招来,真公道!”
伍姑娘呆滞了一瞬,回过神来立即叫道:“我选第二个。”
伍太太急了,想要起身理论,才动了下身子,眼前一黑,只得扶住椅子背平定心绪。
何陋严厉道:“都如此开脱,律法还有何尊严?”
伍姑娘转身,盯着他道:“怎没尊严?他投身我家赎罪,是一辈子服役;而去天鬼峰服苦役,只得三年,孰轻孰重,老前辈难道比不出来?李姑娘并未徇私枉法。这才是真替我伍家着想呢。我就选第二!”
她语气十分坚决。
阿茄上前跪下,道:“属下愿意去伍家赎罪。”
何陋目光锐利地盯了他一眼,对伍姑娘道:“小丫头,你就不怕伍家被别有用心的人操控、把持?”
伍姑娘道:“不怕!”
她并非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儿,她从十岁起就跟着父兄学习打理家业,只因上面有哥哥,且年长她许多,她才不显;如今父兄都不在了,她自然要担当起来。
伍家虽是三流纺织商,她也有些见识,李菡瑶给出这么优厚的赔偿条件,她一想便明白了:李菡瑶是想笼络伍家,来为自己正名,所以绝不会欺骗和利用伍家,只会全力扶持伍家,她若不抓住机会,真太蠢了。
李菡瑶说的对,哥哥死了,人死不能复生,眼下她要做的是兴盛伍家,保护寡母弱弟,而免除阿茄的苦刑,一来可显她宽恕;二来能维系跟李菡瑶的关系;三么,这阿茄出自藤甲军,肯定有能力,可为伍家所用。
小姑娘迅速拿定主意,甚至来不及跟母亲商量,想等回家再跟母亲解释。自今日起,她要学李菡瑶,自强自立。李菡瑶能做的事,她为何不能做?
李菡瑶见何陋出面拦阻伍姑娘,有些不高兴,便问他:“在前辈眼里,晚辈就如此愚蠢,当着这么多人面公然行骗?将来暴露,我还有何威信?”
何陋盯着她,好半晌才肯定道:“你花这么大代价,想笼络伍家,邀买人心!”
李菡瑶点头道:“对。”
何陋讥讽道:“你倒坦诚。”
李菡瑶道:“坦诚不好吗?梅子涵兴风作浪,残害无辜,想污蔑我李菡瑶为笼络民心、杀富豪补贴工人,我自然要向世人证明自己。况且,这赔偿在我看来并不算多,以伍大少爷的能力,若活着,将来何止挣二十万两!”
何陋严正道:“你这是以公谋私!”
李菡瑶道:“谁说我以公谋私?我将以此案为例,形成律法制度,在天下推行,以维护百姓利益!”
梅子涵用心歹毒,这桩案子确实给她造成了无法估量的影响,不是查出凶手,并将凶手正法就能完事的。
她一边审案,一边思索善后;案子审清楚了,办法也想出来了,于是全力补偿伍家,以此来证明给纺织行业的所有富豪们看:她不但保护工人利益,也保护东家利益,并不偏向哪一方,只要不过分,皆受她庇护。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今日过后,她声望更隆。
何陋震惊道:“这样的制度如何能定?你就不怕有人钻律法空子,谋害人命,窃取国库赔偿?”
李菡瑶反问他:“什么样的律法不会被钻空子?任何律法都会!前辈只看见弊端,就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凶犯一旦罪行暴露,将会被抄没家产,充入国库?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还赔上自个的性命。”
何陋:“……”
至此,李菡瑶宣布退堂,“这案子还不能结,明日接着审。还有江南官员被暗杀、靖海水军失踪、赵小将军失踪,李菡瑶必追查真凶,揭开阴谋……”




日月同辉 第720章 天降此女,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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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陋起身,盯了李菡瑶一眼,转身就走。
李菡瑶忙叫:“前辈请留步。”
何陋停步,转脸问:“姑娘还有何指教?”
李菡瑶从公案后绕出来,收起威严,又恢复成天真乖巧的模样,走到何陋面前,诚恳道:“前辈名满天下,桃李也满天下,梅子涵不过一败类,还请前辈莫要为他生气,不值当。今日之事,只会彰显前辈品格,而绝不能撼动前辈的声望。晚辈也绝无抹黑前辈名节之心,堂审之中,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前辈海涵。晚辈这里给前辈赔罪了!”
说罢躬身,深施一礼。
何陋忙一把捞住她衣袖,脱口道:“姑娘折煞老夫了,此事不与你相干……”说到这急忙闭嘴。
真不与这丫头相干吗?
明明她就是始作俑者!
何陋看着一脸真诚的小丫头,心塞的很:这要是个男儿该多好啊,没准他真就辅佐她了。可是现在,她越对他恭敬,越表现宽大,他就越不能容忍。
天降这样一个女子于世,到底是福是祸?
何陋急需跟同道中人探讨、分析心中忧虑,而具备这样资格的学儒,身边只有魏奉举。他瞄一眼老友,只见老家伙就跟长在椅子上一样,坐得稳稳的,显然还不想走。何陋很生气,决定跟这老家伙绝交。
哼,他还有别的朋友。
“明日老夫会再来。告辞!”何陋丢下这句话,带着一群弟子和学生,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菡瑶亲送他到衙门口,落无尘、魏家父子祖孙等人也都随她送出来,十分尊重和尊敬。
何陋却更心塞了。
李菡瑶望着他的马车走远,方回头吩咐方勉:“派人保护前辈,不能有任何闪失!”
方勉躬身道:“是!”
接着,李菡瑶转向伍家母女,她们身后站着阿茄,自现在起,他就是伍家的奴仆了。
李菡瑶叫道:“阿茄。”
阿茄忙走上前来,躬身抱拳道:“请姑娘吩咐。”
李菡瑶绷着小脸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吩咐你。以后,你只需听伍太太和伍姑娘吩咐。”
阿茄眼神微黯,却毫不迟疑道:“是。”
李菡瑶道:“我知别人都怀疑我用心,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只在乎伍家的未来。我要你全力辅佐伍太太和伍姑娘,将伍家经营兴盛,直至伍二少爷接手。这是你该经受的惩罚,也是你该赎的罪,你不可心生怨怼。”
阿茄凛然道:“属下谨记。”
李菡瑶转向伍姑娘,道:“这只是我的安排,伍家若不想要他了,随时可将他退还给我。”
伍姑娘道:“谢姑娘费心。”
李菡瑶又对伍太太道:“伍兄遭难,晚辈痛心之极,别说陪二十万,就是赔二百万,也抵不上伍兄性命。晚辈做这些,不敢奢望能抚平太太心中伤痛,只求能尽微薄之力帮助伍姑娘和伍二少爷,使伍家不至就此败落……”
伍太太被这番话触动情怀,泪如雨下,拉着李菡瑶的手哭道:“怨不得外面人都赞姑娘,那么多人都追随你,你是真的好。他父子没了这些天,我们母女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伤心不说,还担惊受怕,半刻也不得安宁。姑娘小小年纪,把人心都看透了,懂我这为娘的苦楚……”絮絮叨叨哭诉了一刻钟,好容易才被李菡瑶劝平复了。
李菡瑶将她母女送上车,阿茄跟着,离开了衙门。
伍家母女离开后,李菡瑶又转向齐主簿,又换了一副神情,郑重道:“齐大人是老官吏了,便是不出这事,我也不会让你久居火县令之下,不过是想请你帮扶她一阵子,再将大人调离此地,另委以重任。”
齐主簿强忍着欢喜,含愧道:“属下辜负了姑娘。”
李菡瑶道:“这次将你发配天鬼峰要塞服役,是惩罚,也是你的机会:天鬼峰要塞屯兵五万,眼下还在扩展中,一应军务,都是鄢姑娘和胡齊亞商议制定,但缺一个有经验的人管理。大人此去,可从底层文书做起,协助胡齊亞处置军务,等大人劳役期满,少不了大人的好处。”
齐主簿道:“罪臣谢姑娘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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